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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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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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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小说参赛作品+《风花雪月》

冯云卿

风是刀剑挥舞生死难猜;

花是夜空明媚繁华不再;

雪是情在凛冬红梅盛开;

月是阴晴圆缺光阴消退。

                              __题记

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泛着光亮。

花瑜书捡起一块石子用力一扔,“咚”的一下脆响,倒让这位年少的将军脸上有了笑容。

“将军,都安排好了。”副将岳鹏见她面露喜色,不禁问道:“将军对这一战很有信心?”花瑜书啊了一声,想了一下,“嗯,八成的胜算。”岳鹏暗自心惊了一下。

远处飞来一只信鸽,落在少将军瘦弱的肩膀上。

看过讯息后,花瑜书起身将白鸽放到岳鹏怀里,“去给我们的功臣找点吃的。”说完便转身离去,自然也就没有听到岳鹏的嘀咕声:我一个副将去喂鸽子?

风国地处北方,疆域辽阔。北部蛮夷众多,时常侵扰边城居民。花瑜书自十四岁进入军营,连年征战,平定叛乱,已有七年之久。若非三年前她以铁血手腕镇压北部叛乱,三年时间想边疆平稳、百姓安居乐业,怕是有些困难。

虽然身为女子,花瑜书带兵之才却无人能比。北边刚刚稳定,南部雪国立马陈兵边境。未来得及休整,即刻班师南下。

大军已行近月余,还有半日路程即可抵达。

雪国疆域不及风国广阔,但地处鱼米之乡,甚是富庶。七年征战,拖累了风国经济的发展,倒让雪国有了可趁之机。

而此时,距离边境咫尺的简易帐篷内,花瑜书站在布阵图前,愁眉不展。

“将军,该吃饭了。”花瑜书边想边走,最终停在岳鹏面前,“一起吃吧,我有事和你商量。”

岳鹏看她机械似的往嘴里塞着米饭,也不吃菜。“将军?”花瑜书咬着筷子,“雪国主将雪离尘,生性爱自由,是个很高傲的人。除了擅长领兵之外,倒没有什么其他长处。嘶,有点难办哪!”“你不是说有八成把握吗?”花瑜书低着头,“胜算多一成,能减少上千甚至上万人的伤亡。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多少人日夜盼着的希望。战争,无可避免的会有流血牺牲。只要有一丝机会可以减轻伤亡,我都不会错过。”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突然,她试探性地问道:“雪离尘知道是我领兵吗?”“不知道啊,你不是说在到达边境前不能透露消息吗?”花瑜书眼睛一亮,瞬间心情大好。“先吃饭,等会告诉你对付他的办法。”

边城另一边,雪离尘气急败坏地摔了茶杯,“他们什么意思!派个女人过来和我斗。”军师叶流挥手屏退吓坏的一干人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茶杯,“殿下息怒!既然风国让一个女子挂帅,必定是有原因的。据我所知,花瑜书善于利用人心,排兵布阵严谨细密,下手从不手软,殿下还是小心为上。”雪离尘摇头: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多大风浪。这次本就只是试探而已,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能耐。叶流叹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岳鹏急匆匆地进入帐中,“将军,打探到了,雪离尘没有派人接应。”花瑜书嘴角一勾,“传令下去,准备应战,一刻钟后进攻。骑兵一得手,立马告诉我。让人盯紧雪离尘的动静。”“是!”

当雪离尘得知粮草被劫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叶流略显慌张地进来,“殿下,后方来报,粮草被劫,我们没有补给了。”“什么?这怎么可能!”“花瑜书派了骑兵偷袭,她肯定在来之前就得到消息了,不然不可能算得这么准,恰好在他们最疲惫进行休息的时候进攻。”雪离尘狠狠捶了下桌子,“是我大意了。马上通知各营将领到我这来。没有了补给,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拖不起。切记,一定不要走露风声。否则,军心不稳。”

花瑜书在等,等雪离尘被自己逼到无计可施的时刻。

岳鹏进来的时候,花瑜书刚吃了点东西,桌上饭碗还未收拾。见他进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用脑多了,有点饿。”岳鹏倒是没在意,吃再多也没见长多少肉,“刚不久雪离尘召集了所有将领到帐中,按照将军的吩咐,在他们全部进入大帐后,放出了粮草被劫的消息,他们现在应该在商讨怎么打你了。将士们都准备好了,等你号令。”花瑜书哼了一声,取过银剑,戴上帽子,“雪离尘太傲了,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手里。出发!”

大帐内,正当雪离尘、叶流商讨应对之策时,外面突然变得喧闹。

士兵来报:“殿下,粮草被劫的消息走漏了。”

“不是让你们封锁消息了吗?”

“是,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将士们已经开始躁动了。”

叶流心下大惊,“殿下,快组织应战,花瑜书极有可能趁人心动荡之时进攻。”雪离尘一脸寒冰:“传令下去,应战。”“是!”

等到帐中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雪离尘瘫坐在椅子上,“军师,这是我有生以来打的最窝囊的一仗,连对方面都没见着,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外面清晰的打杀声让雪离尘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败了。“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呵,也罢。”

“将军,雪离尘那样的人,真的会选择逃走吗?”

花瑜书立于马上,白色铠甲因月光的照耀隐有光亮。“会,因为他想留着命和我面对面较量一场。即便败了,他骨子里的那份傲气依然存在。”

听到不远处有大队人马的声响,岳鹏立马警惕起来,“将军,人来了。”“嗯。”

雪离尘勒住缰绳,看着月光下闪闪发亮的人,“你就是花瑜书?”“众所周知,风国只有我一个女将军。杀!”

不得不说,能够做一军主帅的雪离尘武功确实厉害,至少花瑜书不觉得自己能胜过他。若不是情势不对,这场战役谁胜谁负还真的难说。

看着远去的人马,花瑜书未能忍住口中的鲜血,哇一下吐了出来。“将军!”岳鹏急忙扶住她。花瑜书用手帕擦掉嘴角的血渍,翠绿的竹叶沾染了血色,格外刺眼。

“扶我起来,嘶!”胸口的疼痛让她浑身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带血的手帕也掉落在了地上。“将军,如果我们追过去……”“不行!已经离边境很远了,再追就到雪国的疆域了。大军不在,如果雪离尘反应过来,我们就完了。粮草已经到手,无须恋战。咳咳…快撤!”

回京都的路上,为了迷惑敌人,花瑜书一直骑马而行。身体没有得到及时的休养,病情有些加重。坚持到进城,没等进宫面圣便昏过去了。

风国皇帝识人才,善用人,倒也没有过多的苛责。给了赏赐,升了官位,让她好好养伤。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海莲是她的贴身侍女,唯命是从。眼下这情况,若是她说不见,海莲也会帮她推掉。只是…“太子?风子音!他来干什么?我跟他没见过吧?”花瑜书很是诧异地从书桌前抬起头,手中刚蘸了墨的笔停在半空中,一滴浓墨滴在刚写好的作品上。

“不知道,只是说来拜访。”海莲接过她手中的笔放好,卷起毁掉的书法。“小姐若是不想见,我去回了便是。”“不用,我去看看。”

竹林是花瑜书练武的地方,除了想要安静的时候会过来,一般很少踏足这里。林中那人一袭白衫,许是兴致来了,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笛吹奏一曲。清雅幽静,倒是和这儿的风景很相衬。

“听说太子殿下精通音律,果真不凡,连我这个不懂音律的人都陶醉了。”风子音循着声音望去,紫衣女子浑身贵气,潇洒地走来。笑容阳光,一点不像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将军谬赞了,随兴一曲。”花瑜书仔细打量着他,能在皇宫中出现这么一位翩翩公子,还真是难得。

“你穿白衣很好看。”花瑜书没想到一句简单的夸奖,竟让他红了耳朵,没忍住噗嗤笑了,“太子殿下,很少和女孩子接触吗?”风子音略有些局促,“我不太会和女孩子相处。”“那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花瑜书有些奇怪了,虽然她性子有点野,可本质上也是个女孩子啊。

“是父皇让我来看看你。”

“哦,原来如此。你空手来的?”

“什么?”

花瑜书突然发现这个太子有点呆呆的,“赏赐啊。我好歹打了胜仗,没点奖励?”风子音淡笑道:“都在前厅,我一个人无聊就逛到这儿来了。”

“那走吧,去看看。”

花瑜书不拘小节,他也很随意,走在前面的花瑜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海莲看见自家小姐先太子殿下很长一段距离后,急忙过去提醒。花瑜书扭头去看,只见他很平静地走到跟前,“怎么不走了?”再看海莲,花瑜书摊手,“你想多了。”

走到前厅,风子音忍不住问,“你很喜欢海棠花?”一路走来,到处可见的海棠。正逢花儿盛开,满眼的红。“是啊,红色的,很好看吧?”“嗯。”

翻着珠宝,花瑜书有些无语,“太子殿下,能不能和皇上商量一下,把珠宝换成银子?我平常也不戴这些,还不如银子来的实在。”“这…我回去和父皇说一下。”“好,谢谢。”“不客气。”

拿起一只簪子,上面只有一朵玉兰花,简单优雅。在海莲的头上比划了两下,“我感觉这个挺适合你的,海莲。”花瑜书直接动手给插上,末了拍拍手,“嗯,好看。”海莲道了谢,并没有多余的话。风子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们,多么难得的画面啊。

午饭时间,他索性留下来一起共餐。因为他这一突然的决定,让一直同桌吃饭的海莲布完菜就走了。花瑜书知道她别扭,也没有强求。

吃过饭,有些犯困。花瑜书让他自便,自己躺在榻上睡了,也没管人到底走没走。海莲进来的时候,风子音在躺椅上看着兵书,榻上的人睡的正香,身上盖着某人的衣衫。海莲用薄毯将衣服换下来,递给风子音。

“太子殿下…”“嘘!去外面说。”他怕吵醒熟睡的人。

“殿下,小姐是个孤儿,是老将军从狼嘴里救下来的。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性子直。除了带兵,她什么都不会。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奴婢觉得恐怕不太合适。”说完海莲便跪了下来。

风子音把玩着玉笛,似笑非笑,“你倒是聪明。父皇和老将军确实有意让我娶她,但若我不愿意,谁逼迫也没用。”海莲心下忐忑,只听他又说道:“若我真心喜欢,谁阻拦也不可以。你起来吧,好好照顾她。”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海莲一个人在原地五味杂陈。

转眼间,七夕将至,整个京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海莲见风子音好久未来,倒是放松了不少。

“小姐,明天就是七夕了,我们去寺里干嘛?”花瑜书一边挑要带的书,一边回答她的问题:“躲清静。”海莲收衣服的手一顿,“小姐,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我看岳…”“考虑什么!我这样的人,谁敢要?再说了,就那些人,连我都打不过,我怎么可能看得上!”翻了一下兵书,脑海中突然闪了一下竹林中的那道身影。复又摇头,暗叹自己可笑。

离京的路上,太子亲兵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将军,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什么事?”“属下不知,还请您亲自去看。”花瑜书无奈地调转方向,骑马去往太子府。

“太子殿下找我什么事?”说实在的,此刻的花瑜书心里略微有些气恼。天色不早,再耽搁下去,今晚别想上山了。

风子音看了一眼极其随意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宫里有个晚宴,你跟我一起去。”“明天才是七夕吧?”“是。父皇开明,知道明天有很多人想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每年都会提前过。”

花瑜书有些渴了,拿起桌上的杯子满上,一饮而尽。风子音见她一滴也未剩,猜到可能是自己的人没有说清又催的急,赶得快了些。将杯中重新倒满茶水,“时间还早,你先休息会。我让人把衣服送过来,走之前换上。”“好。”

海莲欲言又止,被风子音一记警告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当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气氛瞬间变得安静。

白衣少年风度翩翩,红衣女子高贵冷艳。

风子音带着花瑜书,直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无视旁人审视的目光和聒噪的议论。

“海莲说你胃不好不能吃凉的,先吃几块点心垫垫。等会事情会很多,可能顾不上吃菜。”花瑜书接过糕点,“你不去和他们聊聊?我看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很想过来。”风子音扫了一眼,“无妨,若是有胆自然会过来。”

花瑜书笑了笑,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吃饱了肚子,干坐着无聊。有人过来找风子音谈论政事,似乎是提到了选妃之事。花瑜书抬头看了一眼,当朝丞相林健。眼睛眯了眯,这种场合下她待着不合适,便偷摸溜了出去。

海莲不在,她一个人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皇宫的最高处。躺在屋顶上看着星空,倒也惬意的很。

“怎么跑这儿来了?”风子音注意到她离开了,想来这样的场面确实不适合她的性子,也就没有阻拦。打发走那几个人,一路问着找过来。

“这儿最清静,还可以看见这么美的星星…可惜月亮不圆。”风子音在她的身边坐下,“才初七,再有八天就圆了。”花瑜书趁着起身扭头去看另一边的风景,遮掩着双眸中的哀伤。

人全月不圆,月圆人不全。

安静着,一声呼啸冲上半空,在夜色中绽开一朵白花。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烟花在空中盛开。

“好美啊!”

风子音看着她的侧颜,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向往和忧伤,心被刺了一下。“我新写了一首曲子,想不想听?”

“当然听啊。”

笛声空灵悠扬,曲中既有女子的柔情也有男儿的豪爽,有盛世繁华亦有金戈铁马。

一曲终了,花瑜书擦了下眼泪,“真难得,我一个不懂音律的人居然听哭了。”风子音收起笛子,“我试了好多种形式,唯独这个结尾最相映,就是有点悲。”“很好啊,就像刚刚那烟花,再好看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艳。人活一世,无论结局如何,只要有那么一段精彩的过往,都不算白来一遭。”风子音叹了口气,终是什么都没有说,选择了沉默。

屋檐上,皇宫最高的地方,两个同样孤寂的背影,静坐了一夜。

谁都知道,从那一夜开始,一切都变了。无论是情感还是心态,都超出了预料。

海莲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既希望小姐能够得到幸福,又怕那深宫大院困住她的快乐。

朝中都是些人精,风往哪吹往那倒。

二十二岁生辰这天,花瑜书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祝福。礼品堆满了前厅,摆到了院子里。

竹林中,风子音掀起衣衫潇洒落座,“就知道你会在这儿,无聊的话我带你出去。”花瑜书白了他一眼,“你挺闲啊。”“还好,所有事都上手了,处理起来很快。”“以前听闻太子只研究音律,不管朝政。最近转性了,还是我认识的是个假太子?”风子音轻敲了下她额头,“瞎说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接受命运给我的一切。生在皇家,注定不能独善其身。守护黎明百姓,不仅是你的责任,也是我这个储君的使命。”

“夫将者,国之辅也。那天你一来,我就知道陛下的打算了。从小到大,我的命运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风子音,我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困在那深宫里一辈子。”花瑜书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她无法抗拒,但至少,她可以不假装很开心。

听到她冰冷无情的话语,风子音心中微痛,可还是想知道答案。

“所以,如果父皇下旨赐婚,你会怎么做?”花瑜书别过头,“我不知道,以前会很坚定,但现在…我不确定。”

风子音眼睛一亮,拉起她的手出了将军府,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

一路策马疾行来到郊外某处空地。花瑜书什么也不知道,跟着他来到这里,只是跟着。

月亮很圆,可以看清近处的事物。她看见几个人影,差点以为是刺客。

“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风子音很坚定的攥着她的手,带她看向星空。

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竞相在空中绽放。

“这是独属于你的烟花晚会。”花瑜书仰头笑看着天空,眼泪夺眶而出。风子音用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我也是个没人爱的孩子,二十五年来如履薄冰地活着。若是没有太子这个身份护着,怕是早不在人世了。你不用担心婚后没有自由,你依旧是他们的将军,只是多了一个人爱你而已。”

战场上驰骋风云,本质上到底是个女孩子。面对如此一幕,又怎会不动情?风子音紧紧抱着怀中哭的不能自已的人,如同找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天,风子音正在教花瑜书新编的舞蹈。底下有人急匆匆来报,军营出事了。花瑜书直接扔下风子音跑了,连衣服都没换。当他拿着披风追出去的时候,人早没影了。

军营里,禁军和将士们对峙着。

花瑜书直到跟前才看清,是岳鹏被人五花大绑押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步一步走到人群中。

士兵们自动让出空间让她过去,却又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人。花瑜书扫了一眼岳鹏,没发现有外伤,心中稍安。

“请问这位大人,岳鹏犯了什么事?”林飞看了一眼花瑜书,惧怕她眼中的杀意,回答的有些结巴:“他有通敌之嫌,我要带回去审问。”花瑜书眼睛微眯,口气略带不屑的问他:“你?林飞,你一无功名二无官位,不过是皇后的侄子,居然有胆带着禁军来我军中抓人,真当我是吃素的不成!”

“将军,他们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就是,人还在昏迷呢。”

花瑜书直接一脚踹在林飞胸口,人飞出去几米远。拔了身边士兵的佩剑,抵在他喉咙处。

“林飞,回去告诉你那个爹,别以为他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我已经警告过一次,再让我发现他有不轨之心,你们林家,就该消失了。”

吓傻了的林飞,动也不敢动。

赶到的风子音给她披上衣服,拿掉了花瑜书手中的剑扔在林飞脚底下,“还不滚!”

花瑜书看着屁滚尿流离去的狼狈身影,闭了闭眼。“噗!”旧伤还未痊愈,今日又动这么大气,她的身体到底是撑不住了。

“瑜书!”“将军!”

床榻上,风子音喂花瑜书喝着药,一勺一吹,很是细心。末了,还喂了好几个甜枣,压压心中的苦味。

“岳鹏是我派去调查林飞的。他和他父亲林健,是雪离尘的内应。我是顺着他们之间的线才知道雪离尘的打算,否则那一仗不可能赢的那么轻松。他本意也不是真的要打,只是探探虚实。但我好像弄巧成拙了,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不然他不会这么快就对我身边的人下手,咳咳…”

风子音反手握住她激动之余无意识伸出来的手,“没事,已经解决了,等岳鹏拿到证据就可以定罪了。别急,你好好养伤,我会处理的。”

花瑜书闭上眼,似是不想面对,却还是说了出来。“林飞,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丞相、国舅爷林健,是我的亲生父亲。”“什么!这…”万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层血缘关系。

“我母亲是他的糟糠之妻,不算大户人家的女儿,却也是出自书香门第。他进京得了功名,被未知的仕途迷了心,一心想往高处走。休了我母亲,娶了兵部侍郎的女儿。母亲带着我来告御状,路上被土匪打劫丢了性命。我一个人逃到了林子里,如果不是爷爷路过救了我,早都喂了狼了。”

看到她手臂上至今仍在的齿痕,风子音惊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手去抚摸那伤痕。

“晚宴上他跟你说选妃的事情,是想把女儿送进宫。官越做越高,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先前有苗头的时候我警告过他,当时他不知道我是谁。昨天,林飞伤了我的人,气急之下说了那些话,怕就怕他狗急跳墙,惹出麻烦来。这几年,风国看似繁华,实则外强中干。七年征战拖垮了国内的经济,没个三五年缓不过来。如果雪国趁这个时候发动战争,我们恐怕真的要输。”要不是给养跟不上,她也不会设计去抢粮草。但好像,让他抓住把柄了。

风子音像是刚刚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原本以为她只是擅长领兵打仗,未曾想到对政治也如此敏感。这些问题他一接手政事就发现了,花瑜书说的没错,若是雪离尘摸清状况拼死一搏,风国真的毫无胜算。

“别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会解决的。你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看你。”还想说点什么,可花瑜书看到他眼中的坚定,打消了念头,不想说让他垂头丧气的话。

我不怕你解决不了问题,我唯一怕的是:在百姓安危面前,你我都选择牺牲自己。

奈何情深,终究缘浅。

海莲关上窗户,转身把炭火拨旺了些。“小姐,这雪都下了好几天了,一点停的迹象都没有。”花瑜书停下翻书的手,看了一眼窗外盛开的几支梅花。红的那么耀眼,却又那么孤独。

“海莲,我心慌。”“啊!是不是伤又复发了?”花瑜书捂着胸口,心跳的厉害。

海莲忙着要去找大夫,门一打开,一个陌生的身影闪进来。

“才几个月没见,你就弱成了这个样子,倒让我有些失望了。”心里的那根弦“嘣”一下断了,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

“小姐!”花瑜书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先出去吧。”

雪离尘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放在床边。“都病成这样了,还在研究兵书。怎么样,想到打败我的办法了吗?”

花瑜书缩进被子里不想说话。

“你善用人心,我也学会了。昨天我就向风国皇帝提了和亲的建议,顺便告诉他:雪国三十万士兵在边境等着接他们的皇后娘娘回宫。”花瑜书一惊,“你篡位了?”“这不得感谢你嘛,我在边境浴血奋战,他们倒是在后方斗得挺欢,让我捡了个便宜。”

花瑜书慢慢坐起来,“为什么非要是我?风国那么多天资聪慧、倾国倾城的女子,你选哪个不行!”

雪离尘凑近了盯着她的脸看,“因为能够让我吃败仗的女人,只有你。”花瑜书气笑了,“打了败仗,是你太高傲,看不起女人。你要是想出气,打我一顿,杀了我也可以。为什么非要用婚姻绑在一起?”雪离尘摸着下巴,“我对你,欣赏中也有喜欢。不矫揉造作,心怀天下。只有你,才配当我的皇后。”“你走吧。”“好啊。你安心养伤,如果你有什么好歹,受累的可是两国的百姓。”“滚!”床边的书顺手就扔出去了,没有砸到人。他也不是受虐狂,稍一闪便躲开了。

夜里,花瑜书看着跳跃的烛光,“你打算一直躲着不见我吗?”片刻后,风子音推开门进来。

不过半月未见,竟憔悴的不成样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风子音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只要你愿意,我带你走。”她咯咯笑了,眼中含着泪。“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舍弃掉几万人的性命,你舍得吗?你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可他能。”花瑜书顿了一下,“你知道吗?其实偷袭那天晚上,他本可以杀了我的。他的武功比我高很多。那一掌,最后减了力道改了方向,否则,你见到的将会是我的尸体。”风子音苦笑道:“所以,你早就猜到会有今天?”花瑜书掩面而泣,“我以为来得及,我以为我可以阻止。”风子音将人揽进怀里,“对不起,是我没用,护不了你。”

雪地里的脚印,谁又爱的悄无声息?

镜中的女子眉间英气难盖,双眸却不见一丝喜悦。海莲拿着盖头进来,“小姐,我们该走了。”

轻轻把盖头盖上,也盖住了那一段过往。

风子音亲自将人送到城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婚车。“照顾好她。”雪离尘眯了眯眼,“朕的女人朕自会照顾好,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告辞!”

岳鹏驱马来到身后,“太子殿下,已经看不见了,我们回吧。”风子音一口淤血洒在雪地上:五年,我一定接你回来。

林健!

雪国的皇宫里,种满了合欢树。

那是他们皇帝迎娶皇后时种下的,等到花开的时候,粉红色的小扇子跳跃在绿叶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花瑜书抱着孩子来到御书房,“累了歇会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雪离尘抱起儿子,“宸儿,今天有没有惹你娘生气?”软软的小孩子操着可爱的语气,“没有,宸儿可乖了。”花瑜书接过海莲提的食盒,将糕点摆在桌子上,“宸儿下来,你爹累了,让他歇会。”“没事,一个孩子能有多重。”

从御书房出来,花瑜书闷闷不乐的。海莲问她,“小姐,你怎么了?”她回头看着御书房的门,“这样的画面是我梦里才有的。没想到,是他,给了我一个梦寐以求的家。”

可是,五年了,这个美梦,怕是要醒了。

女工是女子必学的一门手艺。

以前领兵打仗的时候没那个心思,这几年为人妻、为人母,花瑜书倒是学了不少。现如今,也绣的有模有样。

雪离尘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绣合欢花。

“如果现在要你领兵打仗,你还会…”略带怒气地抬起头,“当初在风国皇宫,我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说过:既已嫁为人妻,便不再插手军政之事。”雪离尘紧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是风子音御驾亲征呢?”花瑜书心颤了一下,低下头,“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对不起,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花瑜书停下针线,“当初你向风国求娶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迟早有这么一天。”

两国皇帝御驾亲征,是美谈还是笑话?

花瑜书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去的大军,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不早点来呢?”

小太子天真地问道:“娘,爹抱着你的时候你说什么了?”“娘说让你爹注意安全,打了胜仗回来,和宸儿一起包饺子吃。”“哦哦,打胜仗吃饺子,宸儿最喜欢爹包的饺子了…”

孩子的世界总是那么简单。

花瑜书牵着儿子的手,一步步走下城楼。回想刚才说的话:你赢,我和孩子等你;你输,你等我。

边境,风国大帐。

风子音正在研究布阵图,岳鹏掀帘而入。

“陛下,雪皇亲率大军出征。将军她…没有来。”

“她果真不再插手了。”

“一边是母国,一边是夫君,她没法选。”

风子音看着他,“你跟了她那么久,到底是比我了解的多。那你说,若我赢了,她会回来吗?”

岳鹏有些为难,“这…无论是平定叛乱还是远嫁和亲,都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将军最不想有流血牺牲。”

“哈哈!”风子音笑中含泪,希望破灭后的放纵。

“从我决定御驾亲征之时起,这件事就不可能实现了。她用一生换来的和平,被我亲手毁了,她怎么可能原谅啊!可如果不这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雪离尘和我争来斗去,谁都没有赢。天下和她,终究只能拥有一个。”

“陛下您既然知道,又为何…”

“为何要打这一仗?以前我做不了主,妻子只能拱手让人。时至今日,我有能力夺回,你让我如何甘心放下!”岳鹏垂头不语。

五年,或许情意未变。可是陛下,您和将军,早就回不去了呀。

两军对阵,第一次看见只有主将进攻士兵观战的场景。

岳鹏看着远处胶着在一起的两位皇帝。他们很有默契的选择了这种方式对决,不伤一兵一卒,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

利剑刺破铠甲,刺入心脏。

雪离尘看了一眼胸口的剑,笑道:“风子音,你输了。”他眼前最后的画面,是那夜花瑜书一身银甲立于马上的模样。

那一眼,便是一生。

随他一起掉落的,还有那方绣着翠绿竹叶的手帕。

大军兵临城下,收到讯息的花瑜书挥手让传令兵退下。

“宸儿,娘希望你做个谦和的人,但也要担起你肩上的责任,守护好黎明百姓,知道吗?”小小的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前的娘亲让他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花瑜书怜爱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双眸含泪。

小人儿伸手去碰那颗未滴落的泪,“娘,您怎么哭了?”花瑜书抹掉眼泪,“娘马上就要见到你爹了,高兴的。”“海莲,带太子回去吧。”

牵着贴身侍女的手离开。下台阶前,扭头去看屋里的人。她坐在那里,含笑挥手,口中说着:“去吧。”

转身,便是永别。

待到小身影消失,再回到书桌前。铺纸,磨墨。

风花雪月半生缘,兜兜转转天地间。

岁月无情世无常,汝为君王书为殇。

雪国的都城城墙上,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大众视线中。

雪国的士兵充满希冀的看着她,风国的将士激动的有些不安分。

花瑜书看到马上的风子音,笑了:“你还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连这种时候都一样。”

风子音仰望着,“你说过,我穿白衣好看,一直记着。”花瑜书低头,又说道:“曾经答应在你生辰时跳一支舞,今天补上。”

如此,我便不欠你了。

她站到了城墙的最高处。那里空间够大,也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女子的柔情,男儿的刚烈。银剑挥舞,衣袖翻飞。

两军阵垒前,那抹红影,让所有人停止了杀戮。

“娘娘!”

“将军!”

当银剑滑向咽喉,人身不再站立,最该出声的人却没有呼喊。伸向前方的手,紧闭的双眸,两行清泪悄悄溜走。

终究,得了天下,负了她。

城墙下的某个角落,不算陌生的人回想着她离去前的嘱托:叶先生,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夫君他为我放弃了天下,守护着我想守护的和平,给了我最想要的三口之家。他离开前,我做了承诺。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以后,宸儿就拜托您了。

陛下,您的选择,没有错。

海棠盛开的季节,入眼皆红色。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风子音睁开双眸看着眼前的少年,眉宇间透着那人的英气。感叹道:“十一年了,答应她的我也做到了。这天下,该交到你手上了。”少年惶恐,“陛下,万万不可。我…”风子音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十六年前那一战,你父皇胜券在握。若不是为了你母后,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你父皇任性了一辈子,最后连你母后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娘亲给我起名谦宸,怕是早就想到会有怎样的结局了。”

风子音笑了,不愧是叶流和岳鹏的徒弟。

当他在雪国皇宫见到海莲领着的小太子和那封信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那个喜爱海棠花的女子呀,心怀天下,壮志凌云。用她的一生,守护着自己的信仰。

“去准备册封典礼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快走出御花园的时候,雪谦宸回了一下头。

海棠花簇拥着的白衣男子,似要羽化登仙而去。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娘亲的那抹笑容。

风乍起,卷起落花满天。

等到再次睁眼,园中只剩下残红一片。

来世,可还愿等我许你一场风花雪月的姻缘?

烟花璀璨,转瞬即逝。

生死往来皆因果!

所谓风花雪月,不过,一场梦罢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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