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柑橘怎的这样便宜,你自去想!”
汪红琳虽是没往齐中林把话声说出来,在自己肚里却是显得十分的响亮!她收拾着箩筐时脸孔透满了甜蜜,悄然儿窥向齐中林的一眼都充情得有些羞涩。挑上箩筐朝着街头走时,她忽然的充满期待,希望说她柑橘太便宜的齐中林再跟着来说一遍。可走了几步的回头来看,却是见齐中林提着柑橘转身进了乡机关大门里。汪红琳隐隐的升起像是若有所失时,忽然的却是耳边响起来一声惊奇的喊声;
“唉呀,汪红琳,怎么的是你呀!”
汪红琳转头一望,是高中的同学苗萌青。她顾不上去喊苗萌青的名,却是脸孔微微的涌起来红潮。这苗萌青特精,瞄同学间的谈情说爱,几乎没有能躲得了她眼的。忽然的想想也没让她看到什么的,随即也就冷冷的说道;“怎么,看到我,奇怪的了!”
“看到你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你曾经的连拎个包的都怕丢了丑去、拿自己当公主的女孩子。这会怎么的,竟是能挑着箩筐的了!”苗萌青真也像是颇感奇异的,歪着头、睁大眼睛拿她一番审视似的!
汪红琳这回却也是不觉的泛起来红潮。她虽是长在乡下,却一直的以拿自己当城里姑娘。挑箩卖担的这些,从来都没有去沾过。父亲、母亲更是拿她当掌上明珠,锄头、镰刀的农具都没让她握过。砍柴、割草的这些粗活,就更没有让她干的了。这没想到,为了个说好了来相亲却忽然的未曾现面的男孩,竟是改变了先前的所有!好在苗萌青像是有更感兴趣的事,没顾上把她挑箩筐的事往深里问,这说过也就告别往前去了。
汪红琳转身往前走,一会儿的,就来在了穿行在水田间的水泥路上。水泥道在草籽花笼罩的田野里间显得又细又长,两傍培边的乌黑色泥土倒显得厚实。培边的乌黑色泥土里长满着野百合草,野百合草直杆子上调羹形的绿灰色叶子微微的颤动着。与长满草籽花的田野接壤的山岗上的松枞跟路边的杜英树一片的静默,明媚的太阳把穿行在杜英树下的马路照得映出来闪光!汪红琳忽然的像是在那闪光里望到了齐中林的影子,跟着一阵儿的闪亮思索;从高矮、到长相、到表现、到神态、到工作、到人品,她忽然的觉得这人生伴侣,非这姓齐的小子是最闪亮的了!
在长满野百合草的水泥道将要融入到闪光的大马路时,汪红琳忽然的停下步来。往石屋场去的韦姨家跟回霞云镇正好是大马路的一东一西,她没多少踌躇的就把箩筐往路傍的人家寄了然后往东上了去韦姨家的路。
汪红琳这一来倒是很显运气,在离着小石板街半里的道上恰是见着了韦姨。只是韦姨的问话有些懵然,满带惊奇又满怀高兴的一连串的喊着;“哎呀,红琳,你怎么来了的?你怎么来了的!”
汪红琳一时也理不清韦姨这是问她走路来的、是坐车来的,抑或是问她有事来的、还是顺道来的。她笑笑,想着有句现成的套话能管百用,也就往韦姨笑着的顺口说道;“韦姨,这看你的来了!”
“哎呀,这哪敢当!”韦姨很显喜悦,眉头额角都挂满了笑容的;“今晚儿就在韦姨这歇,韦姨给你作好吃的菜,晚了让徐扬陪你去镇子、河边玩!”
汪红琳微微的笑笑,望了望韦姨屋门前开着高窗的裁缝店跟远处的河水。她很希望韦姨接着说句别的什么,就像口渴了就想杯水似的。
“韦姨。”汪红琳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的朝着韦姨喊了一句。
“嗯!”韦姨很欢快的答应一声,朝着她笑嘻的望了望,忽然的却又沉静下去。那神情,倒像是想听着她说什么的。
“韦姨。”汪红琳接着的又喊了一声,她不相信韦姨会这样的忘性,昨日儿说好带着人来相亲的给果没见男孩的影,又黄昏时候在茶山岗子上,嘱她去问个详细的事,都一沽脑的就忘了个馨尽!
“红琳,我昨晚儿去了枫林村,也就是姓齐的那小子的家里!”韦姨像是终于的有了明白,话一下的直落到了点子上。
“韦姨,那是个怎样的情况?是不是真就是;姓齐的小子,昨天里去相了别的姑娘?”汪红琳说着凝凝的望着韦姨,她要把韦姨说的每一个字都敲个仔细!
“你不知道,我那玩得好的文坤家的枫林村路程好远的,我回到家都已经半夜的了!”韦姨摇了摇头的,又停了下来。
“辛苦韦姨的了!”汪红琳抱歉的笑笑,随即问韦姨;“你去那会,姓齐的那小子在家没有?问了他~~?”
“没问!”韦姨沉了些脸,转而带些激愤的说道;“都不用我问,她们家就自己说了。就像你猜说的,那姓齐的小子,果真的就是去相了别的姑娘!”
汪红琳想竭力的装作没有回事,可还是禁不住的脸暗下来。望着地上长得青蒿的马根草凝视了一会,才低沉着声音的往韦姨问;“听说没,那姑娘是哪的?长得又是怎样?”
“说女孩是她们家姑姑那个地方,叫荆竹村的。只是说,去是去了,可也没相成!”韦姨声音有些高,就像充满幸灾乐祸似的。
“既是去相了,怎么的又没相成?”汪红琳丢了望地上的马根草,却是一下的转头望向蓝蓝的天空。也不知怎么的,竟是笑了笑。
“说是那姑娘都不肯见面,从菜园子里的跑了!”韦姨说着也跟着笑了笑,而且也抬头往蓝天里望了望。
汪红琳忽然的倒没了笑,却是一下的从腕上褪下一串珠子,往韦姨手里一塞,然后脸红红的说道;“韦姨,就请你多跑一回的,就把这个交给姓齐的那小子。你就说;今天里五斤柑橘只收你二块钱的姑娘,下场里又会来这卖柑橘!”汪红琳跟着韦姨嘱咐着,话音没落的就转身跑步了!
“不跟你裁缝姐玩玩了?”韦姨大声的在后面喊。
“不了,下回里来看你们跟徐扬姐!”汪红琳这样回着时,已经走出了好远!
17
袁再华这边听着裁缝徐姐正说着谷幼珍;别看她平常的说话“嗲嗲”的,谈着生意的时候却是一点也不嗲的了!那边却是看着谷幼珍正从对面的店里过来,一个说的、一个听的、竟是撞了个正着。正想着是裁缝徐姐跟谷幼珍两个尴尬、她也跟着尴尬,大家的都尴尬!没想恰是一个背着挎包的瘦个子男人来在了对面的食品店前,朝着这边大声的喊着谷幼珍的名。袁再华猜着也就是她们家那个在韶关作小工头的吴契,随即也就笑笑的打趣道;“谷幼珍,看你们家吴契那喊声响亮的样子,八成是想你想得狠的了!”
“真还是他回来了!”谷幼珍回头一望,正好也就下台阶的笑笑,往裁缝徐姐望了一眼。
裁缝徐姐却以极快的速度,朝站在对面店门口的吴契望了望,而且很快的从那个清瘦、干巴巴的身子也显不出多少男人气派的样子得出来给论;谷幼珍家的这个吴契,也是远不与谷幼珍相配的!裁缝徐扬心里是这样想,只是也不好这个在谷幼珍面前丢了个捞好的机会,忙的满面笑容的抚着手道;“好了!谷幼珍,你们家吴契把你这个娘子都喊的那样响亮,就是显出来有些狼急的样子了!”
谷幼珍既有吴契回来的高兴,也不想跟裁缝徐姐留下什么,跟着也就回头笑笑的说道;“我们家吴契,老实着的,不像你们家高忠!”
“呵呵,只怕是你说他老实,他不肯老实!”袁再华想让气氛弄得热闹融洽些,跟着后面送过去一句。她见着谷幼珍转回头来的没说话,却果是脸孔涌起来一片绯红。跟着又只见谷幼珍跟着吴契脸融融的笑着,随后一同进了店里边去。
袁再华跟裁缝徐扬一同的笑笑,把目光转了回来。一会儿的,巷外的太阳渐渐的没有那样的炙热,开始有一丝丝细微的凉风从巷口里吹进来。裁缝徐扬想起来该回去作活的了,随即也就站起身来。
“你不是说,那个丝绸的活,也是晚上的去作合适些么!再坐会儿呀!”袁再华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是不让裁缝徐姐走。
“留着我陪你的,你开工钱哟!”裁缝徐扬笑着,却是已经转身在凳子上坐下来。忽然的,又一眼直直的盯着袁再华的眼说道;“再华,你这两条柳叶眉,真也是太好看的了!”
“什么柳叶眉好看,你那个细腰好才是好看了一百倍!”袁再华突然之间,让裁缝徐姐弄得有些脸红起来。
“嗯呀,细腰香腮柳眉梢,桃脸凤眼笔鼻梁!哪一样都是美人坯,没有哪样比哪样好看一百倍的!”裁缝徐姐笑了笑的,忽然又凑近的说道;“袁再华,你注意到没有,汪红琳若是笑起来时,两腮就现出来两酒窝的!”
“嗯。不单笑,就是说话时候也还显现出来的!跟她那打粗独辫儿一样,很显出来亮眼的!”袁再华笑笑,正欲接着说;自然是见着!忽然的看着谷幼珍手里拿了胶袋的过来,看得着那袋里黄橙橙的,估计是拿她们家吴契从韶关带回的水果,送来给她跟裁缝徐姐的分亨一点的。
“吴契带回些芒果,给袁姐、裁缝徐扬姐你们两个的尝尝!”谷幼珍说着各拿了两个的芒果,分塞到袁再华、裁缝徐姐手里。
“怎么的?完了?”裁缝徐姐手里接过来芒果,眼睛朝着对面的店里瞟了一眼,然后转过来落在谷幼珍身上。
“什么的完了?”谷幼珍正笑嘻嘻的,说是她们家吴契说,搭帮袁再华、裁缝徐姐两个的帮了她忙,让那黑脸络腮胡子捣蛋没成的,她才开成这店子。忽然的一听裁缝徐姐说这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懵然的张大着眼的望着裁缝徐姐问道。
“跟你们家从韶关回来的、喊声里都现出来情急那个!”裁缝徐扬眨动着眉毛,扬脸儿笑笑。
“哎呀,骚裁缝姐,亏你哪也想得到的!”谷幼珍忽然的觉出来裁缝徐姐的意思,一下的涌起来羞赧的脸红!大概忽然的又想着这脸红羞赧的也不是时候,倒像果真跟吴契作了什么似的!随即也就婉然一笑,大方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袁再华猜着谷幼珍这时候待在这也只是面目上的,她家吴契说是半年、一年的才回一回。正想着拿句什么话的让谷幼珍回她的店里去,一抬头,恰是见着有顾客去在了店门前。忙的朝着谷幼珍朝她那店指了指,让谷幼珍回了店去。
谷幼珍一走,裁缝徐姐也跟着站起身来。裁缝徐姐什么的总是迷人,她也似无意、也似有意的扭动了一下细小的腰肢,才回过头来说道;“真也是坐得久的了!”
好多天后,袁再华还记得;就在裁缝徐姐回店去不久,她看看外面天色涌来一阵的灰朦,接着下起来零星的小雨,随即也就转身走往柜台里,记了下一天里的帐目,再转身出了店来时,忽见裁缝徐姐又站来了面前。
“再华,你说,谷幼珍会不会把我说她的那话放在心上?”裁缝徐姐虽也跟平常一样的微微笑着,可也少见的微蹙起来细眉。
“说谷幼珍跟她家吴契那个;‘完了’”袁再华笑笑,这样一句简单的玩笑话,都知道是拿来逗乐的。说的、听的,话儿一过,都就是烟消灰灭了的,有谁还会记心上!
“不是!”微微的笑着的裁缝徐姐,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呢?”袁再华满脸迷惑的,望着裁缝徐姐。
裁缝徐姐扬起来头,眼里闪了闪光的,随即的又暗了下去,接下来才轻声儿的说道;“嗯!算了!”
袁再华不解的笑笑,也就没有再问。后面的日子里呢,也是既没听裁缝徐姐提过,也没见谷幼珍说过什么,她跟着也就把这事忘了!
18
裁缝徐扬家高忠生怕汪红琳真的说出些什么来,恰是见有要摩的来喊,忙的借机的骑他的摩托去了。忽然的裁缝徐姐也跟着站起身来,说是烧着的熨斗都在那哗哗水响了!裁缝徐扬显然是刚记起,她说着眉头都很少有的隆隆蹙起来。
“那你得快去!”袁再华催着,让裁缝徐姐加快些脚步。她想起裁缝徐姐这样的情况也不止一次,有回里竟是烧坏了个熨斗的!好在是裁缝徐姐也沉着稳重的,有什么的也没见她惊慌失措过。
裁缝徐扬一走,像是少了些热闹。坐着的汪红琳神也不是话少,只是神态里子总显出些矜持。立着的谷幼珍呢,又怕耽了来店的顾客,多是回头的往她的食品店望去。实际是;小街巷里老远的,也都没见着个人。
谷幼珍后面终还是不放心,怕耽了生鄣的回了店去。巷口里少了人,微风却是显得很清幽。一阵阵的,缓缓儿的从前面那里吹来、又缓缓儿的从前边那里吹来!就让袁再华、汪红琳两个的享了。
袁再华其实也是想往傍边裁缝徐姐那里去看看的,没准她的熨斗又烧了的!只是一阵儿的,也不好起身来。汪红琳还一动没动,像是在等着去往东街医院的大道阴凉下来,也像是不想那急的往医院去见她家姓姚的的姐的样子。
“姚~~,”袁再华刚一张口,忽然的又停了下来。她想起来汪红琳前面里至少有两回里说过,不喜欢人家喊她姚老板娘的。可她正想着改个叫法的来喊时,却是突然袭的让汪红琳给打断了!
“袁再华,嗯,你大我两个月,我应该叫你姐!”汪红琳说着,改了口的叫道;“再华姐,你十八岁那会,或者后面,真的就一点没听说过我?”
袁再华闪了闪眼,低头儿沉思了一会,随即微微笑笑,摇了摇头。她从那天里隔邻家的岳嫂告诉她有相亲的来,到从菜园子里跑上山去,到后面误打误撞跟齐中林相会,到后面接下来的跟齐中林爱上,到后面跟齐中林就结了婚,十八岁的时间很短促,十八岁的时候也很简单,可就是想不起什么地方的与汪红琳有过见面。
袁再华正也觉得该解释一下;她的十八岁像是过得特别快,所以有什么的也容易忘乎所以。可忽然的,却是电话响了起来。
“您好!”袁再华拿了电话,眼望着汪红琳,也就随口的回答。
“好什么好,是我!”电话里,响起齐中林调侃的声音。
“你就你呗!什么事的来电话?”袁再华笑笑,也望了望汪红琳。
“告诉你一声,一会儿的就到家了!”电话里听得到汽车的声音,齐中林显然就是刚从那边远的乡村里回来。很可能的,车子就是停在了巷子外头的大街口,他们单位的车子就常常的停那儿。袁再华合了电话,朝着前面巷口里望去时,果然就已经看得到了齐中林的身影的了。
汪红琳捋了捋粗独辫子,问;“你们家老齐的,回了?”
“可不!都来巷子口了!”袁再华笑笑,望了望汪红琳。她忽然的想;她家的齐中林长得也很能是标致的,让汪红琳见见,也是未尝长面子的。
“哟,够仔细的!”汪红琳笑笑,神情有些淡淡。
“他这人,其实也是不准的!这记得的时候,就到家了的也来电话。不记得的时候,两天、三天的也许都没有电话来!”袁再华笑笑,想接着的跟汪红琳说句心底儿的话。可这会儿的,汪红琳却是已经站起身来,显出来要走的样子!
“姚~,啊红琳。坐会儿的吧,我们家齐中林也就是来这落一下脚的。一会儿的,就回屋去了!”袁再华说着,站到了汪红琳前面把她挽留。她忽然的觉得,汪红琳不止一条粗独辫儿、两个甜圆的酒窝让人舒悦,人也是大方直爽。就像跟裁缝徐姐在一起一样,相处一会的就有些舍不得。
“让你们家官人看着不高兴的,就不好了!”汪红琳隐隐的笑笑,把绕到胸前来了的粗独辫儿挪往后背去。
袁再华正想说;那里!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哪个见了都是高兴的!忽然的觉得这样说来在自己家的齐中林身上,也是有些的不合适。随即笑笑,改了来的说道;“那里,他那人,很是随和的。生人熟人,都与你说得来话的!”
“不了,也不打搅你们的了!再说,他们家那个把我们当银行的姐,在医院里等急了,也有她罗嗦的了!”汪红琳说着,朝巷口里那边望了一眼。脚下蹭了一小步的,便向着食品店那边往了大街上去。
也就这会儿的,齐中林已经进了店门。大概早见到了的她们待一起的,他往汪红琳去的那边呶了呶嘴的问袁再华;“那是谁?”
“叫汪红琳。说是十八岁时就认识我的!”袁再华笑笑,有些的趣味;“可我却是觉着从来没见过她的!”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吧!”齐中林眼睛闪了一下,随即平平稳稳的回了袁再华一句。转而就说给袁再华;他在偏远乡村里吃饭时,让乡亲们劝了些酒。乡亲们热忱,也不好太推辞。米酒又浓,竟是喝得有些头晕。这回来,就是想往家去躺一会。说完,也没有落坐的,就出店回家了去。
也就这会的,有夫妻两个的进店来。女的一进店就对男的申明;你自己买内衣裤,你自己看。男的看了几样的,却又让女的全否定。说他们男人最没经验的就是买东西,哪样好看、哪样舒适都弄不清楚!女的说着三下五除二的从货架上拿了两件来,举在男的眼前说;看看这,是不是比你拿的强多了!袁再华自然深谙这里边的举重若轻,随即笑笑的往男的劝说道;“你们家妻子的眼光是好些,听她的没错!”
完了生意出来,已经没见了屋顶上的太阳。外面大街上让晒了一天的热气,像是澎涨了似的一阵一阵从巷口里涌了进来。一阵儿的,倒涌起来闷热。也就这时,裁缝徐姐走发过来。看了看的问道;“汪红琳,走了?”
“走了。说是去晚了,她们家姓姚的那个姐在医院里的,又有处罗嗦的了!”袁再华说着,又补充一句的说道;“刚好我们家齐中林那时也回来了的。”
裁缝徐姐笑笑,顿了顿的说道;“再华,你望出来没有?”
“望出来什么?”袁再华望着裁缝徐姐微笑着、又带些神秘的情形,颇是不明白的摇了摇头!
“汪红琳对我们家,有着介缔的!”裁缝徐姐扭着细腰的走了一步,又轻轻的笑笑。
“你不是说她跟你们家都带亲戚的,你母亲、韦姨的还给她说过一回的媒,咋会有介缔的呢!”袁再华说着,朝着裁缝徐姐的白皙手指望了望,裁缝徐姐正拿它捏在细腰上。
“哎呀,正是因为这个!介缔大着哩!”裁缝徐姐闪了闪眼,像是认真的。可忽然的却又是一弯腰,倒笑起来!
19
韦姨目送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垂落在后背的汪红琳走出了老远,才回过身来。往门里走着时,她玩抚着汪红琳塞给她的珠子。一阵儿的,却是说不出的慨然。按理说是,自己既是主张着给姑娘说媒的,也不用姑娘倒来费心的。只是,想起来那个半路里打了退堂鼓的齐家小子,她由不得的八面生起来气!她记得那晚里从齐家回来,踩着星光踏着两傍田里响着水声的水泥道,想起来也是因为跟他家娘亲文坤玩得好,才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说给他汪红琳,这小子竟是不当回事的,真是气得肚子肠子都有些绕绕来!接下来想起这漂亮姑娘温柔也是难得,好姑娘要寻好男人却是不难。这姓齐的小子既是去相了别的姑娘就让他去相,没准的他小子的相来相去,就再难遇到像汪红琳这样,漂亮温柔又文雅的!所以一阵儿的,她都把这事儿给丢开了!
韦姨把着珠串儿往衣服里揣时,才想着这样赌气其实的也是不该。而且,既是人家姑娘都不放在心上,自己个给人家说合的,就更应没得说的了。再说,好事也多磨。这中间有点儿曲折的,兴许于年轻人的爱恋还是好事!韦姨想着,抬头看看石板街子前面马路那边的河流,再望望河流岸上层峦叠嶂、松杉漫舞的群山,再望望比群山更远处的湛蓝天空,一下涌起来心底里无有边际的宽阔!她微微笑了一下的想;这不止是把汪红琳的串珠交给姓齐的小子,还一定的要把这事促成!
韦姨天亮起来,跟女儿徐扬和徐扬她爸说今天得往枫林村去一趟。她只说去没有说啥时候回,因为她想着先往乡镇府那里的去看上一看,若是顺利的遇着姓齐的小子还说得上话,简单的把事办了,也就不用多长时间。
几乎还不到早饭时候,韦姨就已经走在了荆竹乡那条漫延在田野间的小小水泥道上。韦姨虽是中间坐过一段的车,可韦姨却只对走路、步行的留下来记忆。她只记得,她出了门走在屋前的石板路时,看着对面的山峦上还弥漫着缭绕的白雾,路傍的马根草上挂满着露珠,田野里刚从房檐下飞出来的黄尾巴雀儿还没找到落脚的土坎。踏着这荆竹乡前的水泥道时,却是看到道傍的野百合草在巳风里轻摇,包了食的黄尾雀儿开始展翅的往比电线杆更高的方向遨翔!
韦姨感觉好,什么的都有了热心情。腋下挟着个包、肩上背了个袋、手里还提着个篓的女人其实离着好些步远的,韦姨却是起步的跑过去帮着提上个篓来。
“妹子,你这都是些啥,咋的都这样肩扛背扛的?”走了几步的,看着背扛的妹子脸孔松泛了些,韦姨便笑着的问。
“家里开了个小店,往城里进了些货。孩子他爸忽然的有人找,只好我独个的把货搬回去!”背扛的女人很感激的笑笑,显出来轻松了许多的神情。
“咋的不坐车?”韦姨微蹙了下眉,只差没说妹子也不该这样节省。
“我们那摩托车都走不了,哪有班车!”背扛的女人转过头笑笑,把肩上个包换了个肩。
韦姨忽然的想,摩托车都走不了不通班车的,也就是荆竹村的了。接着的也想起来说是姓齐的小子那天去相的姑娘也就是荆竹村的,随即笑了笑的,跟背扛的女人问道;“你们那村里有个漂亮姑娘,叫什么来着?”
“山里水好,漂亮姑娘也不止一个。姨,你问的哪一个?”背扛的女人仰了一下头,又转过来的问。
韦姨忽然的一下哑住了!这只说是姓齐的小子去相的是个漂亮姑娘,却是没有说姓名的。韦姨想了想的,倒也是想出个问法来;“说是一个在乡政府里工作的、姓齐的男孩去往她家相亲,那姑娘却跑上了山去!听说没?”
“哦,姨,你是说的袁家的那姑娘呀!”背扛的女人轻轻笑了笑,接着的说道;“那姑娘一个桃形的脸庞,特别两撇柳叶的细眉,确实也是个漂亮姑娘!”背扛的女人说着又挪了一下肩膀的,以便面孔朝着韦姨这边;“唉,人若是有缘,绕来绕去都会绕一起去!袁姑娘不让相亲的跑过山去,可没过多久的却是与那男孩碰巧的遇着了!说是如今两个人,都完全好上了!”
田垅间、两傍培土里长着野百合草皮的水泥路已经留在了背后,一片齐膝深的豆苗绿茵茵的挤来了路边。接着的临街的店铺挤挤拥拥,透过两根矗立的装有变压器的电线杆就看到了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子的乡政府大门。韦姨停下来脚步,把手提的袋子还给往背的女人。慢慢的,瓮了声的问道;“她两个好上了,好到那样的了呢?”
“说是她两经常的约会,还手牵手的,还说是有人见着姓齐的男孩带着袁姑娘去逛了县城的!”背扛的女人说着,接过包。然后仍像先前样的,把包背往了背上去。跟着道了声谢,往上山的路上去。
韦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插满红绿旗子的水泥大门里来,想先寻着姓齐的小子再说!没想院子里只见几棵参差的扬树、樟树安静的矗立,几幢高矮、胖瘦都不等同的屋子散落在树丛里也显出来一片安静。转了一圈的才遇着个手提水瓶的,问着,说是今天星期天,大都回了家!
韦姨忽然的觉得也好,干脆直去枫林村他家。若是撞着他在家的,顺着的就当着他娘文坤和老齐的说起来更方便。至于来去的三十里,也自认是应该的了!
韦姨到来枫林村的时候,已经有屋顶上冒起来炊烟的。她正想着要吃这小子他娘文坤的三大碗,可忽然的却是在她家屋前禾场下边站住了!
禾场上,一堆小山样的豌豆藤边上,姓齐的小子、一个穿着鲜艳花色衬衫的姑娘两个正边摘着豌豆,边笑嘻嘻的说着话儿!傍边,文坤、老齐两个都一脸洋洋洋得意的,像是喝了马尿!一个挑水桶的说明;那是她们家姓齐的女朋友,荆竹村的!韦姨想把握着的串珠丢往傍边的水田里,可忽然的还是打住了!
韦姨回了家时已经是满身的累饿交加,往床上一躺的什么也不想说。一会儿的女儿徐扬进来,韦姨忽然的想起来这事得让女儿徐扬帮着拿个主意!
20
袁再华那天在齐中林家的禾场上帮着摘豌豆,就是让韦姨看到的那天,其实也还是第一次去齐中林家。那天袁再华不止是第一次去齐中林家,而且还可以说是着了齐中林招的。
从荆门乡政府那个简单的水泥立柱大门出来,朝着靠左的街子三五十丈远走过,一座凭空凸出来的山嘴就把街子跟田、山完全的隔绝开来。山嘴的右傍长着一片竹林,不是粗鲁得见不着点儿雅气的楠竹,是挺显委婉秀美的柿竹。柿竹林秀美的长尾枝一半垂落在了沿田堪通往枫林村去的小水泥路上,一半儿拂在了沿山坡而上去荆竹村的黄泥路边。
袁再华那天赶完场往回走时,不知怎的无缘无故的忽然抚着小竹枝的在竹林边立了下来。温暖暖的阳光从山的那边涌上来透过竹枝洒落在地上,带着草籽花香的细微的凉风从田野里吹来又轻轻拔弄着细碎的竹叶。叫不上来名的带绿艳的翘尾巴雀儿在竹枝间跳动,有些像银铃的叫声又清又脆的洒落在竹枝间。袁再华边抚弄着竹叶正欲去寻那带绿艳的翘尾巴雀儿的踪迹,忽然的却是让一阵长长的自行车铃声扰乱了。
袁再华回过头来徇着铃声望去,忽然的却是脸孔涌起来一片红晕。骑自行车的恰是齐中林,把铃铛摁得生响的也是故意的。铃声停落,他也从自行车上下来。往长满野百合草的路边上搁好车子,便往她抚的竹枝边走了过来。
“来了赶场?”他的眼睛显得很亮,就像那镜片都是多余。
“嗯。”袁再华也跟着眼睛闪亮,亮得只轻得只在喉咙里回了一声。她嗯着,眼睛落在空空的两只手上,脸上忽的涌起来红晕。她本来是很少都出山来赶场也没想着要买什么的,母亲也没曾说让她来买什么东西。可是那会儿在屋前的枣树前望了阵儿沿着茶树缭绕的晨雾,随后不由自主的走过沿水圳边的石板路然后上了出山来的的黄泥巴路。来在场上也就是随意的溜了溜,然后在乡政府那座简单的水泥柱大转了会儿,也就出了墟场来。
“这就是大多人上场来的心理;你不想要的堆满街,你想要的没见得!”也可能往她脸上瞟了一眼的,齐中林颇显老诚的说了一句。
“倒也是。”她忽然觉得满身心的愉悦,随即很自然的笑了笑问他;“这时候的就下班了?”
“嗯。”齐中林忽然的也只是埂咽着,像半落在了喉咙里。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平常这时候都是开始琢磨着往机关的食堂里走了,今天却是推着单车出了门来。
竹林里的金丝雀儿喜欢凑热闹,一阵儿的好几只都聚了拢来,瞪着绿眼儿的朝她俩望着,一边还叽叽、叽叽的响起来声。路上渐渐有三两的行人走过,也是没买啥东西早离了墟场的。行人朝她们投过来的眼神很利落,就像是完全认识她们似的。
“走了!”袁再华丢了手抚的竹枝,走出来竹林。朝着齐中林望了望,开始提步迈向傍边的山路。
“往哪去?”齐中林微微笑的望了望她,转身推起来自行车。
“回家去呀!”袁再华回说着,微微笑的张大眼。这上山坡的道就是往她们荆竹村去的,还能去别的处!
“等一等!”齐中林说着作了个手势,接着显出来老聪明的神光说;“你可能忘了个事!”随即也不等袁再华回答,接着说道;“你忘了从你家过了坳来是你伯家,从你伯家过了坳又是你姑家!告诉你,从你姑家过个坳来,就是我家!”
“这又怎么样?”袁再华笑笑,脑间琢磨了一遍齐中林的意思。一会的也觉得没个明白,不由的眼睛显出来迷惘。
“就是说,你先坐我的单车到枫林村,然后从那往你们荆竹村去!那就过几个坳的,路就近了些!”齐中林说着跨上自行车,一只脚落地,一只脚蹬在了踏板上,就像这主意再好不过的!
袁再华起初想估摸一下,是从这里上山路往家去的路近些?还是像齐中林说的从他们枫林村过几个坳的往家去合算!没想忽然的却是还没认真去想,就风卷残云样的一下的逝了开去。转而却是微笑笑的,往齐中林问;
“两个人,你骑得来?”
“放心,飞一样的飚!”
逶迤在田垅间的水泥道弯弯绕绕,穿行在正疯样的往高处长着的野百合草中间。绿肥草籽开着的红花鲜艳艳的一片,傍边的溪涧里响着嘻嘻的流水声。扶着耕田机的大伯朝她们投过来一眼,微微一笑后又全神贯注在了耕田机上。
“这一片的人,是不是都认得你?”袁再华说着,笑了笑。她抬手想把衬衫的荷花袖口扯扯,却是手掌落在了齐中林后背脊上。她忽然觉得他背间硬鼓鼓的,很富肌肉感。
“都一个村的,自然认得!”齐中林把踏板踩得疯样的快,他忽然的觉得这骑两个人比他单个的都还轻松!
“认得,你不怕人家笑你?”袁再华本是想着把话说严肃些,可不知怎的却是笑了笑。
“笑什么?”
“笑你单车后面坐了个女孩!”
“他们巴不得哩!”齐中林笑着回过头来,正想着望一眼袁再华的脸孔,忽然的却是让她的一溜发丝溜进了嘴里来。
“巴不得什么?”袁再华忽然的,微微的蹙了蹙眉头。
“不告诉你!”齐中林一声说过,伏身使劲蹬起来踏板!
袁再华正想说话的当儿,忽然的却是感觉下面的车轮转得更快,就像是飞起来!她猜想着齐中林这会儿心里头儿是美美的,所以的脚下蹬得生起风来。下面的小水泥路往后如流而逝,上面蓝天里白云悠悠。袁再华微微的笑着,忽然的想;要是那天没有隔屋的岳嫂来说家里来了相亲的,要是那天她没有从菜园子里跑去那边坳的伯家,要是伯母没让她去枫林给大伯送信,她跟这个齐中林,这时候又会是哪样一种情形?也就在她什么结果都还没有想象出来的时候,忽然的单车停了下来。
“这井里的水温中带甜,喝了浑身都来劲儿!”齐中林把自行车架好,带着她跨过一条两尺宽、长满丝草、海带草的水圳,来到了一个用水泥垒在田堪边的井台上。
“你到家还有多远?往我姑家去在哪些分岔?”袁再华问着,边望了望傍边的水井。水井里清水清沏见底,沿边冒着丝丝热气。
“也没多远了!”齐中林说着,接下来用手指了指一丛房顶后的长满野菊花草的小路;“沿这条小路的岭上过去,就是你姑家。”齐中林说着,又显得忙忙的说道;“你等等,我去找人家借个水瓢的来!”
“用什么水瓢,我们都用手舀的!”袁再华笑了笑,刚想跟他说,她们上山在山泉边、下地在水井傍,都只洗了手,然后两掌一捧,就咕噜喝完了水。可一转头,却是见着齐中林早进了人家里去。
喝口水,还需要跑去跟人家借水瓢!袁再华笑笑轻嘀一句,只自顾的弯下身子,搅点儿水把手洗了,然后拔开上面的一层,两只手掌一凹,一汪泉水就进了口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响,一群的人,数都数不清的朝着她立的井台上涌来!
“哎呀,姑娘,快,快,快进屋!”上前来的这个穿着蓝布衫、梳着自然头的中年女人,一付迫不及待的热情。
袁再华忽然的有些傻眼!这前面女的、后面男的,井台边,田堪上,一下的把她围了个透。这中年女人的亲切,一下的也让她不好怎么接茬。一会的,才见齐中林从人群里钻出来,满脸嘻嘻说道;
“这是我母亲。”
看着袁再华望着后面的人群显出来莫明的,他这才接着一一指着说;“我大伯、我大婶、我二叔、我四婶、我五爹,我六姑,我七奶、我八公、我九爷、我十奶!她们都让你进家里去!”
袁再华觉得中了十面合围,逃也是没办法逃了!只好随着大家,一齐往了齐中林家来。上了禾场,看着满场子豌豆豆蔓,知道人家都是丢了手里的活来迎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