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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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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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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高唱大风歌

一 大风起兮

地球有万物,人间有四时,天上有风雨雷电。这万物与四时与风雨雷电无不互相依存,才使曾经荒凉死寂的地球,有了今天的生机勃勃,有了人类的高歌短吟。当风雨雷电一次次在地球的上空追逐时,万物和人类祖先的脚步,在人类时间的维度上正一寸一寸前进着。

大风起兮,我们的先人逆风而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人在天地间感受风的吹,其实是感受空气的流动。太阳光以燃烧自我的能量,向地球表面照射,照啊照啊,地表温度由冷变热,慢慢升高。空气受热开始膨胀,变轻缓缓上升。原来的地方留出了空间,新的冷空气趁机横向流入。热空气上升中遇冷,又一点点冷却,变重、又开始降落。次日,太阳又一轮照射,如此这般,空气的反复流动中,风由此产生。风成了万物自我感知的助推剂,风吹动云,落雨。风吹动万物,加速植物的成熟。风吹动帆,船动。风吹动旗帜,让人凭空生出豪情。风吹动衣服,让人冷热。

地球上山有高低,风有大小。大洋大海浪急风高,而大漠则孤烟直,小学时曾经背诵过一个关风的歌谣:

零级风,烟直上;一级风,烟稍偏;

……

六级风,大树摇;七级风,行路难;

八级风,树枝断;九级风,烟囱坍;

……

生活中的我们,喜欢微风扑面,不喜欢狂风大作。其实,喜不喜欢只是我们自己的意愿,大自然不会顾及这些,大风往往会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不请自来。一般说超过六级的风,就是大风了,大风是威武凶猛的,台风尤甚。何为台风?通常把八级以上的风称台风,至十二级时,就成了强台风。赶上台风,人在大街上难以直线行走,张开双臂,就有起飞的感觉。大树被连根拔起,一些建筑物被刮倒。看过一个视频,南方某市2018年台风时,大街上一辆厢式货车眼看要把风吹到,司机情急之下,想去扶住倾斜的汽车,不想瞬间车倒,人被压于车下。据查,近5年来因台风造成的船只倾覆。山洪、泥石流、滑坡而死亡人数达数百人。

台风如是如何形成的?

辽阔的热带海洋上有众多弱小的热带涡旋,赤道的地转偏向力为零,向两极逐渐增大,在弱低压上方,高低空之间的风向风速差别小时,上下空气柱抱起团来,一二三,喊着口号,一拥而上,高层空气中热量迅速积聚,增暖,如此一个台风“胚胎”就渐渐长为一个台风。纵观我国近二十年台风,多发生在7-9月,在关岛附近洋面生成后,西北行,长途奔袭,在浙闽沿海登陆,如201513号台风“苏迪罗”。或者在菲律宾以东洋面生成后,西北行,穿过或擦过台湾,在浙闽沿海登陆后北上,如201410号台风“麦德姆”。或穿过或擦过菲律宾在在海南或广东沿海登陆,如201409号台风“威马逊”等。

台风是大风的典型表现,破坏力极大,就像人类自诞生之后,不断进行争斗,由个人冲突、部落械斗,到小规模战争,举国战争,世界大战一样。有小伤害到大伤害,到最后造成巨大灾难。如果以风和战争作连联系,我们翻看一下历史,有两首与大风和战争同时有关的诗歌,影响巨大。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风歌》

这首诗,大约算是写大风中最为有名的诗之一,可偏偏是识字不多的刘邦所写。刘邦能在乱世之中最终胜出,成为大汉朝开国之君,必有其过人之处。刘邦击败英布,回到故乡沛县,把昔日乡党一一喊来,摆酒大饮十日。一日酒至酣处,刘邦兴起,击筑,慷慨起舞,唱出了这首即兴之作《大风歌》,伤怀泣下。我们不得不说,这首诗的气魄之大,令人赞叹。这首诗的家国情怀是这首诗歌得以流传的主要因素。诗中的风是大风,大到云飞扬,吹动了故乡,这故乡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故乡,亦是精神上的故乡,无疑故乡是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代开国之君,发出生命中的慨叹,怎样才能得到猛士来守卫故乡啊?这里的风,是诗的旗帜和灵魂。这风不仅仅自然界的大风,更是内心的风,也就是刘邦内心的风在呼呼地刮,在生命深处激荡。使击响的筑,声音更加辽远,一直辽远到了今人的精神里。

《大风歌》里的大风在生命深处,在一个帝国上空刮,以至于这大风,影响了中国两千多年,影响了中华民族的性格。是故,有强汉之说,当我们说自己为汉人之后时,带着内心的骄傲。

另一首是《敕勒歌》,诗中的风有别与大风起兮云飞扬的风。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更多的时候,我们把这首诗当成单一描写大草原的风貌之诗。大草原辽阔的风物,天地苍茫,风吹过无垠的草地见出牛羊。其辽阔、磅礴、祥和、生生不息,成为千百年来大草原第一代言人。风的吹动下,使草原和牛羊一下生动起来,风,是这首诗的诗眼,这风一定不大不小,不是冬天的白毛风,白毛风没有美感,太大,让人睁不开眼。风太小,草太高,挡住了牛羊,草原空余寂寞。不大不小的风,吹动草弯下腰,见出牛羊,视野辽阔,草原生机,牛羊生动。金元时的诗人元好问盛赞:“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历史上最先提到《敕勒歌》的,是唐朝初年李延寿撰的《北史》卷六《齐本纪》:公元546年,北齐开国皇帝高欢率兵十万,从晋阳南向进攻西魏的军事重镇玉壁(今山西南部稷山县西南),折兵七万,返回晋阳途中,军中传高欢中箭将亡,军心不稳。高欢带病强自设宴,为振军心,命部将斛律金唱《敕勒歌》,高欢亲自和唱,遂使将士怀旧,军心大振。

其实这首《敕勒歌》还有后几句:“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荡。山寂寂,水殇殇。纵横奔突显锋芒”。字字无风,处处大风吹动,这时候的风在心中刮过,吹动热血,吹动江海显锋芒。

大风起兮,大风在历史的深处吹动。

二 塞外风大

坝上塞外,风起。

远古时期,从内地和大草原来的两股风在此相遇,互相交锋,人类的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在此相遇。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伴随一支建设超高压线路的大军,驻扎于此,每日在大风里奔走,劳作。

塞外的冬天,大风是藏不住的,就像一个咳嗽者,越想憋着,嗓子越痒,十支羽毛在嗓子里翻动,那就干脆从喉咙里放出长哨,嗖的一声,一下从地下升到空中,远去,接着又从远方的空中折返。

天地间,风的哨声联成了一片,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挨着一声。有时过于拥挤,产生了相互叠加,这声未了,下一声已经从另一边起来了,后浪推着前浪,汹涌向前。

塞外的风是有翅膀的,翅膀是用来飞翔的,苍鹰的目光一样,在高高低低的领土上方巡视,飞翔,而不是像内地的风,常常只是装装要刮的样子,老半天也刮不起来。风的翅膀举着一把大砍刀,翅膀一旦起风,大砍刀就开始论,砍到谁算谁,除非及时躲开。

风从天空呼啸而来时,我正站在一个山头上,带着一群人,搬动着大大小小的角铁,组装铁塔。阳光,像一个温柔但散漫的女子,把目光懒散地洒满山坡。我把蓝色的铁塔组装图摊开于地上,蓝色的图纸就像小小的一片海水,宁静而雅致。我看着图纸上一块块角铁的位置,对着空中高喊:李兵,115号铁,孙合,321板。而就在这时,风突然来了,没有任何迹象,蓝色的对开图纸呲啦一声被拦腰折断,我手疾眼快,一伸手把图纸抱在怀里,紧紧地不松手,像抱住一个姑娘。霎时,飞起的细小沙砾开始敲击铁塔,山石、我的脸。发出当当的响声。脏黄色的风携带自己的翅膀,携带着自己的口哨,急急地飞来并吹响口哨,像死了亲人似的,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悲伤,一阵比一阵力气大,不管不顾的样子。

腼腆的阳光此时更加有气无力起来,甚至干脆躲了起来,我的黑皮棉安全帽像一块黑色的石头,在风里和沙石比着谁更坚硬。黄牛色的大头皮鞋,犹如一列地震中的火车,行走中突然迷失了前进的方向,缩起头,惊慌失措起来。

风,更加肆无忌惮地刺向所能刺向的一切,天空,树木、铁塔。

铁塔上的人,一串糖葫芦似的,一步步下到地面上,一个人在背对着风小解,清凉的液体在风中飘的细长而遥远。

后来我想,其实一只鹰在这样的风中又能怎样?

我们躲进低低的窝棚里,挤坐在一起,开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我们与风进行隔绝,暂时忘记了风,世界也暂时忘记了我们。

其实,风更多的时候是在晚上到来的,在人们铺开麻将,摔开扑克或坐在火炕上有一口无一口地喝着热茶时,聊着天时,风就突然不请自来。而这时,我一准是在灯光下看书、写诗或静静地抽着烟,在缥缈的烟圈中展开遐想,而风就像我的诗句,一下子就冒出来,但并不显得突兀。风的翅膀干净、有力,深刻中带有浓浓的孤独。“风,用力地在空中飞,把大地刮得清晰、明了”,我写下这样的句子时,有点不太自信。风在塞外已经这样行走了上千年、上万年了,而我呢?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一个普通的电力建设者,整日爬到铁塔、导线上干活的一线工人,一个走在塞外的风里还分不清方向的人。

风,就这么一直刮着,从晚上刮到第二天早晨。早起出门,山村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村外更加空阔,寂寞。我走在通向工地的小路上,仰头看风,风不语而刮着。钢铁在风里更加冰凉、坚硬。起起落落的号子声,在风里时断时续,一些红色的小旗,扑啦啦地展着。一群穿着厚厚大衣的工人边走边说笑着,从后面超过我,在风里,他们的话语我听不太清,但我能叫出他们其中几个人的名字。他们来自四川,他们跟着我,跟着我们的队伍在这里架设高压线路。我想,四川的风肯定没有这么大,这么硬,但他们比我更快地习惯了这里的风,他们单薄的身体在风里倾斜着前进,他们就像一把无名名草的种子,到哪里都能发芽,都能开始一种生活。

他们笑着,互相开着我听不懂的玩笑,快乐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有啥高兴的事,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还得干活,干粗糙的活。

风就是风,风不会考虑的太多。

风不管你是在工地上,在铁塔上,在温室里,还是什么人的怀抱里。风,只按自己的想法吹,一直吹。

塞外风起,天地苍茫,一人独行风中,空留背影在生活中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于白纸黑字间。

三 风水相生

风雨交加,风和雨交缠在一起,常常无法说清谁借了谁的力,谁让谁飞得更远,更加有力。

当空气中集结的水蒸气结成水时,体积缩小,周围水蒸气匆匆跑来补充,跑的这个过程就是风的形成过程,可见风与水有撕扯不清的关系。

海边生活的人都知道,当风由大海吹向陆地,海风中含有大量的水,落下就是雨。也就是说风与雨是互生的,一片云彩来了,如果是白云,就飘浮空中,就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当地表水在烈日爆晒下迅速蒸发,空气湿度越来越大,而高空的温度远远低于地表温度,水蒸气在高空到达饱和,附着在空气的灰尘上,凝成细小的雾滴,雾滴足够密集并大量与凝结核拥抱,这一拥抱就形成了雨点,白云就变成为乌云。我们说乌云了遮住了太阳,就下起雨来了。

下雨多好,我们把干旱季节的降雨成为天降甘露,我们说春雨贵如油,可见人类对雨水的需求和渴盼之心。当然在更早之前,地球最初诞生的10亿年里,那时尚没人类,天空常常风风火火,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地球长时间处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时代。正是长时间的风雨交加,造就了后来适合人类诞生的地球环境。

风的生命就是刮,停止则意味风的生命结束。从这边刮到那边,一直刮,一直刮,刮过荒野时,让一些植物的种子离开原地起飞,占领更大的地盘,让一些植物的花粉起飞,让另一些植物受孕,从而完成一种生命的传递。风刮过江河湖海,掀起大大小小的风浪,有了高挂的帆,有了历史上的郑和七下西洋,风使大量的船队浩浩荡荡起航,并成为先人最重要的运输方式。西方人靠着帆船,开始在浩瀚的大洋里一往无前,开启了海洋文明的到来。

大风一直吹,吹的动作就是一种能,可发电,在塞外草原上,在新疆风区,一叶一叶无休止转动的风车叶片,把风转变成了能。远远地看着这些叶片,转的并不快,走近了才发现,吆呵,好大的叶片啊,一片都有几十米长。专业上说风能是太阳能的一种,世界气象组织认定,地球可利用的风能资源200亿千瓦,这是一个庞大而诱人的数字。

雨的使命就是聚集,然后落下来,落到江河大地高山之上。更多的时候,风和雨互相纠缠着,下雨的时候,伴有风相随。顶风冒雨和遮风避雨就成了一个词的两面,如果一个人没有遮风避雨之处可安身,他就只能顶风冒雨而行,他的人生就是颠沛流离的人生,杜甫的大风吹我三重草,大约就是说这种生活的。

雨的另一种形式就是雪、冰雹,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可能遇到冰雹。冰雹无非就是水汽随气流上升遇冷凝结成小水滴,随高度增加温度继续降低,达到摄氏零度以下时,水滴就凝结成冰粒,冰粒体积越来越大,重量大于浮力,就开始下落。我就多次遇见冰雹。一次我正在空中的几十米高的超高压导线上作业,这时我已离开铁塔200多米,脚下是百米深的山涧。先是突然起了大风,大风中我坐着的导线开始剧烈晃动,我赶紧趴伏下身体,抱紧安全带,搂住导线,保持自己最紧密地与导线成为一个整体。导线开始大幅度晃动起来,左右晃动,上下跳动。我低着头,啥也不想,感觉与大风融到了一起。这时候冰雹来了,红枣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咔咔地砸在导线上,砸在山坡的树上,石头上,导线上。石头树木一定也很疼的,只是不说而已,我看见一些树枝被砸断砸落,树就披头散发地扭动着。冰雹砸在我身边的导线,啪啪地响着,有的冰雹被导线碰碎,有的冰雹把导线砸出一个白点。

而我呢,正把整个后背冲向天空,冰雹就噼噼啪啪地把我的后背当成了击打的对象,像奋力敲一面鼓。我咬着牙,咧着嘴,我能奈何?不过还好,我戴着安全帽,冰雹不能奈何我的头,就在我的头上发出更加响亮的声音。

好在只是一小会,冰雹终于停下来,我在导线的晃动中返回铁塔,然后回到地面,地面已是一层密麻麻的冰雹,东一个西一个,一副无辜的样子,躺在山坡上。风一直没停,一直在灰暗的天空刮。千山真的鸟飞绝了,鸟的翅膀在风中,不值一提。

四 风之物语

那是一个孤零零的山头,四周的地势越来越低,没有草,连荒草也没有。风突然刮起来,每一个人只能弯着腰站着,风吹动着沙粒。我们拉紧身上的大衣,继续搬动角铁,把一节又一节角铁组装在一起。要说话时,我们都大声喊,我们的嘴距离角铁很近,我们的声音碰得角铁当当只响。尽管这样,还是有一些声音飘了出去,谁也没注意飘到了哪里,说的人认为自己说了,听的人却没有听到,以至于老万和王二为了一句飘走的话争吵了起来,他们吵得越来越激烈,不得不有人去拉架。

风不管这些,继续呼呼地刮着。

一个季节就这样随着风的刮动到来了,又一个季节随着风的刮动走了,风是掀动日历的手,一页一页翻动着,翻一页撕下一页。当春天来到的时候,“吹面不寒杨柳风”,风是暖的,有色彩的,是生动的,是得意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春风十里扬州路”。等到了夏天了,风是热风,风把若大的大海都刮热了,许多人跳到大海里游泳。大陆上的风,继续前行,见云就吹散,见旗就吹动,一夜之间把几百公里的小麦,从南到北,就刮黄了,刮熟了,让挂在墙上的镰刀,不得不跳下来和主人的草帽一起走向麦田。这时村口的大树荫下,便是一个好去处,弄上一壶老茶,切上一个西瓜,几个南来北往的行路人,下田者,止住脚步,互相聊天斗嘴或沉默不语地享受风的吹动,蒲先生的《聊斋志异》或许就是这样产生的。

而秋天刮来的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愁绪离别,故有了“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赋予秋天一种情绪。但也有因别离而壮志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之后是悲壮,“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铁马冰河,人不复还,而四季照样轮转。当春天复还时,风再次吹动冰凌开河,一夜吹绿山河树木,多少小虫子耐不得寂寞,从地下钻出来,四下张望,俨然“东风夜放花千树”。

说风的身体里长出无数的诗词,不如说诗人的身体充满了风。风从高处一点一点吹,,从远古一点一点吹,从生活内部一点点吹,从精神的深处一点一点,就有了如此丰富,多义的风,含有寓言的风。我们说万事都散失在风中了,这时候的风,就滋生出辽阔性和时间性,风就越过了我们当下的生活,就进入了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无限拉长的维度中。诗人大解说:一个人要是跑的足够快,快过了风声,他就能追到他说出的,被风飘远的话,从远处截止这句话继续飘,这就相当于他收回了自己的话,不让自己的话进入历史中。这样的人无疑一个谨慎的人,是一个善跑者,要是去参加田径比赛,一定能获得好成绩。

风大到一定程度,可以吹动天上的星星,也可以吹动地上的小草。我在青藏高原东达山上就看见过,大风把一寸高的草,吹得一片一片直立起来,让稀薄空气中的含氧量好大一点点。那些都是生长了几千年,几万年的草了,它们有本事让你的急速呼吸声,稍稍减缓一些,让你的脚步稍稍坚定一下,让你的目光从荒凉中获得一点点生机。

风是一个有力气的事物,就是再小的风,也能吹动你的内心,让你平静的心,掀起波澜,再无力的风,也可让百花开,百花残。我就遇到过如同刀锋的风,那年在坝上施工,每天一大帮人坐大卡车去工地,卡车的大厢是加高了栏杆的那种。来回工地的路上往往要走一两个小时。风吹着大地,那个地方连干草都不多,树也不多,荒山,黄土,乱石。卡车上往往有很多人,站着,手抓着栏杆,都严肃地不说话,甚至面无表情。其实有表情也看不出,脸被风吹麻木了。我也不说话,也不想事,仿佛想事也耗费能量。天越冷,话越少,一张开嘴说话,风吹的牙疼,嘴张得稍稍大些的时候,风会拐着弯吹进嗓子里、肚子里,身体就成了风的一个通道。

在风里一切都是硬邦邦,万物的响声,人的面目表情,甚至人的思想都是僵硬的。你看看别人,别人也看看你,但你感觉,你似乎没有看见,别人也没有看你,所有的目光都是空洞的。

风里有尘土,风里有水滴,尘土和水滴在风的催动下,滚滚前行,落下为泥土,泥土堆积为土地。风呢,没有停止脚步,继续吹,千秋万代之后,还在吹。

刊于《散文百家》2021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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