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古街：我留在它的辙痕里，它留在我的诗中

 明清古街：我留在它的辙痕里，它留在我的诗中

□余成强

青石赋：写给明清古街

暮色四合。除了半轮明月

悬在羊楼洞的上空

一切残缺的事物，都隐藏在夜色之中

比如古街两边的老屋

黝黑的瓦片间，漏下陈旧的时光

而里面的历史，已慢慢流逝

更为残缺的，是伤痕累累的青石板

有裂纹的，仿佛两败俱伤的对手

缺角的，仿佛断臂的壮士

更多的是那些深深的辙痕，刻骨铭心

但它们都没有放弃

默默固守着自己的一寸山河

千百年过去了，王朝是虚无的

来来往往的人群，是虚无的

＂吱吱呀呀＂的车轮，是虚无的

繁华是虚无的，战火是虚无的

时间，也是虚无的。只有它们

越来越坚硬，像历史的骸骨

铺陈在我们的脚下

继续它们伤痕累累的生活

只有那些撑着油纸伞的汉服女孩

平平仄仄地，走进昏黄的灯火之中

像在吟诵一首安慰之诗

重过明清古街

我已记不清是第几次经过

也不知道是我经过它，还是它经过我

仿佛是一种宿命，我和它，都无法逃避

每次来时，它总是缓缓地围绕着我

有时从松峰港的花巷进入

从青砖黛瓦的古街退出

有时从细雨霏霏的古街进入

从流水潺潺的松峰港退出

每一次我都默数着古街的青石

默念着沿街的店铺：长盛川，乾泰恒，

兴泰隆，厘金局，羊楼书院……

与我同行的，有身着唐装的古人

有肩挎相机的今人。有行色匆匆的商贾

有步履款款的油纸伞女孩

有挑担的赤膊脚夫，有推鸡公车的短襟汉子

他们有的从唐诗宋词中走来

有的从明清文章中走来

每一次擦肩，都未曾中断旅程

像潺潺的溪水、明明灭灭的灯火

退出历史，退出时光

回到各自纷纷扰扰的命运之中

唯有千年不变的青石板

我留在它的辙痕里，它留在我的诗中

像相识多年的故人，从不相认，从不相忘

羊楼洞茶园

多少次经过，但从未停留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辜负

群山后退，森林后退

才有这一片延绵不绝的坡地

才有这一片延绵不绝的茶园

这延绵不绝的绿色啊

延绵不绝了多少年，我不知道

它虬劲的枝干，深深地扎根在泥土里

不肯松开它深爱的故土

像那些不肯离开的羊楼洞人

不肯离开三月和熙的春风

不肯离开星光闪烁的夜空

它的叶子，一年一新

一半经过烈火的煎熬，成为绿茶

一半经过岁月的发酵，成为砖茶

在遥远的城市里，我煮一壶茶

－－它，便辽阔地铺展在我的舌尖

读羊楼洞

我们又一次坐在这里

群山如书，有高峰，也有悬崖

羊楼洞如书，有溪流，也有旷野

春风经过这里时，也帮我们打开了

这本书：明清古街是它的封面

茶，是它永恒的主题

＂川＂字是其中最厚重的一章

它以独轮车为笔

以石人泉、观音泉、凉荫泉为墨

以时空为纸

以青砖茶为砚。这本书里

我们经历了唐宋的茶马易市

也走过明清的万里茶道

我们读到松峰山的郁郁苍苍时

也听到鸡公车＂吱吱呀呀＂的吟诵

字里行间，氤氲着青砖茶的醇香

也飘荡着战火的硝烟

历史回到书本，尘世即为封底

千百年，不过寥寥几页

但要读完，却需要我们的一生

2022，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