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着离开低楼里的人的人
王曙明abc
葛放高一进屋来,啪的一声,就把门掀得山响!楼梯的踏板、楼板都是水泥预制板的,随着这一声响,五层的楼房,至少上下三层里有了反应。葛放高懒得去管它外面的反应还是不反应,却是沉着脸的立在屋当中。
姚青芸忙的摸索着墙壁开了电灯,顺着往葛放高脸上望了一眼。粗黑的脸颊上呈圆周率形散布着的土坑里冒着的亮是四散的,不像是说她没有开灯,显然多半是邪火。反正他十天里会有九天是会有这样一个样,她瞥了一眼也就往窗台边去。那窗台口上的瓷砖,她刚抹了一半,还有窗帘的也没有掸完。
“那家伙,算什么鸟来!”葛放高傲起来头,声音粗重得震耳。在屋子当中转了半个的身,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因为精力过盛,他挺了腰杆又转动了一下屁股。直挺着身子,他这才正面的朝着老婆姚青芸望了一眼。
“只有你自己就是个鸟!”姚青芸几乎是习惯、也本能的,就暗地里咕哝一句。她的身体瘦削,性格也瘦削,拿葛放高的话作逆向的对比,一般都是放在暗地里的。表面的,当作没听见的,她仍往窗台边上走。
葛放高又挺了挺腰杆,朝着老婆姚青芸瞟了一眼。再转了一回身子,却还是没听到姚青芸回声。他脸孔沉了下来,声音几乎敲得地板结响的对着姚青芸;
“你那耳朵打蝇子去了!”
“你说的哪个?哪个的鸟来?”姚青芸从窗口台边转过身来,满脸的冷淡。满单元里几户人家,他没两天都会有一个让他拿来这样说的。她也觉不出他这莫明其妙的,怎的非要她来答言。
葛放高朝着姚青芸那颇为不满的脸色瞪了一眼,又松开了蹙紧的眉头;“二楼的那个朱进,就作那点鸡鸭的生意,有几根的毛,算个什么的鸟!”
你眼里,那个都不算鸟!姚青芸潜意识地就冒出一句。她猜得出二楼台的朱进屁事都没有得罪来他,就是他自己老是拿人家跟自己比鸟不鸟的!这朱进她每天里上楼下楼的都跟人家的见面,都客客气气,没见哪有什么鸟不鸟的。姚青芸也不想顺着他杆儿爬,转过身,仍往窗台口边去。
“明天都要搬了,你还这么捋呀、抹的,有完没完!”葛放高抬高了声音,指令性的让老婆姚青芸到面前来。
姚青芸顿了顿,关了窗帘,把抹布丢在了柜上。回来她也没有坐沙发,却是对面的在凳椅子上坐了。她觉出今晚儿若是不听着葛放高发泄完,什么也别想作。想他发的也多半是邪火,随即冷冷的;“卖鸡鸭的朱进,平也老实的,也不会欺你的,邻里邻居的,跟人家沤什么气来!”
“邻居!”葛放高脸红,脖子青筋也显了出来。“邻居,就是邻居的,让人生起来厌!都是些什么人!你看二一的朱进,卖鸡鸭的,满身的鸡腥!跟着二二的陈泽,一个穷样,竟是开口来问借钱。再看三一的文加,教那个小学的,八毛钱一斤的白菜从不买两斤非要买三斤!三三的赵~~”
“你得了、得了!”姚青芸以从未有过的大声,打断了葛放高。她知道葛放高这说过了三二赵水华,卖肉的屠户,路上撞着,一身的猪屎臭味。还会说四一的卢能,大男人开个发廊的,还嗓音尖细尖细。姚青芸没好气的,也一阵的数起来;“人家身上有鸡腥味,你时常的都去闻人家呀!人家买白菜买两斤买三斤的,与你什么相干!特别人家陈泽,是开口跟你来借过钱。可你又错给人家了没有!”
“借钱给他,门都没有!”葛放高忽的一扬手,把声音涨得老高。
“那文加的买白菜三斤两斤,占了你便宜没有呢?”姚青芸正面的对着葛放高。
“我有卵便宜让他占!”葛放高脸一歪,扭了一下嘴。
“是呀,人家又没借你钱、又没占你便宜的,轮你说什么鸟不鸟的呢?”姚青芸也不怎么温热的,转头瞟了葛放高一眼。
“鸟不鸟,只是句话,关键是跟他们咯样的住一栋的楼,就挣不起面子!”葛放高不习惯去看姚青芸的神色,只是声音略放低了些。
“你别忘了,这房可是改革开放建起来的第一批商品房。当年能买得起这楼房的,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精英。那会儿,你倒是七凑八凑才买得来的。”姚青芸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回窗台边忙她的。
“你别说我,这低楼里的,没哪个与得我比的!”葛放高也不讲什么含蓄的,扬起来头,一脸的傲然。
“也不过一个小老板的,多了几块钱而已。”姚青芸隐隐的笑笑,把涌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为一句莫名的话儿,没必要的吵起来架。姚青芸笑笑,也就随即换了个话儿的说道;“你这说人家鸟、鸟、鸟的,知不知道这‘鸟’人的是怎样来的!”
“鸟就是鸟,还有怎么来的!”葛放高原来松活了点的脸孔,忽的又沉了下来。
姚青芸转回身,来在椅子上坐下。想葛放高确也是读书少,自己都提到这里了,他都还一片糊涂的。可正想着说给他;这是人家莫泊桑书里的一个人物,~~~说他还不如一个妓女的!忽然的想着这一说,就必然的话长。天明就搬了,窗台、窗帘的,都还没作完。随即起了身来,朝着窗台边去边随意的说道;“你也别说人家鸟呀鸟了,天明也就搬了。以后住去了高楼里,就离了人家远远了!”
“好在也就是这个了!”葛放高终于的,脸孔上显出来爽快意。一下的,他也不让姚青芸再去忙的,却是扯过她手里的抹布;“天明都搬了,还去弄它的干吗!”
“有了整洁,以后来看看总是好些的。”姚青芸声音清清的。
“还来个鬼呀!”葛放高脸孔又显出来先前那个模样。
天放亮那会,葛放高往外搬着东西时。这时,二一的朱进、二二的陈泽,三一的文加,几个都一齐站来了楼梯傍边看着。看着、看着,二一的朱进半是自语,半是说给二二的陈泽和三一的文加;“说是葛放高新搬的那幢楼好高、好高,有一百层!”
“那葛放高呢,住的哪一层?”三一的文加问。
“第一百零一层!”
好像是二一的朱进,二二的陈泽同时回答!
2017,3,9日9,12。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