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那是一片沙漠，一片没有边际的沙漠；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一片浩瀚无垠的沙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稀里糊涂踏上这样一片沙漠！这里的阳光针一样尖，这里的空气石头一样重，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路。赤条条行走在这样的沙漠里：足下的蝎子，醉了酒一样四处乱窜，寂寞一般不可捉摸；偶尔，还会有一条粗短的角蝮蛇横着走过，犄角似匕首、鳞片如锉刀、矫健如闪电，孤独一样打着转，让人心生畏惧。

这里，鸟兽绝迹、寸草不生，只有偶尔一棵仙人掌龇着毒牙；哪里有什么骆驼？我甚至，渴望遇见一具动物的尸体，可惜，就连动物的尸体都没有！我不是迷路者，我记得怎么样走出沙漠，只是我，无法逃脱那身处沙漠之心的死亡之神的魔力。

走在沙漠里，我的意识极清醒。我全身上下甚至连一根木棍都没有，我只能凭借小心谨慎来保护自己。沙漠里潜伏的孤单寂寞，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只是那内心铁一样存在着的饥渴与怎么样也走不到的远方的绿水青山产生的悬殊，让人心生绝望！我甚至感觉自己会在绝望之中径直走向死亡之神。不曾想，我在沙漠里遇到了一群和我一样的人——他们步履承重、他们无精打采，有的甚至还流着泪；我在他们呆滞的目光里，没有找到安慰、没有找到好奇，只找到了我自己。

从此以后，我有了同行者。

沙漠的入夜，温度最美好，故蝎子和角蝮蛇都很喜欢，所以便是过路者的地狱。夜空里的星，极亮，月牙儿在遥远的东方的上空，微笑的嘴一样的悬挂着。我已经疲惫的顾不得沙漠里的危机四伏，随便找个一处半沙丘的腰，便自由落体了下来。

寂静的沙漠，静的连风都没有，可在几十米的沙漠底下，却有一片海，在波涛汹涌着……

春风柔，舒适温暖的怀抱里，略带着悠悠花香。嫩绿挤去枯黄，新芽漫上秃枝。不远处的参天古柏，枯萎与嫩绿共存，九根树干从地上起就密密抱在一起，一直延伸到虚空才烟花一样散了开。古柏一人高的地方，有个树洞，里面住着一块琥珀；美丽的琥珀，中心是一具尸体！

湛蓝的天空里，一道飞机滑过的痕迹，白云比不上它齐正柔美的姿态；温柔的暖风里，一对燕子正站在输电线上肆无忌惮，说着情话；美艳的百花丛中，已有年轻人换上了单衣，大摇大摆踩着青春的舞曲……世间万物，皆是一道染上了春色的美丽；我亦是其中的一份子。

只不过，我有些特殊——我不能同那春风竞自由——坐在轮椅上，我见证着春风的一切，春风的一切，却都与我毫不相干！

呆望一树月季花，或回忆过去，或思考未来，或伤怀当下。无论回忆过去、思考未来，还是伤怀当下，殊途同归，都会以进入梦境作为收场。那一朵朵粉红色的花，犹如自己掀起了盖头的新娘子，娇滴滴酥软了一旁的我——花朵正在盛放，我不敢发出声，我怕打扰了她的盛开她就闭合了！

那是一片樱花的海洋：一树树樱花，已然就是一个个刚刚偷下凡沐浴完毕找不到衣服的仙女！她们之中随便撞一个，都能完完全全主宰一个男人的春心！春风绵绵地吹，绿草悠悠地动，那零星的绿叶间，满开着热闹的樱花。她们争相斗艳，一朵朵娇红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密密不透风。一朵樱花就是一颗红豆，那弥漫的香味就是梦寐以求的新娘的体香……

樱花树下，一望无际的绿草地，野花烂漫如天上的星星被涂以五彩缤纷的色彩，偶尔还会有一两只小鹿悠闲地跑过。潜入樱花的海洋，我渴望遇到一个樱花一样粉中透着白、白中带着粉的女郎，她应该有着樱花一样的娇羞，我也定会送她一树樱花的红豆。

突然间，天空出现一朵彩云，忽又化作一位胡须银白、发髻如雪的长者，左手执红线、右手拿拂尘。

长者自称月下老人。他和蔼道：“小伙子，我可以满足你一桩心事，有求必应！”

我喜出望外答：“请您赐我一段姻缘吧？！”

月老听罢，大笑道：“俗世姻缘由天定，事出冥冥东南行；纵往百花深处寻，自有扁舟载真情。”

月老所言让我迷惑，遂叩拜道：“感谢月老！不过……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待我抬头，月老已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了笑容满面的人形。

怀一颗好奇之心，我打算探索一番樱花的世界……

随心所欲走在花丛中，我深陷半信半疑：“现代社会，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月老？”但我却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心存一腔疑惑，无法解释的疑惑，内心五味杂陈。

走着走着，忽一面湖泊阻断了我的去路。湖水犹镜，成群结队的鱼儿在里头摆着尾巴，自由自在。鱼群有着彩虹一样的色彩，金黄陪着血红、花白伴着暗紫，已然是天上的彩虹揉碎在湖边缘。我无心赏风景，只是风景太过于迷人，夺走了我的视线、迷走了我的心智。

忽而，一阵微风伴着花香走过，皱了湖；脚下一只蛙，纵身一跃，入了湖，惊了虹。

偶然，湖心出现一叶小船。

那点点的小船在变大，那是时间的脚步。弯弯的小船悠悠，眉毛一样的小船，走出一个清纯的倩影，又走出一个独孤爱。独孤爱在靠近，那是缘分在靠近吗？那一根悠长的竹竿，撑一叶小船缓缓前行；那白如樱花瓣的玉手，只够握得住一根竹竿——她站在小船上，笑嘻嘻望着我——娇滴滴仿似一束樱花，羞答答金鱼都四处躲藏——惹得花海都结出了无数红豆……

既见玉人，喜不自胜。

我很怀疑自己，我很怀疑自己说不出话；因为我是一个病人！

憋足一口气，大喊一声：“爱妃，你怎么在这里呀？”

原来我能说出话！

我心想：“什么狗屁渐冻症，不过如此！”

我很藐视疾病，但内心，却有着不知名的沉重……

听罢我的疑惑，她欣喜道：“俗世姻缘由天定，事出冥冥东南行；若往幽湖彼岸寻，自有良人送痴情。”她表情忽转幽怨，继续道：“我已在这里等你多时！无论你经历着什么，无论你在什么样的状态，你我都是一对打不散的鸳鸯！”

望独孤爱一脸纯真，和着一身打扮朴素，我知道她是真心诚意。我心已被她温柔。我毫无保留道：“我得了不治之症，我很快就会死去，你不怕跟我没有结果吗？”

她一步跨上岸，扑到我胸膛道：“我不怕。无论天上地下、无论地狱天堂，我誓与你不离不弃。余生，我们彼此生是对方的人，死……”

“死是对方的鬼。”我紧紧搂住她，倾诉着心声：“其实，我早就想与你不离不弃了！”

话语之间，串俩串儿相思泪，打湿了彼此的红豆。

“自此以后，我会在湖边盖一间木屋，面朝湖心、与世无争……

“木屋不要大，只容得下我和你，以及我们的爱情。

“下雨的日子里，我们倚窗听风雨；天晴的日子里，我们勤勤恳恳种稻米。

“人生一世，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看山望水、听雨观星，才是真正的幸福！

“此去经年，我也一定要学会种花，我要种一片玫瑰花送给你……”我独白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听你的。”她给我的心脏耳语道。

遇见独孤爱，让我相信了“月下老人”真的存在，他是世人缘分的主宰。

我与独孤爱，往昔有过一段甜蜜的“西湖之旅”——这不正是月老口中的“事出冥冥”吗？我与独孤爱能长相厮守，看来是上天的早已注定！

牵着独孤爱，漫步在樱花的海洋。

顺手一枝花送给她，柔情蜜意道：“爱妃，你比花儿还要美，花儿都羞得低下了头！”

樱花染色了她的脸颊，娇笑道：“讨厌，你就会油嘴滑舌，太讨厌！”

我情不自禁抱住她，正当吻得起劲时……

突然，一个声音喊道：“无忧，快醒醒，该吃药了！”母亲拉我回到了现实！

我确实该吃药了！

春梦无痕起闲愁，徒惹心绪春转秋；梦里梦外皆是梦，满目荒唐风吹柳！

幸亏母亲叫醒了我，否则，我又得多洗一件衣服！

喝一碗黑色的中药，苦涩如我当下的人生。现实与梦境的落差，太大，忽一滴相思泪滴进了黑色的液体，窜遍了我的五脏六腑……

夏雨狂，势不可挡，留给大地以满目痍疮。翠绿绣满人间，百鸟热闹枝头。院落左侧，蓊蓊郁郁的核桃树底下有一间小房，没有门扇，矮的只有弯腰才能进得去。那是爷爷早年养牲口的草料房。如今已经废弃用作陈放杂物了。爷爷曾天天用来煮罐罐茶的小火炉，就放在那里头，那一朵红泥小火炉，身在这个时代、身在这个夏日里，注定了就要被封存！

月季花开了一季又一季，眼下又值一个季。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犹如有着万斤重，压得花枝弯下了腰。燥热的季节，人们总渴望一幕凉爽又通风，若是有一杯冷饮作陪，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我却被医生忠告：“你禁忌生冷食物！”

母亲推我到一片阴凉地，便匆匆去忙了农活。茂盛的树木背叛了夏天，它赐予生灵以一片阴凉。我的思绪遨游天际，胸中想法犹滔滔江水——若是我康复如初，那将会发生什么呢？

首先，我会花去一年的时间；去长白山天池看水怪，去西沙群岛观鱼群，去珠穆朗玛峰探积雪，去东方明珠会友人。我要记住每一朵毫不起眼的野花的姓名，我觉得我已经不会再关注名花——名花远不及平凡的野花那么广泛存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美，仿佛已有一个世纪，我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花花世界的模样！

其次，我会回归自己的故乡，为家乡的发展做出一份自己的努力；开一间公司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公司既可以富裕自己又可以造福他人……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乡村振兴之战略，犹春风送绿、似久旱送甘霖。在土地流转的驱动下，农民的土地都动了起来；下一波时代的幸运儿肯定是农民！

顺势而为，我会承包一些土地，开一个农场；或种小麦、种玉米，或栽花椒、栽苹果，或养鸡、养猪，都是可以致富的途径。

当然，我一定得是农场的主人，我也一定会雇用许许多多的乡民。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化，人类的吃东西，肯定无法被颠覆！曾几何时，网络购物颠覆了商店，手机颠覆了电话、颠覆了电视，高铁颠覆了火车；颠覆无处不在，革新无处不在！但我却真的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颠覆人类的吃饭；人类不可能如植物一般靠光合作用来维系生命！

——这是一个极度肯定的变化之中的不变！

当前社会，城镇化深入人心，大多数农民已经放弃了自给自足，转而选择外出务工；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加入了食物消费的行列，成为一个需求者。城镇化的大趋势，一方面减少了自给自足的农民，另一方面又反向增加了农产品的需求。

纵使农产品利润单薄，但它却是一个万古长青的产业！

不过，开一间公司，肯定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除了眼力劲儿，肯定还需要足够的经验！我不是农业领域的专家，但我却是农民的儿子，自幼就接触种植和养殖；这就是我的优势！当然，我肯定还会继续学习——去河南、去东北实地调研，结合自己家乡的实际状况，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种植、养殖风格……

我一定会诚信经营，绝不允许任何的劣质产品存在。做一个有道德的公司，做一个严把质量关的公司；投机倒把、假货横行的公司，肯定无法做到福寿绵长。这个世界天网恢恢，这个世界疏而不漏，违法者一定会付出代价！

待公司有了产出，我一定会结合自己的金融知识，实现农产品的期现对冲——预期小麦价格下跌，在期货市场提前卖出手中小麦，以避免造成严重损失；预期小麦价格上涨，在期货市场提前买入一些小麦，以获取更多的利润。如此一来，或许还会获得一些额外的利润，好做大做强自己的公司。

获得财富后，我一定会为父母盖一所敞亮的大房子，房子一定要面朝阳光。好报答父母曾经为我无怨无悔的付出。我也一定会好好倾听二老的心声，亲自满足他们所有的诉求。

——在我的内心，没有什么人能比家人更重要，他们是我幸福和快乐的源泉！

可惜，人生没有若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秋色凄，落叶带着眷恋，默默飘离了高枝。一场落木萧萧雨，一角枯木蓬松地，都让空气陷入清凉。忽，远处传来悠悠笛声，仿佛打树梢之巅缓缓飘下来的雪花。优美的乐曲，中间满是意蕴凄婉，像极了小女孩兜着湿哒哒满是泥斑的白裙子站在妈妈的目光里。

南飞的雁，自由翱翔在蓝天的心脏；几朵白云悠然自得，那是众神绣在蓝天之上的饰品。窗台一盆君子兰正开得精神，她有着无限的魅力，灿烂了屋内的整个世界。

独坐院落一角，只有思想在活跃；思想是天空里自由自在的飞鸟，在无拘无束地任意翱翔……

秋日的阳光，滑过天空的速度总是很快；黑夜来得急匆匆，去得慢悠悠。

临睡之时，母亲特意为我开了一扇窗。透过那扇窗，我可以清晰看到明月和星辰。

几近凌晨时分，我依旧清醒。窗台那盆君子兰，正开得起劲。

君子兰，花未眠；她正在幽静地盛放。

君子兰陪我一起清醒。

微光里的君子兰，坚毅中流露出自己的风格；她没有屈服于黑暗。

我与君子兰独享黑夜。

黑夜无法染色君子兰的花瓣，当白天来临，她又是一片光彩照人。

黑暗里的君子兰，自成一景——其叶如剑，守护着一位娇滴滴的富家小姐；其花艳丽，始终流露出幸福美满的微笑。叶子选择的职责是守护与供养，花理所当然的责任是开出一朵富贵吉祥。

花与叶的配合默契，明艳了一片黑夜。

我忍不住问君子兰：“夜已深，你为什么还不睡？”

她说：“盛放是我唯一的目标！”

我再问：“深已深，你为什么还在灿烂？”

她说：“盛放是我唯一的目标！”

窗外的月光，慢慢地坠落；天边的流星，悠悠地消逝。

每一个人，都会如流星、如月光一样的完结，只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

冬雪冽，天寒地冻，迷雾茫茫锁高山。冰封万里前路，雪藏千古哀叹。院子西南角有一树寒梅，寒梅脚下躺着一块磐石。自打我有记忆，那块磐石就躺在那里。任凭春去春来，任凭风吹雨打，任凭人踩畜踢，它都自始至终一模样——虽没温度，却也是坚定不移、傲视酷寒！

冬日的天空没有飞禽，大地没有走兽，天地之间只有一片寂静。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乱乱糟糟；白茫茫的大地，积雪层层叠叠。

飞雪乱长空，雾锁严冬，小院寒梅露艳红。

枝头嬉笑傲坚冰，春来雪自融。

往事笑轻风，百花争荣，跑追朝霞听鹊鸣。

梦与现实总相容，可否有重逢？

寒风凛冽，正是梅花灿烂的季节。寒梅自有一双傲雪的眼，百花皆怕雪，唯有它不怯。满树伴雪而开，无惧白雪的高洁；花朵站满秃枝，无惧冬日的严寒；虚心无意争春，无惧世界的孤寂。

然，同在一个枝头绽放的梅花，今年与往年有什么不同？往年的梅花，已经死去：或许它化作了泥土，今年又灿烂在了枝头；或许它化作了泥土，今年已变成了树干的一丝纤维……

是夜，忽从梦中乍醒，脑海里油然出现一个人——李世民！

春风绵绵、绿草如茵，半身不遂的李世民，已经卧床两年余。今天，他的表情有些异样，失去了往日的面无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龇牙咧嘴。昨日，天竺国方士那罗迩娑婆寐，终于炼出了长生药，李世民迫不及待便服下了它。不想，今日他就忽然龇牙咧嘴——难道，这是长生不老的预兆吗？然，两个时辰后，举国上下就开始披麻戴孝！

1373年以后……

“人类追求长生不老，从未有间断；神话故事、历代皇帝……都可以佐证。时至今日，人们甚至一部分科学家都在追求长生不老；这是不是一种重蹈覆辙？”曾几何时我问一位教授。

“首先，不能‘长生不老’这么说，只是‘长寿’没有‘不老’；现代医学，是一种基于治疗疾病思维的延长寿命。仅此而已。

“然而，我们现在追求的‘长生不老’是有科学基础的，这种基础就是对基因、对细胞、对大脑等等的研究与了解。所以我们是理性的，不比古人那么盲目。”教授说道。

“是不是实现了‘长生不老’，就意味着运动神经元的死亡有办法逆转了？”我问她。

“某种程度……”她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

有一次，搜索相关新闻，无意中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病人。

她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的命运，同我一样；她的病龄，同我一样；所以她的痛苦，一定同我一样！我与她成为朋友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告诉我：“同样的命运，给了我们同样的迷茫；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风儿吹起自由，自由是隔世的沧桑；阳光晒出快乐，快乐在渺远的他乡……”

她坚强且善良、乐观且美丽，她一直在为贫困的病人提供援助，她曾联合百位病人写了一本书，她用爱温暖了几十万病人的心窝……我被她的故事所打动，我渴望能同她聊聊天，诉诉我们无人能懂的苦。

顺理成章，我便加入了她组建的微信群——群里全都是上了命运黑名单的人——有美女也有帅哥，有青年也有老人，有军人也有老师……他们来自全国各地、遍及各行各业……

我进群的第一天，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一个老师说道：“疾病不分高低贵贱，不分人品学识，不会优待于任何人；疾病是恶魔的喜怒无常，是诸神的雷霆之怒，它只要逮到人就绝不放过！”

眼睁睁，看着群友从一百增到两百，从两百变成三百，后来又上了四百……我的心既欢喜又悲伤——我欢喜于理解我痛苦的人越来越多，我欢喜于这个群体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我悲伤于满群都是在绝望中苟延残喘的人，我悲伤于命运的魔爪又伤害了一些人！

身在此群中，人人的痛苦都能完全相通，没有谁会觉得谁可笑。虽然，情感是完全相通，但三观却未必完全相融。

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君子兰；我要像君子兰一样傲视黑夜……在我心里，每一位病人都是一朵寒月下孤芳自赏的花，坚毅地盛放在无人问津的地方。玫瑰花、牡丹花、百合花，种类繁多；含苞待放、愤怒盛放、零落成泥，参差不齐。

头顶一轮寒月，身披一片朦胧；这是我们这群人的全部！

……

群友们的聊天，大都很精彩，有如一场场电影：

【第一场】

君子兰：“荒漠，荒漠，全是荒漠！”

君子兰：“这是一片精神的荒漠；寂寞似毒蝎，孤独是蝮蛇！”

牡丹花：“除了孤独和寂寞，还有煮自己一样的难熬！”

紫罗兰：“这么活着，不如死了安静；有酒不能喝，有爱人不能爱……正常人习以为常的我们都不能！”

百合花：“好死不如赖活着！”

君子兰：“刚刚确诊的都想死，接近死亡的都想活；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第二场】

君子兰：“巫山的云啊巫山的雨，妙不可言呐；我渴望一个女朋友。”

蔷薇花：“巫山的云啊巫山的雨，妙不可言呐；我也渴望一个女朋友。”

……

紫罗兰：“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自古如此。一份细水长流的爱情，不好吗？”

百合花：“‘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感觉我老公变心了，怎么办？”

君子兰：“‘容’和‘忍’吧；我们都这样了，还是稀里糊涂最快乐。反正你现在无法满足他，难道要他陪着你‘坐牢’吗？”

蔷薇花：“爱情的世界，没有细水长流，只有轰轰烈烈。李敖说：‘唯有恋的短暂，才能爱的永恒’，真正的爱情容不得半点瑕疵，只要出现分歧就该立即分手。”

百合花：“这世界有几个李敖？他拿爱情当游戏，玩完了就扔；不负责的男人。”

蔷薇花：“贪官污吏，个个都拿爱情当游戏，不是吗？李敖说的没有错。”

蔷薇花：“个人觉得，爱情与亲情之间存在一个临界点——爱情会随婚姻而转换为亲情——这就是为什么两个人非得‘结婚’才能称作一个家庭的原因。夫妻之间的情份，显然已经属于亲情的范畴。自古只有亲情能细水长流，爱情只能是昙花一现；这就是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原因。”

茉莉花：“的确，夫妻之间的情，已经是亲情，不是爱情那么简单了。”

蔷薇花：“曾经年少轻狂，总喜欢追求爱情，故年轻人天天闹分手、天天找爱情；如今深谙世故，总觉得亲情才可靠，故成年人都追求亲情、只求安安稳稳。”

紫罗兰：“百合花，你老公肯定是看你生了病，才逐渐变心的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百合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男人无情，女人多情；多情总被无情恼。”

君子兰：“人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权利——若是另一半不离不弃，你应该感恩；若是另一半选择离去，你应该坚强的活自己……”

山茶花：“情不知所起，寂寞空虚冷。我渴望一段爱情，哪怕是网恋也行呐。”

茉莉花：“这世界很现实，没有人喜欢精神恋爱。网恋太过于虚幻，不太靠谱吧？！”

蔷薇花：“网恋只会让自己多洗一件衣服，没多大意思。”

玫瑰花：“当年，很多人追我，现在他们看到我就后退。”

玫瑰花：“我当年是主动追的我老公，后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他；如今留下了太多遗憾——好想被人轰轰烈烈追一次哦；尝尝那种滋味。”

君子兰：“当年很多人追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种滋味？”

玫瑰花：“追我的人没一个是我喜欢的，所以我都不喜欢搭理他们；其中一个很是痴情，我结婚后他还在屁颠屁颠献殷勤；可他就是不肯明明白白表达自己；没有出息的男人！”

君子兰：“我也曾追过一个女人，但她最终嫁给了别人；得知她要结婚的那一刻，我绝望到茶饭不思、滴水不进。爱情的世界，你一旦喜欢上一片白云，就再也不会稀罕一阵风。”

紫罗兰：“爱情，还是得不到的最美丽！”

君子兰：“得不到的的确最美丽，但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美丽，会让人一生满足……”

【第三场】

君子兰：“穷人悲情，因为金钱短缺；富人无聊，因为金钱太多。要是能‘平均’该有多好啊！”

紫罗兰：“刚刚得到一个噩耗——有病友给家人活活饿死了……”

紫罗兰：“好现实的家人啊，难道金钱比人命还重要吗？都是金钱惹的祸！”

百合花：“这种家人，就该活活给吐沫星子淹死。惨无人道，灭绝人性。”

牡丹花：“她病龄几年，她的家庭困难到要省她一口饭吗？”

紫罗兰：“她病龄才一年多点。据说她有低保，应该是非常困难。”

君子兰：“生病一年多就去世？那她肯定不是饿死那么简单，大概率是因为疾病类型；她得了一个发展迅速的类型。我生病一年的时候，还在北京的大街晃荡呢；她若是得个我一样的类型，肯定饿不死。家属或许该担一些责任，但不该是全责。”

紫罗兰：“她的确发展很快，不到一年就不能动了。唉……，得此病的穷人，结局一定都很惨，富人还相对好一些——营养补充、医疗设备、科学护理等等，都需要大量的金钱。”

君子兰：“此病就是一个超级吸血鬼，它能吸干一个中产家庭。大多数家庭，原本其实并不是很贫困，只因为此病，它活生生将一个个幸福的家庭拖入了贫困的深渊。”

茉莉花：“但凡确诊了此病，你就必须认命；到处折腾只会加速病情！金钱，应该用在最高效的地方，绝不是到处折腾，更不是过度治疗。大多数病人，确诊的过程已耗完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家境已不允许再做出任何白白浪费资源的事。”

君子兰：“金钱是穷人的想象力，你不能做出超乎想象的事！”

茉莉花：“有时候，家人不得不选择放弃，只因为他们是一个穷困家庭——孩子还在那里等着钱上学。”

茉莉花：“比起花钱治疗不顶用，孩子的上学可不是更为重要吗？我们总喜欢不明就里的大骂别人；我们并不知道被骂之人背后的故事。有些选择，或许是他们含着泪、犹豫良久才做出的啊！”

【第四场】

山茶花：“微笑是一朵开在春风里的花，美好的心态皆始于这一朵花；拥有一个积极乐观的心态，虽然不能使你我恢复健康人生，但能让你我有更多时间去等待恢复健康人生。”

君子兰：“心态之于渐冻症，犹运动之于健康也——霍金患病初期曾以轮椅‘飙车’的；他的心态之好可见一斑了！他带病活得半个世纪，这是我们应该深究的现象。”

君子兰：“我认为霍金的结局由三个原因促成：其一，他的疾病类型发展非常缓慢；其二，他的心态非常之好；其三，他转移了视线思考宇宙，以至于忽略了自身疾病的存在。霍金的第一点是我们的无法控制，极少数人能与他相似；但后两点，是我们人人都可以模仿的，非常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紫罗兰：“狗屁不通。霍金是因为拥有专业的护理，才活得了半个世纪。”

君子兰：“我说说我最近的一些思考，相信的人可以参考参考：霍金有一个‘正循环’在支撑着他风雨飘摇的半个世纪——他深邃的思考，本身能否对疾病产生积极影响，是一种未知；但他的思考成果，却是实实在在给他带来了成就感——成就感，使得霍金的人生更加充满活力！霍金始终在融入正常人的世界。他接受了疾病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并享受着思绪遨在游宇宙空间的自我喜欢。当思绪遨游于浩瀚无垠的太空时，或许他早已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于是霍金的人生就进入了一个正循环——思考宇宙的成果带来成就感，成就感带来活着的欲望，活着的欲望就是为思考宇宙……循环往复……”

君子兰：“霍金的思想有如黑洞，把时间和空间压缩成一本《时间简史》的书；病魔的双手有如黑洞，把霍金的躯体压缩进一台轮椅；悲观的心态有如黑洞，把带病的身体按进快进模式……”

百合花：“霍金如此人物，他后面是整个英国乃至全世界的专业护理团队；由此可见，他的护理之专业一般人望尘莫及！”

君子兰：“不可否认，霍金的护理团队是非常之专业；但他的专业护理，也不能超出现有的医疗水平而独立存在，不是吗？纵使整个英国乃至全世界都在为霍金的生命保驾护航，但他的护理依旧是与一般人大同小异；因为护理的作用就只有那么一些。再者，霍金若是因为专业护理而存活了半世纪，那不就证明了专业护理可以无限延缓渐冻症吗？既然专业护理可以无限延缓此病，那它还能被称作不治之症吗？这显然与事实严重不相符。”

紫罗兰：“假如后期没有专业护理，你连五分钟都活不了！”

君子兰：“我想问你们一句，护理的目的是什么？我觉得护理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延缓病情，而是为了不让生命陷入危险或进入舒适状态——你们不要误解了护理、神化了护理。”

牡丹花：“你就是歪理一大堆，自以为是！真理全掌握在你手里，行了吧？”

君子兰：“这是我的思考，绝不是什么歪理。我只是给一个自己的观点让大家参考。你无需评价对与错，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信对了方法，生存期长一些；信错了方法，生存期短一些。”

玫瑰花：“我觉得心态和处境有关——你不可能让一个妻离子散、无人照料的病人拥有好心态；只有身体舒服、家人关怀备至的病人，才会拥有好心态。”

君子兰：“这也是一个事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自尽量放好心态吧；心态不好会导致病情加速，这是一个‘负循环’啊！”

茉莉花：“心态的确很重要！有的人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因为好的心态而最终得以痊愈；有的人被误诊为癌症，因为不好的心态而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此类例子比比皆是。”

君子兰：“好心态的人更长寿；这是一个事实吧？长寿不就是人体细胞存活更持久的原因吗？渐冻症是运动神经元细胞死亡而导致，所以好心态肯定有积极的作用。”

山茶花：“既然得病已成事实，我们又无力去改变，那它就该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一部分！消极悲观的过，一天是二十四小时；积极乐观的过，一天还是二十四小时。命运绝不会因为你的消极悲观而可怜你；选择积极乐观的活着，是一种不辜负生命！”

【第五场】

茉莉花：“家给我以内心的归宿，亲人给我以舍命的牵挂，母亲给我以生命的缔造……我离不开他们，他们也一样离不开我。”

君子兰：“我的家人，是我想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亦是我想死去的理由——死去，我怕他们会伤心，所以我选择活着；活着，我怕他们会受累，所以我想着死去。”

野菊花：“真羡慕你们，都有不计回报付出的家人守护。”

紫罗兰：“你的家人对你不好吗？”

野菊花：“我的爸妈见我已是晚期，就失去了希望；他们觉得我活着是浪费资源，所以就不给我饭吃；我的家人放弃了我，他们希望我死！”

紫罗兰：“你可以打电话报警，警察或许可以给你做主。”

百合花：“唉……，他是晚期病人，应该打不了电话吧？”

野菊花：“我是说不了话，所以我打算发短信报警。就连家人都是一帮势利小人，试问这个世界我还能相信谁？”

野菊花：“生命一条河，免不了汇入死亡的海；此时此刻，我仿佛听见海水在欢笑，它们肯定是在欢迎我的光临！人间太过凄惨，愿那天堂那边有温暖。我的心，冰一样冷！”

百合花：“此病乃一个测试人心的神器！面对这种病，家人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居心叵测。”

君子兰：“野菊花的家人，只是一个个例，并不代表所有人的家人都是那样；你这是一棒子打死了所有人的家人！你家难道就没有好人，唯独就你是好人吗？说话真是不过脑子！”

茉莉花：“人，之所以活着能有滋有味，皆是基于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的品行里，流淌着你的家庭的血液；若是你的家人里没有好人，那你自己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在一个顺其自然的家庭里，始终都遵循着这一规律——家人就是自己，抹黑家人就是抹黑自己。”

【第六场】

君子兰：“健康是你我的太阳，你我想要的一切，皆始于它。身外之物皆小事，唯有健康乃大事！”

百合花：“金钱固然重要，若是没有健康，它就变得毫无意义；爱情固然美好，若是没有健康，它就瞬间枯萎凋谢；生命固然珍贵，若是没有健康，它就变得如梦如幻。”

百合花：“为了健康，我可以毫不犹豫跟任何人作对，可以毫不犹豫逆天而行，可以毫不犹豫违法犯罪。无论哪个国家、无论哪个年代，健康是你我唯一的珍贵；这，是一个穿越时空、跨越国界的共识！”

月季花：“我跑步越来越乏力，是不是因为病情发展加速了？”

百合花：“你不是这个病，哪儿有得这病两年多还能上班、还能跑步的病人？”

山茶花：“你还是再去查一查吧！？你若不是这个病，现在或许还是最佳治疗时间！”

君子兰：“言之有理，我也觉得她该去再查一查。”

君子兰：“健康之人与我们计划完全不一样——我们只渴望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健康之人则渴望活得幸福。活着和活得幸福之间，隔着一道银河的距离，隔着一世人生的梦想，隔着一条长江的忧愁。”

茉莉花：“健康是一道彩虹，杂糅了事业的红、容颜的粉以及海洋的蓝。各种各样的色彩，共同汇聚成一道彩色的微笑。微笑是幸福的模样。五彩缤纷的微笑弯弯，陪伴在太阳身边、高悬在白云之巅。蓝天湛湛，那是我梦中的眼睛；白云悠悠，那是我梦中的自由。天空里，弯弯的彩虹在微笑，白白的悠云在起舞……”

【第七场】

君子兰：“未来，是黎明的脚步，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它总会如约而至，绝不爽约……”

君子兰：“未来，是我们唯一需要探讨的主题；世人苦苦提升自己、严格要求自己，都只是为了遇见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未来不确定，未来充满变数；我们现在的每一次努力，都切切实实影响着我们的未来。”

山茶花：“过去是一面镜子，现在是一亩田地，未来是一朵含苞待放。”

山茶花：“我们存在的使命，就是借鉴历史、把握现在、直面未来……”

紫罗兰：“我们这样子的人，还有未来吗？不敢想象！”

寒梅花：“未来总是趋于美好——医疗科技呈现爆炸式发展，未来肯定要比现在美好。”

百合花：“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冻？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紫罗兰：“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冻？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

百合花：“如果不能解冻，我们就相约去跳长江吧？站在高山之巅，一个一个下饺子一样，一了百了。”

紫罗兰：“如果不能解冻，我们就相约去跳长江吧？站在高山之巅，一个一个下饺子一样，一了百了。”

……

山茶花：“你放心，我们会很快解冻。若是干细胞技术顺利，若是基因编辑技术成熟，两者珠联璧合定能成为此病的终结者。到时候，大家都会有光明的未来和妥妥的幸福！”

寒梅花：“想要根除此病，还得找到致病原因；找到了病因，才有可能彻底根除它。”

君子兰：“前几天看新闻，有一个‘神经退行性疾病’的项目获得了2019年国家科学技术二等奖。由此可见，国家在扶持，科学家在努力。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去悲观未来！”

百合花：“未来，深陷病魔牢狱的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紫罗兰：“未来，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

君子兰：“未来，是月光里的新娘；她在哭泣、还是在微笑？你根本无从得知。”

君子兰：“黑夜，是我的心事；新娘，是未知的美好。只有让新娘发出声响，我才可以了解她的心事——月光浩浩荡荡，为我指明了方向；那对着月光吟诗的人，定能让新娘发出声响。但凡是一个人，就一定会有一个未来；纵使你的身体，被病魔所囚捆。失意的人儿，请你一定要相信——未来总是一片美好，痛苦的只是现在，无关未来。”

【第八场】

君子兰：“生死之间，必存在一个平衡点——当生命处于平衡点时，你会生死皆无所谓；当生命远离平衡点时，你要么会苟全性命、要么会生不如死。”

茉莉花：“老病生死乃是自然规律，你我根本无法控制。在生与死的缝隙里，淋漓尽致地绽放，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你若时时刻刻都淋漓尽致，纵使顷刻间就死去，又有什么好悔恨的呢？人人皆贪生，只因没能淋漓尽致！”

君子兰：“当我完全不能动时，我就会选择结果了自己——或许，我将很平静，因为得到了解脱；或许，我会很绝望，因为有太多遗憾。”

百合花：“当你不能动时，你要怎么样结果自己？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君子兰：“到时候，我的亲人自会帮助我；只因死去对我来说最舒服，我的亲人总是为我舒服在考虑。”

百合花：“你的亲人绝不会帮助你，没有人会帮助亲人自杀。”

君子兰：“当一朵鲜花开得灿烂，养花人肯定不愿剪掉它；当一朵鲜花消逝了花瓣，养花人肯定会立刻剪去残留的秃枝。拥有希望的我，是一朵鲜花开得灿烂；只剩绝望的我，是一个谢了花瓣的秃枝。”

栀子花：“我确诊三个月，我现在就想立刻解脱；为了孩子，为了家人。”

君子兰：“你不要做傻事，苟延残喘也是一种对家人的安慰——你活着，孩子有母亲，母亲有女儿，丈夫有妻子；你解脱，你自己是舒服了，但你的家人肯定会伤心。”

喇叭花：“回忆当年，我从懵懂到文艺，再从文艺到型男；每一次蜕变，都有让我自豪。事到如今，一切都玩完——好比一本书，刚翻到三分之一就被永久封存！回忆恍如隔世，现实有如刮骨……”

君子兰：“未必结束，你肯定有机会成为一个魅力老头。打开一扇向着阳光的窗，总能花开灿烂！”

君子兰：“我来之时，我是一条条溪流；我去之时，我是一片汪洋大海。自我哭着来到我笑着去，我是一条黄河——我脚踩浪花而行，我穿戴泥沙俱进，我从不逾越河道。那水中的月、水中的云，始终与我同在；但我从不渴望带走它们。死亡一片海，历经沧桑的溪流，必然会汇入那片海……”

屏幕之上，跳动的不是文字，而是一个个不自由的世界！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沙漠，沙漠的深处，有暗潮在汹涌……

节选自长篇小说《勇敢的活着》（待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