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

攀西地区多木棉，然而知道木棉树的人很多，知道它还叫攀枝花树的人很少。知道攀钢的人很多，知道攀枝花市的人很少。你或许以为攀枝花市必然是到处都种着攀枝花，其实没有，我在那里生活十多年，也没见着街道上有多少攀枝花树。

街道上没有山上有。山上可以看见一片一片的木棉树，大概是木棉树成不得材的缘故，基本上没有砍木棉树的，大多生长多年，在人类手下逃过了一劫，但是木棉花可就逃不过采撷了。木棉花多在一月到三月期间开放，从山脚开始红到山腰上去。这时恰好是放假的时候，若是一月到攀枝花市去，有一个绝好的去处叫花棚沟，正因着这是一条沟，沟里生长着数不清的木棉树，木棉树又那么高大，车子开进去，感觉好像进了花棚，这名字的取法是很实在的。这里也刚好方便采摘，野生的木棉花生长得最盛，自备两大口袋，可以满载而归。知道花棚沟的游客很少，本地人也不见得都知道，不用担心因为人太多而破坏了生态。

木棉花很好看，只有一种颜色——红，红得像火，红得像血，远远地看见一树的红，你就知道那是木棉树了。这种满山红的景象，除了秋季的枫叶林，就只有这木棉花了。但是枫叶林的红，不如木棉花红得那般热烈，而木棉花虽红得热烈，却没有一点点妖艳的气质，可能是因为花形太大，倒有一种乡下人的朴实感，更没有所谓的秀气、清丽。

木棉花的用处很多，可以制药，能消暑。大自然的奇妙可不就在这功效上吗？因为木棉长在向阳的山坡，阳光足够充足，又是偏于热带的气候，竟然长出能消暑的花朵。它的花絮还可以用来做枕头，可惜我从未见过有卖的，不知道枕着木棉花，是不是在梦里也是凉快的。不过，采摘下来的木棉花，是一定要用来填报吃货的肚子的。这还是因为中国人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能吃，前人留下的经验告诉你，哪种花不能炒着吃，可以做成酱，做成茶，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尝试过拿它炒菜，却不好吃。鲁迅说过：“那么蜘蛛也一定有人吃，只不过后来知道不好吃才不吃了。”于是我们乐得直接依着前人的经验，享用了不少美食。在做菜之前，我家的习惯是先晒一晒，那时阳光正好，一连一个月都没有雨，便可以放心地铺在阳台上，晒到红色都没了，花瓣一面黄，一面黑，这种干干的花用来煲汤是最好的，吸足了汤汁，嚼起来和黄花的口感很像，做鱼的时候也可以放些。这样，木棉花才算是物尽其用了。

听说在傣族的情歌里，木棉树是用来夸高大的小伙子的，可见木棉树不符合中国古典的含蓄美，古典诗词里没有把木棉和女子相比的。但每当我看见木棉花的时候，时常想，它或许不该是男子，难道女子就必须是“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木棉在《致橡树》里，不仅是女子，还是自强自立，有尊严，追求平等的女子，热情又美好。读过这首抒情诗的人，都应该去看看，漫山遍野的木棉花，红得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