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袁再华有时候,也是不等小租屋窗外的矮柳树上麻雀子一片吱喳的叫,就已经起床了的。倒不是秋天过后冬天接着来了的天亮就晚了小半个的时辰,却是因为从河边晨练、散步回来的中老年人来书店要一张报纸买一瓶水的,都还就拣着在这时候。说是秋冬里只差了小半个时辰,其实也是不止。所以袁再华真正有时候开了门,摆开来报纸、杂志案台,整点好冰柜的了,街上的樟树、马路中间隔离带上的红梽还透着灰蒙的薄雾。远望去沿河到河那岸的林松,也都还是一片的模糊。
通常的这时候,与她对过的手机柜上的苏姐就会过来跟她待一会的。苏姐的手机柜早上是没有什么事做的,只是因为书店有规定,几租出的柜面,都要按照机制内的售书、租书柜面一个样的,统一的按时开门营业。这时,苏美丽进了门来,也只是先朝着她的手机柜望一眼,然后就直来了袁再华这边。苏姐叫苏美丽,其实是比袁再华大了差不多二十岁去了的。袁再华只是有回里听着一个来买手机的姑娘,喊了苏美丽阿姨的,倒得了苏美丽一个阴脸还多花去两百元的手机款。才知道苏美丽不喜欢人家喊她姨,所以才前前后后的都叫她苏姐。苏美丽过来,通常的也不先说话,只是眼睛朝她望着,微微的笑笑,就像是等着她喊一声苏姐样的。然后就宛然的笑笑,说一两句闲话,就转去开了她的手机柜面。
苏美丽这天却是有些不同,进了门就朝着袁再华这来了,还一脸开放性笑着的,也不待她喊一声苏姐的,倒先甜蜜蜜的说了话;
“怪不得你我这样的投缘,看着你就有一种亲切意味一样的!”
袁再华一阵儿里的都是茫然,也不知道这苏姐、苏美丽从何的说起,又说的是哪样的一个意思。随即喊了一声“苏姐”后,也只是微笑着着的望着苏美丽。
“小袁,你不知道,我那小姨妈呀,是个性格最要强的人!”苏姐、苏美丽扬了一下手,又舞了一下眉的接着说道;“怎么要强的呢,说是刚嫁到我那小姨父姚山定家去,就跟小姨父姚山定说出,要让姚家子孙发达,还成为大户、富户!后面果是一连的生了五个儿子,还个个都是方方正正的。五个儿子将来就是五个的垛栋,人家都羡慕的不得了!可小姨妈却发誓,五个儿子里,一定要培养出一个能为国家做事的人!你莫说,小姨妈后面这誓言竟是兑了现!”
袁再华在苏美丽停歇下来的间尔,稍稍的拿话儿思忖了一遍,忽然的还是模糊,也不知道苏美丽怎么的跟她说起来她小姨妈,也弄不清她那小姨妈又是谁。她也只是知道像苏美丽这样年纪的,也是不怕话多只怕话少的。再也可能的,就是苏美丽这是找机会的吹她小姨妈的,所以的也只是笑笑,显得她也是认真听着的。
“这给小姨妈的誓言兑了现的,恰还就是她家老五。也就是我那个最小的老表,叫姚建钢的!”苏美丽稍稍顿了一下的,又接着扬眉的说道;“我那小老表姚建钢,长得是灵慧聪明。相貌也长得好,微圆的脸膛亮堂的额角。表情也好,常常微微笑的,对人都显得亲和。高中毕业回来,就让乡里安排当了民办老师。教了两年的小学后,就转去参了军。啊哟,这一去参军就不得了、了不得了!才去了一年都还不到的,竟是就考取了军事学校。军事学校在南京,他就在南京读了四年的军事学校。军事学校毕业,就来了部队当军官。先前是在广东,后面又转来了我们这个市。如今都说是连长、还是什么了的,说是还要升,也可能后面就是营长、团长了的!他本身长得好,部队又养人,所以往人群里一站,就显得一派超群的来。所以来说亲的、做媒的,当面跟他递书信的,女孩子都排成队的来!可我那小姨妈,就是一个都不答应!说是非要她看着合式,经她过眼的姑娘才能进门!”
“苏姐,你都叫她小姨妈,你那小姨妈想着就是还很年轻的?”袁再华忽然的微笑了笑,朝苏美丽的问着。
“咋的年轻!我妈都是浦家的老大,七十多了的!我那小姨妈,也是五十几、都快六十的了!”苏美丽低沉的一句,忽然的又闪着眼睛的;“嗯,你不是认得她的么?”
袁再华笑了笑,心想,如今就是五十几、六十的人也少有那样古板的了!袁再华恰又是这时想起苏美丽后面这句话,不觉的也就摇起来头。心想我连你也才认识没多久的,怎会认识来你姨妈!袁再华一阵儿的摇头过后,也就微笑着的朝着苏美丽;
“苏姐,你弄错了的吧?”
“怎的会弄错!”苏美丽扬起头,闪了一下眉。忽的又沉落下来眉,显示她又不是一个什么小孩子、蠢人样的!
袁再华微微一笑,也就觉得不说什么比说好。恰是这时,苏美现行的手机柜台边,站着有在看手机的,苏美丽也就忙跑了过去。她的这边报纸台面里,一对的老年也正是来了要报纸。
“大伯,阿姨,早。”袁再华微微笑的,给来店的两个拿了《健康报》《故事报。》两个老人每回的进店来,也就是要的这两样。这两老的,不分春夏秋冬,甚至是不管风霜雨雪,都去了河边锻炼。这大伯、阿姨的夫妻两个,看着很耐人寻味。大伯身高武大,一派的雄壮气势。虽是年老,眉宇间还透着聪颖气质。看着退休前的工作,也是很上档次的。女的却矮胖,矮得都有些过分。腰圆嘟嘟的,臀也圆嘟嘟的,只是眉宇间也是显出来聪慧,眼神里透着活跃,像是爱好、或者曾经本就是从事文艺工作什么的。看着她两个,很容易的让人联想起来;女的年青时候娇小玲珑,活泼可爱。男的一片钟情,痴迷至极。后面终是心愿已酬,终成眷属。是此立下誓言,不离不弃,到老至死!晨练以后来店里一回的人不少,袁再华不知怎的,却对这二老特别的怀有敬意!
看着大伯、阿姨的朝她笑笑,转过去又两个相互的牵手,出了店去。袁再华也就扬扬手,朝她两个说了句祝福的话。
袁再华抬头来朝着苏美丽看时,见她已是回了她的手机柜台那里去。那柜台边,像是站着有看手机的顾客,也或许就是那顺便瞧一下的。
一会儿的,也是有来买报纸、杂志的。冬天的冰柜上几乎没什么生意,那些喜欢冬天里吃雪糕的都是年青人,她们这时候都还缩在被窝里。
袁再华歇下来的时候,忽然的却是见着齐中林微微笑着的进门来。袁再华猜着,是她那晚上里说了让他尴尬的话,再不好黄昏入夜的来,就改成早上的来了!想着逗逗他,也就故意的问道;“咋的这时候来了?”
“县里开脱产干部大会,看着还早的,就来这看看你。”齐中林微微笑着的,又接着说;“顺便也告诉你,‘日子’已经送去你家了,定在了明年正月初八。”
怎么的还没跟我商量就定了日期的?齐中林却只是笑了笑的,扬扬手是要赶去参加大会的,随即大步的出了门去!袁再华正欲喊一声的,让齐中林散了会来一趟,忽然的却是见着苏美丽正站在面前,眼睛望着她的问;
“这是你男朋友?”
“嗯。”袁再华隐隐笑,点点头。
“都快结婚了的?”苏美丽问着,低着眉的,像是失落了什么似的。
袁再华笑了笑的,点点头。可忽然的却是见着,苏姐、苏美丽怎么像是不高兴样的,也不再说话,却是软绵绵的,回了她的手机柜面里去。
57
汪红琳一早的起来,不知怎么的却是一步一步的又来了大马路上的杜英树下。清晨里凉风吹拂着田里的禾苗,落着露珠洒落在田水里的响声。浑身漆黑的春鸟漫步在田埂上,咯咯几声又飞翔几步的像是玩着的又像寻食。
马路上,俄尔的就有一辆小汽车飞驰而过。载客的大客车班车,却是好久的才出现来一部。汪红琳也只是朝着黑色的马路和马路两旁那蓬勃的柏扬树望了一眼,随后就徘徊在独株的杜英树下。早晨里少有在杜英树下的长椅上坐一下的,大多的只是朝这望一下就下了田垅去。汪红琳一会的朝着旁边的小商店里望了望,却是见着买油的买盐的接着的都有人去。羊和里似也在那里走上走下,给他那新娶来的身子细长、头发扎着麻雀子的老婆在帮着忙。
汪红琳忽然的觉得无趣,觉得不如找点儿事做。一会的过了马路,来了菜园子里。园子里辣椒红红,一串串的翻着枝头。茄子、豆荚,更是成团的垂着。汪红琳摘了一把的辣椒,一把的豆荚,想茄子也摘几个,却是没带东西。想着这早上的菜也够,也就出了园子。
汪红琳一会的正往马路过,却是正撞着了羊和里。这家伙就像等着在那里跟她说话似的,柳叶样的细眼眨了眨,接着的就嬉皮笑脸;
“红妹,刚才看着你在马路上等男人子看的!怎的一下子就去摘了菜的。”
“你就一年四季的在马路上看妹子!”汪红琳没好气的一句顶过去,忽然的却是脸红了一下。这家伙素来的皮厚,你说他看妹子他正巴不得的得意。而且正好又是自己站在他面前,不由的觉得吃了亏去!可正想屁也不答他的,往前去时,忽的是想起来;上回里说姚正桃借给人家一千块,先说是不要还,后面倒还跟人家要了一千五,就是他说来的。他和姚正桃、谷清珍都是亲戚搭亲戚的,是不是还听过什么的,顺着的让他说说。汪红琳随即也就立定,转头的喊道;
“羊崽子!”
“么的啦?红妹。”羊和里话声大气,可却是借由的脖颈一歪,眼睛鼻子一起的嘻起来。
汪红琳原是想拐点弯,拿个什么委婉一点的话来说。可想着这羊和里反正也是没心没肺没脸没皮,说话随说随丢的,随即干脆直统的说道;“还听过,说姚正桃什么的没有了?”
“说姚正桃,那,有好多的了!”羊和里头往左边一歪,眼睛皮子一扯,神气活现。
“你说话,别那么多鬼样子来做的,好不好!”汪红琳沉脸的盯了羊和里一眼,随即才放轻了些语气的说道;“有好多的!好多的又是哪些了?”
“哪些呀!他跟我那老表谷清珍讲;用钱砸,也要把你砸过去做他老婆!”羊和里扯长来细长的脖颈,忽而又闪着眼睛的;“要我说,你别嫁他!就是不嫁他!”
汪红琳忽然的是半句话都不想说了!而且肚子里瓮堵堵的,头也晕晕的。凉风还在拂弄禾苗,柏扬树还一样的在晃。太阳光却是绕过东边的山岭,开始映照来了马路上。一辆客班车停在杜英树下,像是等着什么的,一阵都还没有启动。汪红琳忽然的转身,把手里的辣椒、茄子,给羊和里怀里一塞;这蔬菜,给你家吃了!见了我妈,说给她,我有事去了!完了一个转身的,上了客班车去!
汪红琳坐在位子上,看着车窗外成排的柏扬树如流的向后倒去,绿色的禾苗如潮的一片的奔来,心里却也是似涌的翻江倒水!这个姚正桃,太没素质了的!就如同是个土豹子,粗到家的了!与姓齐的那小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汽车在通往荆门乡去的马路口停下,汪红琳下了车,就上了长满野百合草的小水泥路。她没有一点的犹豫,甚至是短暂的思考都没有。思维里就转着一个的念头;一定的就是要见一回姓齐的那小子!哪怕就是最后一回的都行!
穿垅而过的小水泥路两旁野百合草悠悠,还有参差的野菊花草也散漫在旁。一阵儿的小水泥路就转了个弯伸进了忽宽忽窄的街巷里,过了几个也卖烟酒、也卖粉包的铺子,就看得见插满了成排旗子、挂着成串的牌子、四条水泥柱子撑着的荆门乡政府大门。门口里人影多是往里,显得还正是上班时候。
汪红琳选着曾经来卖柑橘的地方站下来,这里两根电杆搁着个变压器的还有红砖垛子,能使她身影不那么显眼,姓齐的那小子若是从家里来乡政府,恰是也要从这里经过。就是那人影进出的大门口,也能一目了然。
汪红琳刚站下来时,差不多的都像是涌起来过一丝的如意感。说不定也没几分钟的,姓齐的那小子就从这的经过,或是就从那大门里面出来。可随着街面上的太阳已经是有了火辣,挂满成串牌子的大门口里也是少有了人影,才想着,前面的意愿倒是天真的了!
汪红琳忽然的就不信,什么的都这么不合意愿!一会的,也就往大门口走来。在四方水泥柱下盘桓了一会,恰是见着个可能是这里面年龄最长、身着四方口袋、脚穿方口布鞋的出来。看着他面容消瘦,目不旁视、走路都凝聚着精神的,猜着也就是那种惜话如金,也懒管闲事的那种。不过,汪红琳却觉得像他这样人,要或者是不说话,要说话却是可信的!随即也就壮着胆子的,朝着身着四方口袋的问道;
“您好!请问姓齐,哦,齐干事在里面没有?”
“齐干事?”身着四方口袋的转头,犀利的目光朝着她盯了一眼的,微扬起下巴;“工委的齐干事,齐中林?”
“嗯,就是!”汪红琳微微笑,也连点头。
“去地区学习了,就早上走的!”身着四方口袋的,话音嘹亮的一声说过,也不再理她,朝着前面大步的走去。
就早上走的!就是说,她若是早来一阵的,许是就碰着了!两边剩土里长满野百合草的水泥道,穿过田垅到来大马路上,也不过一二百米长,汪红琳却是走了好一阵。她想起来,姓齐的小子本是让韦姨说好来她家相亲的,却是中间的让他那个什么表姐扯着去了荆竹村里,去相了那个叫袁再华的。托着韦姨送去串珠,却是几回的都没送成!想着自己去为去乡门口里卖柑橘,在半夜醒来的想给他写信,路上遇着时恨不得给他掏出心的!没想,却全都是一片白费心!汪红琳这想着,忽的像是隐隐的响起来一个声音;
自己与这姓齐的小子,真就没有缘分!
58
裁缝徐看着高三小子忽然一付的紧张,猜着他心里有事。一会的也当作没看见的,也没有去理会。随即也就不提辣子鸡的事,只是招呼着高阿姨的坐了,让母亲一起的说些话。随后说自己还有活要做的,就坐来了缝纫机上。
“徐扬,我们家三小子在你这,是咋个样,还听话的吧?”高家阿姨朝着高三小子盯了一眼的,转过来微微笑的问。
“听话的!哪有不听话的。”徐扬母亲、韦芳笑了笑,忙的接话过来。
“听话就好!”
高家阿姨说着,显出来一片的满意。离了坐的就往屋里各样的看着。母亲跟在旁边,一起的也看、也说话。她们的话题,其实远在了裁缝店以外。大多的是哪个比自己年纪还大了些的,却是满头青发,皮肤光滑,倒显得还年青些的!也或是哪个年纪那样大的了,却是买了多贵的裙子,其实穿着也是不怎样的好看!再不然,也就是说昨天街上的白菜是一斤三块今天却跌倒了两块,又或是说要炖汤买一个猪的筒子骨头其实比买猪的背龙骨的好到哪里去了!就好像她们的思想里没有过去和将来,没有憧憬与希望。就只有眼下与今天,穿衣和吃饭。而且这高家阿姨和母亲,恰又是最佳搭档似的两个,一个刚说来一个事的,那个也就忙的加以发挥。
这不,母亲刚提了一句家里的老母鸡久不下蛋,高阿姨却是忙着接着说;正月里跑了半个村子才换回来有公鸡的种蛋,却是十五个蛋才出了七个的小鸡。七个小鸡又让绝蔸的老鼠咬了两个去。剩下的五个,晚上关笼,早上喂食,终就长成了肥鸡的。长成了肥壮的五只鸡,又让老高抓了两只送去给了他那当国土局长的姨表外甥,还有在乡里当主任的本家堂弟也送了一只去。”高阿姨说着,微微顿了顿的,又沉着眉的说;“韦芳,你说他们当着干部的,钱也多,哪里希冀你这一两只鸡的!你郑重其事的送了去,说不定他都没拿正眼瞧一下!可,偏偏的,他爸就自己舍不得吃,就是说要送!你说,唉!”高阿姨轻轻笑了笑的,才又转过来的说道;“五只母鸡,让他爸给人送了三只去,就剩下来了两只。两只又,~~。”高阿姨说着,忽的是一下蹙着眉的转过来说道;
“韦芳,你说,怎么现在又有了猫狸的了?”
“猫狸?”徐扬母亲、韦芳闪了闪眼睛的,显出来一片的茫然。
“猫狸!嗯。就是刚才说给你五只鸡剩下来两只的母鸡,今早里我们没人在家,却是有猫狸进了屋来,让咬了一只的去!”高阿姨沉脸,又微落着眉的接着;“看着厅屋里散落来一片的鸡毛,就猜着是猫狸来咬了去的!”
“我们这,像是多久的也没见着有猫狸的了!”徐扬母亲、韦芳微微的皱起来眉头,显得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可不是!多久的也没见着有猫狸的了!”高阿姨跟着的说了一遍,微蹙起的眉头又散开,转而的也就微微一笑,显出也是没有想到的!
徐扬踏着缝纫机,却是听了个清楚。几乎也一下子的,就明白来是怎样一回事。一会儿的,竟是忍不住的笑了笑。心想高阿姨最好是能进到里屋里去,若是见到了桌上那辣子鸡了的,就知道家里的老母鸡是哪样一个“猫狸”给咬了去的!徐扬也就这想着,悄然的抬头,朝着高三小子望了一眼。却是见着高三小子横坐在往里屋去的门槛上,低着头颅,像是多认真的聚精会神的缝着衣服扣眼的。他这一装模作样的认真做活样子,恰是使得高阿姨和母亲两个仿是不好打扰了他的,到了门口的又转了回来。
徐扬一阵儿隐隐的笑了笑,忽然的就想和高阿姨说说话,而且就要关于“鸡”的!恰是高阿姨这时也一路走着,来到了缝纫机旁。她微微笑了笑,停了脚下的缝纫机;
“高阿姨。”
“嗯,徐扬。”高阿姨满脸笑着的,忙的近了前来。
“你这养几只鸡的,也是不容易,怎么的就让‘猫狸’给咬了一只去呢?”徐扬微微皱起来眉头的,显得也是可惜!暗地里,却是悄然的朝着坐门槛上缝扣眼的高三小子瞟了一眼。那家伙鼻子眼睛都凝到了一块,已是紧张极的了!
“可不是!”高阿姨凝了一下眉,感叹的一声。
“要是看着猫狸在咬鸡的时候,把它堵在屋里了的,就给它好一顿打了的!”徐扬一付认真的,却又禁不住的笑了笑。
“这猫狸来咬鸡,都是拣着人没在家的,哪里会让你堵着。”高阿姨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宛然笑着的;“算了,猫狸要咬了去还不是咬了去的!”高阿姨说着又轻轻笑了笑,宛宛的说道;“以前时候,家里养的鸡,哪年还不会是有猫狸来,给咬了几只去的!那时候,猫狸、黄鼠狼的随时都可见。这些年说是城里喜欢吃野味的人多,价钱高了,晚上有人去山里打了猫狸、黄鼠狼去城里卖,这些东西就少见了的。说是如今抓得紧了,不让打这些动物的,大概的也就又多了!”
徐扬笑笑,也微点点头。想着把这话儿还跟高阿姨说下去的,忽然的却是见着高三小子过来,脱了身上的罩衫,说是脏了的要洗。又说是明天就要穿的,让高阿姨这就拿回去洗。高阿姨许是想着他明儿要穿的,随即看了看的,也就出了门去。母亲看她走,也就随着去了。
徐扬拿起台板上的竹尺,就像曾经小时候常在禾场上、草垛边揪着他耳朵样的,朝着高三小子的头上敲了敲;
“说,你的这只辣子鸡,是不是偷着你们家的母鸡做来的!”
59
汪红琳想着,与袁再华说句什么的,忽然的却是听见谷幼珍、裁缝徐扬她两个一片的感兴趣,连着的一个问了,一个又接着的问;汪红琳,什么卖柑橘,什么时候的卖过柑橘?汪红琳随即皱了皱眉头的,就想把这话题岔开了去。恰也是这时候,看着细雨霏霏的巷子里,一辆铁皮板车上吱呀响着,一件绿色硬胶雨衣罩着个满脸皱纹、身子还瘦削的,一路过来。许是脚踝没劲道的,他脚上的半长水靴都像是擦挨地的走,走一步都拖沓得地上的积水都划出水淌的来。汪红琳往那雨中的身影指了指,然后朝着袁再华、谷幼珍和裁缝徐扬问道;
“这个人,你们可是认得的?”
袁再华点点头。裁缝徐扬微微的翘了下下巴。谷幼珍随着却是说出来;他隔些天的就会拉着铁板车来这一回,把这里的废纸、废水瓶的收了去。沉默寡言的,只见他做事少听他说话。所以也只知道他姓韩,也常有他同行喊他“白虎”的,名叫什么却是不知道!
说话间里,铁板拉车已是来了门前。原来他也只是身子瘦削,个子也是显得高的。只是或许经常的拉重成了习惯的,车上的废纸、废水瓶子并不多,他却低头、也低着身子的。所以虽是穿着雨衣、穿着水靴的,猜着还是会有让淋湿了的地方的。可能想着下雨天的,人家也不喜欢拿废纸、废水瓶颈的来卖。也可能想着人家既是已经看着他来,想卖废纸、废水瓶的也会喊他,所以也不见他言声,却是伏着头的,一路前去。一会儿的,就见他出了巷口,上了大街去。
“这人姓韩,叫韩光云。”汪红琳从那绿色的雨衣和着霏霏的雨雾融在了一起的身影里回过头来,甩了一下背上的独根辫儿,又朝着袁再华、谷幼珍和裁缝徐扬望了望的说道;“你们别以为这韩光云大雨天的还拉着他铁板车出来收废纸、废水瓶的,是个农村的穷老头或者什么贫苦人的!”汪红琳说着,摇了摇头;“这韩光云,就像刚才谷幼珍说,他的同行有喊他‘白虎’的,实在说起来,他也是因为名声在外!什么名声在外?弄得他到乞今为止的都没讨到老婆!”汪红琳说着,朝着巷子里仍在下着的霏霏细雨望了一眼,随即接着的说道;“有说他曾经那会儿是在机关食堂里的时候,当着大师傅的。人家都;‘韩大师傅、韩大师傅’的喊着,都不让他做什么活。他也养得肥肥胖胖的,养得那个方面的,也是特别的强。每回里回了乡里的家来,都折腾得老婆受不了,没几天的就把人折腾得死了!”汪红琳沉了一下眉头的,伸手摇了摇的,又接着;“实际上,那完全不是这样一回事!”汪红琳说着,聚了聚眉头的才接着说;“那还是韩光云正走顺风的时候,也就是前面说的,韩光云在机关食堂里掌厨,当大师傅的时候,就跟一个叫高莲花的姑娘成了亲。那个叫高莲花的姑娘,是人家给他做媒说过来的。这高莲花,人长得还挺好看的,丰满、高个、还风姿绰约的。只是年龄也不小了,让父母逼着从广州回来找婆家嫁人的。这韩光云那会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也急着的找女人。看着高莲花年龄也是与自己查仿,人又长得漂亮,自然的就十分高兴。许是两个都急性子的,当场的都点头满意。第二天扯了结婚证。第三天的,就把高莲花娶回了家来。韩光云娶了个风姿绰约的姑娘回来,正是一个劲的高兴的不得了。没想成亲的第一晚,高莲花却是不肯同房。说是韩光云死乞白赖的磨,高莲花却是死硬的就不让!说是韩光云你要来,我就死给你看!第一晚上的没同房,第二晚上的高莲花也是不让。后面高莲花干脆正房也不住,开了张铺,睡到了杂屋里去。不同房就不同房,干吗要开了铺睡到杂屋里去!韩光云对着高莲花就作下保证,她不愿意他绝不会霸蛮!只是这杂屋里,是绝对的不能住!高莲花后面没办法的了,就告诉他;自己在广东惹上了艾滋病,已经是到了晚期,没法治的了!这临死了的,还嫁过来跟你成亲,已经是万分的对你不住!无奈是,父母催嫁,逼得我紧!蒙她们生养一场,不让她们为女儿背一个包袱,也圆了她们老人的一个女儿婚嫁的希望!再呢,也为自己死在花样年纪,虽是自己误入歧途,终也是留下来悔恨!为此的心有不甘,所以也是不想死后又成孤魂野鬼四处飘零!嫁你家来,也就挣得了个死得名正言顺,入得了你家坟山,挣得了一杯黄土!若是来世还能相见,我会报你的恩德!高莲花一番话说过,也就写下信信笺给韩光云。让他交给她娘家人,她死后,她娘家人也就不会找他麻烦!高莲花话说过,信也写好,真也就死了!高莲花一死,她娘家人就来找了麻烦。说是好好的一个人嫁给你韩光云,还没些天的,竟是死了!你说,你是拿她怎么的了!韩光云想着高莲花既是年纪轻轻的就死,已是不幸,哪堪让她再死后背一个邋遢的名声!随即说也没拿高莲花怎样,就是高莲花不知怎么的,忽然的感冒发烧,就死了!娘家人见他也是说不出原因,拿了韩光云一顿好打!随后的,提出要求;埋人时,要和尚、道师,都请个全,还要锣鼓喇叭的,吹吹打打,风风光光埋进你韩家的祖坟。还要出赔偿金二十万,以作父母对高莲花的养育费!韩光云是一样样的都答应,却是始终的都没有说出来高莲花是因为得的艾滋病,也没有把高莲花写下的信拿出来!”汪红琳说着,摇了摇头的接着;“这韩光云就这样,背了一身债的,还让人说是他那方面的特强,女人才会死了的!后面,还打了一辈子的单身!”
“没想的,如今倒还有这样人呃!”谷幼珍扬着眉的,尖声的说道;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看着韩光云这不声不响的,有谁想到他会有那样一种心怀!”汪红琳说着,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的。
“他在机关里当大师傅的,应該也还有退休金的,怎么还拉着铁板车收废纸、废水瓶的?”裁缝徐扬摸了一下白皙的手指头,随后仰起脸来的问。
“这,不知道。也许是帐也还没还清,也许是还想着要找一个女人来的!”汪红琳笑了笑的站起身来,可朝着巷子外一看,细雨竟还是下着!跟着,就听谷幼珍连着的说;
“这还早着哩,急什么!”
60
袁再华看着中林已经出去,正欲转身来回苏美丽话时,却是见着苏美丽已经回了她的手机柜面去。袁再华隐隐的笑了笑,猜着苏美丽也许过不了一会的,就会过来,接着的跟她来说说她那个什么大姨妈、小表弟的。恰也这时候,有两个中年的男人来要报纸。她看着也眼生的,就微笑着的问两位要哪样的报纸?没想两个中年轻、还矮些的那个,一付嬉皮笑脸的,竟是问起来她的姓名。还嘴角流涎的,像抹了油的牛屁股。袁再华看着他那个三角眼还常像吊线样的,身靠着柜台还扭动着屁股,猜着就是一个没正经的!随即沉着脸的,就说道;“口咬两半边,一担担两天,张口不出门,人在眼面前!你猜着了,就知道我是姓什么的了!”
“这,呃~~!”
矮个子还吊三角眼的,两边嘴角扯得了老长,眉头皱皱的还张大着眼,窘迫得煞是可爱。看着旁边身高的那个,就问这说的是啥?身高的这个显出来比他有品味,当作没听见的也不搭理。一会儿的过后,也只是拿着报纸往外走,到了门口的才跟那身矮的说道;“你这让人骂了去的,都不知道!”
袁再华听着笑了笑,猜着那个矮的那个,也就是个马哈巴的角色。这样一个在乡村里都有多少人喜欢说、也常说的字謎,他听着却是木呆呆的!想着愈是流里流气的人,愈是头脑就欠发达,还自己得意,就愈招人嫌!想想这样人也是可笑!恰是这时候,一位大姐样的女人来要时装的杂志。接着的还有俩学生的,也来要水。生意一忙,倒也不去想那些不快的了。
袁再华也就这一阵儿的忙过,后面竟是老久的都是闲了下来。看看对面手机柜那里,像是还冷清的,没有光顾的人影。看看苏美丽,却是不见人。一会的寻找,才见苏美丽坐来了外面的高脚凳上。街上有哪个开张的店子请的锣鼓乐队正旗鼓招展的嘭嘭嘭走过,她眼怔怔的在看着热闹。
一阵的过去,袁再华把什么的都整点过一遍,又还靠着柜台站了一阵的了。街上嘭嘭嘭的旗鼓乐队早已经走过,苏美丽也已经没坐在了外面高脚的凳上。她的手机柜面旁也不见有人的,却只是在那里呆呆的待着,不见往这边的来。袁再华有会里笑了笑,觉得苏美丽好像是忽然之间都把她淡忘了去似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往店里进的人才又多了起来。却不是朝她这报摊、冰箱边来的,大都只是朝她这里望一眼的,就去了里边的书市、楼上的阅览室去。对于她们那里来说,这会儿才是真正的开始。看书的年青人起来得晚,买书的也多赶在这样的时间。
袁再华没想,就在她以为苏美丽今天里也不会往这来了的时候,苏美却是来了。这会儿已是午后,热腾了一会儿的店子又沉静下来。里头里书柜台里正式的营业员有靠着柜面打盹的,也有低着头在那里看手机的。苏美丽可能也就是感觉无聊的,也就朝她这的来了。
“苏姐。”袁再华微笑着的,就忙的喊了一声。她知道苏美丽最在乎她这一声,霎时间的就会脸上显得春暖花开的来!
“嗯。”苏美丽点点头,喉咙里咕咕的应了一声。一会儿的脸孔微微笑了一下,忽然的又毫无表情,显得平淡淡的来。
“苏姐,有了不舒服?”袁再华依着柜台,朝着苏美丽的面孔看了看。却是看不出实际。苏美丽的脸孔粉底打得浑厚,只看着白净细嫩显得年轻,却是看不出有病没病。
“好好的,咋个会有不舒服的来!”苏美丽微蹙了一下眉,显出不高兴的来。只是想着她也是关心的,随即聊作感怀的也笑了笑。
“嘿嘿!”袁再华笑了笑,觉得也是,怎么随意的就问了人家有不舒服,就像是说着人家生病似的!转而的,忽然的想起来,也许苏姐、苏美丽是这一天里的都没有顾客来,没有做生意的,心里不快,影响来了情绪的。想着逗她高兴,随即也就微笑着的,显劝慰的改说道;
“苏姐,这做生意,也不靠哪一天的。就是哪一天里,多一点、少一点,其实也是没必要放心上去的!说不定,明天这生意就好得不得了了的!”
“也不为生意的!”苏美丽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了一下的,倏地又放开。接而的,又笑了笑的接着;“反正,明天也就搬走了!”
“明天搬走了?”袁再华忽然的张大来眼,似问苏美丽;怎么好好的却是要搬走了去!
“这新华书店新换了新的领导,新来的领导说是要扩大规模。所以的,就要把外租的场地收回去。反正我的手机柜在这也没什么生意的,所以的无所谓!”苏美丽说着,倒真还是微微的笑了笑。
“哦,~~””袁再华忽然的觉得像是有好些的话,喉咙里罗了一声后,却是不知是该说什么!一会儿的过去,才觉出来是心里有些戚戚,像是很惜别样的。这苏姐、苏美丽,习惯摆点儿老板的样,因为有钱又显得年轻,想着别人能对她崇敬。可那些书柜上的营业员也仗着是自己是有单位的,也没那个买她的帐。也可能是看着她这也是属外来摊子的,又常常的“苏姐”前,苏姐后的喊,所以多是往她这来。来了,也很显亲近。有什么话的,都跟她说。她走了,也是有些舍不得。
“小袁姑娘。”苏美丽忽然的喊一声,眼亮亮的望着她。
“苏姐,有么的?”袁再华微笑着,想是苏美丽让她帮着做点什么的。
“那个,我以为,我大姨妈,~~”苏美丽说着,忽然的一低头,神色又暗淡下来。
“你大姨妈?”袁再华想起来她一早里来说的那些,不由的又显出来茫然。
“哎,姓浦。”苏美丽说着,扬了一下眉的;“就是早些时候,在这里,你把她送了去医院的那个!她讲,我那个小表~~,哎,算了,不说了!”苏美丽忽然的嘠然而止,接着的一转身,就往回去了!
袁再华微微的笑了笑,却是始终的想不明白苏姐、苏美丽这说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