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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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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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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传奇;第·六章·连载

第六章

传奇五;就是因为有点儿歪念的郝月彪正得意儿坐在那里津津乐道地讲着不该讲的故事讲着讲着忽然的因为唐清菊的一句话竟是让他涌起一股很不好受的感觉过后竟然稀里糊涂的得了病症而且病得不轻竟是住了七天的医院。

                                          1

 

也就是唐清菊来县府机关上班后没多少天,胡易红拉着唐江平来为上回没及时给廖如神全的事道歉,廖如神倒也没说得理不饶人多说别的,只是又一个劲吹起来牛。说你们家清菊档案这点小事都算不准那还了得,连县政府那个风水宝地的地址都要是他廖如神看的!虽说当时就有人在傍边抵他口,说他吹牛皮不怕犯法,给县政府看风水他廖如神还远没到那个级别。而且他那个时候连在银行门口摆摊的资本都还没有积累到,还柱着根竹竿让个老女人牵着在外头游垅!但廖如神当作没听见不予理睬。胡易红也觉得他那是不屑于跟人争辨。而且她觉得那争不争辨实际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县府机关座落的是块风水宝地却是事实。坐北朝南的朝向,背后是一扇椅形的峰峦。傍边两只犹如两只平伸展出的臂膀紧紧环抱着,有人曾形象地喻之为太子坐殿。尽管这县城里人谁也没见过太子是怎么坐殿或太子坐殿就一定是什么样子。这地方不止是地盘好,而且绿化景致也远近都无出其右。从山岗到岭下到凹地,四下里都是麻麻密密的樟树,间尔穿插着几株叶子宽厚的枇杷。沿山边又是一排密密麻麻、玫瑰花逶迤其间的灌木,恰似一道扎紧的蓠巴。一连三进的两层楼房的县府机关座落其间,就犹如画龙点睛、点睛如画般的恰到好处。包括了四大家还有好几个局及下属的好几个部门的两层楼房,精致的屋宇跟红色的墙壁都在遍布的绿树掩映当中,不止是气势壮观而且格调也雅致。所以有几次胡易红来看唐清菊,总是免不了神色飞扬的跟唐清菊渲染一番;

 “这里不止是全县的首脑机关,还是一个风水宝地。能在这里面工作,那就是最好、最大的幸福!”

也就在这时候,胡易红会紧跟上一句;“特别要注意尊重上级!”“不要忘本!而且要保持谦虚。”

唐清菊欣然。油然的望了一眼母亲胡易红,树从根上起,她更希望母亲后面还加上一句;

“热爱人民!”

有时候,胡易红看着唐清菊红润的脸,还会接下来跟她问一句;“听说从这里调往省城、市里的都不计其数?”

唐清菊很多时候都只笑笑,她不想扫母亲的兴。有时候也就笑着轻轻回一句;“就象你们喜欢相信廖如神的话一样,一切皆有可能!”

唐清菊上班也一直都是这个时候,即门口的老蔡师傅把钟响敲响前的几分钟。这一阵大门口忽然常骤集下来人,有的甚至于把简单一些的工作就在这作了安排。她得跟各头头脑脑的打招呼,傍边不认识的也得点点头。

走进门里,中间是花圃,沿着墙边逶迤在栀子花里的水泥路才绕着进机关。水泥路就拐从门卫过,老蔡这时不失时机的恰好从门里走出来。唐清菊热情地朝他笑笑、点点头,老蔡更热情地笑笑、点点头。象是还很亲切地说了声;“清菊姑娘好。”清晨里逶迤的水泥路上布满露水,上面从围墙边伸过来的芙蓉树杈也往下滴下水珠来。老蔡就一路关注的看着她走过去。

水泥路没多远就变成了柏油路,栀子花也在这转弯处截止,过后便是绿叶更浓密的杜鹃。顶上的芙蓉树杈到了这里却更浓,都密密的伸进来遮盖到了头上。正在这转弯处弯腰扫着芙蓉树叶的苏秀娟大姐早早的就站直身来,然后露着亲亲的微笑迎向她。看着她的面庞,看着她的身姿,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正对着她亲亲的一笑,随即象老菜一样,跟她道一声;“好。”然后象老蔡一样,把关注的目光送往她。

红色大理石门口有意无意的迟滞的人们,恰到好处从门卫室里走出来的老蔡,还有扶着扫帚把亲亲的笑容迎向她的苏秀娟大姐,都是有意的见一眼唐清菊的美丽。她那清丽的面容,闪亮的眼睛,还有精巧又呈流线美的鼻子,以及她那白皙的脖颈下面黄底绿花跟这清晨里摇曳在微风中的杜鹃叶溶为一致的短袖绸子衬衫。那衬衫的袖口刚落到臂膀的丰满处,一个小人字形的开口边缀着一前一后的两颗紫色的钮扣。恰到好处地紧着光滑的胳臂,连半分的多余都没有。把个皮肤雪白、细腻光滑的胳臂映衬得尽亮尽美。那半高开的领口也一样,恰到好处地紧帖着细白的脖颈,两朵半开的牵牛花朵傍倚在领口上。而往上,白皙的脖颈,雅致的下颌,接着是红润的嘴唇。这些,都跟那灰白长裤的脚底下在清晨路面上踏出脆响的脚步一样,让人在愉悦中感觉到美丽。美丽就伴随着美好,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美丽能带给人好心情。

但也有见不得美丽的。

不过,那廖如神当年给唐清菊算命时尽管只是胡口乱刍的话,辟如说唐清菊花是七彩仙子下凡,五月福灵童转世,五叶真火护体,皇天厚土养命。却奇怪,有些时候又冥冥中有些应验。

就是这一天,唐清菊跟门口的老蔡打过招呼,又跟清扫芙蓉树叶的苏秀娟各道了一声“早,”然后转过杜鹃叶绿的花圃,走进三进楼中的一栋,也是她们部门的县府机关。然后沿着拐道,上了中间的木楼梯,进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虽是很简单,一块压着几张小照片的玻璃和便条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尊断臂维纳斯象,一摞文件,一个笔筒。此外就是一张能容坐得下两个人的木椅和一张两开门的玻璃门木柜。可景色却非常清爽宜人,推开窗子,重重的春樟树叶一簇一簇的从棂栏中伸进来。跟着,还未散尽的晨露、滤过的空气,也掩袭进来。

秋日的木楼板屋子里显得很干燥,从窗外透过树叶中射进来的阳光中冒起缕缕的尘粉。唐清菊往屋外的水笼头处接了些水扑在了地面上,接着也把木椅、两开门玻璃柜抹了一遍。

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从楼梯响向通道,接着从通道一直朝唐清菊的办公室响来。唐清菊几乎不用去细辨,就知道是主任郝月标来了。这楼房曾是建造在檀用木料、而水泥运用还不广泛的五、六十年代。所以屋内的楼板,楼板外面的通道,还有通道下去的楼梯,都是用的木板结构。而且还都是杉木板。这杉木板因为已经很有些年岁,又逢着秋日的干燥,不止是人走在上面会发出来紧绷、清脆的响声,而且还因人而异,因鞋而异显出不同的风格、特点来。郝月标的双腿走起路来有点儿象小时候得过斜胯病,一只脚重一只脚轻,极有特点、却又不象是有浓重规则。踏在这脆声响应的木楼板上,就更显得明显。

“唔,嗯。”

来的就是郝月标。他进了屋,发出两声对象不明的“嗯嗯”后,就径直在玻璃柜傍边站定。他抱着一大包的茶叶,正一包一包往两开门的柜门里塞。

“楼下很潮,茶叶这东西又最怕潮,只好放你楼上这柜子里来。”郝月标一边拉开玻璃柜门把茶叶往里塞,一边眼睛盯着唐清菊这边说。

“你放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放。”唐清菊伏在办公桌上找她的文件。她没有抬头,只是简单回复一句。可忽然的,唐清菊微微蹙起来眉。她感觉郝月标眼睛盯在她短袖衬衫下面的细白胳臂上。

“早上还好吧。”

“好,您也好!”唐清菊微微笑笑,朝玻璃柜这边望了一眼。见郝月标正把塞往玻璃柜里的茶叶拿出来一包,撕开封口,然后慢慢的把茶叶往茶缸里放。

“人要懂得放松,不能老是工作、工作!”郝月标象是把戏茶叶往缸里放得很认真才行,所以稳稳的、细细的。可他的眼睛却没有在茶缸上,也象是望着唐清菊背后窗外的春樟树,也象是望向别的地方。

唐清菊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这上班时间就是用来工作的,“不能老是想着工作!”她有些觉得找不到那个共同点。

良久,象是感觉出来足够别人放十个茶杯的茶叶了,郝月标这才把茶叶包放回进玻璃柜里去,接着转头往柜边的木椅上瞟了一眼,象想坐下来一会又打消了主意,这才盯着伏案的唐清菊望了一眼,慢慢的出了门去。长长的木楼板通道上,那一只脚轻、一只脚重,很有特点却又觉不出浓烈规则的脚步声便一路朝着楼下响去。

唐清菊开始整理上头布置的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的文件。文件的材料以及各节点都有了明确的规定,唐清菊只是加些语句连贯起来再把重点强调一下,统一一下语言风格就行了。她想上午把它写好,上再上交郝月标审查一遍。上升的太阳已经把落进屋里的阳光收了上去,细微的风摩娑着窗外的树叶,那轻微得似喁喁私语透出来的细腻,使人用起脑来思维敏锐得犹如溪水般流畅。

可就在这时,外面的木楼板通道上,又响起来那一脚轻、一脚重,特点很明显、却又缺乏凝重规则的响声。

郝月标这回省却了唔、嗯,也没有说别的,只停留在门口站立了一下,就慢步踱到了玻璃柜边。几乎就完全是上一回的翻板,郝月标拿着茶叶包往茶缸里放茶叶,都是凭着手的感觉。他的眼睛又象是望着窗外的樟树,又象是望着唐清菊的办公桌,又抑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只是后面感觉缸子里的茶味塞得差不多了,才机械地把茶叶包放回到玻璃柜里。接着毫无顾忌地盯了唐清菊一眼,才拖着缓缓的步子,走向门外的通道。跟着,木楼板的通道上,又响起那轻重不一的响声。

唐清菊扭了扭头,忽然感觉有些找不到刚才那小溪流水般清晰的思维感觉。就象已经写上的几个字也突然放大了来。

唐清菊只好放下水笔,走到窗前站了下来。樟树叶子在太阳照谢下泛着光,唐清菊觉得新奇,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果然没有别的叶子那种毛茸茸的感觉。细微的风,透过樟树叶子吹落在她的面颊上,落下一遍沁心的清凉。回到办公桌傍坐下来时,唐清菊依然有了思维的宁静。可刚拧开水笔,还没来得及落下,很明显的,木楼板通道上又响起来郝月标一步轻一步重的脚步声。

“这郝主任也是太不怕麻烦了!”

唐清菊忍不住笑了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她想,这郝主任就为了不让茶叶发潮,竟然宁肯一次又一次的爬楼梯。虽说身体健康,毕竟也不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了,能一点不怕累么。

屋外的太阳看着渐渐地有些火辣,环流进屋里来的空气把热流也带进来。唐清菊感觉这简报象是没法写,干脆也就停下笔来。傍边郝月标又在往茶缸子里放茶叶,唐清菊没有去望他,心里忍不住笑了笑,想说一句;主任您这是第几次上楼来拿茶叶了?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2

郝月标自己却记得很清楚;包括这一次已经是第五次上楼来拿茶叶了!前前后后五次,上上下下就是整整十回!五次得费多少心思,上下十回也毕竟不容易。看看这一上午都才刚过半,总不能再接下来还跟着这样爬。郝月标转动着头脑,觉得该想有一个切实的法子。

很可能法子很现成,郝月标随即就露出了笑容。往茶缸子里子塞完茶叶,他没急于走,而是瞧着唐清菊的办公室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后,便稳稳的在玻璃柜傍边的长条木椅上坐下来。郝月标人坐下来,缸子还握在手里,象是就着来拿茶叶、顺带着给唐清菊讲点什么,又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有这样一件事。”

郝月标脸孔平平静静的,没有任何的表情。说完这一句,他朝唐清菊摇了摇手,示意她听着就是了。看着唐清菊把手放到桌子上,象是准备凝神睇听的样子,便接着说起来;

“有这样一件事。科技局的胡闲成一天跟下属吃饭。饭吃到一半,服务员端上一盘撒着胡椒面的韭菜。放下盘子,服务员跟着作了介绍,说这菜是送的,也是本店一个颇具一格的特色菜,名叫‘千筋叶,’最具壮阳功效!

这胡闲成一边伸出筷子往碗里挟,一边笑着说;

‘只听说现在的野公猪身上的那东西功效最好,力度超过了鹿鞭。没听说过这韭菜叶也有这功效。’

这胡闲成本也只是随便一说,不想这下属却记在了心上。那会儿因为田土到户,退耕还林,所以山上林木一下茂密起来。野猪虽是也已有不少,但公的不多,而且这公的还很难捕获。可这部下还是一下子给胡闲成弄了三根,还用一个绑着红绸丝带的盒子装了给胡闲成送了来。胡闲成把这野公猪身上的东西一拿回家,就让老婆林丽花给他弄。胡闲成的老婆是医院的护士,一看就知道是起什么用的东西。又平时就对胡闲成有些不满,这会一看,随即就往傍边一丢。说;

‘你不吃这个都忘了回家,吃了这个就可能整夜不归!’

胡闲成当下就给林丽花作下保证;若是吃了这东西不归,以后就当人暴众也不喊他人,喊他‘驴!’

胡闲成软硬一兼施,林丽花也就给他弄了。她也省得麻烦,干脆三根一古脑儿就在蒸锅里一回煮了。胡闲成本是满怀高兴,以为从此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可是过后觉得感觉也差不多,没什么大反应。想想自己闭着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没有一点味道的大锅汤汁喝下去。结果又不管用,心里就有了气,于是嘴里就狠狠骂了句;

‘也不知道这哈卵从哪些搞来的水货!’

这‘哈卵’的话是最侮辱的骂人话。以前这地方也不骂这话,大概是从乌柚那边传来。这地方的人宁肯你骂他‘发瘟,’都不愿你喊他‘哈卵。’胡闲成把那下属骂得那样狠,就是有意的。按他的意思就是说,人家又没有说要你送。你既然要摸驴拐拍马屁就拣起用的来,这送的东西又不管用还害得他白高兴,这比不送他还脑火。胡闲成骂完,随即就气咻咻的,吩咐林丽花把这剩下的筋给丢了!

‘这真是个哈卵!’

林丽花也跟着骂了一句。在她看来,胡闲成整天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歪心思,有八成就是这自作聪明的下属给怂恿出来的!林丽花骂归骂,自然也巴不得丢了。但也不想让人看见,就拿原来那个包装盒子给装了,照原样绑上红丝绸带,顺着去上班,就丢到了垃圾箱里。可是,胡闲成,林丽花万万没有想到,这三根野公猪身上的东西一丢,竟然丢出麻烦来了!”

“喀。”

忽然轻轻的一声响起,象是水笔落到了纸上的声音。伏案握笔的唐清菊站起身来,随即往堆积在桌上的文件堆里翻了翻,找出来一份文件。

看着唐清菊站起身来,郝月标只好停住了口,也跟着站起身来。他悄然的瞟了一眼唐清菊的眼睛,这一瞟,让郝月标心虚中又增添上不自然来;唐清菊那眼睛,明澈而清丽,纯净而无邪,一尘不染,一丝不苟,惋如一面镜子。仿佛他心里头那点个邪枉念头早已在那明镜面前剖析得裸露无遗。郝月标极力想让自己不感觉自惭形秽,可怎样努力都是枉然,象是身子忽然间都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他随即就象逃离似的低下头来,谁知就象本能跟习惯似的,一眼又瞟到了唐清菊的脚上。那本就光滑的皮肤让黑色的凉鞋衬托得更加白净,白净里透着光滑,就象玉刻冰雕似的秀美。随着唐清菊黑跟凉鞋的挪动,敲击着杉木楼板的声音也是那样的清脆、优雅,犹如美妙的音符。

郝月标忽然地,涌起来一阵无可抑制的脸红,他忽然觉出唐清菊发现他盯着她的脚下。而且就在这时,他听到唐清菊喊他的声音;

“郝主任。”

郝月标稳了一下神,忽然地涌起一阵欣喜。他猜测着唐清菊可能问他;这讲的是故事,还是工作材料?郝月标想,只要唐清菊一开口,两人一对话,他就算有尴尬也就烟消云散了。可他一抬起头悄悄瞟向唐清菊时,却不由的感觉一遍的失望。唐清菊也就这喊过一声后,眼眸一片清澈平净,面上神情惋然,什么也没再说,好象这屋子里就她一人。

“主任,我得去把这份文件打印、复印一下。”唐清菊说着时已经到了门口,有些象突然想起来屋里还有他这个人。

郝月标机械地点点头,这机关里的文件打印复印都得到街面上去,他也不能去探究她这文件是不是一定就要这时候去打印。那店子也就在机关门口,每天机关里都有些部门把文件拿去那打印。实际上也是他安排指定的,他答应照顾人家生意。

郝月标只好也跟着出了门来。心理上虽是有些儿不自然,但他竭力想显出来不当回事。所以也没急着下楼,却是穿过楼梯间往西头这边一排的办公室瞧过来。刚好群工办的门开着,他们部门的办事员小赵也在里面,他随即就进了屋去。跟小赵把各乡镇的群工工作聊了一会,实际上也等于是闲扯。因为你这上面说是怎样怎样,可在乡镇里也就是挂了块牌牌。不过这番闲话一扯,对郝月标却很有好处。他下了楼回到自己办公室时,原来心里的那点儿不自然感就一扫而光了。可是往沙发上一坐,郝月标忽又涌起来一阵懊恼,手上的缸子里空空如也,忘了往里塞茶叶。这与前一阵五连贯的去放茶叶,岂不大相了径庭!

郝月标倒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懊恼。岳母佬从家里打来电话,说来了客人,让他中午一定回家吃饭。岳母佬有些儿自以为是,他连老婆叶春萌都不管的事,她却常常胡来操心。所以他也不认真,中午回不回家吃饭他也说不定,所以只是唔嗯、唔嗯的敷衍一句。

接着县长高文深刚刚进来问他要了份文件,史志办的人又来请他过去。说是他当主任这些年里,看是不是还有什么补充。史志办在后边的二栋,人家也不能把材料都背了来,自然得让他走一趟。到了那里,也只是看一看。他觉得这编委都是老手,无非也就是形式让他过一下目。郝月标匆匆的看了一遍,也觉不出什么,心想除非是把唐清菊这个美女写上去!随即心里笑笑又觉得自己这也并非就是荒诞,美女未来将更为世人心仪。几十、百年后,不定就真有人谟拜。

郝月标这一弄,心里就已经不只是轻松,还跟着愉快了。待他沿着两边长满野茶花的花圃,穿过花圃中间的一段鹅卵石通道,回到前栋来的时候,看到唐清菊已经拿着复印好的材料从机关的红色大理石门口进来。从镶嵌着红色大理石的大门口到机关的楼前,都是曲径回环的花圃。花圃里错落着的是一丛丛的美人蕉和开着白花的山茶花,红白相间还有大片的绿叶环扶。上穿黄绸绿底染着桔色碎花衬衫、灰白长裤的唐清菊从中走过来,有些象花丛中的蝴蝶。郝月标觉得眼睛眯眯朦朦的也弄不清自己是在云雾里还是在花飞中飘浮!看着唐清菊越来越近,郝月标就地转了个圈,象刚好从后面史志办回来刚好与她撞个正着。

“回来了。”

郝月标先自打了招呼,趁机往唐清菊脸上望了一眼。接着脸上的肉往外一咧,露出来笑容。

“那店里没其他人,一下子就弄好了。”

唐清菊很和平地微微地笑了笑,朝他举了一下手中的材料。随即转身踏着木板楼梯上了楼去。

郝月标回到办公室,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要作的事很多,不作也可以。而且也不知道身体里哪根不安份的神经让触动了似的,他也安不下心来。可是要说兴奋,又觉得没有理由。按下神经里的心猿意马,又实在难奈。

郝月标心里想着,顺手扯过一份文件翻动起来。翻着翻着,一种很自得的自我感也跟着上升起来;这栋楼里的一把手都是来来去去走马灯似的换,唯独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却是稳坐钓鱼台,算起来他几乎可以说已经是三朝元老。机关里上下联络,左右摆布,前后通融,各方面都少不了他从中周旋。他多作点什么,或者少作点什么,走多少部门,串多少门子都在情理之中。自己管辖下的秘书办公室,更自然是来多少次、去多少回都无需要一定的理由。想到这,郝月标停下手里的文件翻动,很自然地笑了笑。他决定,下午上班后,就着上楼去拿茶叶的机会,把没有讲完的故事接着讲完。

                         

 3

郝月标中午吃饭虽是回了家去,可也没有在家待多久。家里来了客人是真,但也只是女儿的舅舅。叶春萌对他就是爱理不理,瞧他一眼也是冷若冰霜。就算对他有什么话说,无非也是那老老一句;

“在外面有猫肉吃!”

这句话叶春萌成了口头禅。什么意思,他听得懂,也听得生了茧。但他一般也不理,也不回她。心里反倒有些巴不得的乐,这等于是叶春萌承认放任他自娱。这正是他希望的,甚至是经过无数次的反侦探得来的。不是叶春萌曾经累得精疲力尽、后来自愿甘拜下风,承认凭她的能力抓不到他的把柄,不会有这样的结果。这让他省去了多少的麻烦。孩子的舅的眼神虽也无形中起了这样作用,但毕竟与叶春萌较起来又超出了范围。所以他这一来反倒等于打破了一种平衡。让他没有了自如感。岳母佬虽是话多,而且就有意找他说话,象是和事佬。可也就是象多了个阵线似的也比平常多。这一来,郝月标反倒比先前早来了办公室。

下午的太阳有些火辣,花圃里的美人蕉点缀着蝴蝶痣的红色花朵晒得耷拉下来。从绿叶花扶的鹅卵石路到机关大院,一片静谧,仿佛听得见花蕊中悉悉的虫爬。

郝月标开了办公室的门,从隐蔽处拿出来深藏的茶叶,抓了两把放到茶缸里,倒上开水,就在办公椅上坐下来。他拿起一叠文件翻了翻,其他的都已经处理好,只有市委关于根据上面指示精神发下来的关于加强领导干部思想修养的文件还有几份没有到位。几个副县长的他早已分送了去,其他有些该自己来拿的部门也大都拿去了。只是经营局、人事局的还在这。最后一份是自己办公室的,郝月标抽出来大概浏览了一下,随即放进了办公桌右边的小柜子里。虽说有些东西看不看,或者细不细看是一回事,这一类的事要集中讨论、要说出各自具体意见也决没有谁会提到他这个办公室主任面前来,但要便于以后必要时的查勘。

上班了,郝月标的办公室照例会有一会儿的繁忙。县长高文深进来,说是明天上午要召开市委关于加强领导干部的思想修养的工作布置会议。跟电视台联络是必须的,但看是由宣传部出面联系,还是由政府办公室这里出面联系。郝月标当即跟高文深建议,象这类思想工作方面、又处在工作前期的宣传发动阶段,应该还是由宣传部门出面好。高文深随即点头,让他跟宣传部门联络好。高文深走后,经营局的李局长也过来把文件拿了去。跟着有几个部门的进来问了几句话,就都下的下乡镇,去的去企业,回的回办公室,郝月标的办公室也就安静下来。

郝月标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就只剩下人事局的了。想想他们一把手老谷还在医院里,这个陈淮山办事又没有个定规,不一定什么时候来拿。随即就拿了往抽屉里一塞,跟着掩了门,就往楼上唐清菊办公室来。

楼上气温有些闷热,楼下面的木楼板,房顶上的灰瓦,都散出来太阳落下的余热。唐清菊身上黄底蓝碎花的短袖衬衫下面,雪白的胳臂显出来微微的汗珠,光滑柔嫩的手指头却透出来红润。面颊上的红润几乎显出光彩,若是她傍边那座维纳斯有知,说不定会生出惭愧来。郝月标也怕忘形,连忙收回目光。忽然间,郝月标发现自己忘了拿茶缸子上来。眯眯笑着乘机望了一眼唐清菊,随即又觉得这样也好,说明自己也不只是为了拿茶叶才上的楼来。郝月标随即就在靠着玻璃柜的长条木椅上坐下来,忽又发觉无形之间有奇收获;这一侧坐着,无需顾盼,就把唐清菊清秀的脸颊,流线的鼻梁,诱人的耳鬓,芬香的发丝尽收眼底。

郝月标仍跟上午一样,不作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表情,接着讲起了他的故事,他怕唐清菊记不起来,所以重复了前面一句;

“却说胡闲成立的老婆林丽花把塞在精美的包装盒子里的野公猪身上那东西往垃圾箱里一丢,不想倒丢出麻烦来了。

林丽花刚把那精美的包装盒一丢,恰好就有一个有些年岁的女人走了过来。这女人是农村租住来城里做生意的,所以有个很特别的习惯。平常走在路上,看到一个空水瓶、凉茶罐什么的,都会捡起拿回来当废品卖。这一看到林丽花丢在垃圾箱里的纸盒上面扎着绸丝带,盒子又是那样精美,心想就算里面没有有用的东西,这纸盒拿回去也装什么都好,就不用也可当废品,也就捡起拎回了家。

这年岁大又很舍不得的女人回家把盒子打开一看,见三条软耷耷又有些泛白的东西也弄不清是什么东西,本想一下丢了,可拿起来闻闻,除了有点臊气外也没有别的气味,又觉得丢了有些可惜。转头一看,瞥见男人摆在屋子当中的牛筋篓,便顺手一下就捣鼓掺进了男人的牛筋篓里。这牛筋是男人廉价从那些杀牛、杀驴的摊子上把膀呀、蹄的收回来,架上火一炖,然后把里面的筋剔出来,再拿出去当精品卖。这牛筋炖出来也是软乎乎白耷耷的,把这三根筋往里面一混,也不太明显。不想男人天亮挑着篓子摆去摊子上,人家扒拉来、扒拉去,到晚最后还是剩下这三根筋回来。这年岁大又舍不得的女人想既然卖不出去,也就干脆煮给男人吃了。这男人吃法又不同,连筋带汁,一古脑儿全往嘴里咽。女人因为不清楚这自己拿回来的到底是啥,见男人还吃得起劲,也就问男人;

‘味道怎么样?’

‘粉沙沙的,味道还可以。’男人嘴里叽咕叽咕的嚼着,边回答。

这男人吃着吃着,没成想情况发生了。因为就这在这时~~~。”

“您这个故事的结尾别人都猜得到;那女人的男人头大了!”

伏案写字的唐清菊忽然很平静地冒出一句。也没有抬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放下手里的水笔。

“不是头大,是~~~~~。”郝月标陡地一阵欢喜,以为对上口味了。正想接口淋漓尽致来发挥,却还没说得一句,就让唐清菊打断了;

“那男人家里的女儿、媳妇都在傍边,所以他头大了!”唐清菊仍然伏在案上,连头也没有抬。

这一记闷棍太猝不及防!郝月标刚刚浮起的一点笑容因为没有来得及收回来,一时间眼睑张成老大,面颊上的肌肉也是挤成一坨,嘴巴也是张开着,他陡地觉出,自己这会儿的形象实在是不太美观!

屋子里陡然间寂静下来,仿佛空气都已经凝滞。连窗外春樟树叶子也丝纹不动,连相互间细微的摩擦声都没有。

好不容易过了一会,郝月标有了些自如。忽然间,郝月标也就在抬头一瞥中,忽然觉得唐清菊美丽的面庞间,清澈的明眸里,隐隐飘出来一股凛然神圣气。象山谷中的清幽,象广袤中的浩然,象大海里的神淼。这一发现,让他那强打出来最后一点的自得感,陡然之间毫厘不值的化作了烟尘。

“美就美矣,竟然还透出来神圣气!”

郝月标很有些沮丧地在心里嘀咕一句。忽然间,他想起来,人事局的陈淮山曾经渲染,说菊花村里的人都把她喻为天使。想想这唐清菊也可能真就不是一般的美女!

郝月标从长条木椅上站起身来。他准备的故事还很长,后面还有那连汤带筋吃下去野猪筋的男人出了状况又去找了胡闲成,胡闲成倒不在乎赔点钱,只是后面感到一连串的可惜,而且觉得有些错怪了那属下。这又招来了他老婆林丽花的嘲弄;

“真是小心眼,送礼的人只有心不是真、情不是真,货绝对不会来假!”

接着还噘着嘴巴把胡闲成嘲笑;“这东西得连筋带汁一古脑吃才管用都不懂,还说自己是科技局的!”郝月标这时候不止是觉得这整个结尾都已经没有意义,就是再多说一个字都不止是无聊甚至是会让唐清菊觉得无耻!郝月标站起身来拖着颇有些重的脚步,缓缓地往门外走。他想让自己的脚步声自然些,可杉木楼板因为过于干燥发出的响声却是有些刺耳。

郝月标回到楼下的办公室,忽视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脸上是冰一样的凉,象是血都阴浸浸的。心却象火一样的烧,巴不得泼上一瓢水。他猛然的,端起办公桌的茶缸咕噜噜一阵猛喝。尽管喝着喝着感觉不对味,极象从水管里接来的自来水。郝月标也顾不了是自己心绪慌乱口味变了样,还是真是自来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4

这茶缸里的水还真不是郝月标心绪不宁觉得喝着象是自来水,而是真的是自来水。茶缸里的泡着的茶叶水变成了自来水,自然就是有人捣了蛋。

上午,人事局的副局长陈淮山坐在猪皮沙发里,总有点辗转反侧的感觉。原先在农机局时养成的工作习惯是,办起具体的事务来得心应手,就象唐清菊曾经那个档案一样,他很轻易地就有了自己的主意,而且后面做得还很圆满。可是挪开具体的事务,要他从各样的文件、或者凭借思考想象、去生出自己的什么主观意见来,他就根本不擅长。所以,有时候他坐在猪皮沙发上,会生出找不着事干的感觉。这会儿陈淮山坐着坐着,就觉得屁股有点儿发烧。站起身来刚走到楼梯间的门口,看着花圃间栀子花、杜鹃花,绿叶花丛里,鹅卵石通道逶迤其间,一直延向前面的县府楼房。这一看着,陈淮山忽然想起来郝月标办公室那里有个市里面关于加强干部思想修养的文件,是要他们去拿的。想着正好顺着走一走,也就踩着鹅卵石小路朝着前栋走来。

陈淮山来到郝月标的办公室,门是掩着的。他也不习惯敲门,又觉得郝月标的办公室平常里也是人声不断,总有些各方面的人来找他说点什么、商量点什么,或是要什么资料、文件。随即也就顺着一推门,可是刚欲张口喊一声“郝主任,”却见办公室里没有人影。掩上门出来,陈淮山往傍边经营办的小伟问了问,小伟转头望了一眼说;

“刚刚还在办公室里。”

刚刚还在办公室里,就证明是来上班了。陈淮山绕着郝月标的办公室前后左右一望,还不见郝月标的身影,决定还是等会儿来。沿着鹅卵石道往他的最后一栋走,穿过二栋时,倒是人影憧憧,人大的林主任,法制办的一把手老吴,还有发改委的金局,都一一碰上。只是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觉得谁的眼神里都显出来了不起。没有一个肯示弱中的那了不起的成份又很多种,当中或许自认有学历高或许自恃朝中有人或许自思能力非凡等等等等,他也读不懂。他是挑着猪栏淤从田头让人喊上来的,所以总也找不到那种同感。随即应付一下,仍就回到他们人事局的末后一栋来。

陈淮山刚一在猪皮沙发上坐定,隔壁分管档案的秦小丽过来说,卫生局的龚仲清局长刚才来,说他们系统一个干部的档案过去有些错误,有些材料需要补充,需要~~

“老谷很快就回来了,都等老谷回来再说!”陈淮山一扬手,打断了秦小丽的陈说。他觉得这些在他看来是芝麻小事到了别人眼里就可能是大不了的事,反正一把手这几天也就出院回来了,这些事还是他去处理好。

让秦小丽回了办公室,陈淮山随即想想,觉得这会儿郝月标应该是回了办公室了。随即从猪皮沙发上站起身,又往前栋的郝月标办公室走来。可是推开郝月标掩着的办公室门,又没见到郝月标在里面。陈淮山找着经营办的小伟一问,小伟也是句同样的话;

“刚不久还见着郝主任在里面。”

陈淮山微微蹙了一下眉,觉得自己就好象是专拣郝月标不在的时候来。想待在屋里等,又有些耐不住。看看时间已经不早,陈淮山想想,干脆就下班时候再来。郝月标不管去哪里,下班时总得回办公室来。陈淮山转手随即仍就把郝月标的门掩了,沿着花圃间的鹅卵石道往回走。

陈淮山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经营局的小伟说几次都见着郝月标,可自己却几次都没碰上,想想他又能去哪?

陈淮山站地花圃边蹙了蹙着眉头,也就转身就回了办公室。往猪皮沙发上一坐,忽然想起来早上一口酒都没有喝。这东西喝惯了不想也好,想起来就舌头嘴巴有点反应。可是舌头舐嘴皮总是不受用,随即什么事都丢到了一边。嘀嗒一声门一锁,提前回了家。

提前回家也不能喝酒,老伴不让。酒老伴不让,却丢了手里的菜篮坐到沙发边来,说给他一件事;

“郝月标是个花心的脚色!”

“你从哪听来的?”陈淮山狠狠瞪了老伴一眼,想她无事生非!

“叶春萌自己说出来的,她们都~~。”

陈淮山手一舞,让老伴去炒菜。

“我是说你能不能给郝月标点提醒。算是帮了叶春萌。”老伴一边起身往厨房走,一边揩着围裙,眼睛望着陈淮山。

“瞎说!”陈淮山没好气的嘟出一句。这种事有提醒的?他这个人事干部能随便去提人家这样的醒?

陈淮山中午算是把早上的酒补了,可多喝了几口睡觉又睡过了头。来到机关大门口时,秦小丽她们正从里面出来,说是去医院看望老谷。老谷过两天就出医院了,也算是他在医院这段时间里的最后一次。见秦小丽她们开了车,又连喊他一起去,陈淮山也就跟着上了车。

谁知到了医院又得呆一会,大家心里都没有了来时的轻松。老谷过两天不是出医院,而是得转去省城。去省城后就不是那么容易见着了,尤其是不知道到省城后又是什么一种情况。说什么珍重的话又怕引起老谷沉重,只好都装出快快乐乐的笑脸。

回来在大门口下了车后,走在环绕机关的柏油路上,陈淮山想老谷既是一时又回不来,事情也就不能全都往后推。随即也就想到了那份文件,心想上午跑了两趟没遇着郝月标,他这时候应该是在办公室里。陈淮山下了柏油路,绕着花圃的曲径,就往郝月标的办公室走来。

陈淮山这回是真的有些想皱眉头了。他推开掩着的门,往里一看,又没见着郝月标!只见着办公桌上的茶缸茶水还冒着热气,茶缸盖揭在一边。桌子上面也没有文件,往四下里瞧瞧,也没有,显然郝月标丢柜里了。陈淮山出了门来,找着傍边办公室的小伟一问,小伟又是那句话;

“没多久前还见着郝主任。”

“风鬼!”

郝月标脱口而出,说出来一句自己也弄不清从哪学来的话。一抬头刚好就是郝月标办公室的门,随即又推门走了进来。也不知心里不高兴引起来想出出气、还是想发泄一下不快什么的,陈淮山忽然的想给郝月标留下点记号。一瞅瞅见桌子上的茶缸子,泡着一缸子满满的清茶在那里,立刻就端了出来,往过道边上的水沟里倒了。随即扭开自来水笼头,哗啦啦灌满一茶缸,端了回来仍按原样放回桌上。

这一把郝月标的茶缸里装完自来水,陈淮山就没有不高兴而有点快意了。他这一快意就容易咧开嘴,咧开嘴就显出来笑容,所以回了办公室来让秦小丽一看到,便笑着问他;

“老陈,转正职啦?”

“也不一定!”

“那要嫂子晚上多炒几个菜给你送酒祝贺呀。”秦小丽跟着又打趣一句。

陈淮山笑笑。忽然地又没有了笑脸,他想起来上午里回家去,老伴给他说的那话。兴许郝月标就真有那见不得美丽的不好毛病!陈淮山倏然地从猪皮沙发上站起身来,咚咚咚,穿过机关大院的二栋又三栋,又上了木楼板踏步,沿着木板通道,来到唐清菊办公室。

屋里没有见着郝月标,美女唐清菊正伏在办公桌上写着字。陈淮山想问唐清菊,郝月标是不是来跟她有什么说的?忽然地觉出那样,就是最方便让人喊自己喊二百五!随即也就跟唐清菊打了下招呼,回到楼下来。经过郝月标办公室,倒正在里面。陈淮山跟郝月标拿了文件,正往门外走,忽地郝月标在后面喊住他问;

“老陈,你刚才来过?”

“没有!就是这回来拿的文件。”

陈淮山早就看到那郝月标那茶缸里的水喝得了干干净净,心想他不病还好,若是病了,那不自找麻烦!陈淮山很干脆地回了郝月标一声后,迈开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王曙明)

 

                                

5

却说郝月标听着陈淮山说“没有,”又觉得他那样子也不象是说假,当下眉头就有点儿皱皱起来。说实话,郝月标倒也有点希望是陈淮山,他平常本也就是凭感觉、任性做事。就是做点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有什么目的。

陈淮山已经走了,郝月标却还在蹙起眉头思忖着;是谁把自己缸里的茶换成了自来水,让他把自来水当茶喝呢?陈淮山既是不曾来过,也就没有可能,那会是谁呢?

郝月标本想重泡一杯茶,可还是待坐着没动。他的心思渐渐凝重,这人会是谁?怀有怎样的目的?是暗示他有人已经在关注他呢,还是仅仅出于提醒注意,他总觉得有原因。在机关的这些年,他形成了一种很莫名的习惯;虽是盼着有人对自己来关注,但那却是上面的人。市里的,省里的,有人来关注才好。能有更上级的人来关注,那就好上更好!唯独不希望机关里的有些部门的人来关注,不希望比自己职位低的来关注,不希望老百性来关注。特别是这样让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注。虽说这种感觉弄得精神有时候很疲惫,但总是愈疲惫愈这样想。

郝月标站起来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口朝着周围望了一遍。四下里静悄悄,连外边花圃的鹅卵石曲径上也不见走动的人影。接着又绕着走廓里的各间屋子转了一遍,大都下乡镇、企业去了,门都锁着。一两间开着的,人也正低头办公,怎么也看不出有谁无缘无故来给他倒了杯自来水去。

坐了一会,到下班时候了,听着门外走廓里办公室的关门声响起,郝月标却还想着坐一会。坐下来,他把这一天里回忆了一下,不想倒引得心理一遍的灰暗。上下跑了十几次踏步,一个故事两个上下午都还剩下一半。还摊上一杯不明来路的自来水。这种莫名的沉闷感不止让他觉得懊恼,甚至有些沮丧。就好象走惯了顺风路突然遇上了打头风一样。

出了机关大门,郝月标已经不再想自来水那回事了。可这延迟出机关来,本是想错开别人,没想到了大门口却正好迎上高文深从乡下回来。还有凑巧的是唐清菊、陈淮山都一起在那儿。他不止是绕不过,高文深还先喊了他。

“来,来,郝主任。”

县长高文深笑着招手让他前去。高文深有个特点,谁下班晚了些他都会当你一身扑在工作上。他会很愉快,弄得你也不能不愉快。这会他让郝月标跟陈淮山、唐清菊站一边,自己让在一边,指着一个小姑娘傍边的泡沫箱说道;“这样,刚才是老陈跟唐清菊两个,现在加上你,三个,我跟你们一对三。你们猜对了这小姑娘箱子里冰棒的根数,就由我付钱。你们猜错了,就由你们付钱。”

郝月标这才注意到傍边还有个卖冰棍的小姑娘。他既觉得不好猜测,也对吃冰棍这些的不感兴趣。随即朝高文深说;

“吃什么冰棍,干脆,我请客,吃个排当好了。”

“喂,这也算是帮小姑娘一个忙。你们看,天都晚了。”高文深笑了笑,兴趣不减。

高文深既是这样说,就不好推脱。猜是明知猜不准,但也就唐清菊说十根、陈淮山说二十根,郝月标说五十根的胡乱猜一气。结果是九根。四个人九根冰棍,二四得八剩下那根高文深说一定要奖给他这个下班最晚的。老陈年纪大,唐清菊是女士,县长更不好推,郝月标只好硬着头皮吃完。这三根冰棍一吃完,整个肠胃都凉透了。结果钱也是他付的,高文深说他猜着离的最远。

回了家,岳每佬已经把菜摆到了桌上,等着他。叶春萌弟倒是已经走了,只是岳母佬的叨唠没变。一边给他拿着碗筷,一边又跟着说;

“饭菜回家吃,家里的干净。”

“人家在外有猫肉吃,不吃你这饭!”

叶春萌却还是那句不变的老话。而且神情也是老样,不不卑不亢,不慌不忙,不轻不重,也不笑不怒。

郝月标不理不睬,就象叶春萌这话是说别人的一样。愚笨的岳母佬却自以为是的插进来加之一番渲染;

“这猫肉就实在吃不得咧!猫是有九条命,死都不得死的东西,非把它挂在柳树上不能断气!你知道什么缘因呢,就是它身体里有遗传吃过死人肠子的因子。想想那是多么龌龊的东西!这城市里的猫,就更吃不得。它根本就不抓老鼠,而是找肠子吃。千万莫跟人家去学吃猫肉!”

郝月标不知道岳母佬是笨、还是有意装糊涂,明知道叶春萌跟他一天冷冰冰,话都说不上几句,就是说他在外面偷腥吃。这话明显就是隐喻他在外面吃了猫肉沾了腥,竟还真当作真是吃了猫肉一样。可叶春萌不作声,他也只好默默听着,也就象那么回事一样。

晚上郝月标破例没有出去。叶春萌的脸上虽也只是平平淡淡,但却是早早地就洗了澡,穿着睡衣在沙发前晃了两圈后便去了房里。郝月标忽然想起来,叶春萌不止是当年,就是现在,也完全称得上是美人。高高的个子,雪白的皮肤,颀长的腿,站在人群里都是那样耀眼。而自己跟她已经记不起多长时间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了。郝月标站起身来,想往叶春萌房间里去。可刚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肚里咕噜噜一阵响,肠胃也涌起来不适,感觉有些四肢无力起来。郝月标想想有心也是无力,随即只好转了个向,进了傍边的房间。

在床上躺下没一阵,郝月标不止是肠胃不适,精神也感到虚弱起来。精神一感到虚弱,脑子就是一片荒诞,竟是连遍浮想起岳母佬说的那个死人肠子的那话。跟着是死人肠子、肠子死人,翻来覆去,弃也弃之不去。随即下面象是控也控制不住,不往厕所里奔不行。回了来,刚好一阵,又涌起来,又得往厕所奔。

“你这是怎么啦?”岳母佬看他连番的奔厕所,披着衣服爬起身来,皱着眉头显出来一遍关切。

“肚子不好了。”

“吃坏什么了?”

“也没吃什么!”郝月标虽是想起来下午喝了一茶缸的自来水,可觉得不至于一杯自来水就拉起来肚子,随即也就摇摇头。可毕竟是拉着肚子,不好受,郝月标便问岳母佬;

“家里有药没?”

“春萌说只有感冒药。”

岳母佬从叶春萌屋里问了出来,神情惋然的蹙起来眉。忽然的,她又象突然想起什么来,随即眉头一扬,朗声说道;“要什么药,土办法比药管用多了!”她也不等郝月标问是什么土办法。转身走进厨房,燃了煤气灶,也不放油,一连敲了三个鸡蛋,又撒进胡椒面。接着开了大火,一顿爆炒,直炒至鸡蛋成了颗粒。

“这个吃了能止泻?”郝月标接赤岳母佬端来的爆炒鸡蛋,微蹙着眉头问。

“阿呀,灵丹妙药!”岳母佬边示意他趁热快吃,边站在傍边说;“这止泻,没有什么比光锅爆炒鸡蛋管用的。”末了,又满含把握地引颌接着说;“不信,你看,明天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郝月标满以为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会没事,谁知不止是泻没止住,反到上边也呕吐起来。加之眼冒金花,骨子松散,浑身都疼痛起来。到了医院,想把病从根治,便挂了个中医。中医是个老先生,慢吞吞的。一把脉,便做着手势说;“你这是心虚火旺,脾胃正气不通,寒虚乘势而发,邪气趁隙而入。毒气已经浸入骨髓,得赶快住院。”

郝月标也不懂中医里的正气是指经行脉络之间的兴旺之气,所谓邪气是指专拣人虚寒时乘虚而入的浊气。所以虽是感觉头重脚轻、眼冒昏花,可还是止不住朝老中医望了一眼。看着老中医也不象认识他,又一脸的坦然,不象是骂他。随即也就豁然,心想不信就在美女面前有那么一点念头、而一个故事都还没有讲完,这老中医就能从病里看出来!

郝月标虽然不象老中医说的毒入骨髓那么严重,可却也是不轻。头两天几乎都跟病来时一样脸色带绿,到第三天面上才显出来点红色。后面老中医说要巩固,又住了四天。这一病,就整整住了七天的医院。

 

郝月标病好回来上班的第一天,高文深、陈淮山、都来办公室看他。高文深显出来很关切地问他;是不是那几根冰棍吃得大病了一场!,他话语虽满含关切,可面容上,却微露出来叽嘲,象是说几根冰棍就把他弄得稀里糊涂。陈淮山想着很可能自己给他倒那杯自来水远超出几根冰棍的作用,但他除了暗地里乐外,经着半句也不吭。他觉得那缸自来水能起到这作用,倒也是没有白倒!郝月标自然也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岳母佬的光锅爆炒鸡蛋成了雪上加霜,那满身寒气里又加入燥补,等于是关了门让毒素在里面弥漫。他不懂,懂了也不便说,便只敷衍说是夜晚里着了凉。没一会,唐清菊也进了屋来,问他是不是好彻底了?郝月标心里很欣喜,涌起一股轻松的愉悦。可他看着唐清菊远远的站在屋中间,象是有意与他保持着距离。她那美丽的眼神里,也不无缺少崇信的淡漠。他忽地心地一沉,感觉有点儿象是想着今日何当初!傍边,陈淮山还在暗地里乐呵着,说着酒话,县长高文深也还在笑着说那几根冰棍的事。郝月标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陡然间,一个劲的想起来调去另一个部门的事。他想,自己在这位置上已经这么多年,想挪动一下,高文件深应该会支持。

第二天,郝月标一上就中踏着木板通道去了唐清菊办公室。没有再去讲那没讲完的故事,却把放在玻璃柜里的茶叶,搬下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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