大山脚下是家乡

黄飘苗寨，大山脚下。漂泊归来！来不及卸下漂泊的疲惫，随着苗家楼阁缭绕的炊烟，家乡，在大山脚下丝丝缕缕中，刻画着那道最温柔的乡愁画。那山、那水、那落日，那余晖、那路人、那归人……在晨曦炊烟升起时，总能把儿时所有的记忆揉搓，这生生不息的苗寨炊烟里，像一个勾魂摄魄的人，把你从漂泊远方召回，让你驻足凝视。

炊烟浓厚的是苗寨家乡，落满一茬茬稻草的幽香，飘过初春的野菊花，飘过夏日的星辰夜雨，飘荡在秋天的黄飘梯田了，停留在银装素裹的黄飘高坡！远方漂泊的游子，总喜欢把那缕炊烟升起的地方叫作家乡。

望一眼星辰，扯一片白云，咪一滴晨露……把思乡的乡愁暂且包扎，稻香飘荡的氛围里，飘散着儿时熟悉的味道，吊在火坑上的腊肉渗着经年的往事，炊烟厚重的香火里，续着未掐断的肚脐带，缠绕着苗岭山丘。

大山苗寨的炊烟滋养的家乡，滋润了我的童年，有人从大山苗寨的炊烟里走来，有人从大山苗寨的炊烟中离去。当漂泊天涯悄悄升起家乡的炊烟，天涯游子总会驻足回望，那落回村庄的夕阳，便是生命与灵魂安然的落脚。

每当我踏上回家的路，沿着来时弯弯曲曲的路，走过一条路，翻过一座座山，跨过一条条河，路过一洼洼开满无名的碎花地，全身落满了的泥土的芬香。路在脚下，大路，小路，四通八达，没有了城市的钢筋水泥，少了大城市街头巷尾的喧闹，这一刻，灵魂都是安静的，曾经被烟火熏锈的回忆里，储存着最最珍贵的时光！

此时脚下的皮鞋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千层底的潇洒，比苗寨更沉重的是思念，比大山更厚重的是回家的路。城市里没有层层梯田，秋风吹黄的谷穗，滚落着父母辛酸的汗水。曾经想阔步向前，挣脱苗寨老屋，走出苗疆大山，当爷爷的老牛辙渐远，当老屋抛在身后，当大山已经渐行渐远，时光跑了，回头，突然脚步沉重缓慢，回家的路，尽头还是老屋，血脉相连的还是这条乡间的小路。我想带走全部，但还是留下了全部……从背上小书包我去上学堂的少先队员到三十而立学成归来的共产党员，原来，一直喂养我的还是大山深处的苗寨故乡。

漂泊的旅途装不满岁月负重前行的行囊，家乡的路，却装满乡愁的根，伸展着臂膀，延伸至天涯海角。即便荒草丛生，在我心里，从未陌生。

家乡的路，漂泊归来，淡定安然！我回家的路上醒来。听苗寨梯田蛙声一片，闻到乡野犬吠之音。院子里的老梨树形态龙钟，枝干盘虬，飞禽走兽横立在枝干，用嘶哑的声音，像断了弦的音符，断续地呼喊着沉睡的村庄。立于光影斑驳的老屋旁，用记忆的碎片极力去拼凑儿时的故乡，整过容的老屋，容颜半新半旧，在熟悉的梦中，一觉醒来变得模糊又清醒……清晨的阳光蹑手蹑脚，爬上山头，站在苗寨老屋瓦房上，在一束束时光的裂缝里，偷窥着岁月里的秘密，春风窜上山坡，吹绿了枝头，穿过丛林，滚落西山，在一泓清池塘荡起水波，芦花打着旋转，纷纷扰扰，像一群嬉闹玩耍的孩童。

锄禾的老农闪过童年的乡间小路，那首飘在心海的童谣，绕过吊脚楼阁的老屋檐，吟唱着钻进方格的木窗里，站在故乡的尘埃里，我像一个行客匆匆的路人，载满悠悠的哀愁，渐行渐远落满青苔。

大山深处，苗寨高坡，将夕阳劈开，挑在肩头，一点一滴，顺着山顶滑落。那阵微风，摸着岁月的墙角，掀起柳丝，推开门窗，门框摇摇晃晃，絮叨着往事曾经……儿时牧童赶过的老黄牛蹒跚着远去，苗寨梯田的田埂上摇曳纤弱的狗尾巴草，一点一点飘零着熟悉的清香，这片天空，一片寂静，只有那些熟悉的稻草堆，触痛着尘封的记忆，写满了浮动的沧桑。

这里，我走过的童年的过往，在岁月的长河里，落满尘灰，安然静睡。如果今生之后还有来生，如果后可以走来时路，我想，在那片落满青苔的月窗下，我是否还可以手捧书卷伴青灯！黄昏落满青苔，拔出了锈迹斑斑的时光，走过这段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从岁月深处，拾忆着曾经儿时遗落的梦，而光阴太快，走过风吹过的老地方，与一缕夕阳相遇，摆正眼前的只有一抹沧桑。

时光一去不返，落日不见天涯，当再次踏上回家的路，怀念无数种的深情和伤情，回眸那缕久违的苗寨炊烟，落寞得让人想哭却苦不出来……

落日黄昏沿着乡间小路一路同行，残阳如血，钻进大山，勾勒出一幅落日天涯的陈年老画，恍惚间，总像儿时的一个梦，梦中厮守的两个人，彼此搀扶走着，像时光里的父母也像自己……老屋里飘出淡淡清香的炊烟的味儿，绕过缠半山腰的烟雾，浮上丝丝缕缕，这里的路途，不见我的苍老，云霞簇拥着落日橘黄色的肌体，闭上眼睛，那血红色的火烧云，更像时光里浸泡过的忧伤。这个秋日黄昏的风里，又一次撞开我藏满乡思的地方，这些被时光碾压的曾经，一切被蒙上一层过往曾经的色彩，这种陌生了的熟悉，在一瞬间又涌上了心头，哪怕是有过的伤怀，都是一种震撼心灵美好的回忆。

炊烟溢出重重叠叠的回忆，铺满黄飘高坡，铺满大山里的层层梯田。溪水涓涓，层层梯田，夜深人静，听取蛙声一片，向着老屋迎着夜风进入梦的故乡。散落的岁月，剥光了儿时的记忆，原来，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未曾真正离开过，依旧在来回的漂泊路上徘徊来往。那些陈旧泛黄的故事，在每次的回忆中，像一朵朵花，赤裸裸地开在我漂泊的路上。在母亲的呼唤里，一次一次深摸轻抚摸……

苗寨的清晨，雄鸡打鸣此起彼伏，一声苗歌响起，整个苗寨连根拔起地沸腾了……哼一曲苗族飞歌，憋满了淳朴厚重的乡音，连空气都是纯朴的味儿。牧童短笛，一声复着一声，风声爬满枝头，震落了树上的秋叶，裹着我秋的收获，飘飘而下。大山深处的苗岭谣，扯着嗓子，动听婉转，就像儿时打闹，无拘无束。苗岭里山头上的牛羊，哞哞喊叫着，咀嚼着苗岭谣发出的音符。身后的层层梯田，落满了沧桑和回忆……吼一声、唱一句，哼出了苗家儿女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过上幸福小康生活，也寄托着苗家儿女的宽阔心胸。

金秋稻黄穗浪起，听一曲苗岭谣，秋雨绵绵，鸟叫虫鸣，若远方飘来的歌声，声声入耳。大山脚下是家乡，如果可以，等我归隐那日，我依然回到故乡的怀抱，抬头有黄飘高坡的山，低头有黄飘苗寨的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忧无虑。（潘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