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一过,料峭的春天畏畏缩缩地包裹住了还未消散的寒气与围聚一团的挂念。湿湿哒哒的水气停滞在半开的广玉兰花苞,是春非春的时节,该是温暖的季节竟透出了些严冬的冷酷。
人群稀拉几个,只身穿过凄凄切切淌着水的小道,想这样子的校园大抵是默剧的胶卷在放映机里的持续拉扯,喝的白开水,泛着平淡的味道。想整个群体,全部学生无非是那放映机转动的齿轮,从序幕到落幕,七十年,不知道有过几场这样冷的春,这样雾蒙蒙的愁思。
雨还在飘下,落入遮挡不住的书包和发尾,没有声响,湿漉漉的糊在柔软的胸膛,长成了厚厚的苔癣。雨丝层层叠叠,卷落褪色的叶。这样轻飘飘的雨索性更大一些就好了,将这样滑腻腻的冷雨冲刷成清凌凌的夏雨。那时一颗颗晶莹的雨点便会直直掉落在伞尖,抖一抖那伞,便浑身清爽了。七十年,干燥而柔软的胸膛,没有受过温润春雨侵润的心肺,或许可以摸一把伞尖点一滴透明的雨,感受那未曾有过如玉般的光泽。雨丝还在汇聚,一颗跳动的心,还可以经受几次这样腻的雨?
长长的人世啊,一幕幕雨景捏造了满是坑洼的众生百态。雨下在匆忙奔跑的滴着水的发;雨下在电瓶车后座垒高的旧纸板后撑着的手;雨下在那千千万万裹挟疤痕的沟壑的脸。那该蠕动的蚯蚓,新发的嫩叶,如我此时那长长瘦瘦的思绪,被冷的漠然掐断。电瓶车后座的旧纸板滑落了,一双干瘪而枯瘦的手淌着水捞起了泥浆的斑斑点点,那隐在雨衣下的鬓角大抵是这样冷的雨冻上的白。医大的春是不疼人的雨。
可这样的春仍要孕育新的物,它便撒几点明媚的光,朝着冷的方向侵染,明明暗暗的映射在土下未发的生机。原满是沟壑的淌水地面,被新的绿填满了。脚踏上去,没有传来声响,但脚下的凹凸不平分明在嚣叫,那雨带来的苦痛。那深深长长的伤只偶尔几个被谩骂素质坏的人可以知晓,高高竖立的“请勿践踏”的标识语,将草的表达压得很低很低。人群中那泥塑而成的心肺,长着厚厚苔癣的心肺,见了阳,苔癣外壳便一块块脱落,如被撕下的死皮,一个个储着陈水的坑口在照耀下泛着黑色的光泽。草木习惯以笑靥见阳,而世人常常晾晒腐烂于光下,几场雨后,心肺表面铺满了细细小小的疤痕。但只需几点阳光,那些过往笨重的人便可携着泥泞与沟壑赴往下一场冷雨。
这样想时,冷春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那细细绵绵的雨也有些许可以透气的感觉了。我们这些被医大的春围住的芸芸众生,是被一种静默的力量包裹。正如那高高耸起的眉骨,隐藏着的不过是严父的不善言辞。医大的春以其冷酷的雨和吹落的叶,告诉学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被压弯的背脊,长茧的手心,是生命的另一种厚度。
思绪细长卷曲,拖着我那瘦瘦长长的过往,找寻春天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