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从东边至校园最西边都已经亮堂了,再向更远的西边看去,却还是灰黑灰黑的。今日可见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从我回到长沙算起,这雨已经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羽绒服棉服都还不能贮藏起来。
走在校园里,我发现最舒服的是即使被雪压过,也不曾落了叶的树,尤其是从西门一直延伸到东门到南门再绕回西门的这一条路上,是四季长青的树,日日相见,却从不曾问过这是什么树,但总觉得在不曾注意的时候,一截一截的长高了,莫名地可爱。
记得去年听建筑学的教授讲课,他时时强调着树木的珍贵。唐朝修建的木屋,至今没有倒塌损坏漏水或是腐烂的迹象,所以他极反对用现代工业的钢筋水泥去修复文物建筑。树木最能见证历史。那是建筑学对树的青睐,文人眼里的树木,是有诗意的成分。
教学楼门口少得可怜,又小的可怜的银杏,常常是最惹人注目的。春天来了的时候,通常的气温还不算很高,但是银杏开始抽芽了,青翠了一小片的时候,就可以肯定春天来了。若每天看两眼,倒没有太多的感受,得要隔上十来天,再不经意地不期然地看上两眼,才感到惊喜。待到夏季,一定是满树的墨绿叶片,秋季又变了金黄,一个轮回,人人都抬头见得。
云影湖畔的柳树必然是最为学生惦记的。“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坐在教室里,心便飞到湖畔,总觉得有一日能见到杨柳堆烟的景色,信步其间,湖面朦朦胧胧,柳枝绵绵飘拂,柳絮翻飞。但只有起雾的清晨,或是连绵阴雨后,才觉得有些堆烟的意境了。
校园里的树都是年轻的,又很平凡的,或许受着些文学的熏陶,看看这些树,也能寻着一些安宁和偶尔的小惊喜,算是在城市间少有的奇妙。
久经风霜的树木别具历史的沉淀感,这种沉淀感有着独特的诗意。几年前,我在四川西昌螺髻山旅行,海拔三千多米上,冰川融化汇集形成各样的湖泊,湖泊里横亘着大小枯树,经历过冰川的冻结,融化,倒在水里不知多少年,一半埋在冰水中,一半露在冷飕飕的空气里,中间空洞着,风、冰还有水的侵蚀,在每一棵枯树上都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这比其他景色更耐人寻味,使我驻足良久,不知过多少年,一切都会一块块地侵蚀干净,化在水里,永久地消散。
我想,枯树的存在,更显自然的奇妙。只是这样的诗意,难寻,要远离城市,去一个像边城一样的地方。现在得不到最自然的诗意,在生活里细细感受,却也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