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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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传奇六；就因为不想遇上廖如神唐清菊走上了另一条巷口不想这一拐竟然遇上了为儿子交的三千一百元学费生活费里只有两张百元票余下都是一元五毛甚至还有角票的摆泡菜摊子的女人秦莲姣而且挺身而出帮她摆脱了窘境。
1
机关外面的小城跟小楼一样风景怡人。出了机关的大门，前面是上下一片红色的花鼓剧院，剧院前面的两条拱形大门外，是帖满精美的广告画的球场。一派绿叶婆娑的芙蓉树人行道，往东是越走越肃静。立着肃穆的铁栏杆、飘飞着积重的芙蓉树叶的是荣桓图书馆。点缀着雄鹰展翅图文、深透出厚重肃穆气的红色大理石大门里，是曾抚育出无数莘莘学子的第一中学。往西，一条幽静的小街穿过，便是人流不息的百货大楼。再往前，一长排的银行过后，便是环绕县城的淡河。河上宽阔的大桥对面一望无际，站在桥头展望去，流云彩霞映目，仿佛掂手可抵天边。每逢黄昏时候，唐清菊总喜欢邀上一两个女友，慢慢散着步，站在这桥头，迎着淡红的夕阳，看着那多姿的云彩，流连一阵。
说起来也就是唐清菊的生活里注定充满传奇。这天下午，唐清菊仍象往常一样，邀上林若芸，欲散步去往河边桥头。出了机关大门，芙蓉树掩映的人行道边上，一长截的围墙都是机关的宣传橱窗。忽然的林若云站下来，指着橱窗里的一副照相，笑着说，这个黄坤亚是她们家亲戚。唐清菊往橱窗里看了看，这黄坤亚是建设局的。一般下面局的人的照片是很少挂到橱窗里的，这副照片也只是会议照。唐清菊不知道林若芸怎么注意到了、还认识。唐清菊也就略带好奇地问林若芸；
“怎么会认识他？”
“他跟我们家是亲戚，我喊他姨父。”林若芸轻轻一笑，象是有点儿自得有这亲戚。
“哦，怪不得你注意到了。”唐清菊也跟着微微一笑。
“我这都要面临下岗了，公爹就托了他给我安排点什么事，所以这一阵子正求着他。”林若芸说着顿了一下，跟着低下眉说道；“我那公爹也想着帮我找事作，可他一辈子在供销社，自己单位都散了伙。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领导圈子也没一个关系！找来找去也还只能靠这个姨父。”
“单位里没班上了？”唐清菊说着悄悄望了林若芸一眼。
“都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去了。”林若芸摇摇头，露出抑郁一笑。
人行道上跟他们一样往河边去的渐渐多了起来，也有跟她们一样立下来往橱窗里观看的。唐清菊首不想林若芸勾起回忆，也不想她由此去埋怨她的老爸。林若芸当年读初中的时候，成绩就是跟她不相上下。读高中上大学本也不会有问题。林若芸也曾经跟她说过，要和她一起读高中、考大学。可她那种田的爹算盘打得精，说是中专毕业回来一样安排工作。一来一去，就早赚了好几年的工资。后面林若芸没拗得过老爸，只好填了个中专的名额。三年中专后毕业，分到了且棉麻公司。工资倒是早赚了些年，可没想到，这棉麻公司没多久就资不抵债，破了产。也就这样，林若芸这就只得另找了工做。事在人为，唐清菊不想让林若芸想太多，也就拉着手离开了橱窗。
两个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宣传橱窗，两个仍旧慢步往前走。恰在这时要跨过满挂图片的橱窗围墙转角，也是一个小小的路口，一辆公交车挡在了面前，也就完全忘了这事。
少许，公交车开过。她两个迈上台阶，傍边就是百货超市。人行道上没有了芙蓉树，全是一排新植的春樟。春章都经过修剪，没有横向的枝杈，嫩枝扶摇直上。泛着油光的绿叶虽是犹如鳞片般亮丽，却少挡了许多的太阳，人行道上就是一片太阳散落下来。太阳光照强，道上行人也密了起来。百货超市的大门里垂着的朔胶带上，太阳光照耀眼。出出进进的人中，老有碰着头颅的惊乎声响起。林若芸想拉着唐清菊往里走，也就打消了主意。
刚过了人流如织的百货超市门口，唐清菊想加快些步子，赶在落日前走到河边。可倏地又让林若芸拉着来到立着的广告牌前。原来牌子上帖着她们棉麻公司拍卖的广告。广告上说棉麻公司已经资不抵债，上面同意公司破产。原来的房屋地产，现进行公开拍卖，以还银行欠债。广告后面也用小字注明；剩余钱款按比例上交，作为下岗职工交纳社保。
林若芸看着看着，脸上阴沉下来。这棉麻公司就是她们单位，那会儿想着只是下岗，倒也没很大难受。这一见帖出拍卖公告，等于这单位就已经不再存在。想着自己读书毕业分配到这棉麻公司，曾还有过踌躇满志，梦想着干出一番成绩，转眼间竟是烟消云散，不知怎的，竟是有些伤感。这会儿紧紧盯着那公告，象是看着忘了神。
唐清菊只好给林若芸安慰，说现在有些人就辞了职下海去作生意的也有，何况公司破产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公司破产，说不定会换来很多人的新生。你这一失业，就必定要创业，说不定将来逼出你一个百万富翁来。林若芸却总轻松不起来，免强笑了笑又阴沉下了脸。
唐清菊接着又给林若芸说了些开心的话，林若芸显然也想到这也是历史的必然，也并非她们棉麻公司绝无仅有，也就面容开朗起来。随即也不再盯着那广告看，转身随唐清菊往河边桥头走。
恰好就在这时，林若芸包里的扩机响了，看了看号码，说正是她黄坤亚。百货超市门外就有电话亭，回完电话回来，林若芸面上象是有了开心。
“给你找到工作了？”唐清菊笑着为她高兴。
“不是上班，姨父说上班的事一时半会难找，找点闲事也没多少钱。但帮她找了块地做生意，那地儿平常日子虽是人少，但逢星期天、礼拜日，都还可以。”林若芸声音到后面有些沉，显然一下从旱涝保收走向自负盈亏多少也有点无奈。
“姨父说，让我现在就去他那，等会就跟我公爹一起随阿姨去那地方看看。”林若芸说着就往回走了。
唐清菊独自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街面上微风缓缓吹来，路边春樟树上的绿叶摇铃般轻响。唐清菊慢慢的走着，走到农业银行边上时，忽然远远的看到廖如神手拿竹竿坐在门口的过道上。事情的巧合就是这样来的。这时候若是林若芸在傍边，唐清菊也许就会继续向前，也不管廖如神在不在前边。可这时她觉得自己单个，就不想碰上这廖如神。在唐清菊的意识里，廖如神不是完全眼睛看不见的。当年虽是年小，但廖如神从她傍边过，手拿竹竿让前面的女人牵着，却很自如地说出声“牧童仙子，”那很难理解的情景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最深。唐清菊心想，包不准廖如神就不会认不出她来。若是他又一通神乎其神喊她算八字，就少不了让她为难。
唐清菊想着，干脆就折了个方向。转身避过农业银行前面，朝着傍边横岔里的一条小街走来。
也就是唐清菊这一折转朝着横岔上的小街走来，就碰上了一个她很想见到的人却非常不愿意见到的事。也就是她这一来，让一个陷入深深无奈又无助的女人摆脱了窘境！
2
小街没有名字，行人也瘳廖。因为是银行的侧面，所以两傍都是围墙而不是铺面。少行人，也没有车辆。街面很清静，听得见鞋底踏出的轻微声。走起来很悠闲，前面转过即可以通往河边的桥头。可唐清菊没走多远就忽然停了下来，她的前面现出来围绕着一个铁皮摊子的人群。清静的街面上人群很显眼，唐清菊自然的也就往那瞥了一眼。可就因为这一瞥，本来想着向前走的唐清菊不能不迎过去，她见到了一个她熟悉的面孔。
走到面前，才看出这儿又是一条横出来的小巷的巷口。小巷看去很清幽，倒不是她深远，举目望过去差不多就能望到尽头。而是很冷清，既过不了小车，也难得见摩托经行，只有两傍的住屋里，偶尔走出来一两个的行人。从巷的那头回过来，巷的口上，一张见方很小的桌子傍边，摆着个用白铁皮货柜，货柜上面排着七、八个的玻璃瓶子，瓶子里的盐水里泡着海带丝，白萝卜丝，当母豆也切成丝。还有几样傍人也叫不出名来的。但都一律切成丝又泡在盐水里，显然就是卖泡菜的摊子。摊子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桃形脸，还有匀称的身材。只是长期无缘过去的雪花膏如今的凯玫琳，面上的肤色满是风霜又红里透着黑。但她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跟她几乎无一不是悦耳的客气话，以及摆在这巷口的泡菜摊子可以说是这清幽巷口的一道亮眼的风景。路过的行人、在见方很小的桌傍坐下来尝几口无污染完全生态的泡菜，看一眼她热情的笑脸，都是很惬意的事情。
这摆泡菜摊子的女老板名叫秦莲姣，就是唐清菊刚才抬头瞥见的熟悉的面孔。说是熟悉，其实也就是一面之缘。
那是中学开学的第一天。机关里需要掌握些一手资料，以便制定来年的初中毕业生安排方略还有些学生的家庭经济情况，机关里安排了唐清菊来。唐清菊来到第一中学时，楼里楼外、操坪草地，都已经拥满了同学家长。也是心理情感，进了学校，唐清菊径直就往自己曾经待过三年的那幢教学楼走。这是学校里最高的一栋教学楼，曾经让立在门外花圃里的孔子、孟子迎来送往了她们好几个春秋，还有同学间从开学时的遍地找新同学认识到考试完把试卷和书本当雪花向空中抛下，都留下来难以磨灭的印象。就象是历史的重演，这会儿也是；气宇轩昂的新生都脸挂骄傲上了楼又下楼、遍地找新同学拉伙伴，排在教室的窗口等待交费的父母们却耐心地等待好久还不见挪动一点的队伍。
唐清菊经过这长排的队伍时，往里瞟了一眼，忽然地站了下来。
离窗台口的队伍里，一前一后的两个女人的说话，不止是让唐清菊注了意，连队伍前后的人都往她两个集中了目光；
“秦莲姣，还是你到我后边来吧。”排在后面的一个稍胖、又圆脸的女人拽了一下前面那个身材高挑，桃形脸的女人，接着笑了笑，瞟了一眼她挎在肩上的黑色鼓鼓囊囊的挎包，接着说；“你这一大包的票子数也数半天的！”
“好好好，只要你肯在傍边等！”这个叫秦莲姣的高挑身材的女人面上笑着，一边往后让这圆脸的女同伴上前，一边很爽快地说着。不过，她可能没注意到，徇着这个叫尹虹君的话语，几乎前后所有排在队伍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继而满怀担心地瞟了一会她那背在肩上的鼓鼓囊囊的挎包。
“等，肯定等你！不等你我尹虹君就不是人！”身材微胖又圆脸的女人一下钻到窗口边，抽身回过头来笑着作出保证。
“不等我，谅你也对不住我！”身材高挑的秦莲姣放低了声音，随即从肩上取下挎包来提着。看着马上轮到自己了，随即揭开了褡盖，并且把里面较粗的一摞钱拿出来握在了手里。这一切，让排在她后面的人全看在了眼里。
“你这是钱么！”
这时一个隔着秦莲姣两三个位置、腋窝里挟着个三角包的男人把头伸过来，瞟了一眼她揭开拓挎包和握在手里的一叠钱。冷冷地说着，紧蹙着眉头又满眼藐漠。
“嗯。是钱呀！”秦莲姣很自然地咧了一下嘴。显然，她没有去细看那钱包挟在腋窝下的男人眼里藐视的神色，也没去细想他那话里叽嘲的意思。
本来有些感觉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她那鼓鼓囊囊的挎包里很可能都是些小票，她这一排在前面注定将会是等得够呛。这时听腋下挟着三角包的男人这一说，就更齐齐地盯向了秦莲姣手上握着的票子跟挎包。一下不约而同的傻眼了；除了她手上握着的里有一张百元的外，另外全是十块、五块的，还有几叠是块票。包里还有带红颜色的，那是五毛票。一叠一叠的，把个挎包都塞鼓胀了。
“乖乖，她这一大摞大大小小的票子，要数多长时间！”队伍后面的人群里，面上都露出来沮丧，几乎不约而同的摇起了头。
“干脆你排后面去呀！”那还隔着秦莲姣两三个位置，腋窝挟着三角包的男人，忽然地红着脸从人群中间走出来往秦莲姣前面挤。
“不准插队呀！”后面队伍中随即就响起来不满的喊声。
“她这是什么钱！”钱包挟在腋窝下的男人很不以为然的回过头来，很藐漠地瞟了一眼秦莲姣手里票子，然后朝着后面喊话的神气地嚷了一声。
“不是钱是狗屎呀！”
这时已经交完钱的尹虹君从窗口边转过身，就为秦莲姣抱起不平来。她盯着这钱包挟在腋窝下的男人瞟了一眼，不客气地回敬了过去。而且不让他往前挤，用身子抵挡着让秦莲姣站到前面去。
“钱倒是钱？只是从哪里捡的！”
钱包挟在腋窝下的男人转眼狠狠盯了尹虹君一眼，狼眼虎须，撒起泼来。他本以为凡排在后面的都会支持他，没想倒引发了众怒，几乎不约而同的都把矛头指向了他。
“钱多了不起呀！”
“人家钱小不是钱呀！”
“不准排她前面去！”
这本来对秦莲姣还有点莫名的惆怅的人们，朝着那钱包挟城腋窝的男人嚷了一阵后。又一下全站过来护起了秦莲姣；
“不让他插你前面去！”
“偏不信他的票子大！”
一时间你一句、他一句，几乎都在后面喊起来。
“算了，就让他先吧。”秦莲姣朝着愤愤不平的尹虹君摆摆手，示意她站到傍边去。随即又很抱歉的朝着后面的人群笑着点点头。
那男人虽是领了先，却也让后面的人嘀咕着数了个饱。声音不大不小，可说什么话的都有。而后面等起秦莲姣来，却是十分的乐意。待到后面秦莲姣出来，紧挨着她的那个并不急于交钱，却是转过头来告诉后面的人；这秦莲姣交的三千一百元钱里，只有两张是百元票！
给儿子交的三千一百元学费、生活费里，只有两张是百元的！
一长溜的队伍里的面孔上，都露出来咂舌的样子。
秦莲姣却是转头仍又抱歉地望着人群笑了笑，那笑很甜、也很自然。她这形情让人很舒坦，后面每个人又都很自然的回她一个微笑。
傍边的尹虹君似乎觉得有这样一个结果也好，也就没再去理会那钱包挟在腋窝下，又神气活现的男人，转头笑笑迎住秦莲姣一起往外走。
面前一条铁树环绕的水泥路走完，还有老长一段芭蕉树掩映的林荫道。唐清菊忽然涌起来想跟这秦莲姣走一阵的兴头。
“嫂子，你好。”唐清菊跟秦莲姣笑笑，把自己名字说给她，又朝傍边的尹虹君礼貌地点点头。
“你好！”秦莲姣很热情地回了唐清菊。显然她也是个爱美丽的人，见着长得如此美丽的唐清菊跟自己打招呼，心里特别的愉快。那本来挂着笑容的脸上，快乐得溢出来一脸的容光。
“作点什么生意？”唐清菊很感兴趣地朝秦莲姣扬起头问。
“小生意，说不上口。”秦莲姣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低下头又撇过一边，象是不想继续说这事儿。
“帮儿子交学费、生活费？”唐清菊深深地看了秦莲姣一眼，她想起来，这秦莲姣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让你见笑了！”秦莲姣显然想起来，自己排队交钱、数那一大叠的小钱时，曾看到唐清菊就在傍边。
唐清菊很想给秦莲姣赞美几句，可随即觉得她这样一个本就具备快乐人生、无畏生活艰难的人面前，即使说得再多、再动听也会显得苍白而且多余。随即只是摇了摇头，改问她；
“你们家那位呢，作点什么？”
秦莲姣来不及开口，边上的尹虹君却眼睛一瞪，跟着脸一扭，冷嘻嘻地叽笑道；“她家的那位算得上就是个屁用都不抵的人了！”
唐清菊不由的心一凉，微露骇色。心想这男人不抵用的那就是吃喝嫖赌毒，死懒好闲又喝酒。这秦莲姣大姐这么好的人，若摊上这么个男人，那就实在是老天不公了！秦莲姣似乎猜着她这想法，随即笑笑说，倒也不是。她们家附近先前有个铅锌矿，她男人年青时在里面下矿井。后来那矿不开了，她男人回来却没想染上了夕肺病。到现在是既不能去外面打工赚钱，田也只是免强的种的一小点面积。刚好糊了一家的口粮。儿子读书要钱，只好她租了房子来城里做点生意，菜呀洣的就是男人送来。
“倒也没什么，日子过得还可以。主要是儿子很听话，读书很努力。一家人都很齐心。”末了，秦莲姣很自信地跟唐清菊解说。
忽然的，唐清菊想起来一个问题。虽是觉得说出来有些不礼貌，可又觉得困在心里一样不好受，随即略有点儿沉重地问秦莲姣；
“嫂子，这交的学费没跟人借吧？”
“没有，没有。都是一角一元积的，所以就是小票。我们是宁肯多辛苦一点，也不想欠人家钱。一是心里背着负担，二也担心还不起。”秦莲姣露出很轻松的笑容，显出很本份又愉快的神情，声音也很爽朗。
布满芭蕉树的林荫道慢慢留在了身后，黑色的铁栏杆外，就是临街的大马路。唐清菊跟秦莲姣道再见时，看着她那总是欢松、充满希望快乐的笑容，心里不由的涌上一句；
多好的人！
为儿子交的三千一百元学费、生活费，里面只有两张百元票，说明积攒起来是多么的不容易！为此，就当作新闻在县城里传诵了一阵。唐清菊也因此而把她记在心里，也曾对她留心过，没有想到拐进这巷子里来，倒无意间碰上了她。
唐清菊抬头望了一眼秦莲姣，她这时似乎无暇顾及傍边，只是低着头，拿着抹布，一双手一会儿拿起抹布这里抹几下、那里又抹几下，一会儿又伏身往柜子底下瞧瞧，完全是一付吾身不自主、找事安身的样子。
她傍边围着的几个人，面如霜冻，眼若冰雪，却正眼也不瞧秦莲姣。当中一个矮胖，又脑壳上都长满了肉，大概年龄刚过而立的，围绕着她的泡菜摊子转来转去，象是准备着手采取什么手段。
“姑娘，吃泡菜么？”
忽然地，秦莲姣脸上的笑容随即又恢复了轻松自然。两个从巷子出来去晚自习的同学在泡菜摊子面前站立了一下，看看傍边围着的几个男人神色迥异，打算离开。秦莲姣忙拿纸杯给她两个挟了些泡菜，看着两同学各掏出五角钱来，刘勤快英忙摇了摇手；
“不多，算了，算了。”
“那就谢了。”
“谢了。”
两同学边笑着跟秦莲姣道着谢，边朝泡菜摊子傍边的目光清冷的这个子矮敦的男子瞟了一眼。
唐清菊觉不出来性格随和，又常脸上满挂笑容的秦莲姣，会与人生出什么矛盾？她正欲往前问个明白，忽然一抬头，看见跟秦莲姣泡菜摊子的正对面，一堵围墙的阶檐上，摆着个缝纫机。再一认真细看坐在缝纫机后面的，竟就是那天跟秦莲姣一起在学校里交学费，排队交学费在一起的尹虹君。觉得她应该是清楚不过的了，随即忙往缝纫机傍的尹虹君走来。（王曙明）
3
尹虹君象是没了那个爽快、还有点喜欢抱不平的性情了。任唐清菊怎么细问，她也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什么啦，就是霸道！”后，再怎么也不开口了。
唐清菊明白这尹虹君大抵也就是自己也摆着个裁缝摊子，不想惹上麻烦来，即也没有再多问。想想自己也能弄个明白，随即来到泡菜摊子边的小桌边坐下来，指了指白铁皮柜上的玻璃瓶；
“老板，来杯当莓豆丝。”
“是您！”
秦莲姣一下子又欢快起来，她已经认出来唐清菊就是那天在学校的路上跟她聊天的美丽姑娘。秦莲姣似一下忘了遇着麻烦，忙拿了杯子给唐清菊挟当莓豆丝。想想一样也不够意，即想着多给唐清菊挟种泡菜丝。可当她挟完当莓逗丝准备揭开另一个玻璃瓶时，耳边响起来傍边那个矮胖敦的男子好凛冽的声音；
“不要做生意了！”
唐清菊徇着声音抬头往傍边瞧了瞧。说一帮人围着泡菜摊子的人，其实也就是三个。三个人中，两个年龄大一点的，看着有些斯文的，这时已经远远的站去了围墙的石阶上。而且有说有说的，显然在讨论什么他们的事情。只是声音不高，显然也是有意的撇开泡菜摊子这边的事儿。站在泡菜摊子傍边的这个脑壳都长满了肉、个子矮胖敦的，面上挂着冷冰的严霜。刚才这让秦莲姣“不要做生意了”这句话，就是他喊出来的。
“怎么的就不准我做生意啦？”秦莲姣也不敢去揭另一个玻璃瓶了，只端了杯子里的当莓豆丝给唐清菊。
“不准做就是不准做！”个子矮敦的把声音提得老高。转而，又放低了些声音说道；“下午说了什么记得不！”
“其实我昨天也没说她什么，也还是跟她孙子当玩笑，说打烂了等下要赔阿姨钱。”秦莲姣小心怯怯的，仿佛连声音都怕说重了。
“总之你是态度不好！”脑壳上长满了肉、矮敦的男子更阴沉地拉下了脸。
“就一句话，还是笑着说的，什么态度？”秦莲姣仍保持着小心翼翼的辨解着。
“那我不管，我只是照章办事，你跟她去说？”
“我只是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你呀。”
“现在跟我讲那些也没用，你干脆直说；是罚款，还是收摊子！”
“哪知道她手上都戴着金圈子玉圈子会这样难讲话！”
“这是难讲话呀！”
“~~~~~”
唐清菊慢慢地蘸着杯里的当莓豆丝。她从秦莲姣跟这矮敦的男人两个一来一去的对话，和秦莲姣间尔一句的小声嘀咕中，差不多完全已经明白事情的缘由；下午里巷子里没几个行人经过，生意少、秦莲姣也就拿起抹布，把白铁皮柜子上下抹了一遍。抹完铁皮柜，秦莲姣想着柜上的玻璃瓶也顺着抹了，随即就把玻璃瓶一个一个的从铁皮柜上搬到傍边的小桌子上面，蘸了水抹一个又搬一个。抹完到后面，剩下最后一个玻璃瓶时，一个左手戴着玉镯，右手戴着金镯的五十多岁女人带着个五、六岁的男孩，来到了傍边。男孩扛着条玩具机关枪，也没说要吃泡菜，只是把玩具机关枪架在秦莲姣的小桌子上，“嗒嗒嗒嗒”扫起来机关枪。这孩子也是玩得兴趣起来，就在秦莲姣转身去搓一下抹布的时候，男孩突然把玩具机关枪端起来，一排横扫。一下就把桌子上的玻璃瓶打翻了。泡菜盐水全倒了出来，幸好，玻璃瓶让秦莲姣抢过来到扶住了。秦莲姣一边把玻璃瓶子往铁皮柜上放去，嘴里也就随意地说；“小朋友，若是把阿姨的玻璃瓶打坏了，你佬要赔阿姨钱。”秦莲姣本也就是很随便说的，她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傍边这戴金镯子、五十多岁的女人却板起了脸；“赔你钱？你这摊子还想不想摆了！”秦莲姣听着也就回了一句；
“你这是耍威风！”
“耍威风？耍威风给你看看！”
听惯了唯命是从奉承话、未见有人敢不媚。戴金圈子又五十多岁的女人显然觉得这是顶撞了她。神气地扭了一下脸，走不过半小时，这就来人了。
唐清菊坐在桌边这，脑壳上肉厚、矮敦的男人也就不好动作，随即显出不耐烦来。他也不再跟间水莲斗嘴，转身站到唐清菊桌傍，做了个准备收桌子的动作，随即说道；
“她这不能作生意了！”
“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是哪单位的？”唐清菊笑笑，显出也只是随便问问。
“你管这些干什么，不关你事问啥！”矮敦的男人倒也象是不想扩大打击面，嘴巴一扭、显出来让她莫管别人闲事的样子。
“我是说，她作得好好的怎么又不能作了哩？”唐清菊点点头，显出完全领会、懂他意思的样子。
“县里要准备庆祝建县三十周年纪念活动，所有的摊子都不能摆！”矮敦个话语冷冷的，象是很不情愿的跟她作这番解释。
“建县三十周年？”唐清菊不由地微微笑了一下。刚想问他“建县三十周年”是哪一天！却听到远远站在围墙边的两个年纪稍大些的过来喊他。
“邓耀武。”
他两个喊完邓耀武，转头瞧着唐清菊望了一眼，又转向邓耀武接着说道；“邓耀武，我们看，也算了，黄局要说，也只是人家靠这吃饭，也不好做太过就是了。”
邓耀武。唐清菊知道了这矮敦男人的名子。她朝这矮敦的望了一眼，心想可能就是他爸把名字起乖了！
唐清菊听那两个这一说，倒也涌起一阵轻松。以为他这两个这样一说，这叫邓耀武的也就不会有什么做作的了。看看秦莲姣脸上也露出高兴来，想必是也听到了这话，以为叫邓耀武的也会跟着撒走。
令唐清菊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邓耀武的就象根本没回事一样，转身推着白铁皮泡菜柜，一脸蛮横地对着秦莲姣；
“你到底是罚款？还是收摊子！”
“罚款是罚多少？”
秦莲姣望着叫邓耀武的问。显然她并没去想他这罚是对是错，只是想数额不大就承担算了。
“两千！”
邓耀武盯了秦莲姣一眼。
显然是远远超乎意外，秦莲姣陡然的面色暗淡下来。她也不敢跟邓耀武硬抗，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嗡嗡蝇蝇的在一傍小声嘀咕道；
“我半年里都还没有余剩两千元。”
“那，你就把摊子撒了！”邓耀武粗犷地吼了一声，开始又来收唐清菊面前的这张小桌子。
这时巷子里往进往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散步的，也有回家的。还有些特意赶来这巷口吃泡菜的小姑娘。可一看摊子边站着这么个虎着脸的矮敦男人，便瞟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去。站在摊子背后的秦莲姣，眼睛惜然的瞟着那一个个离去的背影，随即又低下头来显出无可奈何。
唐清菊有点看不下去了。她随即站起身来，盯了邓耀武一眼说道；“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讲，你们这既是下班以后，又没有上面文件，完全是属于个人行为！”
两个年纪稍大的一听唐清菊这话，觉出她不是个普通老百姓，也不只单单是个美女，又觉得正有些就坡下驴。随即一个说有钮扣要请裁缝缀，一个说拉链要裁缝换，都去了尹虹君裁缝摊傍。
剩下来的邓耀武，也没有去瞧他两个往傍边溜，却缓缓的拿出腰里的扩机望了一下。扩机里有黄坤亚刚刚发来的信息；坚持把摆泡菜的赶走！黄坤亚的信息是发给他的，这是黄坤亚对自己的信任。他抱定主意，就是独个儿也要把革命进行到底！所以眼睛红着、粗壮的膀子也来回地扭动，以向秦莲姣证明想安安然就这么完事是不可能的！
忽然地，邓耀武谢在秦莲姣身上的寒冷的目光，又变成了憋气转到了傍边唐清菊的身上，他知道目前这个吃泡菜的食客成了阻碍。不知道是唐清菊刚才那几句话满透威力，还是她太美丽，太高气质，让他感觉有些气势逼人。所以他又不敢直面来问唐清菊是什么人，他怕再问出个什么特殊的身份来，那就是自找没趣！
唐清菊望了一眼秦莲姣，正逢上秦莲姣满含复杂情感的目光。象是想她帮着说句话，又不好开口样的。唐清菊想着秦莲姣那本是常挂满笑容的脸，这会却是完全是一付无奈跟无助，心里不由的觉得也有些憋气。想看看这邓耀武到底怎么作，随即干脆仍在桌边坐下来。
有了唐清菊在傍边这一坐，秦莲姣象是胆子大了些也多少有了些自然。心里有了自然，也随即想到该有点主意。随即想到铁皮柜里有水，平时搭着卖的。
“喝瓶水。”秦莲姣把水瓶递给邓耀武，就象她以往平常一样，脸上满挂着暖暖的微笑。邓耀武没有接，不是不想接，是不好意思接。
唐清菊不走，邓耀武也不敢怎么样，就这样僵持着。
4
没一会，也就来了人。只是来的人是林若芸。这让唐清菊没想到，还有点纠结，怎么的这事竟是跟林若芸联系上了！
原来这让外孙子打翻了秦莲姣的泡菜摊子，又说“耍威风，耍威风就耍给你看看”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林若芸的姨，黄坤亚的老婆，也就是局长夫人区霖萍。那会儿她神气活现的离开秦莲姣的泡菜摊子后，也没有回家，牵着外孙子直接就来了黄坤亚办公室。进了黄坤亚办公室，区霖萍让外孙儿林林往黄坤亚的桌上一爬，当即沉着脸直截了当地朝黄坤亚说道；
“巷子口那泡菜婆，好猖狂，去人让她那摊子别摆了！”
办公室开着的门口边，伸进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头脑。是谁手里拿着一叠报告抑或是文件，声音轻得象蚊子似的喊了声；“黄局长。”
黄坤亚横着朝门口的喊声摆了摆手，说了声“我知道了。”随即就正儿八经的朝着区霖萍问道；
“什么泡菜婆？”
黄坤亚半笑不笑的望了望区霖萍，他对区霖萍这种突然间、斜刺里横出来的指挥并不脑怒。他也不是怕区霖萍，他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在区霖萍眼里具有无所不能的神化感。这让他觉得很有飘然感，尽管区霖萍的口气有些象他上级的上级，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是农行后面，住宅区那小巷口卖泡菜的！那黄脸婆。”区霖萍蹙了一下眉，跟着骂出来一句。又皱起眉，朝黄坤亚露出不耐烦来。
“她什么事惹你了？”黄坤亚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嘲讽。显然他知道，若真是她区霖萍吃了亏，人家摊子早让她掀了。
“林林碰了她玻璃缸一下，她喊赔钱呀！”区霖萍指了指把玩枪搁在黄坤亚办公桌上的男孩，然后脸色阴下来，象真是受了人家欺负。
区霖萍几句话一说，黄坤亚随即也就把情况揣摩出来；林林碰倒了人家的泡菜缸子，人家说了声碰坏了要赔，区霖萍不喜欢听这话，这就跟人家发起狂来。人家说她是耍威风，她又不喜欢听，干脆就跟人家说耍威风就耍给你看看！这就来了怂恿他派人去把人家摊子罢了！黄坤亚边揣摩着边心里涌起来抑喻，觉得这女人真是好笑，什么事就当是玩儿一样的随便。一句话就去把人家摊子罢了，人家不用活了，自己也不用干别的事了。随即也就象刚对门口那人一样，摆了摆手说；
“好了，我知道了。”
黄坤亚说完，往门口望了一个眼，示意区霖萍该回去了。
区霖萍理都没理黄坤亚这一眼。她知道黄坤亚“我知道了”这句话跟放屁差不多。一万个见都没见着，他都是说；“知道了！”让人家连站在门外等他都不好等，只好乖乖的回去。人家都说已经知道了，你还待在这作啥！区霖萍见黄坤亚这象外面的人一样的把她来唬弄，当即脸就阴了下来。她朝着黄坤亚凛冽地盯了一眼，跟着没好气地说道；
“你以为我是跟你来说着玩的呀！”
门外那小心翼翼的脑袋又伸了进来。竟然还没有走！而且这回还多了个动作；闪着眼睛往里面张望一番。黄坤亚心里嘀咕一声；怎么会出来个不那么老实的！他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阴了一下脸，又显出正忙于跟区霖萍说事。道；
“还真去罢了人家的？”
黄坤亚用眼角往门口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脑袋已经退了出去。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以为这城里也象她家一样，说话随便！”区霖萍脸孔已经没有那么严霜了，也就是很随意的样子。
人有些意识里的东西，是存在许多特别的怪异的。区霖萍这一随意，黄坤亚反倒引起重视来。他觉得自己就管着这一亩三分地，区霖萍既然是在那卖泡菜的女人面前说出了大话，就满足她、让她出出气也没什么大不了。黄坤亚随即拿起电话就打了邓耀武的扩机，邓耀武冲锋陷阵是把好手。虽说也就是对付一个乡里来的女人，但拉不下来面子也是没用的。邓耀武的BB号是几个头头都有的，以防不便之需。扩机打完没三、五分钟，邓耀武也就来了。
“黄局有紧要事？”邓耀武猜着自己是有了用武之地，面容严板的表现出没有他奈不何的。
“嗯，很紧要的事！”
“你就去给她说；那地儿不能摆摊了！隐蔽一点，透露出她下午得罪了什么人。”黄坤亚把地点人物情况都给邓耀武介绍完后，又作了这紧要的说明。
邓耀武点点头，他一般不去问公或是私，对或是错。他只顾一个劲的脸上表决心似的，显出来不辱使命的蛮相。可劲冲冲的刚走到门口，邓耀武忽然又折了回来。邓耀武也还不无粗中有细，他想到了一个实际的问题。随即转过头朝黄坤亚问道；
“黄局，以个什么样的名义？”
“就以庆祝建县三十周年！”黄坤亚虽是怔了一下，觉得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但倏然间，他也就作出了答应。有句口号就行，没有谁会跟你对真假。黄坤亚随即想到光邓耀武一个人也不合适，让邓耀武看看他们队还有谁在家，叫上两个去。作完安排，黄坤亚朝区霖萍居功似的露了一下笑脸，然后说；
“你没事了吧！”他也没直接说区霖萍该走。
区霖萍微微一笑，表示她知道。但是她没有动，没有想着走。她拢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镯，想着就为一句话真去把人家摊子撒了，也觉得有点乏味。这虽是把卖泡菜的赶走了，保不定立马就有别的摊子摆上来。这就等于是黄鼠狼咬狸——替狗办事，那样撒了口气也没多大意思。忽然地，区霖萍想起来；那地儿虽不是闹市，却是在住宅区傍边。平常人虽少一点，但逢礼拜、节假日，来往的人也不少。是块做生意的好地方。外甥女林若芸在棉麻公司下岗了，姐夫老来找黄坤亚，姐也老找她，让黄坤亚帮林若芸找工作。这让林若芸在那儿摆个摊，不就气也出了、地也占了，没有白费力了！区霖萍猜着黄坤亚也会赞成这主意，随即伏到黄坤亚桌上，满面得意地望着黄坤亚说；
“你说，就让林若芸在那地方摆个摊，你看好不好，这做生意也赚钱，做好了还赚大钱。这既是把那黄脸婆赶走了，腾下地来也没好上别人，也把林若芸的事有了定夺，岂不是好透了！”
“哟，这主意好！人家说一箭双雕，你这一是呈了强，二还撒了人家的摊，三又做了外甥女人情，算起来简直是一箭三雕！”黄坤亚一听，乐得也是一蹦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当即拿起电话，往邓耀武的中文扩机里发去个信息；
“坚持让她把摊子撒了，就说那地儿再也不准摆！”
这信息发完，黄坤亚也就放心了。有了自己这个信息，又有邓耀武那样的猛将，对方又是个乡下女人，他没去想会有什么不成。
黄坤亚停下来朝门外瞧了瞧，那手里拿着报告什么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脑袋已经没见了人影，显然也是耐不住走了。黄坤亚很惬意地轻轻咧了一下嘴，随即拿起电话给林若芸打了扩机。
黄坤亚跟区霖萍回到家，跟林若芸爸妈一说，她那两个也极感激。说有地儿做生意比上班不差。就不定是条更好的生财之道。没一会，接了电话的林若芸也回家来。为了显示他给林若芸整的是块好地方，黄坤亚给她作了了一番设想；
“那地儿是块做生意的好地。你先摆个摊，过些时候就做个木屋，慢慢的，也就可以成为永久性的了。到时在那摆个水果摊，是地也占了钱也赚了。”
“姨，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林若芸让黄坤亚说得很高兴，也很感激黄坤亚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跟黄坤亚问了那地儿的地点、还有是块什么样的地后，又接着问让黄坤亚。
“什么时候都可以！”黄坤亚说着，又告诉林若芸；地点就是农行背后的小巷口，邓耀武扬现在正在那，她可以趁着这时候去那看看。
5
唐清菊一下的忽的也感觉突然，没想到这事还跟林若芸联系上了。但林若芸不说，她也只好显出不知内情。随即从小桌傍站起身来拉着林若芸，颇作惊讶的问；
“你这是~~~？”
“我，~~也就是顺着路过！”
林若芸本是想直说的，她觉得自己来看地，无意之间还遇上唐清菊在这。可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这一来，傍边这摆泡菜摊子的女人望着唐清菊露出惊诧的目光。
看着摆泡菜摊子的女人变目光，林若芸觉出这卖泡菜的女人似乎依赖着唐清菊、或者她们有什么关联。她也就笑笑改变了话语。
林若芸接着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傍边的邓耀武，邓耀武把转头望了一眼唐清菊。黄坤亚没说这还正摆着个泡菜摊子。而且林若芸觉出来，也不象黄坤亚说的“什么时候都可以”似的简单。
卖泡菜的秦莲姣虽是觉出来林若芸是跟前面那个趾高气扬离去的区霖萍有关联，但林若芸是准备来接她块地的，她却想不到，而且也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就象要给区林萍身上赔不是似的，她忙不迭的拿了纸杯挟了泡菜来放到桌上，又朝着林若芸一连串欢快地喊着她；“坐，坐，美女，不嫌弃吃几根泡菜。”见林若芸没动，又忙接着解释；
“放心，完全生态的。”
“唉呀，真是美女寻美女，看你两个都是那么美！”秦莲姣这一切做完，微笑着面容站在一傍朝唐清菊和林若芸亲亲的打量着。
林若芸很生硬地朝秦莲姣说了声谢谢，随即也就在唐清菊傍边坐下来。她朝着邓耀武望了一眼，以想让他来桌傍坐下来，当着唐清菊说说是怎样种情况。可邓耀武误解了，以为是让他向秦莲姣下出严厉通牒。随即一下站到秦莲姣面前，紧板着面孔，吼道；
“告诉你说，现在是建县三十周年庆祝活动，都不准摆！你快点，把摊子收了，省得我们费劲！你不听劝，就收了摊子还要罚！”
邓耀武说着开始把铁皮柜上的铁皮挟、纸巾筒这些小东西稀里哗啦收治起来。傍边的秦莲姣眼瞪瞪的望着，表情很平静，就象邓耀武收的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的一样。
“真是这回事？”林若芸转过头来，问唐清菊。
唐清菊知道林若芸是问她邓耀武说的“建县三十周年庆祝活动”这事。她摇了摇头，随后小声跟林若芸说；根本就没有这样一回事，县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种精神。建县三十周年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再说，有庆祝活动也不会弄到这小巷里来。这会儿唐清菊不由地觉得黄坤亚也真是有才，这一为夫人扬了威，二也为外甥女安排了事情，真算得上是一石二鸟！但林若芸不说破，她也就装作完全不了解这一回事。
唐清菊猜测着林若芸对这地儿的情况，应该也是清楚的了。但林若芸心里是怎样一种想法，她不明白，也不好问。而且这会她也弄得心情复杂起来，不管怎么说，林若芸这会儿也是成了下了岗的人。唐清菊想着想探探林若芸的内心，随即笑笑说；
“早些天传遍了全城的那个新闻，你听到了没有”唐清菊边说着，往口里挟了根当莓豆丝，就象完全是闲聊。
“什么新闻？”林若芸很有深意地笑了笑，显然她想到唐清菊突然平白无故说起来新闻不无目的。
“就是那个为儿子交的三千一百元学费、生活费，整整满一挎包。里面只有两张是百元的，余下的全都是块票、角票的事。”唐清菊有意的就望着林若芸的脸。
“那个，听说了。街头巷尾的传，哪个没听到！”林若芸先前面容平平静静。可接着忽也似有所动，显出来些许的惋然叹说道；“那个也算是少有的勤苦、又勤俭的人家！”
“你是说~~？”忽然的，林若芸望了一下秦莲姣，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唐清菊。
“就是她，这卖泡菜的女人，她叫秦莲姣。”唐清菊随即跟林若芸说，那天她也就在学校里，全过程的亲眼把这事看眼里。接着把秦莲姣的男人因为年青时长时间下矿，得了夕肺病干不了重活的事也说给了林若芸。“这些都在其次，主要是这位大姐生活态度好，老是欢欢快快的，满脸挂满着微笑。”末了，唐清菊颇有感触的说。
天已经黑下来，从巷里出来和从街面过去的人比先前多了些。街面上的路灯很明亮，可隔着这泡菜摊子远远的，照到这里已经显得些昏暗。
秦莲姣开了一下摆着玻璃瓶子下面的白铁皮柜门，往里看了一下，又显得很无奈地合上。里面有加光用的电瓶日光灯，她想拿出来安上，又耽心邓耀武给收了。
唐清菊发现秦莲姣不止这，还频繁的悄声往她和林若芸这边打量。并且那眼角后面流露出来的惶惑，更甚于面对邓耀武的强势。唐清菊猜着，秦莲姣这会心里觉得她和林若芸的态度会更重要。唐清菊仍就跟闲聊似的笑着问林若芸；
“你怎么看这位大姐？”
“她跟你是亲戚？”
林若芸撇过她的问题，却忽然的扬起脸，露出来惊疑朝她问。
唐清菊轻轻的摇摇头，微微一笑，带些嗔怪地说；“跟你讲了，就是那会儿在中学里第一回偶然遇上的。也就是她那为儿子交的学费生活费里全是块票毛票、和她那常常挂着的笑容让我总也忘不了她。”
林若芸似有若无地点点头，随即转头望向站在铁皮柜傍趾高气扬的邓耀武。忽然的她又觉出来，这邓耀武也看不懂眼神，等会又弄得想他扫地他却去赶了鸡！林若芸随即就站起身，把邓耀武喊了过来。
“黄坤亚打来信息，让你们回去一趟。”林若芸没有说她姨，也没有说局长，直接的干脆喊了黄坤亚。她也不知道黄坤亚先前只是为了给区霖萍扬威才决定罢了人家这泡菜摊子，把这块地儿给她作生意也是捎带上的。她这会儿心里对他没好感觉，觉得他这是没影，人家把摊子还摆着，却让她来了看地！
邓耀武皱了皱眉，意欲拿出自己包里的扩机来瞧，寻思黄坤亚怎么的没有发信息来自己的BB机上。可一眼瞟见林若芸蹙起来眉头，随即也就会意过来。他转头往秦莲姣望了一眼，觉得有些便宜她了。很不情愿意似的说了句；“明天这地儿不要来摆了！”后，就往傍边的裁缝摊子来寻与他来的同伴。可举头一瞧，裁缝摊子傍边人影全无，他两个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走了。
唐清菊给秦莲姣微微笑了笑，秦莲姣也会意，随即打开铁皮柜，拿出来电瓶日光灯安在柜子边上，泡菜摊子四周一遍鲜亮起来。几个齐头并肩的小姑娘刚好路过，看着两个大美女也在吃泡菜，一下朝铁皮柜围过来。小姑娘也等不及秦莲姣挟，一个跟一个的都先自伸出两小指头，伸进玻璃瓶里攥出来一两根尝尝味道。秦莲姣也不计较，一边显着欢快的笑脸说着热情的话，忙着给小姑娘们往杯里挟泡菜丝。小姑娘们又性急，看她忙不过来也就继续伸手往瓶里攒。唐清菊也就过来递杯子帮忙，林若芸随即也跟着来动起了手。
小姑娘叽喳一阵，半吃半拿的也就咂着嘴走了。林若芸也准备走，夜色渐渐深下来，小巷到底不象大街，巷头巷尾慢慢显出来雾雾霭霭。
“大姐，明天还来吃你的泡菜。”
唐清菊特意的跟秦莲姣打句招乎，才随着林若芸一起离了巷口。在农行的街口，她们折向了东。没有再往河边去，去往河边的人们已经多都往回了走。
“林若芸，你知道今天下午里，你区霖萍姨跟这卖泡菜的秦莲姣生了矛盾的事吗？”走了一阵，唐清菊觉得还是得把这事让林若芸知道。
“我区霖萍姨跟这秦莲姣~~~？”林若芸停下步来望着唐清菊，露出来惊异。
唐清菊把缘由说给林若芸后，带着很深厚的情感说道；“按理说，你也是下了岗的，我也很希望你找到一个好的赚钱法子。可是，我又不希望你跟这卖泡菜的秦莲姣争这地。毕竟她比起你来又更不容易。”
“你也别说了。说实话，刚一来，我也就看出来你感情倾向于那卖泡菜的。所以我也就一直没有把话挑明。但我知道你不是不顾朋友，而是你是个有大爱的人。从小跟你一块长大，也知道你有着很特别的仁心。再说，看着她一个乡下人，家里男人赚不了钱，就靠着她这泡菜摊子养家糊口。罢了她的摊子让我来摆，我也会有不安。”林若芸说着又蹙起眉头生起气来；“那会儿我就有些气，这人家摊子还好好的摆着，我那姨父黄坤亚却让我来看了地方！”
“你这让邓耀武走了，显然就没打算这么着。可你觉得你那姨黄坤亚会是怎样想呢？”唐清菊笑着停下步来望着林若芸。
“他那人呀，说不准！”
林若芸说着又微微蹙了一下眉，就凭自己的高兴，一句话就要罢了人家的摊子。她也觉得黄坤亚那样的人是怎样一种心理，她也难理解。
唐清菊也微微颌了一下首。说不准！她觉得也是。稍一迟疑后，唐清菊又扬起了眉。她忽然记起来，刚才离开秦莲姣的泡菜摊子时，她给秦莲姣说的那句话；“明天，又会来吃她的泡菜！”
6
白天看起来，这农行背后的小巷口还真是个凉爽地。从东面围墙外射过来的太阳，在前面敞开的横街上散开后又折射到巷口灰色的围墙上，再从灰色的墙壁上掉落到地面上来就已经显得很柔和。晨风从前边农行那边的大街上吹过来，因为拐了一道又半道的洋号样的弯弯，又一路沿来都是阴凉地，所以到了巷口这里就已经象是滤过了似的清新又清凉。与嘈杂喧闹又太阳一出就满地扑了过来的正面大街上人们匆匆忙忙的脚步不同，到了这人就自然的慢吞闲悠下来。
唐清菊吃了早餐也就去机关里转了圈来到小巷时，秦莲姣的泡菜摊子已经摆在民巷口边上。白铁皮的柜子靠着围墙，见方很小的木桌子正好搁在太阳折射、晨风回旋、有阳光又很清凉的巷口边上。只是秦莲姣不见人，对过的阶檐上裁缝机的老板尹虹君倒是坐在缝纫机背后。该来缝补的可能这会儿还想到这事，她正从篓里把一块块的碎布拿来放在缝纫机板上摁平、拿胶刮子刮直。没有生意，也无人打忧，她显得特别的专注、几近忘神。唐清菊刚往她傍边一站，她猛地一下从缝纫机背后站起，而且声音嘹亮的喊了一声；
“您，来了！”随着话声落，她脸上的笑容也涌了上来。而且还透出点泼辣劲，就象那天在学校里帮着秦莲姣说话时的情形一样。
唐清菊也不知道自己一来这尹虹君怎么的这样的高兴，随即也跟着笑了笑说；“大姐今天好情趣！”
“不是我好情趣，是为秦莲姣高兴。”
尹虹君说着媚着眼引着唐清菊朝着泡菜摊子那边望了一眼，铁皮柜后面还没有秦莲姣的人影，泡菜摊子后边显得一片冷清。尹虹君回过头来，随即又情不自禁的扬了一下眉，接着说；
“您也猜不着，秦莲姣都望了你好多遍了！您看，这都几遍去了巷口望你去了。”
唐清菊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笑了。她估计，秦莲姣昨晚都是没有睡好。想想纵是生性快乐的人，也禁不住这无由又无奈的苦脑。
尹虹君的话声刚落下，秦莲姣刚也就从街道口回来。尹虹君老远的就朝秦莲姣喊；“你去哪个路口了，你看唐美女都早来了！”
秦莲姣脸红了一下，撇过了尹虹君。这一次又一次去到街口望，虽然本就是去望着唐清菊来，可她并没有把内心告诉尹虹君。又因为觉得唐清菊与自己非亲非故，所以这尹虹君当唐清菊这一说出来，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微微的红脸转瞬间在见到唐清菊的欢喜中也是就掩饰了。
两个女孩站到了泡菜摊子边上，眼睛往复着在玻璃瓶子里搜罗。显然是老顾客，价格味道这些的她两都没去跟秦莲姣问，只是朝她微微的笑笑、点点头。
“大姐，你去做生意吧，我今天在这里陪着你！”
唐清菊见着秦莲姣还是把心思放在她身上，随即笑笑，朝两个女孩指了指，让秦莲姣去往两个女孩挟泡菜。
唐清菊在小桌傍坐下来，顺着把包放在膝盖上时，有意无意的朝街道口那边望了一眼。黄坤亚跟区霖萍今天会不会到这来，他们又是怎么想，就象昨晚林若芸说的一样，她也猜不准。反过来，她自己这会儿到底是希望黄坤亚会来、还是不希望黄坤亚来！或者是黄坤亚又象昨天一样，派了邓耀武来，她也一遍茫然。他们当中来的谁，又谁来了她又该怎样，她也没有清澈的底细。她想好了又决定不会有半点妥协的就是；她会站出来给他指出；“建县三十周年庆祝活动”这回事不存在！
就象跟唐清菊的心灵相通似的，秦莲姣也是一边做着两两三三的生意，一边抬头去望那顶上的太阳。太阳往上爬，时间就往前过。她想着趁着唐清菊在这为自己撑腰，又觉得不相亲不相识的却指望着人家心里不安。所以虽是老去望那头顶上的太阳，可也不清楚是希望她走得快呢、还是希望她走得慢。所幸的是，她的笑容总还是挂在脸上。而且甜甜的，就象觉得顶上挂的总会是太阳。
但一上午过去了，黄坤亚跟区霖萍没有来，邓耀武也没有出现。下午黄昏时候，让唐清菊意外的是，又是林若芸来了。而且还好象就是专为的这事。她刚一在小桌边坐下，就打趣样的笑着说；
“猜测着你就会在这里！”
唐清菊想着这会也不必隐晦什么的了，随即也就单刀直入的问林若芸；“你那姨妈区霖萍、姨父黄坤亚，那个什么邓耀武怎么没来，他们打算~~？”唐清菊说着停下来，轻轻笑着盯着林芸。
“都不会来了！”
林若芸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又现出很平静的笑容说；“昨天大概邓耀武回去跟他把你一讲，我那姨父黄坤亚就猜出来是你。能有那神态、那美丽的也只有县府机关里的唐清菊。后来我去的时候，他忙的就先问我；
“那会儿跟你一起在泡菜摊子傍边的，是不是县府机关里的唐清菊？”
“不是她是谁！”
我顺着点头告诉他，跟着也就埋怨他一通，说人家的泡菜摊子还摆在那，你却让我去那儿看地方！
“她那会怎的会在那？”姨黄坤亚没顾我的埋怨，却是皱起眉头来，象是说这事怎么的那么凑巧。
“也就是你那个电话。本来我是跟她去河边桥头散步看落日，接了你信息回电话给你，你说有重要事，我中途回了来。她一个人可能想起什么来，就折进了那巷口。”林若芸说到这突然的扬起头问唐清菊；“真的，说起来也正是，你怎么的会拐进巷口去了呢？”
“很象你跟黄坤亚说的，真还就是想起来一件事，而且很有意思。”唐清菊说着轻轻笑了笑。
“什么事呢？”林若芸又感觉兴趣起来，忙追着问。
“等下次路过农行门口时，看着那个八字先生廖如神，就告诉你！”唐清菊故作神秘地眨了一下眼。顿了顿，又接着林若芸的话问道；“你那区霖萍姨也放下了？”
“她不放下也得放下，姨父黄坤亚那会就骂了她，说她整天没事还给他找事！哦，他让我跟你说，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整顿卫生。好象也这样打了电话给邓耀武。”林若芸说着向唐清菊这边伏了一下身子，说；“别看他们在外趾高气扬，可就有些怕你们这些县府机关里的知道了去。”
“吃泡菜，吃点泡菜。”
秦莲姣这时忙不迭的把两杯泡菜放到了她俩面前，而且笑容很灿烂。唐清菊这才注意到，秦莲姣一直就待在凝神静气的，显然她跟林若芸的说话，她已谛听了去。
往回走时，唐清菊感觉是轻松、又不轻松，她倏然间，想起林若芸下岗的事。可也就在这时，林若芸说，河西一家烧碱厂聘了她当会计。工资比她原来的棉麻公司没有低，她已跟厂里老总洽谈好。下午已经去过，她这就是从那回来。
河西，正是大桥的那边。唐清菊当即跟林若芸说好，每日的黄昏，她就来桥头，迎上她。然后，两个一起漫步看天边的红霞。
也就从那天以后，唐清菊每日里黄昏，都会来秦莲姣的泡菜摊子傍坐一会。看着秦莲洋溢着深深的热情，露着欢快的笑脸，把泡菜从玻璃瓶中挟进纸杯递给顾客，然后三毛、五毛的收了钱，总是浮起一股好感觉。后面，唐清菊也把林若芸喊了来，两有事没事的就来秦莲姣的泡菜摊子坐一会，尝几根泡菜。奇怪，她这两个大美女这一经常坐，竟然好些人都赶来了虼泡菜。渐渐的，秦莲姣每天都忙碌起来。后面人们也都知道那为儿子交的三千一百元学费、生活费里只有两张百元票，也就至少买一、两元，再没有买三毛、五毛的了。两、三年后，秦莲姣就有了本钱，开了家餐馆。她把餐馆的名字叫“清菊园。”很多人不解，她又没多少文化，怎的起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