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亭
王曙明
八角亭是莫爷必去的地方,甚至于后面完全是离不开。
这八角亭是小县里修在河滨大广场园林傍边的一座小亭,她外有围栏内是棱形的木座,人们坐在里面可以休闲纳凉、还可以看那立在广场边上的大屏幕电视。最是个方便人们休息娱乐的地方。莫爷实名叫莫林中,更也没称过爷。可是八角亭里的人不知是觉得叫着方便呢、还是这样叫着找点儿乐趣,反正就莫爷、莫爷的叫下来。
其实喊他莫爷的也并不怎么多,一般的,也就是跟他年纪相仿,爱好兴趣也离不了远去的几个老头。大家一起喜欢围坐在这八角亭的木坐上,边看着广场边大屏幕电视边聊天的时候,边拿他逗趣的喊。可莫爷不想跟电影《刘三姐》里那个尖嘴猴腮的老莫认本家,觉得那有失莫姓人的丰采。莫爷也不喜欢称什么爷,当别人喊他莫爷时,也只是面部表现一下并不应声。
莫爷有个特性;受不得寂寞。不懂得城里河边大广场上日夜有热闹、有江滨八角亭这样一个聚来人的地方时,莫爷平常的,都是去街上转。寻热闹的地方,也寻能对得上话的人说话。
可那会儿常常的觉得不尽意,清早里往沿河风光带上来,人是多,可不是跑步的,就是练剑的,再不然就是跳晨舞的,没那个有闲的,更没有哪个来跟他说话的。接着来往了街上,人更是来去匆匆。再往店铺、超市,哪个地方都是人头攒动,到后面是分不清哪里是热闹、哪里是不热闹。只是后面发现了夜间的河边大广场、和大广场边上的八角亭,莫爷觉得,这里才最具热闹意义。广场上有把四外里照耀得如同白昼的巨形蘑菇形大电灯,有跟房子相比的大屏幕电视。有跳交谊舞、健身舞的几支舞队,有夜宵店、儿童游乐场,基本的,夜间里小城里出户来玩耍的,都聚拢来了这里。最让莫爷觉得趁心、合意的,还是坐满了人的八角亭。而且亭里坐的都是跟他年龄相仿或者相近的,这样,兴趣相近说话也投机很容易扯到一块去。那会儿,莫爷都觉得有些只恨相见这八角亭太晚的兴奋。
莫爷的受不得寂寞,并不是因为孤独。虽然他是独个儿住在县城,可那是莫爷自己要这样的。每年里从立冬去到立春回,在广州和深圳的两个儿子那里住着,其余再不肯多待一天。老伴不想来来去去的跑,他却一定要回到小城里来。城里的房子是两个儿子一人一半出钱给他买的,临靠着马路也靠近河边。莫爷在乡下老家里也建有房子,而且还是红砖瓦房。只是那房建在山坳里,让密密的松林杉木掩映着,远远的都没有一户人家,莫爷一天里少不了要跟人说话,可那光只是有鸟叫,莫爷又说那鸟也只管自己叫,难与交流,住那真就有了寂寞感,所以莫爷觉得,还是住着这小城里快意。
莫爷来往河滨大广场一般不会很早,大约也就是大屏幕电视上新闻联播前一二十分钟的时候,才沿着分成两歇、共计七十八级的腰子形台阶上走下广场来。
两桩蘑菇形大灯把大广场左右等分,莫爷都不会往靠左排着夜店的这边走,却是朝着中间又靠右的再往前来。靠右场边已经有数不清数的女人跳起来舞,音乐吭哧、吭哧的震得耳朵都响。跳舞的女人们很陶醉,白腿、白胳膊的,只见满场子飞。有的还故意变着花样的转,把半长的裙子转得从腿的根部飘起来。天知道她们是想表现出来她们的激情飞越、还是想显摆出来她们的裙美、抑或是腿白。莫爷虽是靠着这场边走,却不去认真的去瞧,他怕人说他不正经。可要说莫爷一点儿也没有瞧了去,那也是假。因为这会他脸上总有隐隐的溢着的笑,就是男人对女人产生神秘感的那种。
莫爷也就这样眯眯笑着走过大广场中间,然后在广场的第二支舞队后面稍稍的站了一下。这支舞队是只跳健身舞的,老胳膊老腿的多,人老还爱老绷着个脸,远没有前面跳恰恰舞、抑或是交谊舞的那个舞群的人的那样的激情。莫爷也只是稍稍的站一下,随即就走过广场的第二盏蘑菇形灯塔,然后进了场边的八角亭来。
莫爷或许是走过前面那个跳交谊舞的场子时耽搁了些时间,进了八角亭来场边的大屏幕电视上新闻联播已经开始了。棱形的木坐上已经没有了搁下来屁股的地方,好在矮个子的老孙发现了他,朝他莫爷、莫爷的喊了两声后,把屁股移了移,给他腾出个挤挤搁得下屁股的地方来。莫爷不喜欢这个矮个子老孙,坐是在傍边坐了下来,可装作已经凝神于大屏幕电视了似的,既没回声,也没去看矮个子老孙一眼。
莫爷就是因为这个矮个子老孙,已经是有了两天的都要没有往八角亭来。
真正的说,莫爷来这八角亭,也不单单是为了跟一群的老头一样来看新闻联播,也不单单是为了单纯的赶热闹。莫爷有自己想要宣扬的思想。莫爷想要宣扬的思想却又是简单,那就是讲科学。莫爷要讲科学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的大儿子在广州的机械站、二儿子在深圳的电视台。莫爷的话说是,那都是要有科学技术才能作的。
一般的看过大屏幕上的新闻联播后,八角亭里的人慢慢的思想就没那么集中在大屏幕上了。跟着也就说起来一些城里的、也可能是世界的,总之是五花八门,而大多的也是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可总是争得很认真,有时候甚至争得面红耳赤起来。但这时候,莫爷时常的,就是拢而统之、慷而概之的一句,就归纳来了;
“什么的,就是讲,如今现在,就是要讲科学!靠科学!”
八角亭里虽是有九成的迷惑着眼睛,感觉有点儿不着边际,可八成的却竟是相互的望望,停下来争吵。
“就是要讲科学!靠科学!”莫爷沉着脸,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见着八角亭里好多双眼睛都落到他身上,随即竖起来大拇指说道;
“有了科学,就有了一切!”
八角亭里连声的有人喊起来“莫爷,”喊声中含着笑。可能怀疑莫爷境界是不是真有那样高,连科学是圆是方都不了解的,却三句四句的说科学。
莫爷这会儿不会去细揣摩别人怎么想,他得沿着他的思路接着往下发挥。随即装作谦虚样的,稍稍的又压底了点儿声音,以便显出来些严整的神情的,慢慢说道;“没有科学那成呀!看我们家老大,那个机械站。我们家老二,那个电视台。都要讲科学,没有科学,你想作得来!”
八角亭里,一阵儿的没有说话的了。都恍然大悟似的低下头去。也有顺着莫爷意思说的,随即问;“莫爷,你俩儿子都是搞科学的,赚钱多吧?”
“赚钱。那当然少不了!”莫爷这句却回的不那么响亮,底气也不怎样。估计是这方面他倒还真是拿不准。
莫爷这时候本来是很有了高兴的了。不想刚转头,却是见着矮个子老孙憋着嘴唇隐隐的笑,还“哧”的一声出来。莫爷最不高兴的,就是有人这样,像是阴阳怪气的。人家说的道理你不懂也就罢了,还来阴冷冷笑的!好多事情弄不好就是因为你们这样顽固不化得来的!莫爷当即朝着矮个子老孙没好气的问道;
“你笑什么!”
“笑也笑不得呀!”矮个子老孙收敛起笑,声音老低的。
“不能笑!”莫爷阴沉着脸。
“怎的不能笑?”矮个子老孙,更小声,像是想罢战了。
“笑就有假!”莫爷也不喜欢人家这个,你这里刚认真,他倒成了缩头乌龟。随即朝着矮个子老孙大声的喊起来。
“假什么了?”矮个子老孙干脆的又眯起眼来的笑,像是想要莫爷把意思解说给他听。
假什么的了?莫爷忽然的让噎住。跟着落下眉,眨了眨眼睛。一阵儿的,觉得这话像软刀子似的插进去还拨不出来。莫爷一下子的竟是气得满脸通红,随即一下子的从坐上立了起来,滔滔的发泄道;“你这样人呀,归根结蒂,就是不讲究科学,不爱护科学。还生成的顽固不化!”莫爷口里斥责着,脸孔已是显出来红通,随即手指头就朝着矮个子老孙指划起来。
矮个子老孙虽还是坐着,可脸色已经变得最难看。气了一会后,还是忍不住的转过头来,朝着莫爷冷冷的一句;
“你这才是顽固不化!”
“你,顽固不化!”莫爷执意的,就要争个赢,他就不相信,自己这样的讲科学的,还会输给你这反对科学的!可莫爷没想,正当他扬起头来,想着对着矮个子老孙头再重重的斥责几句时,忽然的听着是谁在喊着他说;“莫爷,也没谁跟你吵架嘛!”
莫爷忽然的不止是一下的没了自信,心里还一下空落了许多。八角亭里,象是有好些的都露出来不悦的神情!莫爷知道,有九成是朝着自己的。
一群的顽固不化!莫爷在心里骂完,不知怎的却又是觉得浑身上下的没趣。随即觉得待着没有意思,也就慢慢的出了八角亭来。广场上还正是灯火正旺、人影涌动的时候,他也不好就回家。站在大屏幕电视下来看电视,又觉得人家都坐在八角亭里,自己只是独个儿的立在那里有些像是失群的孤雁。转身来到大娘们跳健身舞的舞场边,觉得她们那个总是不紧不慢的,象是时间都让拉慢了起来。
莫爷走过西边跳恰恰、也许是交谊舞或伦巴的舞场时,也没有停下来。那激越的“吭恰”音乐跟荡漾着青春狂热的白胳膊、白腿,又把时间切得好快,站一下就好像是待着看了老长时间似的。
从广场上大马路的腰子形的石级上,有开始往回走的。莫爷也没去注意有没有从八角亭里过来的,却只是勾头的想;明天来、还是不来八角亭!一直走完七十八级石台阶,到了平台上,莫爷已是完全的决定好;明天就不来这八角亭!
莫爷却是没想到,这一执意不去八角亭,却是吃了个不小的亏!
早上起来,莫爷第一个的就想起来昨晚的决定;今日里不去八角亭!可不知怎的,忽然的却是心里随即又浮起些空落来。想着这一天里总得找个可心的去处,莫爷也就沿着大马路的春樟树往街里去。
早晨的空气很湿润,晨风摇动着油鳞的树叶悉悉索索的响。宽阔的大马路上车流稀少,一样宽阔的人行道上行人更稀少。莫爷竟是稀里糊涂的,涌起来些许的孤单感。
莫爷步履踯躅间,忽听一个声音干巴巴的女人声响起;
“莫爷,你喜欢赶热闹,来,随我们赶热闹去罗。”
声音干巴巴的,显然就是上了年龄的了。莫爷转头一看,果是两个年岁比他还大的女人。莫爷转头望了望,感觉像是未曾见过她这两个女人的。可不知道,她两个怎的会拿他也喊莫爷。莫爷茫然之际,已是见两女人步履匆匆的从后来、接着的就从他傍边走了过去。莫爷看了看,她两个满是皱褶的脸上挂着兴奋,像是什么好事的还透出来神秘。莫非真还是有什么热闹的去处,开心的地方?莫爷不由的,也忽的生起来兴趣,随即也就在后面的跟着往前走去。
拐过一个巷口转上一栋还没装修好的房子二楼,果真铺着红地毯的楼坪里聚满了人。大多数的都是像刚才那两个上了年龄一样女的,也有三两与他年龄差不多上下的男的。意外的是大家神情都有些肃穆,说是热闹还不如说是沉降。莫爷再往屋里头摆着的一排桌子望去,才知道是为了增强老人的体质搞的慈善活动。活动的内容主要是给老人送红花药酒,横挂在桌子上头的红色条幅上写得清清楚楚。
莫爷刚站着,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女工作人员就来到面前。女工作人员三十来岁年纪,清瘦的面里,觉不出来冷也觉不出来热,只是神情里显出来很敬业。她很平稳地问过莫爷的姓名后,接着问莫爷;
“莫爷,早晨起来头是不是有点昏?”
“也,不见得怎样!”莫爷出于慎重,说完还是回忆了一下。好像还就是那样,就是算不上是什么昏。
“那脖子是不是扭动起来有些不方便?”很敬业的女工作人员显得很仔细,说着伸手轻轻按了按莫爷的脖颈。
“有,嗯,也没有太明显的感觉。”莫爷忽然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惶然。好像一下觉得,有没有这样一个症状的,倒也在其次,可回说有好、还是回说没有的好,倒是成了个问题。
“那莫爷眼睛看着河岸那棵山槐树时,是不是觉得有些模糊?”很敬业的女工作人员转过身姿,伸手朝河沿那边指着问。
莫爷抬眼从窗口望出去,河岸边一片的树林倒是看得着的。可接下来再怎样的努力,都是觉不出哪有单独的一棵,更也分不清哪棵是山槐树、哪棵是水槐树。只好转过头来,微蹙起眉头的;
“这倒好像是有点。”
“这就对了!”女工作人员像是摸遍了泥鳅的上下,终于一下把泥鳅捧在了手掌里一样的扬起来眉;“莫爷这个眼睛模糊、看物分不清仔细,就是眼膜积垢、眼液粘稠,眼内神经末萎缩,若是不把她洗涤、通畅、换新,让她产生新的机能,后果是很严重的!”
莫爷心底里,忽然的有点儿凉意。前半辈子辛辛苦苦,劳累了个够呛。这后半辈子算是圆圆满满又幸福,本是图个萧萧洒洒,别弄出个残疾出来!
莫爷惶然之际,女工作人员已走到了工作台上去。朝着莫爷、也包括屋里所有的人扫了一遍后,不无动情的说道;“我们准备送给大家的这个红花药酒,是我们公司最近花费一点五亿元研究出来的最新产品,它具有强身健体、舒筋活血、抗癌抗衰老,防风湿防神经骨痛等功效,尤其对老眼昏花、视力模糊、重影、黑影、蚊影、灰影,看不清树木分不清森林的更有奇效!”
女工作人员说着,举起来手。随即的,就见她扬起一个瓶红褐色的壶形瓶子说道;“这个红花药酒目前还属于计划生产,为了照顾到本地区基本上的老年人都能享受到这项健康产品,所以每人每天只能领两瓶。它的价值是千块一瓶,大家一次领两瓶,也就是等于得了两千元。”女工作人员正欲拿着红花药酒发时,忽然的又停下来。微微的笑了笑后,略带歉意的说道;“我们搞这个慈善活动是很有诚意的,这样,为了看看大家的诚意,大家把钱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带两千元的!”
“放心,只是看看,不要大家一分钱!”女工作人员重复着,神情很郑重。
既是看看,也没什么要紧的。莫爷摸了摸口袋,刚好昨天里取出来了两年的老年钱还放在口袋里。莫爷也不用皮夹,折成叠的两千拿出来。女工作人员也不细瞧,只是很随意的斜了一眼。随后,就给了他两瓶红花药酒。莫爷朝着场子里看了看,一半的带钱的跟他一样拿了红花药酒,一半的没带钱说是明天才能拿。女工作人员后面说了句,希望每个都拿到红花药酒。所以,明天里大家最好都能身上带上钱。今天拿了红花药酒的,明天接着来,每人可以连着拿十天。
第二天里情况也大致相同,莫爷把两千元给女工作人员看了看后,也就领了红花药酒。有个小小的变动是,女工作人员忽然的又说,每人的这两千块,得放在公司这里一天,明天里连同红花药酒一起就拿了回去。
莫爷起先略有点儿不乐意,这拿来拿去的何必!可看着场子里人都这样作,也没谁有异言,也就随了众。
黄昏时候,马路的树上,对岸的扬山,早早的亮起来霓虹灯,蓝蓝绿绿、闪闪烁烁的好一片耀眼。莫爷看着霓虹灯,忽然的想起八角亭,觉得像是离了老久似的。莫爷想着八角亭,忽然的就想起来红花药酒。忽然的一下觉得有点不对,钱这东西谁对着与自己不相干的,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自己找麻烦,拿去帮你收一夜的!分明的就是醉翁之意!莫爷想着,忙的开了酒瓶,倒了一口尝尝。哪里是酒,河水都不如!
莫爷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铺着红地毯的二楼,满地上纸片散落,冷风儿飘飘,半句人声都没有,女工作人员更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莫爷不想理矮个子老孙,偏又从矮个子老孙嘴里得来了个好消息。
莫爷这会儿在矮个子老孙傍边坐下来,想是不理这矮个子老孙,自己实际也不是十分的踏实,也不知道八角亭里别人会不会不理他。所以眼睛朝前面看着大屏幕电视,可电视里说的什么,他也没听几句进去。后面听着电视声跟舞曲声又像是搅成了一团,实际也只等于是迟滞地瞪着大屏幕出神。
“莫爷。”
“莫爷。”
“莫爷,这两天去哪了?”
莫爷抬头一看,才见是新闻联播已经完了。八角亭里照例的转换了主题,有人调整了坐姿背靠了大屏幕,也有人在亭中站直身来。喊他的是老郑的老靳,满脸笑着的。
“也没去哪,就是感冒了,待在家了!”莫爷霎时涌起一股飘浮一阵又回归森林里的感觉,忙的笑笑跟老郑和老靳点点头。忽然的,莫爷也觉得跟矮个子老孙那天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一两句的小争、小吵而已。想着刚才给自己挤坐位的,也是这矮个子老孙,随即的,也就朝着矮个子老孙客气的点点头。
“听说了么,说是这前面的一线,也要来整风光带?”说话的是老郑,他指了指八角亭外,河沿边上的土坎。那上面长着空桐树,也有茅草老高。
“怎么可能?这傍边已经有园林、有广场、有八角亭的!”老靳皱眉起眼,声音好亮的,还摇起来头颅。
“怎么不可能!”老郑也把声音提高了起来。
“就是不可能!”老靳也跟着提高了声音。
“怎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莫爷忽然的站起身来,绕着老郑、老靳的面前转起来步。他觉得老郑、老靳两个人这样争着,就是不讲科学!随即站在中间分说道;“这个就是讲科学,所以现在如今,就是要科学!”
“怎的不可能?”老郑仍旧。
“就是不可能!”老靳依然。
“有了科学,就有了一切!”莫爷正想朝着老郑和老靳大声,忽然的想起来前天里就因这闹个不高兴,后面两天里都不好意思往这八角亭来。随即也就没有说出声来。
也就在这时,一个年龄不小、活力颇旺的女人进了八角亭来。她鬓边冒出来微汗、腋下挟着棉袄,显然从那边的健身舞场里出来。不知道她是认得八角亭里的哪一个、还是坐在八角亭里的人都认识,反正一进亭来就都老熟人样的说道;“知道了不,城里冒出来一伙卖保健品的,把好多人的钱都骗了去!”
挟棉袄的女人这一岔开,倒是凑了效,老郑和老靳一下停了嘴巴仗,转过来跟挟棉袄的问道;“什么样的保健品?”
“骗了多少的钱?”
挟棉袄的女人可能觉出来这八角亭里的人也没有让骗去钱的,显出来轻松的说道;“红花药酒。每个两千块。说是帮着收管一天,结果没过早就偷着走了!”
莫爷没去再听老郑和老靳跟挟棉袄的女人后面说什么,却是步沉沉的在矮个子老孙傍边坐下来。他忽然的觉得心地有些凉,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自己可能会一万句的骂人家蠢。可偏偏的,竟是生在了自己身上。
“莫爷,你没去拿那红花药酒吧!”矮个子老孙忽然的,笑着低头望了他一眼。
“我,没那样蠢。”莫爷回的脆,可他自己觉出来,声音都打颤的。
矮个子老孙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沉沉的说道;“偏偏的就有那样的,几千块都随随便便的让人拿去。好在这次幸运,那骗子才出门就让我们家老三带了民警堵住了。”
“你们家老三,~?”莫爷竟是有些懵然。
“城关派出所长。”矮个子老孙轻声说道。
莫爷忽然一阵儿的颤动,可面上却显得一付的平静。他想跟矮个子老孙问;那让骗去的钱是不是去派出所就拿得回来了?可竟是觉得非常艰难的开不出口来。八角亭里人围满了座,矮个子老孙也是机灵人,这一问就等于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一会儿的,大广场上人影已经开始稀落,八角亭里也有了开始往回走的。看着矮个子老孙也起了坐,莫爷也就跟着走在了老孙傍边。走过跳健身舞的场边时,莫爷朝着身傍的老孙准备张口。这时跳够了的女人们已经离场,场上已经安静。可是不知怎么的,莫爷却是没有把话说出来。穿过广场中间,到了跳伦巴舞的舞场地面,莫爷又想起问。跳伦巴舞的也已经没有了“吭恰”的震响,有谁在把音箱锁在了樟树下的铁柜里。可又不知怎的,莫爷却还是又打消了主意。
广场上蘑菇形的大灯还在亮着,对面扬山顶上红绿的霓虹灯还在闪耀,四处已经安静,安静得听得见河里的水声。莫爷却仍只是默默的走着,总是想着跟矮个子老孙问,能不能让他那儿子,把他的钱拿回来。可不知怎的,竟是总都没有说出口来!
2016,12。29日,10,09。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