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组诗）

在乡下（组诗）

余成强

1月2日，在乡下

冬日。阳光像火炉一样

刚起缸的腌肉

红白分明。屋檐下

生活的滋味，咸淡适宜

一大群母鸡，簇拥着母亲

她漏下的米粒和剥下的菜叶

是它们小小的惊喜

几只麻雀，也从树上飞下来

加入幸福生活的行列

北风被屋后的山冈拦住

高大的水杉树上

金黄的针叶，尚未落尽

我把茶几搬到树下

在它斑驳的阴影里

享受阳光有限的馈赠

2021，1，2

2月5日，小年，在岳母家

火塘里。火苗微弱

岳母左手端着一碗米饭

右手擦着眼角

十六年前。天空

像今天一样，饱含泪水

岳父在隔壁房间

咽下最后一口气

完成他并不圆满的一生

之后的每一个小年

我们大小三十多人

都会来到这里

用人间的小圆满

纪念成为先人的岳父

我整理了一下火塘

火焰重新焕发了生机

"不小心有辣椒水

溅到眼里了。"

说完这话，岳母

又往火塘里加了几根柴火

2021，2，5

正月初六。晴。陪母亲逛砂子岭公园

今天的阳光有些奢侈

母亲她们越走越慢

仿佛时光也慢了下来

她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聊着

羊楼洞明清古街和万亩茶园

仿佛也同时走在那里

阳光照耀着枯白的草地

也照耀着她们枯白的头顶

如果退回三十年，她们

会像我们一样在这里高歌一曲

在盛开的梅花前摆拍

如果退回五十年，她们

会像那些年轻的父母一样

给孩子买甘蔗和奶茶

或像那些年纪更轻的情侣一样

在竹林深处说悄悄话

如果退回七十年

她们会像那些小女孩一样

在草地上，跑得飞快

把风筝，放得老高

满园飞扬着她们无垠的笑声

2021，2，18

上九日，在乡下

傍晚。从田间劳作回来

母亲已做好了晚饭

一碗米饭足以犒赏劳累的肉身

天空深蓝，月明星稀

火车从南边群山呼啸而过

太多的人需要奔赴远大的前程

烟花璀璨，照亮一小块远方

庚子已去，大疫未尽

有人暗自垂泪

但也有暗自庆幸的事情发生

邻居家房间里的灯都亮了

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要那么多的光干什么？

母亲也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了

没有鞭炮，没有祭祀，也没有

男女老少挤在厢房里"请七姐"的好奇

如今，我们能做到的就是

让虚空的光，填满虚空的乡村

202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