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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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琢衷情刘炎清言悱，掩谎语刘炎清话谲。
却说冯中良回到办公室里，却没有见到新来的梁树重。显然他没有走环城道，或是走了环城道也没有往东这头。他沏了杯茶，喝了两口便又搁下了茶杯。出了办公室，在门外的过道上走了两个来回。各间办公室的门都开着，没见谁跟他说起这事。想想人来没来，门卫应该是清楚的，随即又掩了门来找了门卫老谷。
冯中良跟门卫老古打过招呼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好从何说起。梁树重这个名字虽是早已经知道。而颇具个性，各方面严格，等等的传闻也是有耳闻。可人长怎么样？个高还是个矮？有什么样的神情特怔，他也都一无所知。更不说穿的什么衣服、戴的什么帽的了。想想也只好笼统地问一下老谷；
“见过不是本县机关牌号的，小车或者大车的来？”
老古摇摇头，接着还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或许他很习惯急领导所想，出了门又张大着眼睛往门里的泊位上停着的车辆搜寻起来。
“没见着就算了。”冯中良望着像是自己没问着人是因为他的过错似的老古，轻盈地笑了笑。跟老古摆摆手后，冯中良回到了办公室。往门扉上贴了个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便出了大门往大街上走来。
正是清风浓郁的晨巳时候，大街上偶尔才看到几个稀疏的人影。冯中良猜测着，梁树重到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的。一般来说，想着作一番成就的来上任时，总习惯私下里四处去察看一番。或民情、或经济，或城建，或环保、或卫生、或绿化的，对自己管辖下的地方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冯中良眼睛往四下里搜寻着，他一点也不怀疑，凭自己的阅历，在这样一个小县城的街道上认出一个新来的县委书记，是完全毋庸置疑的。
走过县府机关的围墙，冯中良一抬头，忽然瞥见了早晨里方牙静坐过的早餐店。一想起方牙静等了一个早晨，最后结果又是灰蒙蒙的走的，免不了又生起一遍说不清楚味道的感觉来。这结果虽是有所意料，可毕竟人家也是交待让自己去作的。所以不管怎么样，自己感觉起来，也是有点灰蒙蒙的。而且倏然间，他自然的又浮现起方牙静坐进小车时，朝着他半个拜拜都还没有作完就把手缩了回去的情景！这一联想起来，估计方牙静可能是拿他当是这辈子都不想见的人了！
再往前面就到了城中央的四牌楼，冯中良停步立了下来。东西南北四面街，四面街上都一个样；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大都是曾经见过或者遇过的面孔。冯中良正揣摩往哪面走，忽然的一辆摩托车嘎然而止在他傍边停了下来。
“冯主任！”摩托车上的人揭下来安全帽，露出一张像是沾满油污的面孔。紧接着，又支撑好摩托车，干涩涩的笑了笑，立在了冯中良面前。
“刘炎清！”冯中良不由地扬起了眉，心想正巴不得找你！你到也是识时务，恰在这时候自己给钻了出来！
“冯主任，真是对不起！”就像看着冯中良的内心似的，刘炎清先自一个劲地露着笑容、呲起来满口说黄不白的牙齿，连声的抱歉起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冯中良随即也就笑笑，显出来并没有想拿他问罪什么的。只是转半嘲半侃地问；
“怎么这时候却有时间上街来了？”
刘炎清只是伸出满是油污的手，又示意地往摩托车后坐上绑着的纸箱瞟了一眼。那纸箱从里往外渗出机油来，显然不是镙丝就是镙杆。他明白冯中良知道他开着个五金店，只要随便一看，就知道他是去仓库里拉货送往店里去。刘炎清摆弄完，大概又想不说几句话解释一下有些对不起比自己大了好多个级别的冯中良，随即恭而敬之的喊了声“冯主任”后，即接着申说道；
“昨天里一听您说方牙静今天走，想让我跟赵海涛两个城边村组织些人给他送行。本来也是组织了些人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算起来也是不少。说好的天一亮，就由我挨家挨户去喊上他们。谁知半夜里杀出个李逵，我们家屋里的那个她的老爷子，突然半夜三更的绞起来肚痛，说是要住院。没办法，只好丢了觉不睡，忙忙的把老爷子安排进医院。到了医院，一挂号、二找人、三交费、四才看病。这一忙，就忙到了早饭后。想想冯主任你说的，组织着人来的时间，必须是清早！这一忙，不是已经早过了时间了！”刘炎清说着，又闪了一下眉的，才接着说道；“按理说，冯主任您交待的事，我们是要一百二十个做到的！只是~~，唉，实在是有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刘炎清说着还装模作样的缩了一下脖子，像真个是歉意的不得了！
冯中良微微的抻了下眉，又隐隐的微微一笑。心想你刘炎清人长得是一付光庞亮面，扯起谎来却是那样的缺德！自己的爹不拿出来说是绞肠的要住院，却把个老婆的爸拿出来绞肠的要住院！还说是半夜三更的！冯中良顿了顿，想想他们这些人本来也就是这样的。高兴作的事儿拼着力的，也会给你作了来。不高兴的事儿，也就七扯八扯的扯起来谎话。想着事情也已经过去，也懒得去给他戳破。随即也就意气平和地望着刘炎清说道；
“这事儿虽是你们作起来的也难，可方牙静毕竟又是直接交给我了的。原想你跟赵海涛或多或少的，能拉几个人也算是来走一下。算是~~，没想到！”冯中良叹了口气后，接着说道；“其实，就是你跟赵海涛两个来一下，也~~。”冯中良说着油然的想起赵海涛来，随即朝刘炎清问道；“那赵海涛那里呢，你见着他了没有呢？”
“没有！”刘炎清说着，忽然的悠悠一笑说；“估计赵海涛那边要真去组织起人来，会更不容易。自从那次他们村里河边的那块地，康成剑伸手进来要，结果两边出动好几十人打架，也两边都抓进去好几个人。可是，康成剑的人当天全都放了出来。赵海涛那村里的人，却关了好几天，最后还罚了钱才给放出来。那会儿人们当场就知道，这完全没有公平正义可言的事，全是方牙静给弄出来的！”刘炎清说到这又抬头望了望冯中良，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实，这些的，您是知道的！”
冯中良不知不觉地颌了一下首。那事儿他也记得。那是赵海涛那村最后的一块地，因为紧挨在河边，又因为几年前涨大水时淹过一次，所以也就搁置在那里。康成剑常在那钓鱼，便用石棉板搭了个棚在上面。恰逢有开发商看中，就要买着那地儿来建缝纫厂。收地的当儿，村里的人当然说是自己的土地，不想康成剑说他也有份。双方就水火不容的闹起矛盾来。赵海涛那村里的人觉得这地本就是自己的，无须跟人讲理。康成剑没有讲理的习惯，干脆就以武力说话。一天乘着黄昏夜黑，各单位已经下班的时候，双方就在河边斗殴起来。好在恰逢派出所的赵自彪从河边公路上过，见情形紧急，马上集聚人马，把几个无法无天的全扣到派出所里来。抓的人中，双方都有。可是，这赵自彪刚抓了人，那边康成剑就让方牙静往派出所打电话放人。后面也就像刘炎清说的；康成剑的人当天就放了出去，赵海涛村子里的人却关了几天又罚了款才出来。这事儿当时在城边村激起的反应相当大，从此也就对方牙静有了很特别的看法。冯中良想着赵海涛他们那城边村里的人难组织是一回事，估计赵海涛自己也是心存积怨的。冯中良正想着，忽然的，刘炎清在一傍的话，更把这一层给说透出来。
“不过，估计起来，赵海涛可能自己就不愿去费那个神。冯主任您知道的赵海涛那人，性格傲，又有着一付怪脾气。还有，当年他们村那个康成剑争沙场的事，他也心里一直是对方牙静有着介缔的。所以说让他去组织别人，估计他自己心里那道坎都难过。”刘炎清说着抬起头来朝他望了望，接着说不清是褒？还是嘲的微微笑了笑。
冯中良只是朝着嘈杂的街面上望了一眼，都觉得没必要点头。那会儿枧桥村的村民为了沙砾场的事，跟康成剑打起来架。当时双方的都抓了人去，可后面却是康牙静的人都让放了出来，枧桥村的人却关在里面。再后面，本是靠着村里田地的沙场枧桥村倒没了份，只是因为方便钓鱼搭了几块石棉瓦棚的康成剑倒完全的拥有了沙场。
“那，还是不是，要不要去赵海涛那问问，那会儿是什么样情况？”刘炎清忽又抬头，朝着冯中良提出个建议。
“不必了。方牙静都早已经走了，事情也就已经过去了。而且像你说的，赵海涛那人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冯中良本想跟着道一下自己的心思；结果是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真正若是出现个夹道欢送方牙静的场面，反倒是有些悖于情理。就是赵海涛跟他刘炎清真组织了大批的人来，人家也不见得高兴得起来。若弄个脸讪讪，冷淡淡的场面，也是不好。只是，这些心思也是不说出来的好。他们这些城边村干部最喜欢胡乱揣摩，甚至于拿去加油添醋的乱说一气。于哪方面说来，都是没有必要。冯中良停下来，然后朝着刘炎清摆了摆手示意他；事情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冯中良趁着说这话的空儿，也就转头往四面街道上望了一眼。
冯中良这一望，让刘炎清看在了眼里。知道这会时候，大冯主任的也只有事才往街上来的。随即就抬头笑着朝他说道；“冯主任轻易不得上街来？”
“新来的书记梁树重说好是今天来，可是到现在机关里还没见着！”冯中良说着又往街面上打量了一下。街面上让已经爬上半中天的太阳洒落下满街灿烂的阳光，人行道上的几个行人大都来去匆匆。正是春耕农忙的时候，乡下人没空进城。小城很小，大多的面孔都在眼前掠现过。可冯中良没想，他正准备往机关里回时，却听刘炎清扬起眉来问；
“新来的梁树重？”
“嗯，说好是今天到的。”冯中良随意地回答了刘炎清一句。可转头却见刘炎清扬起来眉毛，张开着嘴唇，露出一付欣然的样子，不由地问；“你见着过？”
“是不是穿灰色中山装，下穿泥色裤子，个子高高的？”刘炎清笑着，作了个比划比他还高出个头的动作。
冯中良刚想点头，忽又想起来自己也是没见过的。只是猜测着，刘炎清这说的，十有八九就是梁树重。一时的高兴，也没去问他是在哪个地方见着了的。一下的就坐上了刘炎清的电动车，让他带着就一路的往前来。
“这不是来了赵海涛家的檀香店么？”冯中良说着，忽然的一抬头，恰是见着个身着灰白中山装，个子高岸，脸颊白皙，神情严谨也温和的，正立在赵海涛檀香店傍边。他不用想，都猜得出这就是新来的梁树重。
话说梁树重这时也是一抬头，看着了冯中良走了来。就像是心有感应样的，他已经猜出是谁的来！转而的，就迎住了冯中良的目光。却说他两个这一见，转眼儿的也就是似曾有相识，敦敦也相情。小城形形色，红白蘸缀成！
有话说是； 山青霞红晚渔歌，禾丰鱼肥柳婀娜。
多得清风拂人面，何处不唱桃源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