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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文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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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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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与表弟

这是一个生活越来越美好的大时代,同时也是一个人心越来越躁动的差时代。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秋高气爽,暖阳晒着大地,暖阳无处不在;忽然,飘来一朵云,黑沉沉、自悠悠,遮住了不偏不倚的暖阳,笼住了自在悠然的村庄。

张云坤一摇三晃,螃蟹一样走在大路上。晕晕乎乎道:“你说我们村里谁最漂亮?”三十秒钟之后,他继续道:“我这个表弟,真是艳福不浅呐!”他喝醉了酒,他天天喝醉酒;我们的村支书,就是这样一个迷迷糊糊的中年人。

张云坤,四方脸,鼻梁挺直,双目有神;高个子,喉结如鸡蛋,胸毛似杂草;是个初中文化程度。我们村有一百多户人家。在村子里,无论红白,只要发生事,就会大摆宴席,凑份子钱;张云坤是家家的必请之人;他从来不会出现意外——每一次,都会喝得酩酊大醉!

到了村委会门口,张云坤忽然急转弯,钻进了村委会大院与村民大院之间的小胡同。迫不及待解开裤腰带;转瞬之间,村民家黄土夯筑的墙面就出现了一个鬼魅一样的黑影;那一气呵成的画作,堪称曲线优美、惟妙惟肖、对比鲜明。墙根堆积的墙体脱落的夯土,干咧咧、细微微、死沉沉,显然无法阻挡那般的洪水猛兽;决了堤的洪水猛兽,冒着泡、带着汽、泛着黄,扑到了地面,在一处低洼地意犹未尽的打着转。淋漓尽致的张云坤,头也不回,转身就闪进了村委会。

村委会就坐落在村子中央。进得大门,右手边是一排办公室,左手边和迎面都是花栏。月季花娇,白的如月光,黄的如晚霞,红的如容颜;秋菊花傲,紫的花瓣如刀似剑,粉的花朵奇形怪状。五彩缤纷的花与橙色的砖墙交相辉映,俨然就是一个深海的世界,五彩的珊瑚光怪陆离。还有那纵横交错的花香,如烟如雾如梦境,肯定有着闭月羞花之容!每一朵花、每一片叶,皆沐浴着同一片阳光、享受着同一缕清风;千千万万朵花、千千万万片叶,皆是同样的温度、同样的养分——这就是一个公平公正、花花平等、自强不息的大世界!

张云坤跌跌撞撞,走进村委会;沿着室内巨型椭圆办公桌走半个圈,自由落体进那柔软的沙发椅的怀抱里;思绪群魔乱舞、思绪漫无边际——究竟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知悉我的内心所想呢?加她的微信,肯定是最好的办法!但又该如何得知她的电话号码?对了,我可以以村里登记新婚夫妻信息为理由,找我那表弟要;我的聪明,已然超乎我的想象!张云坤不禁笑出了声。文书问他笑什么,他只是心花怒放答没什么。

张云坤有个小他二十多岁的表弟,表弟是比张云坤还小两岁的小姨所生。刚刚,他就是在表弟的婚礼上喝醉了酒,摇摇晃晃与文书回到了村委会。

表弟名叫刘凯东,是个出租车司机。说是出租车司机,但他从来都是在麻将馆度日子,根本不会认认真真挣钱养家糊口。或许,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吧?居然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愿意嫁给他!虽然这个女人结过一次婚,但在这个大多数农村男人娶不到媳妇的节骨眼,已经是值得刘凯东炫耀的荣耀了!

两小时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挤在了刘凯东家院子。

刘凯东身着新西装、新皮鞋,胸挂红花,如沐春风;他的新娘子,一袭洁白的婚纱,仿佛仙女下凡。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菊花盛情正浓,红叶如痴如醉。乡下人的悠闲,滔滔江水一般,流淌在时间的河道。刘凯东看着他丰韵娇媚、肤白貌美的新娘子,脸上开着鲜花,脚下踩着舞步。

宴席之上,张云坤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吆五喝六的喝着酒,仿佛人群之中数他是老大。其他人则都是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吃口菜、喝口酒。对于张云坤的不可一世,村民们只是以淡淡的笑脸相迎——毕竟,人家是村支书!

待婚礼仪式完毕,新郎新娘再次出现时,已是一身唐装。

新娘那剪一丝显短、加一丝显长的中国红唐装,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发髻间佩戴一顶金光闪闪的王冠,璀璨夺目、威慑全场,宛如西方世界古时候的王后。

新郎端着酒盘子,新娘开始挨个给客人们敬酒……

客人一杯酒下肚,笑容灿烂,随手拿出少则50多则100的钞票,眉开眼笑放进了新郎端的盘子。敬酒到张云坤时,他色眯眯的眼睛仿佛不会转弯,眼神里大有吃了新娘子才肯罢休的狠劲。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新娘子并没有躲避,只是莞尔一笑——她知道他是村支书,还是自己丈夫的表哥——于公于私,都不能得罪他!

敬酒完毕,客人们又是新一轮的敞开肚皮,大吃大喝。

“记,我的随礼。”张云坤喝大了酒,从皮夹子里掏出1000块,对礼房说道。

“哎呦喂,张大支书,您这是不是显少了呀?”礼房带着讥讽道。

“想当年……我结婚那会儿,村子里根本就没有‘随礼’这么一说,都是一条红被面或者一套婴儿服;现在都1000块了,够意思了!”张云坤拍桌子道。

“那不一样,那时候钱值钱,现在钱不值钱了!”礼房反驳道:“你结婚那会儿,是一条驴接新娘子,现在可是9辆小轿车;可以比吗?再者说了,新郎官是你表弟,你们是亲戚!”

“你丫给我闭嘴,写就行了,不要废话。”张云坤急眼道。

刘凯东的媳妇,与前夫刚刚离婚,就匆匆嫁给了刘凯东。婚后不久,就诞下了一个男孩;这都是“先上车后补票”的便利——在这个新时代,少男少女们都是自由恋爱;他们大多数都会偷尝禁果——怀孕于是就成了一个结婚的理由,而并非是结婚的结果!

这种与古人本末倒置的婚姻,越来越靠近西方世界,越来越远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以近乎爆炸式的速度靠近西方世界,我很肯定对我们的世界产生了负面作用,但我却说不出是什么负面作用——或许,这种负面作用,只能自己在自己的生活中慢慢体会吧!?

刘凯东很怀疑自己这个儿子,他很怕他是妻子与前夫的结晶。就算媳妇刚与前夫离婚,就跟自己上了床——刘凯东与媳妇以及她的前夫,都是同学关系;媳妇与前夫离婚后,就见天的来刘凯东处找安慰;不曾想,有一次两人喝到酩酊大醉,就毫无防护地上了床;后来,因为媳妇怀了孕,他就被迫与她办婚礼。刘凯东没有想过,孩子是媳妇与前夫的就不抚养;他只是想搞清楚,究竟儿子是谁的种。

“表哥,你经历比我丰富,而且还是村支书;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看看我该怎么做?”刘凯东找到张云坤家道。

“不要遮遮掩掩,有话直说;我们是亲戚。”

“你知道,我老婆是二婚;我怀疑这个孩子……是她和前夫的,我该怎么办?”

“这个嘛……,”张云坤略作思考,继续道:“你可以去医院检查检查,现在的技术,可以检查是不是你的。”

“我也这么想,”刘凯东道:“但做基因检查的带孩子,我总不能大明大亮带他去吧?”

“你网上查查,看能不能不带孩子。”

刘凯东随即拿出手机,打开网页,键入了“基因检测能不能不带孩子”几个字;随即,他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有一天,母亲和媳妇没活着,打算给两个月大的儿子剪头发。刘凯东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就司机凑上前,借故打扫散落在地的头发,偷偷收集了一小撮。媳妇和母亲只顾着给孩子剪头发,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的另有所想。

刘凯东拿着儿子的头发,偷偷去医院做了基因鉴定——事实证明,儿子的的确确是自己的骨肉!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随着鉴定结果落了地。心是落了地,但他看着鉴定结果,却莫名觉得有些愧对妻子!饱受良心的谴责,他决定给妻子买一台智能手机;作为对自己良心的一丝安抚。

刘凯东很是高兴,因为他感觉到家人都很亲切;想到妻子、想到儿子,尤其亲切。于是他就心痒痒了起来。开车经过那熟悉的地方时,他的双腿就开始发软、意志就开始不坚定,那是一种如饥似渴的冲动。

曾几何时,妻子答应嫁给他,但戒掉这种嗜好是前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确实也听了妻子的话;他已经一年多不去那种地方了!但今天,他最终还是决定去一次:一来心情好,二来去了也没人知道。

于是,他就倒车,折了回去。

到了熟悉的巷子口,他兴冲冲泊车在了路边。钻进那条暗且脏的巷子,行进约五十米,见一扇小门,顺着小门里的楼梯下到第三层,见一扇没有任何文字提示的刷卡玻璃门;门口有人把守,进去便是一个不限注的棋牌室。

刘凯东拿出皮夹子里的500块,换成了筹码,迫不及待就来到赌桌前。他的脑海里全是周润发电影《赌神》里的绝杀画面。但现实却是不出十分钟,那500块筹码就输了个精光。正当他不甘心之际,忽然就看见旁边一个吊着香烟的大胖子,输了个精光之后,用借来的高利贷翻了盘,最后反倒赢了三万块;他就红了眼!辗转问旁边的墨镜男借得1000块,他立志也要赢三万块;但三十分钟后,那借来的1000块,冰块一样消融了;再借1000块,慢慢也化作了乌有……最终,他累积了3000块的高利贷——高达10%的日利息!

后来是一段沉默期,刘凯东不敢声张给家人,债主也没有通知他还款。

三十天后,刘凯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刘总,赶快还钱吧,您总共欠我们52348块;再不还,明天就是57583元了!”刘凯东莫名其妙,怎么会有那么多呢?他自以为是的辩词,显然是苍白无力!最终,只能落得个要么痛痛快快还钱,要么等待债主带人来清家的下场!这就是无知的代价,这就是无知的下场——但凡刘凯东要是懂得“赌博就是欺诈”的道理,或者明白“复利的威力比原子弹还可怕”的道理——他就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表哥,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找你!”刘凯东带着一瓶好酒,找到张云坤家道。

“说,什么事。”张云坤闭着眼睛,躺在沙发里道。

“借我6万块,不知道……”刘凯东说道:“你有没有?”

“我哪儿有那么多钱?”张云坤睁开眼,坐起身,提高嗓门道:“你要干什么?”

刘凯东将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你真是糊涂!”张云坤道:“我哪儿有那么多钱借给你?”

“反正你的帮我想想办法,明天就还上这笔钱;否则,很快就变成10万了!”

见表弟赖上了自己,张云坤只得答应——想想办法。最终,两个人想到的办法是,由张云坤做担保,挨家挨户去借。可惜了,天意总不会遂人愿,匆匆奔走一晚,只借得区区3万;无可奈何,张云坤只得挪用公款,只求先度过眼前的难,缓过了这口气再作归还。

债务得以清除,但刘凯东的家人,对这笔债务的始末,却依然是不知晓。就连感谢表哥的请客,刘凯东都只是借口表哥的媳妇回了娘家,故没有人给他做饭。表兄弟俩人,遮遮掩掩喝着酒,鬼鬼祟祟谈着话,迷迷糊糊吃着菜。忽然,张云坤余光扫到表弟媳奶孩子的画面,内心猛然就出现了一只猴子,在他的心窝窝里发了疯似的乱抓乱跳……

“老公,我下午去趟县城;有个小学同学忽然通知我,她明天办婚礼!”有一天,媳妇忽然告诉刘凯东:“可能……,还得过夜!”

“好啊,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去就好;你就在家里帮妈妈带孩子吧!?”

次日一大早,刘凯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自己以创业为理由,托表哥的关系,申请的无息贷款披下来了——需要自己马上去县城确认签字!

开车走在夏末早晨的乡下,空气鲜活、自然清新、风吹草动、百鸟争鸣,这是刘凯东最喜欢的生活氛围。这一路走来,他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的自在如影随形,偶尔还会跟着车载音乐唱两句。签字确认完毕,䁖一眼腕表,刚刚十点过。兴冲冲给妻子打个电话:“老婆,你在哪儿?我一会去接你!”

“我在……你在哪儿?”

“我在东兴路附近的银行旁边。”

“那你一会……去车站,我们在车站碰面。”

行驶在熟悉的县城的大街,每一景、每一物,刘凯东都是了然于胸。

忽然,一个像极了妻子的身影,同一个男人走出了宾馆;那男人的身影,亦是似曾相识。

随意泊车在路边,仔仔细细观察那一对身影——女的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老婆,男的则好像是表哥张云坤。

此情此景,仿佛一盆冰冷的冷水,瞬间从他的头上倾倒而下。

怒火中烧的刘凯东,猛地一脚踹开车门;阵雷一般的声音,惊吓到了路人。小跑两步,赶到那两个身影前面。

“你们……,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呀?”

妻子见到刘凯东,先是一脸惊讶,后转为不知所措。

“我们……”足足四五秒钟后,她才继续道:“我们只是碰巧,呵呵。”她继续尴尬道:“我们,早上出门才发现,呵呵。”

“我们一会单独聊聊,你看怎么样?”张云坤故作镇定道。

“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刘凯东怒目圆睁道。

“那件事……”三人凝固在空气中数秒钟。

“滚,立刻给我滚。”刘凯东打破沉默道。

“老公,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妻子脑袋埋在胸口道。

刘凯东先重重给她一个耳光,后夺过手提包,从中取出她的身份证,重重仍在脚下。三步并作两步,去到宾馆。拿身份证核实一番。

“您好,该身份证查询显示……她昨晚8点入住我宾馆,还有一个身份证……显示……显示是男人!”前台小姐边查询边道。说罢,随即就面露难为之情。

刘凯东顿时觉得面目无光,扯身就离开了宾馆,妻子慌慌张张跟在后面。

到得泊车处,身穿制服的交警客气迎接道:“先生,您的车挡住了路,请马上开走。”刘凯东立刻上车,欲开走车子。

不想,心不在焉的他,一屁股就撞到了别人的车。

交警看出了此刻的他不适合开车,就说道:“你先把车子停到可以停车的地方,等你情绪稳定了,我们解决了事故,你再来开车好吧?”在交警的帮助下,刘凯东把车子推到了最近一个停车位。

最终,刘凯东花得2000块,与被撞车主私了了这起交通事故!

“离婚,我们现在就去办离婚。”

“我不。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离婚。”

“我觉得你肮脏,我恶心到无法忍受,所以必须离婚。”

“老公,带我回家吧?……求求你!”妻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但刘凯东不为所动。

“我想我们的儿子,他现在肯定饿了!”

想到儿子,刘凯东就慢慢柔软了态度。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沉默不语,寂静能杀死一只猫。听着百鸟鸣于丛林,刘凯东只觉得它们烦躁;闻着暗香浮动于阡陌,刘凯东只觉得它们恼人。

妻子与表哥的婚外情,让一家人的生活进入了冰封状态——刘凯东很生气,但他却不敢找表哥理论;妻子则渴望着时间可以冲淡这件事,故也就闭口不提。

“老公,为什么我们的生活越过越贫穷?”妻子说:“你可以不说我可以不言,但这些贫穷的日子,它们每天都在说话,而且句句是大实话!”

“他都钻进你被窝了,我就不相信他没告诉你。”

“看来你是真的有事瞒着我!”妻子道。

二人最终闹到了村委会。

“哥,你和凯东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女人道。

“没……”张云坤一头雾水道:“没什么事呀。”

“我呸,怎么叫没事?”刘凯东道:“你挪用公款,你中饱私囊,你以权谋私,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根本就不配做村支书。”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女人得知了刘凯东的行为,暴跳如雷,上前就给了他俩耳刮子。

“结婚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女人怒火中烧道。

刘凯东甩起右手,欲还击,但手刚走到半路,就突然停了下来。

“是我的错,我没有经得住诱惑,我对不起你。”刘凯东认错道。

“那我们,离婚吧?”女人道:“你根本养活不了我们娘俩!”

“我不会答应!”刘凯东断然道:“我绝对不会答应!”

说罢,他就死死拽住妻子往外走,女人一边喊着“你弄疼我了”一边掰着他的手指头。二人风风火火,在村民的目光中回到了家。

“我这就去打工挣钱,补好这个窟窿,好吗?”刘凯东道:“只求你不要离婚;我舍不得孩子,更舍不得你!”他又道:“就这一次,已经足够我一辈子吃饱了!”

女人沉默不语,只是安静的坐在炕头,面无表情,侧着头望着那面白白的墙壁。直到孩子在睡梦中惊醒,哭声才打破了她的静止画面。

隔天一大早,刘凯东收拾好行囊,打算去往北京打工挣钱。女人才淡淡说道:“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一年之内要是补上了这个窟窿,且保证不会再去赌博,我们就继续过日子,否则……”

“否则,我就和你离婚!”刘凯东抢先道。“谢谢你,老婆,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离开了故乡。

刘凯东走后,张云坤暗地里力挺——赵雪娇——刘凯东的妻子,当上了村妇女主任——赵雪娇开启了她的从政之路!

“我答应你的事,总算做到了!”张云坤春风得意道。

张云坤站在村口,暖阳洒在他的头上,他的影子笼在地上;他的影子,像极了一朵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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