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旱了一个月的温州，或是看见了树木花草弯起了腰，或是听见了高层大楼居民的哀嚎，亦或是感受到了基督徒们诚恳的祷告，竟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

在这场雨到来之前，小县城缺水的那些日子里，水从未这般珍贵过。家家户户都在等待两天五小时的放水时间，拼命接水。以至于每到第二日薄暮冥冥之时，便能听到妇女们、小孩儿们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叫：“来水啦！”随即紧跟着的便是水冲出水龙头的声音，“哗！”好似那水龙头如牢笼一般，令这水一刻也不想待在那狭窄拥挤的管道内。大人小孩们疯狂寻找一切能盛水的东西，大白桶、大脸盆、小垃圾桶，就连锅碗瓢盆也得上阵。一定要装的满满当当，直到轻轻一碰便会荡起波浪溢出水面才能作罢。

这水来自楠溪江，是那母亲江身上留下来的血液。从它挣脱龙头的那一刻开始，便以它最热烈的方式来迎接你，拥抱你。无论是嗷嗷待哺的小婴还是腰背佝偻的老人，一律被它视为是自己的骨肉。它将自己的一切赠与你，好似它自始至终都是这般的诚恳大方。若你细细了解过她，便一定感受过她。它的内心就像它身上流淌的血液一般，清澈明亮。它挣脱层层阻碍来到你身边，或化作一杯夏日的冰茶，抚慰你的心情，或化作一碗冬日的暖汤，温暖你的心灵。它用自己的心血养育自己的孩子们，一滴一滴，宛如一颗一颗明亮的钻石，可在我心里，不该比作钻石，因为世间没有任何珠宝能比的上它的价值。一汪一汪，汇成了江河，宛如一床一床洁白的丝被，可在我心里，不该比作丝被，因为它比丝被更洁白无瑕，更毫无保留。可是，它的孩子们却不懂它的爱，并更不珍惜它的心血。

不知何时开始，它病了，它没有力气再照顾到它的每一个孩子了。原它本该无私奉献给每一个孩子，可它被无情的水表，冰冷的阀门封锁了内心。它被赋予了价值，两块一瓶，五块一吨。在它生病的日子里，像是为了让你反思过错，它躲着不见你。就算你有钱也见不到它，它不稀罕自己的富孩子。一天一天过去，你开始反思，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开始后悔不珍惜它的爱，它在你心中重要了，才有存在的意义。它像是原谅了你的错误，我说过，它总是这么诚恳大方，所以它去寻找最好的医生为自己输血。一滴一滴都再次回到了它的身体，终于，它又能照顾自己心爱的每一个孩子了。

就是在这一夜，先是一丝一丝，再是一滴一滴，最后汇成倾盆大雨。雨滴顺着屋檐滴落，你看，淙淙彻暮，檐雨如绳。雨滴停步路边树木，你看，淅淅沥沥，叶雨如珠。就在这一刻起，我再也不愿离开它的怀抱。我张开双臂，任由雨滴洒我面，有些柔软，像它再次轻轻抚摸我。又有点冰冷，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接受惩罚。我正感受着它，一分，一秒。

这时，我听见了一声声“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回头时，看到一位母亲蹬着人力铁皮三轮，在三轮后面正方形装物的铁皮上，被母亲置了一把小竹椅，再立了四个竹柱子，上面盖一片塑料罩子，孩子被完全包围在了罩子里，一声声弟子规便是在小罩子里传出的。母亲一步比一步蹬的用力，孩子一声比一声背的响亮。

这一幕我感慨了许久，每一个母亲都希望孩子成为一个有仁德的人。惟愿你我都能珍惜理解母亲的爱，珍惜理解母亲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