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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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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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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传奇;第·十章·连载

第十章

传奇九;也就是唐清菊后面一连串的遇上一个小传奇接着又遇上一个小传奇没想到后面还又遇上个大传奇说大传奇是因为唐清菊的一次错位的乡行竟然碰巧遇上一个非常的人非常的人又做出非常的事说出非常的话来!

                       1

   话说唐清菊后面遇上的小传奇其实不是事小,是因为经过很简单,也很偶然。话说那天唐清菊下乡回来,车子半天没来,唐清菊也就上了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开了没多远,上来一对母子俩。母亲三十多岁,儿子五、六岁的样子。车上人多,虽是稀稀松松的,但哪一排的座位上都坐有人。这母亲想是图宽阔,带着儿子就往最后面的一排空位上坐了。小男孩很逗人爱,看着唐清菊就笑融融的,象是跟她认识。唐清菊也就顺着朝他招招手,说了句;“小朋友,好可爱哟!”

没想就这一句话,逗得小男孩连声嚷着;

“要漂亮阿姨的,要漂亮阿姨的!”

见那母亲显出来不好意思样,唐清菊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那母亲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只好放了孩子过来。小男孩过来,唐清菊也就顺势把他一抱,说;漂亮阿姨抱你好不好?孩子点头后,还是有些舍不得妈妈,嚷着让妈妈也坐过来。

这母亲跟着坐过来没五分钟,突然的一声巨响,啪啦!车内只见玻璃四溅,车子被撞出三、五十米远!车内的人劈哩啪拉倒了一地!还好,虽是鼻青脸肿的不少,倒没有大的伤情。这母亲带着男孩缓过神来往后一看,吓得是三魂丢了七魄!原来后面一辆几十吨的装砂车,不知是失控还是打了滑,直直的朝着载客车的后屁股撞来!就在她们母子坐位的地方,已经让装砂车撞得不成了样子。卡车头都撞进客车里来一截!那母亲拉着男孩跟唐清菊至少说了一万句;

“您这美女妹子莫非有仙子灵气?今天若不是搭帮您,吾娘儿俩个,命就去了地狱门里了!”

接下来还有一个更是称得上传奇!是说唐清菊那会儿从县府机关里出来,已经出了大门,差不多走完了那堵绕着机关楼房、厨窗里挂满图片的围墙。唐清菊走着,忽然站了下来。她想起来一份文件上关键的一句话没有写上去,毫无意义的一句话却放在了最上面。万一下午上班巯忽了,文件分发出去,就是一个错误。唐清菊想着,也就没再犹豫,转身回了机关。

也就两句话,几分钟的时间。可唐清菊出了机关再走到这地儿时,却是一番意想不到的情景!就在她刚才站的地方,搁着一张竹椅。竹椅上一个女人躺在上面痛苦地呻吟着。象是这情景时间已经不短,女人的呻吟几近了声嘶力竭。唐清菊往近一看,是个孕妇。接着往傍边一看,路上停着辆微型车。微型车许是走到这地儿动不了,才把竹椅搬下来,欲另想办法。男人又似乎没弄出来法子,正挠耳搔腮的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竹椅下有水滴往地上,显然是孕妇已经流羊水!唐清菊看着气不打一处来,这边的男人没有办法,那边的男人却只顾着他那个动不了的微型车,正围着车头敲敲锤锤的捣鼓他的微型车。这微型车是早已经禁用来拉人的,唐清菊觉得还没有见着这么拿大事不当回事的!随即冷冷的指着这两个说道;

“今天这孕妇出了问题,你们两个就等着拘留吧!”

唐清菊说完就忙打了机关里的小车电话。一边安慰孕妇,说马上就有车来,送你去医院。

两个男人听着唐清菊那话,脸霎时也变了颜色。显然才觉出来这确不能是等闲视之的事。一下子惶恐起来,连忙往竹椅子边围过来。可怎么办?两个男人又笨笨的束手无策。等着,把她抬上车!唐清菊刚给他两个叱咋一句,机关的小车也恰好到来。两个这才忙忙的,抬了孕妇上车。

母子平安后,妇产的医生告诉那两个男人;倘若是晚来十分钟,你们这会儿只有哭的份!两个这才回过头来张大着眼睛趁幸;今天怎的有幸遇上了唐清菊!唐清菊那会儿却也想;怎么的那时候就为了几个字的事,转回了一趟机关!

却说这天是有些奇怪,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唐清菊却不知怎的,浮起一股想回一趟菊花村的念头。而且这念头还很强烈,象是不去很堵又感觉很空落似的。后面想着明天恰也是星期天,也就给父亲唐江平打了个电话。

也不知怎的,这一晚唐清菊睡觉都有些辗转。天一亮,也就起了身来。洗漱过后,在街上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坐了第一班客班车动了身。

县城到菊花村不用多少时间,换换空气刚透出来乡村的气息的也就到了。菊花村虽是经常回,只是来去都匆匆。当干部不说不忙,也不说尽忙。个中原由,很难说个清楚。也因为来去匆匆,所以这些年几乎没能够细看一眼自己从小长大的菊花村。有人说女人注重的都是第二故乡,但唐清菊却不以为然。她的潜意识里,这个满垅遍野都长满芳香的菊花草的地方,比那个风吹茅草听着犹似万千铃铛响的地方让她更难忘。茂盛的野菊花,还有黄色的菊花里溢出来的扑鼻香气,还有家门口对过这条野菊花长得更茂盛的这条小水圳,於生活於情感都越拉越长。

小水圳如今已荒废,农民大规模的进城务工潮虽是差不多淹没了整个的工人阶层,却也有的让曾经尺寸之地都争得死去活来的土地长出荒草来。小水圳傍边的野菊花,却是长得更葱茏。几乎成了一簇一簇的,把整个水圳都已经遮蔽。唐清菊走在小水圳傍的田堪上,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慢了下来。小水圳再怎样荒芜,野菊花草如何样的葱茏,神光里却都是一群的小水怪和小水怪们臣服的大男孩的满身水渍泥泞。还有的是那条两只弯角差不多有盘箕大的水牯牛横夸在水坝里拿尾巴拂着背脊的悠闲。接下来又是自己扯了菊花草帮着大男孩他们把水坝塞起然后看着坝里的水越涨越高的欣喜。唐清菊想着禁不住笑了笑,觉得这些看似远去,扯牵出来的感觉,却比任何一件事情都心甜。

唐清菊顺着扯了根菊花草拿着,接着抬头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她想发现个什么人,而且是当年跟这小水坝有关联的人。不过,细揣摩起来。她真正能想起来的,也就是眼睛一闪一闪老象肚子里揣摩着主意、让大男孩冬永老喊他小水怪的小个子水猴。还有就是一刻不离的跟着在这群水猴子们背后的小女水猴,她跟男水猴一样的打扑通一样的摸千眼鲮,还有一样的脸颊上满是泥泞。再还有的就是极有领导欲的大男孩冬永了,他竟然能使自己的号令布满威风而让小水猴们都喊他扬戬!而且他真的呼的一声一会儿东、呼的一声又一会往西,真也是没有哪些一个小水猴不是紧跟在后面!

唐清菊这会想,这当中无论谁出现都会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可是见不着,不说曾经的小水猴们,就是傍的人也少有。路上冷清清,田地里也见不到人影。村里待在家的人少,待下来的大概又这会儿都在吃早饭。正欲回过头来时,倒是在道上偶见一红衣人。想着象是袈裟,没想一细看,早出的太阳在那头上反着光,果然真是一披袈裟的。虽是感觉好奇这山村野地,会有了这缘钵身影?唐清菊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也就收了回来。

没想到家门口竟也是冷冷清清,这却完全让唐清菊没有想到。她记得先前是跟老爸唐江平打过电话的。按以往是只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老爸唐江平都是站在禾场边的菜地里装模作样的锄着草,眼里一遍又一遍的瞧着路上她的身影出现。母亲胡易红也几不几的会从厨房里走到外面来,一边跟爸搭讪着,一边眼睛望向路上。这会儿却是老爸也未见老妈也没影。唐清菊一看门上,竟是挂着锁。

唐清菊想了想,记得自己昨日给爸的电话里是说得清楚的;明儿星期天,想回一趟菊花村,回家看他们!唐清菊想着禁不住笑了一下,心想爹娘两个说年纪已经大也不算大,不会就那样健忘了吧。随即拿出手机来,给老爹唐江平拔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唐清菊把手机往下一垂,没有急着回爹电话却蹙起了眉。老爸、老妈两个完全是让她无言;

竟说是去城里迎她了!

女儿回家要去迎!而且赶到了城里去!唐清菊很是有些想笑而笑不出声来。接着闲下来,唐清菊给哥唐冬瑞打了个电话。哥冬瑞还是随六嫂家的在韶关,说是已经作了厂长。只是说六嫂家的没有做包装纸箱了,另外开了个很大的厂。厂子做大了,跟着都把家也安在了那里。跟哥通起电话来,唐清菊总是想起哥连放炮仗都怕响声震了她耳朵的情景,跟着就总想多聊会儿。

跟哥通完电话还是早。太阳刚刚爬过山坳,村中的马路上,客班车也好久还不见一趟。唐清菊眼光又从村中的马路上收回来,她知道望得再勤也不管用,离着爸跟妈她们从城里回来还得有一会。

忽然的,唐清菊想起来翠莲嫂子。嫂莲嫂子是菊花村里第一个拿她当宝贝看的人,那时候跟翠莲嫂子在一起的时候又总是最开心的。唐清菊想着,这也算是个机会,何不趁着去看看翠莲嫂子!

唐清菊刚一站到嫂莲嫂子的禾坪口上,翠莲嫂子就笑着向她迎了过来。唐清菊感觉是自己连句客气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让翠莲嫂子挽住了腕子。

“正想着你,你倒真出现了!”

翠莲嫂子拉着她,刚说完,又显出来神密的神情接着说;“这个事,怕是你也想不到!”翠莲嫂子说着眼光往她家的阶檐上望去。

“那是个什么样的事?”

唐清菊笑笑,想起来这翠莲嫂子素来喜欢夸张,曾经说过她们家的公鸡生出来个老大的蛋!唐清菊觉得翠莲嫂子还是老性子没变,正想跟她逗句趣,可跟着翠莲嫂子的眼光一望,忽然见到那个披袈裟的待在那,随即也就住了口。

 

                                                                            2

却说唐江平接着女儿唐清菊的电话的时候,果真是跟胡易红一起已经到了城里来了。说来迎女儿唐清菊虽是一个方面,其实也是想顺着多置办几样菜。起先也是胡易红想着多办上几个菜,乡间毕竟是不如城里丰富,也就干脆直接到了城里来。胡易红想着女儿机关里有车,回去也不用坐客班车,也就让唐江平跟着一起来了。她两个特意赶了个早,往农贸市场肉摊上,驴肉、羊肉的买了几大包。置办好该办的东西,以为就刚好迎着女儿清菊,然后一齐回菊花村。可没想到,唐清菊却也起了个早。待他两从菜市场出来,却接唐清菊电话,说是已经在了菊花村了。

唐江平接着唐清菊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县机关大门口。他原来是想到这里来等唐清菊的,然后随清菊坐单位车回去。这一差过,就只好坐客班车往回了。从菜市场来县机关得穿过大过大街往东走,跟坐落在县城西头的汽车站正好成了个相反。这一去县汽车站坐客班车,就只得绕过城东往西了。从县府机关的门口转到西门汽车站,唐江平想着干脆抄些近,随即拐上了菜市场背后的清静街巷。这菜市场背后的清静街巷,便是曾经卖泡菜的秦莲姣摆摊子的那条街。这条街去往汽车站近了又清静,走起来快趟也方便。不想刚了街口唐江平却又感觉有些意外,这竟是来了农行门口!

让唐江平感觉意外的不是这农行门口,而是在这门口的阶檐上见着了八字先生廖如神。真正见到瘳如神这会儿有些意外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唐江平也实际上说不清。或许是瘳如神曾经那一句话真让他吃饭不香、觉睡不着,也或许是让他感觉至今也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他错还是自己错的缘由。而且凭感觉他也觉出这廖如神那眼睛是很管用的,是已经看到了他的。果然稍稍一抬头,就见廖如神把手里的竹竿在往地上一下接一下的敲点着。唐江平想管他看见没看见的往下沉了一下脸,跟着把手在股间拂了拂。没想廖如神那边把敲点着的竹竿停了,胡易红却是满脸生花的一高兴,来在他耳傍说;

“你看这八字先生廖如神抵得上半个神仙。平常也难得碰上。也多久没让他算过了,这无意间遇上了也是机缘。不如又请他算一算?”胡易红这边跟唐江平说着,那边开始往廖如神那边趋步。

“难得碰上!你还让他算少了!”唐江平稳稳的站住,不为所动。起初他倒多多少少还有点儿这意思。胡易红这一特别的主张,他第一个反应的倒是让胡易红打消主意。

“算一下,一二十块钱的事,有什么要紧的!”胡易红也一样,听他这一说,马上反过来想把他说服。

“一二十块钱,说得轻巧,廖如神那次只收你一二十元?看你总共都不知给了廖如神多少个百元大钞!”唐江平眉头一扬,有些埋怨胡易红是真不长记性还是假不长记性!

“没有我给廖如神那多百元大钞,你们唐家能生出这样好女儿来!”胡易红说着,淡淡的笑了,笑得有些妩媚。显然,她想换一个策略让唐江平不再心持异议。

唐江平蹙了蹙眉,随即讪然一笑随她去!他明白胡易红这实际上是说她行善、做的好事,好人有了好报!所以真要找出句好好回她的话,真还很难!

“清菊都已经到家了,在那等着我们回去!”不过,唐江平倏然间的,想起来女儿清菊在家等着。

“知道,她也不欠多这一会!”胡易红头也没回。

胡易红这一坚决的往前,廖如神早在那里乐坏了。也就在胡易红还离着他好几步远的时候,他拿竹竿往水泥地上很得意的点了两下后,象是老世交似的,扬起头来显出很庄严的样子说道;

“我那天在河滨大广场里,跟你们家唐清菊说的话,她跟您们说了没有呢?”

“嗯,没~~没有。”

胡易红本是欢快的笑着,忽一听廖如神这话,也不知是该说女儿清菊说了呢,还是该说“没”,一下倒弄得脸红起来。

跟着过来的唐江平朝着胡易红极不满的瞟了一眼,他想这廖如神跟清菊说的无非也是算命、看八字的,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清菊说不说都无所谓。他觉得胡易红这不是有什么脸红的!

“哎呀,哪能不说呢!”廖如神面目俨然地往前倾着身体,作出非常重要的样子。顿了顿,随即接着说;“她已经是个不小的干部,能够跟人们融为一体,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水乳交融。说是简单,也本该如此。奈非人人可效,所以实为可贵。人如树木,根基一深,自然枝繁叶茂。也就会有好名誉,有好名誉就是人生的大大!自然也就有大前途。所以说凡事不妨先有个预测。念你们唐家也是有缘之人,所以那天我让她把话传给您们。她自己不好来,您们就该来。”廖如神说完,又接着加了句;

“其实您们早该来了!”

“那就烦你给说几句!”

胡易红说完,接着又细声的跟廖如神作了个说明;她们也好多些时间没进城来了,所以女儿唐清菊也没有见着她们。

“我们家唐清菊生辰还记得吧?”胡易红正准备聆听,忽然想起来该提醒廖如神一声。

“唔,也不大记得了。你报一遍。”廖如神把两只本也看不见白瞳仁的眼睛眯得更紧,两只耳目也跟着竖起来,显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壬子年,癸丑月,甲子日,~~~

忽然的,廖如神手一摇,示意胡易红也不用接着往下说了。跟着,廖如神也就是显出那么凝神的样子琢磨了一下,随即象是颇有大悟的样子高声说道;

“算了,毕竟也不是帮她算多年以前那个小时候的命运了,也就省了先前的时辰月日了。如今却是犹如日之渐东,亦如楼之典定基石。你们家清菊不摆架子,心里想的是人民,恰又是基石上又盖水泥。如此可觉,前路之明媚犹如沿河之看柳。那日我在河滨大广场舞中一见她,心内即有如是之预觉。送你们几句话是;好风那是百性,青云谓之征程,若乘好风踏青云,口碑最是强劲!此乃你们家女儿唐清菊之身体力行,所以说是算之,不如说是推之。至于钱,也是一样,你喜欢就给点,不喜欢就不给!”廖如神说罢,捏紧手里的竹竿,显出慷慨大度样。

唐江平感觉不知怎的又让廖如神这席话打动了心思,不由地想起来廖如神给他的那张谶语,顺着让廖如神解释一番。随即改了面上对廖如神的冷漠,显出歉意的微笑来望着廖如神说道;

“你曾经给我的那张谶语还记得不?”

“哪一张谶语来?”

廖如神象还礼似的,话语冷冷的。

唐江平暗暗的来了些不快,他想问廖如神;你那个谶语到底是觉得特别一点的才给?还是逢人就给?随即又觉得他毕竟也是有缺陷的人,也不能要求他比正常人还规矩。唐江平按了心里的不快,也就平声静气的给廖如神背诵道;

“菩提本无不当无,观音不度北江儒,弥陀三世方成佛,一河浣青成西施。”

廖如神装模作样的“哦”了一声,接着显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提着喉咙问道;“至今还没悟出来?

“我没悟出来,还让人解过,也没有哪个解得清!”唐江平显出想让廖如神解释一番的口气。

“放心吧,就是年前日后,自有有缘人来跟你说明白!”廖如神象是看出来唐江平心思似的。

“给他钱呀!”唐江平虽是觉得廖如神什么也没有说一样不说,反倒给他多添了莫测高深。可又不好问,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过头来看着胡易红在那磨磨蹭蹭的,便朝着胡易红崔促道。

“给他好多呢?”胡易红其实早把钱捏在了手掌里,可是正为给廖如神多少踌躇着。按廖如神的口气,象是给多给少都没关系。可她又怕真给少了不好意思,唐江平这一崔促,胡易红也就正好顺着问了。

唐江平略略思索了一下,象是计算着廖如神一共说了多少句话。随即背对着廖如神,朝易红伸出两个指头。

“你这也太少了吧!”廖如神面对着胡易红伸过来的一张二十元,把头一偏,手反倒往里一缩。

“鬼先生,你那眼睛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哩!人家钱还没到你手里就认出来了!”胡易红心里嘀咕着,因为疑惑太大,所以差点说出声来。

“算哒呀,干脆多给你点!”胡易红说着摊开了张五十的,连着先前那张二十的一起朝廖如神递了过去。

“吃红,吃红!”

想着女儿唐清菊正在村里等着,唐江平忙崔了胡易红走。两个还没走出几步,忽听身后传来嘻嘻的闹声。转头望去,正见廖如神傍边几个同伙伸手来在他怀里抢那两张二十的和五十的。

唐工平想着走快点,又拎着这一包那一包的,终是快不了。紧赶慢赶的到了车站,已经是红日升到了顶空,离接了女儿唐清菊电话,已是过了老长时间。

在座位上坐下来,唐江平忽然想起廖如神那句“年前日后自有有缘人来说明”的话。觉得这“年前日后”到底是一年?还是一日?感觉是一日也是“日后,”一年是年前,十年八年也说是“年前。”怎样理解都行!想想怕又是让这廖如神给糊弄了,不由地讪笑一声朝着胡易红说;“本想抄点近路,不想倒碰上这廖如神。白去了几十块钱不说,反倒耽搁了时间!”

唐江平这一说完,忽然傍边坐位上的一个男子朝他转过头来,满脸笑容地望着他问道;“您是唐部长的父亲,对吧?”

唐江平朝着问话的男子打量了一下,年龄象是跟他相仿,却是满头的白发。恰也因为那满头的白发,看着是慈眉善目的。唐江平看着他那熟悉的样子,自己却不曾认识。想了一会,也还是想不起来。随即点点回了声;“正是!”后又接着问道;

“请问您~~?”

“听说唐部长将要调到省里去了?”满头白发的同龄象是没听着唐江平问话的意思似的,却说出句他根本没有想到的话。

唐江平本是微笑着的面容一下僵住了。他从没听到过这样的事,也不曾听清菊说起过这样事,自然一下弄不清怎样回答好。

“说是省里群工部呢!”

白发的同龄人象是没注到唐江平的尴尬,仍自微微笑着说他的。

唐江平忽然的想起一句老话;说人不可藐相,海水不可斗量。想这白发者虽是跟自己一样,粗手黑脚,一个老农夫样。说不定这是个表象,背后会有特别的身份。随即禁不住又抬起头,大大方方的望着他,露出询问的目光。

“其实,我也就是有人说过那‘风一吹,听得见两边坡万千铃铛响’的地方,也就是你们家唐清菊的~~~”白发的见唐江平露出问询的目光,便跟着想作出来解释。

“哦,哦,哦。”唐江平还没听完,就不由地连声的喊了起来。心想怪不得他对自己认识,或许就是清菊出阁时候见着了他。想想他到底也是一农夫,话自然也是凭空意想。既不足信、也无须认真。随即一哈哈,也就掩了话题。

没一阵,车子也到了菊花村。唐江平胡易红往家门口一看,不见唐清菊。一打电话问,唐清菊说她正在翠莲嫂子家。便忙不迭的就往翠莲家来。

 

                                 

                                           3

却说唐清菊正想着问翠莲嫂子是什么样的事?可顺着翠莲嫂子眼光往前一看,忽然见到那披红衣袈裟的立在大门口。唐清菊倏地间把话咽了下去,随即满心疑虑;这披红袈裟的~

唐清菊也就那么迟疑了一下,随即也就觉出自己多想了。那披红袈裟的既不是翠莲嫂子家什么人,也不会是菊花村里什么人。那一头乌灰色的头皮上,让艾火烫出来几排串的光白,头上皮的下面就是筋,筋的下面就是骨,想一想那过程都不由的有些生栗!而除此之外,还有无欲无乐的清苦。想着菊花村里怕是没那个有得那个狠心去挨得了这折磨!唐清菊差不多笑了笑,想这菊花村里,怕是无有敢去披这红袈裟的!

披红袈裟的怎的来了这菊花村里?又是远?还是近?而且站到了翠莲嫂子家门槛里?唐清菊一时既不得解,又当着披红袈裟的面不好问,便把疑惑的目光望向翠莲嫂子。

“是真的和尚!”

翠莲嫂子看着唐清菊疑惑的目光,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理会唐清菊的意思了。跟着,翠莲嫂子为了说明自己也是有细密心思的人,随即附在唐清菊耳边小声嘀咕道;

“给他十元他不要,说是只化口早饭。”

唐清菊没有去跟翠莲嫂子解释她实际心里想的,也没有去细听翠莲嫂子的关于披袈裟的真假的解释。随着翠莲嫂子走上大门口的走廓时,她顺着打量了一下披红袈裟的。他年纪并不属老,象是正值壮年时候。神情象是有些惋然,隐隐透出些儿或情殇或物累的漠魄。面目表情却似又不无恬淡。仿是已经完全对世间的物欲淡泊,与世间的红尘远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披红袈裟的还象是有些不想与人正面相视。总是低首敛目的,还不停地捻着胸前的一串佛珠。他也不坐,宁让翠莲嫂子给他摆的凳子在傍边凉着。

唐清菊看着前面规矩立定的披红袈裟的有些敬重起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想过所有人,却唯独没去注意过披红袈裟他们这样角色。按常规是处在这样一个时代,衣食富足,自由快乐,生活可以说是要啥有啥。可他们偏要丢了这充满乐趣的幸福生活,置身那个青灯古卷,暮鼓晨钟,清心寡欲,连酒肉都禁食的清苦生活。单就是这种献身勇气,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忽然的,唐清菊想起适间在禾坪外时翠莲嫂子跟她说过的那话。看翠莲嫂子不无神密的样子,很可能就与这披红袈裟的有关?

可会是什么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呢?唐清菊不由的觉得很有些费解;自己虽是南岳庙去过,甚至厦门的普陀寺也去逛过一回。但是跟披袈裟的,莫说认识,连话都不曾有过说过一句。此外生活、连工作都不曾有过与这层人有过接触。想着费解,也就懒得去想了!刚好这时翠莲嫂子端了两杯茶来,给她一杯,又给披红袈裟的一杯。

“师傅,喝茶。”

翠莲嫂子递茶给披红袈裟的时微微的笑着,眼睛里露出来狐疑的神色。显然她心里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的这样好的时光不好好生活要去作和尚!

“阿弥陀佛。”披红袈裟的打了个合十,口里轻念了一句,接着微微摇了摇头,作出不用的样子。

“吃杯茶有什么要紧的?”翠莲嫂子笑着蹙起了眉。她当这出家的清规严、又显得太死板。

唐清菊也跟着笑了一下,她心想就算出家了有些怪,也不至于怪到不喝水了!唐清菊想着也就顺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喝着,眼睛望着了杯子里的茶叶。忽然地想起来,听说出家人只喝白水不用茶叶,随即朝翠莲嫂子说道;

“大约他们出家人是不用茶叶的!”

翠莲嫂子“哦”了一声,拿了杯子进屋后,换了一杯白水来。果然披红袈裟的又一个合十后,便端了一饮而尽。

慢慢的,唐清菊对这披红袈裟的,也顾不得他哪来作哪的?倒有点儿好奇了。虽是曾经在南岳庙里,普陀寺里。看着过那钟楼揽立,铜鼓横陈。青灯绿焰风吹。黄条古丈幡摇。黄条上谶言偈语。古丈里大道惮机。一言描尽上下五千年惨淡。两语绘出人生世界里沉浮。又一言天网恢恢善恶相报!再一说佛法无边天道轮回!中间这帮身披红袈裟的,穿梭于黄绫古丈中,低首敛眉,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仿是对今人世事泊,却为天庭地狱事忙。那俨然情景,好不令人肃然,连高声都不敢!可这会看着这身披红袈裟的立在这乡村野地。满头尘土掩艾,身上袈裟透黄。神情不止显出渺漠,甚至还有些呆板。不由地笑着说道;

“师傅,这又不是在寺庙里面有谁知道你喝了茶还是没喝茶,难道佛还能跟着你走不成!”

披红袈裟的倪即朝着唐清菊恭敬一低首,又一合十朗朗念道;

“施主差矣,佛在心中,心中即有佛。心中有佛,佛无处不在矣!”

唐清菊抬起头,觉得这披红袈的说话怪怪的。想了想,也不是说的话怪怪的,是那个语声怪怪的,总好象有什么地方很特别一样。又细细琢磨一下,觉出来就是他后面那个“矣”字,说起挺象“也,”也就是跟她们这菊花村一个说法。想想他们佛家喜欢讲缘,他这云游天下,大路千万条,偏来到了这菊花村,即也是缘。也就在这时候,翠莲嫂子给披红袈裟的拿来了早。他也不上桌,就着厅堂里用了起来。唐清菊跟翠莲嫂子也不好瞧着人家用,便一起来到了充满阳光的禾场上。

已经爬上了半空的太阳晒满了整个的禾坪。菊花村里的禾坪早已不是先前那个土坷垃场地,都已经灌注上了水泥。上面光光亮亮的,也很洁净。拿把椅子一坐,身上晒着温暖的太阳。对面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前面一片油茶花开的旷野,尽在眼底里。菊花村里人家几乎都改了过去椅子摆放在厅堂里的习惯,椅子都摆在了禾场上。

唐清菊觉得也是难得有这样跟翠莲嫂子这样闲坐的时候,随即想起来翠莲嫂子先前老喜欢跟她说;将来出息了,别忘了她这个嫂子!可是自己在城里这么些年,从未见翠莲嫂子来城里找过自己,甚至也没有进家歇过一回脚的。这会不由地朝翠莲嫂子笑着说道;

“翠莲嫂子,进了城,也不见您来家一次呀!”

“哎呀,老想来,可又老不好来!”翠莲嫂子眉头一展,显出来飞扬和神色。顺着往厅屋瞧了一眼披红袈裟的后,翠莲嫂子回过头来朝着唐清菊接着说道;“每回都一样,想得好好的去看您,并且还准备走了。可是,又不由自主的改变了主意。虽说如的农村人已经不比过去,可到底不如城里人光鲜,去了,不让您长面子。”翠莲嫂子说着神情中真透出不好意思样子。

“翠莲嫂子,若是这样想,那我这就不是象您说的出息了而是忘本了!”唐清菊很认真地望着翠莲嫂子,语气深沉地说道。

“哎呀,知道,又不是您想,是嫂子替您这样想!”翠莲嫂子连忙的走了过来,抚着唐清菊的肩,呵呵地笑着。她象是很喜欢看唐清菊这认真的样子,嘴里道着歉,脸上却乐哈哈的。

唐清菊正还想给翠莲嫂子说句明白的话,可突然见翠莲嫂子一转头,先朝着厅屋里披红袈裟的瞅了一眼,随即朝她附耳过来,闪着神密的眼睛小声说道;

“您说怪不怪,这个披红袈裟的,他竟然知道您的名字!”

“您听错了吧!”唐清菊望着翠莲嫂子笑了笑,感觉这翠莲嫂子又象说她家的公鸡生了个老大的蛋一样出奇闻了!

“谁~~!”

翠莲嫂子正要大声辩解,恰在这时候,披红袈裟的用完早从屋里出来。他念了声“阿弥陀佛”后,从布袋里掏出串佛珠来。说是也不能白受翠莲嫂子施舍,要把这佛珠开了光送予翠莲嫂子作为回报。

那珠子精窍玲珑,黑得发出亮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料制成,披红袈裟的拿在手里生出清亮的细碎响声来。披红袈裟的把珠子穿在拇指外的四指间,正欲请佛,忽然眼睛朝着傍边的唐清菊瞟了一下,随即说道;

“茫茫大地,能遇上这位施主,施主也即是与佛有缘。不如吾再取一串,开了光送与施主,可乎?。”披红袈裟的问是问,却又似乎也不用唐清菊允诺,随即自顾地就从布搭里掏出了串珠子,跟着双手合十,凝神闭目,面朝着东,象是开始诵经请佛。

唐清菊看着披红袈裟的,忽地觉得有些奇。只说是拜佛向西,他请佛也应该是向西,可这披红袈裟的却是朝着东,觉得他们这当中的机窍也是难弄!正想跟翠莲嫂子问问,她懂是不懂?可一看翠莲嫂子那情形,紧眉敛目,象是鼻孔出气都小声,仿佛正在法坛上一样,只好回过头来,也跟着凝神静气的一言不语。

也就在这时,不知从那听到唐清菊回家来的六嫂,牵着她的孙儿气喘吁吁的赶了来。六嫂正欲高声喊唐清菊,忽一见禾坪中披红袈裟的朗声诵经,手里捻着佛珠,紧忙的把话咽下只,悄悄然朝唐清菊傍边坐过来。

紧跟着六嫂背后,唐江平跟胡易红也恰在这时候来。他她两个也跟六嫂一样,一见禾坪上一个披红袈裟的正诵诵有声,傍边的又都凝神静气的,仿佛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立刻明白有披红袈裟的正做着法事。随即也就跟唐清菊打了一下照面后,也跟着就一声不言的在坪里的椅子上坐下来。

佛无所不能,佛也无所不在。水泥禾坪上的人,都一片凝神静气的,眼睛落在披红袈裟的身上。

唐清菊也明白爸妈他们两个都逢上这样场合是特别的虔诚,也就温婉一笑,当是喊了他们。

唐江平也就在坐位上坐了那么一会,眼睛盯着披红袈裟的诵经请佛,忽然的转过头来朝着胡易红小声的嘀咕道;

“我怎么~~?”

“你怎么?~了!”胡易红轻轻的回问了一声唐江平,随即嘴唇一嘟,示意人家披红袈裟的正做着佛事,他别没话找话!

“咕,说不清。”唐江平说着,喉咙咕的一声把什么咽了下去,声很响亮,仿佛自己都听得见。是什么,似也就不清,也就没再吭声。

一会,披红袈裟的也就拥抱天经地韦似的作了个大合抱,算是开光完毕。随即左、右手各托一串,分别递予唐清菊跟翠莲嫂子。这一下,让六嫂看着眼睛亮了起来。这亲眼看着开了光的佛珠,那是求之不得的。六嫂随即上前,就笑着向披红袈裟的说道;

“您给我们家孙儿开一串吧,我把钱给您。”

唐江平听着六嫂这话,忽然也跟着眼睛一亮。他倏地间想起来那张八字先生廖如神给他留下的谶语,他想这披红袈裟的潜身佛门,佛法理论该是完全精通。这解一张谶言偈语,自是小菜一碟!而且这早晨里廖如神也刚刚说过,日后年前,自会遇上有缘人!莫不这披红袈裟的就是个有缘人!唐江平想着,心里一阵高兴。随即让唐清菊和胡易红在这等着,他去去就来。唐江平也顾不上跟唐清菊和胡易红多说,随即立起身,就往家里神龛上来拿那张谶语。

 

                                 4

唐江平回了家,伸手往神龛上一摸,不由地一阵紧张,竟然没摸到那张谶语!想想这谶语是一直想弄明白可又一直没弄明白。好不容易遇上个能弄明白的,这又找不着了,不由的有些懊气。接着一想,虽是这么多些年过去,可也记得一直是好好放在这神龛上的,应该也丢不了。唐江平随即搬了条凳子来往上站了,果然还在,只是钻到了铁罄底下,让香灰捂着。拿起一看,又让香火把第三句的“弥陀三世方成佛”中间的“三”整整烫去了一横,读着就象个“二。”唐江平觉得这怎样都不好,随即找了纸片糊了,又添上中间一笔,看着让人读着不会误了,这才出了门来。

唐江平拿了谶语,刚出了门来,却让黄柱生拦着了。老人话多,又不着边际,十句里有八句是说唐江平爹唐庚亮跟他是同年同月来的这世界。当年跟他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又斗了半辈子的嘴。又一辈子没有红过脸。如今眼看着他爹唐庚亮都在地下二十年了,自己不去找他,却还老不死的待着。唐江平笑了笑,想,没事儿时跟您口白一阵没关系。这会儿有事,只好敷衍您一句了。随即笑笑说;

“年伯,您先回去,我等会儿来找您扯闲话!”

“什么?什么?”黄柱生伸出干瘦的脖子,呆呆地喊着。

“等会儿来跟您闲扯!”唐江平也跟着加大了声音。

“什么?”

黄柱生把手靠在耳朵边,想让唐江平说话的声往耳朵里去。可那瘦骨嶙峋的手没力又颤抖,反倒成了挡住了声往耳里去,所以显得越发的听不清。

“哎呀!”唐江平小声儿嘀咕了一句,跟着又皱了皱眉。觉得人老了真是比小孩还难缠,真是是拿他没办法。想了想,这时候家里没人,也不能把老人家一个丢在这里。随即拉着黄柱生手腕笑着说;

“老年伯,我送您回家去,家里老年伯母适才跟我说了,让我送您回去!”

“还有年伯母,成了泥了。”黄主生声音颤微微的说着,皮塔皱的脸上浮起来颤悠悠的笑容,

唐江平禁不住地的笑了笑,心想这句话您又听得清清楚楚的了!想着老人家喜欢听这话,就干脆跟他开句玩笑说;“老年伯母说想您了!”正想着张口,倏地儿觉出来这话这会儿说出来反成了咒他。又想自己一个晚辈,嘴巴随随便便等下就成了没大没小,随即显出严肃的面容来。

老人家说不清也走不快,唐江平干脆蹲下身,背了黄柱生来走。又想着身上的谶语,怕披红袈裟的等不及,便背着黄柱生快步跑起来。

唐江平背了黄柱生送到家,也不顾黄柱生儿子媳妇说着感谢、又留他喝茶,说了句正有着事,便忙往翠莲家去见披红袈裟的。

可走没过多远,唐江平又不由的站了下来。路傍边,赵可桥家的阶檐上,她老婆正在那泪眼婆娑的一声连一声的喊着;

“一生世呀,一生世哩,一生世嘞!”

“怎的会这样舍得个身子啦!”

她那唉叹着的声音拖得老长,神情却很木然,显然是情感极常的复杂。阶檐上只有她独个儿坐在那,不见赵可桥,也不见傍的人。唐江平看着,忽然想起来她们那个儿子冬永。这冬永小时候就很聪明,也很强健。一群孩子里头,他都是称王。整日里让一群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头跑,而且俯首帖耳。还给自己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扬戬!村里人都拿他另眼相看,觉得他大来肯定有出息。这一来,也就给赵可桥夫妇增了不少的脸面。

唐江平觉得有些不解,她这一连串的“一生世、一生世”的喊,是什么缘故。想上前去问一声,又只她一个女人。想问问傍的,又四外都不见个人。又想着已经耽搁了那长时间,也就快步往翠莲家这里来。

唐江平这一耽搁,到了翠莲家时真差点有些迟了。正好是六嫂为给钱的事跟披红袈裟的耽搁下来。披红袈裟的把请过佛了的两串珠子给了六嫂后,背上布搭准备离开。六嫂有两个孙子,说要就一人一串,便请披红袈裟的请了两付的佛。所以六嫂说,若是一串珠子也就算了。这请了两付珠子,一分钱不给就过意不去。披红袈裟的坚意不要,连打着合十说出家人有了饭食就足够,不要钱财。他两个一推一让的,正好让唐江平赶上了时间。

“那就给您煮点鸡蛋、拿些薯片?”六嫂显然是听着披红袈裟的说有了饭食就够,就想到了另外的一个方式给披红袈裟的酬劳。

“无需、无需!”披红袈裟的仿是有他的一定之规。

六嫂似还要坚持。唐江平心想强人不如随意,人家既是坚持不要,六嫂这样霸蛮反而不好。可这话也不能说出口,随即就一步上前,把袋里的谶语拿出来,往披红袈裟的眼前一递,微笑着问道;

“师傅,可否说说这谶语里面的意思?”

“云梦中日月轮载,参悟来三二十年。施主,这张谶语终究是有了归点!”披红袈裟的面露红光,眼显神采,欣然接了谶语过去。

唐江平却忽的有些奇怪;他心里算了算,那年他跟黄柱生买回条水牯牛王,夜里跑去二队里角了个洞进去把那条水牯牛斗死。后面死命逃跑,唐清菊把那水牯牛从路上拦下。后面八字先生廖如神来,给了他这张谶语。算起来,刚好也就是那么多年。这披红袈裟的话里怎么好象明白这谶语留下来的时间似的,岂不是怪!

唐江平想着又把头转向傍边的胡易红和唐清菊,想看看她两个是不是感觉到了这个。可是胡易红就没拿他这事当个事,唐清菊更是瞧也没往这边瞧。两个正在小声儿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唐江平却没有想到,傍边的六嫂好象却是注意到了。这会只见她朝着披红袈裟的说道;

“师傅您晓得八字先生廖如神是哪时候把这谶语给他的?”六嫂拿手往唐江平身上指了指。

“胡言乱猜而已!”披红袈裟的摇了摇头,倏然之间,显出很淡然、又很漠然的神色低下了头。

“师傅。”

唐江平看着披红袈裟的沉默下来,只把谶语放在手里,便朝着披红袈裟的亲亲喊了声师傅当作来提醒。

披红袈裟的似乎也不用看,就朝着唐江平朗声说道;

“施主,佛、道中有谶言、亦有偈语。谶言隐寓祸福吉凶虽有定数仍需谨慎,偈语揭示大千世界神鬼殊异非是无端总有缘由。两者形有可分,神却难分。似此谶言中亦有偈意,偈意中亦含谶言。施主的这张谶言其实并非谶言,亦非偈语,乃是二者合并之大大语。当中亦有执法者裹之为签语。似此若为偈,则是好好偈。若为谶,则是王王谶!若为签,则是上上签!为此,施主这多年来记念心中,始终悉心破解,实是应该,应该!”披红袈裟的说完作了个合十。

唐江平不觉脸热了起来,自己其实也是当好玩,说不上认真。随即讪然笑笑,小声说道;

“我其实也没去想当中什么法理,也弄不懂。只是当年廖如神把它渲染得神乎其神,便也总想着弄个明白。”

“施主凡事有心,亦凡事认真,实是难得,难得!”披红袈裟的朝着唐江平赞颂了一句。又接着说道;“凡事有心,亦有所得。这四句谶言中,正如施主所想,含大机缘、亦含大法理!”

唐江平神情严整地点了点头,接着象是颇有些自得的样子,他眼睛放亮地瞟了一眼胡易红后,又看了看女儿唐清菊;她们老是说他是没事找事!

唐清菊却是顾不上往唐江平这边望。她这时候,正又有了疑惑。披红袈裟的口里说的那句;“难得,难得!”中的“得”字,又听着是特别的振耳。那“得”字听着来是那样古怪,读着就是完完全全的“滴。”若是单从这一个字听去,就象披红袈裟的就是菊花村里人!唐清菊颇有些奇的抬了抬头,朝着披红袈裟的望去。可倏然间就回过首来,又摇起了头。因为她眼睛刚一接触到那泛着亮光的灰褐色头皮,看着那两排里整齐划一的艾火印,随即也就不觉摇起了头。

唐江平似乎还有些不尽兴。他很怕披红袈裟的大话、亮话的说了一大串,结果就是这么几句不着边际的空泛话把他给打发了。随即望着披红袈裟的说道;

“那您解释给我们听听?”

披红袈裟的也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双手合了一下十,就算是允诺。随即朗声说道;“施主愿听,就由贫僧说来。”

    听披红袈裟的话一说,唐江平立刻显出一脸的高兴。傍边的翠莲,六嫂都围了过来。胡易红随即也抓着唐清菊的手,示意她也听一听。

披红袈裟的把肩上的布搭往上挪了一下,随即正襟矩立。披红袈裟的正欲张口,忽然停下来,眼睛盯着前边的村口马路上望了一下。坐着的人顺着他们眼光望去,却见一辆小车停在了马路上。菊花村的马路上时常都有小车停下或是来去,也没有谁去细瞧。这望了一眼,也就转回头来。披红袈裟的跟着也就回过头,开始说了起来。

 

                              

 5

披红袈裟的象是也不用细细看,他只瞅了一眼就把谶语条递还给唐光平。随即目不斜视的低下首,又侧着身子面朝青山。接着微微的扬了一下颌,这才朗声说了起来;

“先说;菩提本无不当无。菩提树,扬枝水,本是佛念想中物。寓菩提光明普照世人苦途,敬之有扬枝甘露洒散人间解救饥疾。尤此而觉,菩提本就是无。后佛取“无”就是“众”的意思,就寓菩提乃普众的人民!“扬枝水”亦如是,世间本无什么“扬枝水,”更不有“扬枝水”凭空洒落。因此取扬枝水也就充饥的食粮。后又泛指普众的辛劳收获,亦即米谷银钱金银屋宇及一切的给生活带来福祉的成果。敬了菩提树,自有扬枝水,也就是这道理。

接着说,观音不渡北江儒。说是曾经有江北,(一说长江北,一说黄河北)千峰山中一姓张儒生,风华正茂,正值壮年。家中牛羊成群,长工佣人众多,田亩茶山千倾,富有家财万贯。这张姓儒生虽是富有万贯家财,却怎的秉性不贪恋红尘,偏偏喜欢神仙道法。听说观世音菩萨能慧眼观尽宇宙,佛法无所不能。又无苦不渡,无难不平。便更是生起潜心向佛心念。此念一生,张性儒生从此每日晨昏叩首,三餐素果进供。逢着单日面向蓬莱匍匐长跪叩首,食亦是饭稀菜斋,祈求观世音菩萨渡他成佛。一日,张姓儒生长跪叩拜罢。伏身匍匐在地,恭声念道;

“菩萨在上,儒生虽是富有家财,却是不恋世间红尘,一意潜心向佛。而今是日日烧香。晨晨进供。诚心修成佛缘,以期早登佛门。菩萨慈悲为怀,当感念儒生一片真心,度得蓬莱,以修成正果,得道成佛。今叩首祷告,盼菩早日渡之矣!”

观音感其心诚,倏然踏祥云而来。观世音菩萨在半天云中把拂尘往腕上一挽,单手合十,朗声回道;

“佛喜广德,亦纳善缘。施主向佛先神往,神往乃以德厚载物至上,忠良诚挚为先。烧香叩拜形矣!尔若诚心向佛,当以广施慈善,众布德缘。视万贯家财如无物,当乡邻四众为亲人。心中亦勿以佛为佛!勿以善为善!自然之心。平和之念。自然得博大之怀。拥无边之法。垂浩瀚之能。成佛自然。亦不负佛名矣!汝今虽是心诚,念亦殷切。然功德未满,心念未明。渡之亦无益矣!待日后施主修得佛缘,净得俗习。佛自来渡之!”观音言罢,用拂尘往张姓儒生头上点了一下。随后一头向东,脚踏祥云而去!

张姓儒生回至家中,从此除每日烧香叩拜。逢单吃斋念佛外,亦开始行善布施。接着广散家财。平日里,凡有乡邻四众求助,几是有求必应。逢着乡场墟日,更是煮粥布施。似此日久,张姓儒生觉得自己已经功德圆满。一日,正是逢场墟日,张姓儒生煮粥布施於市。张姓儒生便又焚香叩拜,伏请观音。少倾,一片祥云疾到,观音果是来临。张姓儒生让观世音菩萨看了他布施於市的情景后,接着再拜道;

“蒙菩萨点化,吾自是以自己仓禀之粮,救四众之饥。以自己柜中之财,行乡邻之善。自是德已行,善已施。菩萨今日想是可将某往蓬莱渡之?”

观世音菩萨却是拂尘往下一指,点着儒生家中幢幢人影中点了点。只见那幢幢人影中,一披麻衫乞丐,手端泥碗,怔怔伸着枯黄胳膊,面露凄惨饥黄。傍边手捧舍饭欢欣而去的不少,独他欲眼望穿,却终是无人理睬。菩萨点着让张姓儒生看过后,幽声说道;

“佛济的是世人,救的是众生。他虽穷为乞丐,焉原非本愿!而今他瞠目望汝相助,汝却因他为丐而薄之。本座念汝从佛心诚,曾以拂尘拂头予汝点化;当以仁德宽广之心,勿存不等世俗之念。普众之人,皆为兄弟。既是施济,当以一视同仁。岂知一念横陈,原性便显。汝功亏一篑,佛亦无能为力耳!”

张姓儒生低首望去,果是多日盘垣在此乞丐。正伸手掂足,却不得舍。那乞丐原非村人,亦因蓬头垢面,因而未当他排在众例。想想也是不该。正欲呈告观音菩萨,当一改视乞丐为异。从此饱食美肉,以乞丐为先。

“缘由心定,心由缘成。世上事,事后事,能乎?施主,汝仁心尚窄,与佛无缘矣!”观音菩萨说罢,一摇手中拂尘,随风而去!

披红袈裟的说到这,稍稍顿了顿。一傍的六嫂却就着这机会抻着眉说道;“那张姓儒生不是没让观音渡了去?”

披红袈裟的微微的点了点头;“正是。佛讲究的是本性的善良,非迫之的为善。此谓之是六根有不净。此种成佛,也非大德佛。故三千年后,有贤人语证之日;‘欲先修其身者,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必先诚其意!”

“那阿弥三世方成佛呢?”

胡易红随着六嫂后面也朝披红袈裟的问起来,她满脸新奇的,象是听得来了兴趣。唐江平却是一脸俨然。他本也是想接着向披红袈裟的问这句话的,听胡易红先说出来,倒正合了他的意。

唐清菊隐隐的笑了笑,她朝着父亲唐江平、母亲胡易红,还有六嫂和翠莲嫂子巡回望了一眼,她几个几乎一个模样;入神、痴迷!不过,她自己这听着也是觉得蛮有趣味似的,随即也接着凝神静气的听起来。

“阿弥三世方成佛。”披红袈裟的缓缓的舒了一下喉咙的声音,接着说道;“阿弥就是阿弥陀佛,人称弥勒佛。话说是阿弥陀佛舍了皇家太子身份,丢了富贵尊荣,而去潜心向佛。心想自己这一去,释迦牟尼自是无有话说,定然给他一个满口应诺。似此见着释迦牟尼,便大声疾喧;‘牟尼老佛,吾今舍弃尊贵荣华,皈依佛祖,佛祖当佛门有幸乎?’不想释迦牟尼玉指一点,阿弥陀佛顿时张口结舌,头上大汗淋漓。满失飞扬神色,显出猥琐形迹。释迦牟尼待阿弥陀佛定立下来,随即朗朗说道;佛无衣而披袈裟,削发而去冠巾,是以无贵无贱,无贫无富。汝今尚未入佛门,便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视众生为穷贱,拿自己当尊荣。将来入得佛门,修得参天正果,悟得无边道法。那时万万里天庭来去自如,千千重世界尽在掌中。立可以震山川,卧可以慑鬼魂。翻手可为云海。复手可成雨霖。若无平心善念,岂不仗法为害人民!汝若为常人,抱此心念,佛可以不问。汝今既若向佛,佛却不能任之!今罚汝远离皇家十万里!去一山村投贫苦人家。若吃得千般苦味,尝得世间辛酸,再来问佛!

释迦牟尼说罢玉指一弹,果把阿弥陀佛送出十万里。丢进一山村贫家妇人怀中,让其投胎转世。

阿弥陀佛从那山村人家妇人怀中出世,幼时饥不裹腹,衣不遮体。冬天儿茅草盖被,夏天里泉水充饥。三岁时候岭上放牛,五岁里就下地种田。到了十二岁时,父母嫌他吃得多,干脆就送他去一富户人家作佣人。这富户人家家大业大,作事的佣人都是一大群。释迦牟尼化作其中一佣人,专日指使阿弥陀佛。凡有苦事难事,让众佣人都来让阿弥陀佛去作。阿弥陀佛明白释迦牟尼让他脱胎,他即该想着换骨。于是也从无怨言,起早摸黑,乐而为之。阿弥陀佛心想,自己这一投胎转世、脱胎换骨,再去向佛,释迦牟尼老佛应该是没有话说了。一日,遇着释迦牟尼老佛,点首说道;‘老佛,吾今转胎从贫苦中来,亦去了富户人家作佣人,受尽饥寒苦难,当是该成佛了吧!’

释迦牟尼端坐云台,手成礼让,说道;‘汝虽投胎转世作了苦人,可也只是有了从根茁起的基础。然性情度量,远不够磨砺。性情为人之本,度量处世之方。世人如此,何况佛焉!汝若要真成正果,还得投胎转世,再受磨砺!’释迦牟尼说罢,玉指一点,又把阿弥陀佛送入一山中贫苦人家投胎转世!

阿弥陀佛二世投胎人家更苦,常常饿得站立都困难。无奈,还没到十二岁便又来了富户人家作佣人。这家作佣人更苦,阿弥陀佛睡的是柴屋,吃的是剩饭。常常半夜三更起来,月亮升起来才可入睡。又因年小,别的佣人也拿他欺负。一日,富户人家说是放在桌上的一碗面条让人偷吃了。主人追查起来,众佣人都指向阿弥陀佛,说是阿弥陀佛偷着把面条吃了。阿弥陀佛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有去吃那桌上的面条。不料此时释迦牟尼恰在当场。见阿弥陀佛情急如是。正显出来量少怀寸。随即把阿弥陀佛召入山野之中,俨然告之曰;‘汝既欲成佛,可知佛之根本即是大度!今彘毛之事,汝都赤面较之,何成大器!如此不得!再罚汝三世投胎,铸成无如练达心志,习成容天纳地情怀,方可向佛!’

释迦牟尼言罢,又玉指一弹,把阿弥陀佛送入一贫苦人家转世!

却说阿弥陀佛三世投胎出来,再入富家作佣,终是明白;世间万物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凡人都是过客,凡事若之烟云。来之条条来,去之条条去!不苦为不苦,一切皆由念!

释迦牟尼虽是明白阿弥陀佛已修有佛心。但出於谨慎,觉得还是该试之,随即亲自化作一佣人前来。一日,释迦牟尼故意慌乱中把一瓷碗摔破。随即喊着阿弥陀佛说道;‘阿弥陀佛,刚才这瓷碗是不是您摔破的?’阿弥陀佛连忙点首应道;‘是、是、是。’释迦牟尼又问;‘你为何的要把它摔破?’阿弥陀佛小声回答;‘因不小心耳。’释迦牟尼又问;‘你摔破了碗怎办?’阿弥陀佛连连点头;‘吾赔,吾赔!’

释迦牟尼察出阿弥陀佛已经再无世间俗念。超乎於天广地阔之中,坦然在尘嚣世俗之外。亦心如镜,胸如海。当即准之为佛!

释迦牟尼来赐阿弥陀佛佛号时,想起他三世前曾贵为太子,享极雍荣。今既入佛门,念已是脱胎换骨,形亦应大相径庭。一看阿弥陀佛披衫烂裳,手足污垢层叠,脚上一双露趾破鞋,腰间一条连结布带。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恰是一付人间苦徒样,觉得最恰如应验天道轮回!释迦牟尼随即宣旨;

‘就赐汝;‘阿弥陀佛’佛号!’

‘尊旨。’阿弥陀佛微笑,露出一付心满意得。从此阿弥陀佛就是这样一付无贪无欲念。无病无灾身。无所不纳怀。无忧无虑相。”

披红袈裟的趁着这一声俨然的喊,停住了口。

“怪不得如今人见谁身披烂衫,神情孤苦,就说;你怎的弄得这一付阿弥陀佛相!”翠莲嫂子拣着披红袈裟的停下来的间隙,很快插言道。

“真是,原来有这来由!”六嫂跟着也感叹一声。

唐江平没说话,他只是朝着胡易红和唐清菊望了一眼。似乎让她们接着听,后面披红袈裟的还有西施会接着说。

披红袈裟的也就接着说;“第四句;一河浣清成西施。传说西施刚在溪边浣纱时,也不是十分的美。有说是她当初脸颊处还有几颗细微的雀斑。西施后面拿着织好的布在溪边浣呀、浣呀,她从不喊累,也从不抱怨,总是默默的浣呀浣。起初西施是站在一块大石上浣,后面跟着浣纱的人多了,西施就把这块大石头让出来给别人浣,自己站到一处小石块上。有鱼儿跳到了石头上,西施也是小心地把它放回水里去。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晨昏,西施还是浣呀浣,溪水都让她浣得青了又清,清了又青。西施却是浣得非常的快乐,心地比过去更明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溪边的枣树上,鸟儿都聚了来,清清翠翠的鸣叫。溪里的鱼儿也都往她傍边跳跃一个阵又往水底里游,就象害羞似的。溪边浣纱的姐姐妹妹、姑姑嫂子,望一眼西施,都眼睛生出花来。原来,西施脸庞已经有了溪底鹅卵石般的清丽。皮肤让清甜的溪水洗得无如伦比的细白。鼻子有了溪边树上枣儿般的圆挺。秀丽的下颌呀,殷红的嘴唇呀,犹似溪里跳动的红鲤。美丽的大眼睛呀,那更是让溪里的鱼儿练得异乎寻常的闪亮、明洁,犹如会说话般的动人。这一河浣清,西施已经不是一般的美了,而是美得绝妙绝伦,盖世无双了!”

 

                                                                             6  

唐清菊离开翠莲嫂子家时,六嫂她们真还拿了鸡蛋、薯片的来给那披红袈裟的。跟着六嫂背后,似乎还有跟着也拿鸡蛋薯什么的来。菊花村里的人就是这样,一觉得这人生活不如自己,就拼着大方的想给些帮助。唐清菊看着母亲胡易红也开始往袋里装鸡蛋,就劝说道;他一个出家人,拢共也就一个小布搭。他就是要,也装不了!

果然,没一会,胡易红回来,鸡蛋就原样还装在袋子里。

父亲唐江平却是一脸的得意。这会儿他象是不止沉浸在披红袈裟的对谶语的解说里,还在搜肠枯肚的寻找往她身上扯的理由。屋前的水泥禾坪里干干净净,连树叶都没有掉落一片,他却举着竹帚一遍一遍的扫着,脸上笑眯眯的。

“爸,您歇一会吧,这禾坪上又没有什么扫的。”

唐清菊说着,给父亲搬来一把椅子。父亲唐江平虽是拄着竹帚站立下来,却是神色怆然的向着她说出另一件事;

“那个,冬永。就是你们小时候玩,喊他扬戬的。他那个娘,今早儿一遍一遍的喊;‘一生世呀,一生世哩。’的,也不知什么事。”

“会是什么事呢?”“扬戬”这个名字既是好记,唐清菊也是记得清楚的。她甚至连那会儿他站在小水坝边,几次把小水怪罚上岸去的情景都记得。唐清菊微微的笑笑望了父亲一眼,问他没有去问一声?

“没有。”父亲唐江平说完,接着说道;“那会儿怕披红袈裟的离去,急着赶往翠莲家那里来。而且傍边也没人,又弄不清问她是不是愿说,也就顾不上了。”

“那个扬~~~~”唐清菊正说着,想问一句“扬戬”也就是冬永这些年生活怎样,电话却响了起来。听着,竟然就是她们家的那个。说是有事,县里已经派了车来,这会儿正在村口的马路上。

唐清菊顺着往马路上一看,竟然就是她们在翠莲嫂子家时看到的停在那里的那辆车。显然是早来了。既然是等着她好一阵了,也不好再耽搁。唐清菊喊了爸、妈,说人家既是派了车来,就是有事,得赶了回去。

“清菊,~~?”

也就在这时候,忽然的,唐江平朝着清菊轻轻的喊了一声。

“您有什么话?”

唐清菊笑笑,望了父亲唐江平一眼,等着他把话说出来。

“嗯!~~”唐江平这话太想说了!他想起来回来的车上,那个跟他年龄相当,却是满头白发的人说的那个话。他想问问清菊,是不是真有去省群工部的那个话?可忽然的,又想着清菊既是没有跟他说,就是完全没有这样回事!自己冒昧的来说,等下清菊不抢白他也会说他官迷!所以又觉得太难说了。只好笑笑掩饰说;

“也没什么话!”

车子出了菊花村往县城走,唐清菊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自己这本想趁着假日回菊花村歇个天把半天的,倒成了来去匆匆不说。而且竟象就是特地回来见了一个披红袈裟的,听了他的一通奇奇怪怪的宣讲似的。还别说也怪,昨天里那个象是心里头什么的堵,倒真也不存在了。车窗外菊花村里山坡上、田埂边,野菊花正开得茂盛。阵阵的花香带着蜜蜂的嗡声从耳傍掠过,她深深的吸了一口随即满脸荡漾起开心的微笑。

回了县里,果然县委书记扬光耀在等她。说是接了省里的函,要让她去省里人大群工部工作。所以也不管星期天不星期天的。一是她要跟接替的人交接,另外也让她多点儿时间准备。唐清菊点点头,说这样最好。省里这让她去群工部,本也是一般性的工作。等下有些喜欢想当然的会以及为她这是升了什么大官,搞得这呀哪的!

唐清菊出了县府机关回到家,家里那个老家在两边风吹茅草万千应铃铛响的那位,早给她捧了茶来,还说要为她作顿美酒佳肴为也庆贺。

唐清菊忽然的觉得想给父亲唐江平打个电话,把自己将去省城工作的事告诉他们一声。拿起手机一拨,也就通了。可刚把电话放到耳朵边,唐清菊不知怎的,说出来的竟然是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爸,您去问问。那个冬永,哦,您不是说他娘唉声叹气的喊;‘一生世、一生世’的,是怎么回事?”

也就在电话放下的时候,唐清菊脑海里浮现起她听着披红袈裟的说着话儿的时候,那一个前面说的一个“也”字,跟着后面又一个“得”字,听着就极象是菊花村里的方言。

唐清菊想着,禁不住隐隐地笑了笑,觉得有些奇;怎么的问着“扬戬”的事,却会又想起这事来!

这时,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位已经把“美酒佳肴”端上了桌。他给唐清菊倒了酒,又脸嘻嘻的,举起杯要跟她干杯。

“现在不是干杯,是要敬一杯!懂是不懂?”唐清菊干脆忍住笑,拿手给他划拉一下,给他来点认真的。

“好、好,敬一杯,敬一杯!”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位端起来酒杯,又嘻嘻的等着唐清菊举起来酒杯。

“先干才是敬呀!”唐清菊手伸指点着,满脸半笑不笑的居高临下态度,仿是极力进入角色。

“好,好,先干为敬!”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位举起酒杯一干而净,过后还把杯底倒过来到,亮给唐清菊。

“三杯才称恭敬!”唐清菊眉微微的动了动,随即又蹙了起来。

“好,三杯。”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位又开始往杯中倒酒。倒着,倒着,忽然停下手来,朝着唐清菊说道;“真摆起大架子来了!”

“不是我摆起大架子来了,是你学着谄媚了!”唐清菊微微的笑了笑,瞟了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位一眼,接着讽嘲道;“怎么样,一遍又一遍的给别人敬酒,够辛苦的吧!觉没觉出来;

这是自找的!”

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忽然的面容严正起来,深深地望了唐清菊一眼。忽然地,又轻轻感叹了一声!

饭吃到一半,电话铃响了起来。唐清菊打开手机,是父亲唐江平从菊花村打来的。她想开免提,以便于边吃饭边听。可忽然的,爸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立起了身来;

“清菊,你猜那个披红袈裟的是谁?”

“谁?”

“我没想到,你没想到,翠莲、六嫂,可能菊花村里都没那个想得到!他就是我们菊花村里的冬永,也就是小时候跟你们玩一起的孩子王‘扬戬’!”

“扬~~戬?那问过没有?他少时候那么呈强,这后来倒怎么的放着这样富裕的时代、好好的生活不过,却去出了家?”

唐清菊油然的想起来,那乌色的头皮上,那两排的放出亮光来的艾火印。还有那连茶叶都当作奢侈品的清苦生活。她一直都想着菊花村里是不会有谁去受苦的,可竟然是少小时候就呈强的“扬戬!”唐清菊禁不住微微一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忽然的,唐清菊听着、听着,面色俨然下来。她站了起来,离开了餐桌。客厅的落地窗帘让风吹着哗哗的响,她把紫色的帘子拉到了窗的尽头,然后顺着把窗叶完全推开,以让电话的信息没有丝毫的阻碍。可是,爸在电话里的声音渐渐地又变了声。象是震惊,又似乎震惊得有些莫明其妙。又似乎说不清谁莫明其妙!后面,唐清菊没有去细听了,她觉得这有点象晴空里落下来雨!让人找不着来由!

可是,唐清菊放下电话,倏然间浮现出来的,恰是一付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的情景;村里的小水坝里,她拿着把菊花草往水里划出来一圈圈的涟漪,小水怪却扑嗵一声,把涟漪扑失了还把水珠溅了她一脸一身。

“小水怪,上岸去!”大男孩扬戬满扔威严的发出命令。

“扬戬哥,你怎么不帮部下净帮外人?”小水怪闪着惶惶的眼睛望着大男孩扬戬。

“她是小仙女!你是什么!”大男孩扬戬很严厉的回小水怪。

真是!都觉得这真有些不可思义!~~。唐清菊本不想笑,而且也觉得有点笑不出来。却不知怎的,还是禁不住微微一笑。

“老爸子什么电话?这样长时间,又让你这样神色俨然又乐淘的?”不知什么时候,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位站到傍边来,象是开玩笑又象是认真的问她。

“我乐淘了?”唐清菊瞪大着眼睛望着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个,感觉他这会儿象是特别的聪明。

“不多也不少,是似而又非!”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微微点了点头,故作老诚的望着唐清菊说道。

“那是什么乐淘了?是乐淘了?还是没乐淘!我自己也没弄清!”唐清菊跟着笑了起来。她原来感觉自己的心绪很复杂,没想到这一句话,却是说得十分的恰如!

“是不是有人喊你仙女了!”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笑了笑,忽然别出心裁的开起来玩笑话。

“有什么想让人开心的留待以后来省城吧!”唐清菊不想跟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乱弹琴了。这家伙今天多了趣味还有了聪明,说出话来都是不好听又想听的。调函里面说越早越好,她想下午就把交接办好。随即回了屋开始准备。

往省城去的前一天傍晚,唐清菊父亲唐江平、母亲胡易红也还都来了。唐清菊也没有去问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她觉得,她们来了也好。以后在省城里会更少时间,也许一年里也见不上几次面。就着这时间,正好也跟她们说说话。

晚上的饭算是饯行。老家风吹茅草响的那个作了好多的菜。饭桌上也特别的热闹,说的话儿特多。不过,说来说去,还是父亲唐江平跟母亲胡易红说的多。而且也不对话题,她们两个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八字先生廖如神身上。父亲唐江平喝了两口的酒,面孔就有点微红。他的说法是;这廖如神的话,你说信,可看着他就是扯白。你说不信,等会儿糊里糊涂的又有几分是对的!为了让傍人证实他的这看法,他显得绘声绘色的蕴声阐述道;

“我这一世来也没搞清的事就是,这个鬼八字先生廖如神。有时候让他说起来,就象是看到一样。辟如那回清菊搬了楼梯放了赵学迁,从清菊怎么搬楼梯,到赵学迁怎么逃走,后赵学迁去了哪?他说起来就象亲眼见着一样!可那回说起清菊的档案落在哪里来,他又‘不是县里就是市里,不是市里就是县里!’这不是蒙么?再又看他昨日里说的;‘你们家唐清菊跻身在广场舞队伍中,说这是跟人民悉心一致,说是如此更有了根基。有了根基的人,会更有前景。这不果然~~~~?”

     胡易红却是觉得唐江平不够虔诚。她不轻不重的朝着唐江平瞅了一眼,然后满以毫不置疑的口吻说道;“我看廖如神那句话,没有那一回是不对的。就说他给你有这张谶语,当初还不是都说这无非是朦人的。这后面还不是每句话里都有大意思!”

唐江平没有话说了,忽然的又说起清菊少时候的美丽来。说那时候,菊花村里,好多的人都是喊清菊小仙女!这个话题后面又让胡易红占了先,她一一的把经常喊清菊小仙女的名字也数出来;翠莲,六嫂,廖如神,还有一群孩子里头的大男孩扬戬。说到扬戬,她倏然间停了下来,跟着朝着唐江平望了一眼。唐江平似又条件反射似的望了唐清菊一眼。老家风吹茅草万千铃铛响的那个摸不着头脑、也插不上嘴,干脆就装傻似的高兴地微笑。

唐清菊虽是也插不上嘴,她却很幸福。此时虽然一句话不说,却有着一个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生活给了她美丽,她也美丽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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