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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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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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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洣河月最明

夜幕刚开始掩上来,如轮的月亮就爬过扬山,照耀来了米水河上。一会儿的米水河就一片银亮,满河流的波涛发散出一层层波光粼粼的闪光。波涛晃荡着,有一多半的悠悠荡荡,拥涌着的去了河对岸。有一小半的嘻嘻呵呵,一路响着奔来了这边河岸的柳树下。柳树绿影婆娑,一遍秾绿的掩映着河水和栗色的石墙。颀长细密的柳枝,有一半的垂下去拂弄着河水。有一半的,伸过栗色石板墙上的石栏杆,拂挠在了散发着炙热的石板平台上。

石板平台呈拱月形的一片开阔,伴两旁有石砌有两个花圃,旁边的花圃里种着月季花,月季花面对着明月,象征着花好月圆。两花圃的中间,就是一个呈花样的平台。景观道上不时的有人停下来,站在平台上看月亮,看晃荡的河水和翠绿的柳树和平台上艳丽的月季花。

渐渐的,夜色就有了浓厚。跟着,月更圆也开始明亮起来。石板平台上站着看河、看柳的人,景观道上走步的人,就多了起来。忽然的这时候,就听“嗒、嗒、嗒”的几声,响起来唱戏开场的鼓点。跟着二胡声起,拉起来花鼓戏开场的丝弦调。人们听着,猜是有唱戏的了,随即不约而同的就转身围了过去。果然的,石墙子后面,坐了几个敲锣鼓、拉二胡的乐手。他们的前面,石坪上正中间的,一个个子高挑,身穿淡色青边短袖衣,麻色宽脚裤子,脚踏扣襻子凉鞋的女人,亭亭玉立的站在了那里。女人细长眉儿、大眼睛,圆润的眉额下高高的鼻梁。腮边的两个圆珠玉状样的酒窝子,显出来她不止是年青时候俊美,就是如今还是不无雅丽。还有那脸颊上将唱未唱显出来热情洋溢的微红,显出来一片感人的热忱、敬业、爱人精神。

一会儿的围绕着的人群中,就有认出来女人的,细声的跟旁的人说道;“这女人姓明,叫明茉芹。原先在年青时候,在县花鼓剧团里唱花鼓戏的。”

月亮慢慢的开始明净,石平台上渐渐的就有了银白。那柳枝条上的细叶,都一片片的看得清楚。围绕的人仿佛有些迫不及待,慢慢的越挤越紧。一会儿的,也就让炙热的气浪震得了满身汗流浃背的。

也就在这时,女人面容一紧,凝聚来精神。随即摆开来双手,踮起脚尖,随着鼓点声走起来场子。一圈、两圈的场子走过,就见她唱道;

月出莫过上弦明,花开莫过石榴红。山高莫过门前岭,路远莫过对河程。她这唱完,随即转了个调子的接着;

红莲花我爬山过了坳,爬山过了坳来了县城。车如流水花如海,人面桃花别样情。转过大街走小巷,穿过巷子走胡同。如云美景无心看,俊男靓女也不顾颦。一心就把那个姓龚的、好心的、哥哥寻,哥哥寻!

完了,随即绕场子的旁白;姓龚的、好心的哥哥哟,你在那里哟?

周围观看着的人群似乎提起来兴趣,有笑着的问道;花鼓戏里有这样一出么?

随即有旁的回说,有。好像是叫~,《桃缘》什么的。

女人又走了一遍场子,朝着人群,也或是天空里的明月的望了望的。随即拉长音的说白;

姓龚的、好心的哥哥呃,你怎的是不见人?

观看着人群的目光,随着女子朝着四下里望去。却是不见有人站出来,一阵儿的,都眼茫茫的有些不知所以然。

月亮在努力的往上爬着,越来越清幽光亮。滚热的气浪却还是似凝固了似的,围绕在石平台上。搭在石栏杆上的柳条,一丝儿的不动。

锣鼓敲了又敲,紧紧慢慢,一遍又一遍,却是没人上来接腔。

女子不停的走着场子。只是一会儿的过去,她从从容容的脸孔上,也是显出不无急盼的来。

也就在这时候,忽然的一个身高体健的男子挤过人群,边往场子间来,边扬手高声的呼道;

“来哒,来哒,你姓龚的、好心的哥哥,我来哒!”

上场来的男人很健壮,年纪像是四十来岁。脸孔黑黝,面容俊朗,一片洒脱的精神。再看身段、步子,面部表情,手指动作,都有条有理,很有讲究。还有就是眼眉儿有点高,就像很少直看人似的。

随即人群里就有人小声的嘀咕;看样子,倒像也还是唱过花鼓戏的!

男子拿起旁边的乐手递过来的麦克风,在二胡的过门声里,跟着女人走了两个场子,随即唱道;

山前的太阳山后的风,黄雀子花开是在雨中。东边打雷西边来响声,老黄牛打喷嚏就黄昏。

女子在场子中央站定,朝着男子细一遍端详,随即满脸笑着的;啊哟,这位哥哥,敢问,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男子;啊哟,姐姐吔。我呀,说给你。我是穿天坛,走地宫,过木林,下淮阴,来的呢。

女子笑了笑的;穿天坛,走地宫,过木林,下淮阴,哦,我晓得啦,你是从城北那边来的。唉,那,你这又是要往哪、做么子的去?

男子;姐姐呃,我呀,这还要过樟树冲,走半边塃,上悬空岭,过九子堂,进自然门、然后哼江河诵。

女子;哦,我晓得哒。过樟树冲,上半边塃,走悬空岭,进自然门,然后哼江河诵。你咯是,要到对河那边,进厂里子做工。

男子;咦,看你这位姐姐,倒是好聪明!

女子;噢,姓龚的哥哥呃,你既然是晓得姐姐我聪明。那,你,还晓不晓得我是哪一个罗?

男子微低头,朝着女子看了看,随即摇头;不晓得,不晓得!

女子;你,真的不晓得!

男子;哎,美女姐姐呃,你人长得好看,衣穿得大方,相貌又善良,说话也动听。要说你是蓝天里的白云,高山上的流水,春天里的桃花,风波里的扬柳,那也都是不为过。只是讲实话,我却是不认得你。

女子;你不晓得我,我可是晓得你哩!

男子;姐姐,我倒真是在这里思忖。也正是想要问你,你是怎么认得我,还晓得我是姓龚的呢?

女子;怎么认得你?还怎么晓得你姓龚?咯,我就告诉你罗!我猜的、我算的、我从阎王老子,土地公公那里听来的哩!

男子朝着观众点点头,做了个嘲笑状的;啊哟,美女姐姐呃,你咯样就功夫大、本领大哩,晓得猜、晓得算,还跟阎王老子、土地公公搭得上界!

女子笑容可掬的做了个神秘莫测样,随即唱道;鹁鸪寒暖不相望,燕子冬去春来回。山兔子绕茜草有三匍,那是茜草叶儿疗过伤口。一朝暖、三春晖,~~~~。

男子微笑,随即接口的唱道;一朝暖,三春晖!暖春报得同心归。青山青来绿水长,人间的温暖是太阳。男子唱到这里,忽然的一个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

“哎呀,热死人了!美女姐姐呃,我不唱哒,不唱哒,不唱哒!”

男子说着,皱着眉头的,转身往外走。瞬时间的已是穿过人群,上了往大马路去的石台阶。

平台上围看着的人们骚动了一下,随即张起来出乎意外的目光。跟着响起来小声的议论,似乎男子的离去,让女子没有了搭档。戏唱不成了,有些可惜。

女子忽然的似不无意外,憨脸孔的面朝着观众说道;你看这是怎么得了,他唱着唱着,讲是热死人,走人了,不唱哒!

也就是这话说完,她笑了笑,豁出来样的,几个快步,一把扯住男子的胳膊,往回里拉。一边扯着往回里走,一边就说道;“嘛解!我都退休的人了,还没说热死哒!你咯样年纪倒说热死人,中途半日的不唱了,咯怎么对得起观众哩!”随着,也就见她小声求着的;(辛苦一下,帮帮忙,唱完了去。)

男子也不好强硬的挣脱了去,边步不由衷的回头,边也皱着眉头的;“对不起观众我也知道是对不起观众,可实在是太热哒!”说着,倒也不太情愿的回了场来。随即,跟着,又小声的嘀咕一句;不是不唱,实在是太热哒。完了,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明月如洗,好一遍清朗!随即入戏,拿起麦克风,唱道;

南京的包子北京的鸭,臭豆腐那就是在长沙。巴黎的铁塔纽约的厦,满河岸的绿柳在衡东城。(白);美女姐姐呃,莫非你真、真还个是晓得猜、晓得算,还跟土地公公阎王老子搭得上界!

女子;呃,那算的、猜的、从土地公公阎王老子那里问来的,那都是跟你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哩。(顺便认识一下,我叫明茉芹。原先是花鼓剧团里唱花鼓戏的,如今退休了的。你呢?)

男子;开玩笑的?

女子;开玩笑的!

男子;那你又是怎样认得我,还知道我姓龚的哩!(我是益阳的,名叫莫成名。曾经也是唱花鼓戏,如今来了你们衡东打工。)

女子绕场子走半圈,满面春风的唱道;风吹扬柳细唦唦,喜鹊开言叫喳喳。二月的春风就有了三月里的花,九九的艳阳天才有了百花发。(白;)姓龚的哥哥呃,猜的、算的,跟土地公公、阎王老子、问的,那都是开玩笑的。其实哩,我是看你那个、屁股上头,哦,错哒,错哒!我是看你眉角心里有颗誌,就认得是你,来找你的哩!(手指了旁边的乐手;他们也是花鼓剧团退了休的。大家想反正闲了也是闲了,不如来在这风光带上,唱些花鼓戏给走路的人听。)

男子;哎呀,美女姐姐呃,你又是么子时候,看到我眉心角里的誌了去。又是因为么子事,要来找我的呢?

女子;雨催苎蔴蕊,晴开向阳花。山笑在清风里,鸟唱在蓝天下。(白);姓龚的哥哥呃,我倒是想跟你来做回游戏。(你,有这个兴趣没有罗?)

男子;做游戏?做么子游戏罗?

女子;你倒是来猜一猜,你倒是来算一算,你倒是来问一回阎王老子、土地公公,我,到底是哪一个?

男子; 啊哟,美女姐姐呃,也来猜一猜,也来算一算,也来跟土地公公、阎王老子问一问,咯,我就没得咯样功夫呃!(既是姐姐你相邀,也是不好意思推托。)

女子;(好!那就一言为定!)姓龚的哥哥呃,你既是猜不着,就听着。唱;栽桃种果我红莲花,家住马乡正南村。六月烈日晒烘烘,满树的桃果挂盈盈。红莲花我那日摘了桃、橙,满满一担挑进来城。也是我的桃、橙好,满满一担一阵儿的就卖了一个不剩。看着桃、橙咯好卖,我忙的回家又挑来一担桃、橙。哪知挑着这一担桃、橙进来了城,忽然的是头晕脑胀一片晕。此时正是中午间,又是热来又是累,走到河边想歇一歇。忽然的就是,头昏眼花腿抽筋。还跟着有了一身酸麻肚子痛,上下酸软气无神。感觉是阎王老子勾了薄,就要在这河边边上做鬼魂。恰是这时候来了位男子汉,二话不说,挑起担子扶着我,一路送到来了医院门。挂号交钱找医生,上上下下忙一通。还把一担桔子买了去,按价不少钱一分。如今过去也有久了,我却是把他记得特别的清。高高个子如一棵松,亮堂堂的面孔显雄风。一身的和气与善良,一付的忠厚爱忱心。眉心角里有颗誌,签名薄上他就是姓龚。姓龚的哥哥哟,这说的是不是你。你,又还记得这回事不?

明月慢慢的往上爬着,滾圆圆的一片亮晶。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的就有了丝丝细微的摩娑声响起,跟着就见伸过栏杆落进石平台上来的柳枝有了轻轻的拂动。

男子;哦,你就是那个挑了满满一担桃子、橙子的来城里卖,中午时候,突然的不省人事,晕倒在河边的石板上了,名字叫做红莲花的?

女;你看我像不像罗!

男;点头,哎,像,真还是!

女子;龚如海哥哥,我今天可是特意的来找你的哩。

男;特意找我的,找我做么子罗?

女;你帮了我,我们家,还有我们那里的人,都说要感谢你哩。

男;感谢我?怎么感谢我罗!

女;大家的说,要请你到我们那里去,做一回客。大鱼大肉的招待你,还要请我们那里的戏班子唱戏给你看哩。

男子;哎哟,你们家,还有你们那里的人,都要感谢我,还要请我去你们那里做一回客。大鱼大肉的招待我,还要请你们那里的戏班子唱戏给我看?

女子;正是!

男子;哎哟,我的红莲花姐姐、美女姐姐呃,你知不知道,我都还正想着,要怎样的来感谢你哩!

女子;蜜蜂儿让老白菜扯住了腰,秋蝉子让树枝桠挂住了腿。老毛驴让芦花杆卡住了脖,小花猫给老乌龟缠住了嘴。姓龚的哥哥呃,你这还要来感谢我,我怎么的是竹篙子撑船落河底,一片的不明白哟!

男子;小猴子下河去骑了龙身,老乌龟晒太阳来了麻枕。那日里我送你住了医院,送了医院我挑了桃、橙要来出门。忽的是“哗”一声,让人围了个紧。忽然的,还有一个人一伸手,扯得我转了八个的身。我一看,盘圆脸,大眼睛,眉眼笑笑的把我盯,分明就是街道黄主任。我正觉得是黑夜间里吃麻丸,咕溜溜的到底是哪样也搞不清。她这突然一把的扯了我,却是要做个何事情。我正满心的诧异里,忽然的就见她笑嘻嘻,笑嘻嘻的说;你是太阳我就是风,风就是要送太阳上青云!后面她把话翻译过来,翻译过来就说是,一定要送我去游北京。游北京,看风景,高铁、飞机、吃饭、睡觉那一样、一样的费用都不轻,我呀,不敢领你这重情。忙的摇手要推托,说主任我是谢谢、谢谢、再谢谢!那知她一听更来了劲,说这一回不去还不行!游北京,看风景。游了前门逛故宫,再看长城八达岭。我还第一次的开了洋晕,吃了烤鸭吃西橙。金水桥上照了相,天安门前也留了影。我的红莲花姐姐哟,你说,我这,是不是还要特别的感谢你罗!

女子亮起来明澈的大眼睛,好看的酒窝窝旋转一个圈。跟着小手指儿一卷,做了个弹花指样。随即提腿,绕场子走半圈。唱道;

一桃可比一琼瑶,一饭宛若一千金。荒草成结古今颂,黄雀衔环落辉名。莫道春雨细无声,自有一片扬柳青。~~~~。

唱声还在继续,四外里却一片寂静。仿是那苗圃里开着的红色月季花,从河岸里伸过石栏杆里来了的细长柳枝,都一片的听得入了神。这时候,围绕着的人群里,不知是谁,抬头朝着天空里望了一眼。忽然的发觉不知不觉中,明月已经爬上了中天。随即也眯眼,微微的一笑,似觉得今夜里这洣河岸边的月亮,竟是分外的明!

                                                                                                    2019,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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