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方牙静初尝辛涩味,秦春燕巧言说方头。
却说小城虽小,却也慢慢的开始像大城市一样有了夜生活。临街的店铺彩灯闪烁,挂在高楼侧边的垂直卡拉Ok招牌闪示着美女艳丽的身姿。街边的拐角处,一个雨棚宽阔的屋檐下,几个年岁参差不齐的女人在跳着舞。尽管天空里仍是细雨霏霏,街上行人却也随着夜的灯火阑珊渐渐多了起来。
方牙静出了比巷子宽不了多少的小街,在一间夜餐店的隔着玻璃窗望得见那个闪示着美艳女人头像的卡拉OK招牌的坐位上坐下来。抬头一望时,方牙静觉得好奇怪,那个美艳的头像先前也注意过,可看着也就是图像而已。这会看着,竟是黑眼睛朝着他一眨一眨的,就像是朝着他显出风情来。方牙静不由地笑了笑,抬头又朝着那黑眼睛望了一眼。
方牙静一会刚欲起身时,像是专等着给他付饭款似的,忽然的见张木然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方牙静也没跟他客套,他觉得若是论自己帮他们忙,就是吃一万顿也应该。出了店面的玻璃门时,方牙静不由自主的又抬头望了一眼那卡拉ok招牌上的美艳女郎一眼。霏霏细雨像是比先更细了,细得成了一层飞雾。夜风却强了些,刮着雨雾在街上来回的转。雨雾到底还是有些影响,虽然时候还并不晚,可街口转角处那宽阔的雨棚下几个年岁参差不齐的跳舞妇人已经离去,街面上先前灯光通明的店铺因为人少有的已经关了店门。方牙静忽然的想起来一句话;月黑风高夜!可就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又为什么想起这句话来时,忽然的张木然瞅着他的耳朵说道;“方~老,有个地方去不去?”
方牙静嘀转了一下眼,瞅了一眼张木然。自己什么时候成方老了?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了!方牙静忽然的,又微微的咧了下嘴。他忽然的觉得,自己的头脑转动,差点儿输给了这张木然。也就是这一明白,方牙静觉出来张木然说的也就是什么玩意儿了,他也不能显出来对这些感兴趣,随即紧蹙起眉头说道;“什么个地方?”
“魂梦仙境。也叫荷花三弄。”张木然似乎丝毫没去注意方牙静紧蹙的眉头,却是神秘的一眨眼,接着说;“三对一,三朵荷花都是敞开的,好像仙池里的!”
方牙静心跳了一下,随即举头朝着四周望了望。小店里的灯光正好从他们的身傍射过,墙壁的阴影正好挡住了身影,四外里没有一处的视线能落到他们身上。方牙静正欲给张木然个点头,却忽然见一辆摩的直向这边驶来。好像还不止一辆。方牙静往远处望了望,街口那面拥挤着一群的摩的,显然是张木然还在他未表态前就已经向摩的群招了手。夜晚的生意做一个算一个,所以几辆摩的都同时驶了来。也就在摩的还离着几十步远的时候,方牙静突然的一转身,快步的走了开去。这回,他又觉得张木然不是个东西!这摩的司机还能不记着他的面孔?只要他这一坐上摩的一去,出不了三天,全小城都会知道他方牙静剩夜逛了“荷花三弄!”
虽然是有些不快,但方牙静觉得“何花三弄”还是挺刺激人的。躺在床上几乎好久时间了,他还在想像着张木然瞅在他耳朵边说的那句“三对一!”“三对一!”偏生他们会想得出来!方牙静心里笑着默念了一句。忽然的,方牙静觉出来,这所谓的“荷花三弄,”就是康成剑、张木然他们开的!天知道他是借的哪个名目,改的哪个内容翻改出来的花样!方牙静忽然的一下没了睡意。他捏指算了算,以他经手批的、还有公安局以特殊行业批准的行当,算起来都不知是多少个了!天知道他们拿去作了什么样的内容?赚回来多少的利润!除此之外,还有小县境内延绵几十里的河流里的沙石开采,还有已经开工建设的南北大桥的所有原材料供应。等等!
方牙静忽然的觉得,自己为让康成剑攀上一个尤副省长,已经为康成剑作了相当多的事情!而且他觉得,就像自己也是刚刚才意识到一样,很可能康成剑就根本没这方面去体会!方牙静想着,圆脸上的肥腮随着嘴唇往两边咧了一下。他觉得有必要在康成剑面前说明一下,让他心里也有个数!
方牙静看着圆圆通通的没什么脾性,其实骨子里性格凸显着山村人出身的沉不住气跟急燥。也就是这天的晚上,方牙静又走上了康成剑那三步高的、在夜间里看去似盘陀状的圆形石台阶。只是去的时间很晚。这夜里天已经放晴,明净的月光把那扇通向长有芙蓉树的院子的小门照得看得清上面红色的油漆已经有了斑驳。但是时候已晚,院门外比巷子宽不了许多的小街上,已经有了清静。
也因为时候已经不早,方牙静也就没用多少开场白就往自己想说的方面奔;“那个,像‘荷花三弄’的,这些,利润还好吧?”方牙静说着面带微笑的朝着康成剑望了一眼,他心想,康成剑也许会朝他露出感激的神色来。
“利润自然是可以的,没有~~!”康成剑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望了望方牙静后,他转身给方牙静添了些茶。
方牙静一下没有了脸上的微笑。他觉得不用细想都猜得出康成剑后面那话是;没有利润谁干!那神情很是一番自傲,却像是一点儿没有把他摆在应有的位置的意思。方牙静不觉有点尴尬,随着脸上一阵莫明的涨红,方牙静的胆气也跟着上来!他忽然觉得,给康成剑作一番说明,很是必要!按照平常,康成剑在给他添茶的时候,他也会用手指在桌点一下,对示自己懂得礼节。可这会,他也懒得去顾得那些了。只是身子往后一仰,用有些粗糙的声音说道;
“其实有些事办起来是很费周折的!就说这条河道的沙石,延绵数十里,光像石涟渡那样的沙洲,都是好几个。一片沙洲就是一个金库,算起来也就等于是好几个金库!而实际上它是属于国家的,也就是说是公家的资产。其实县里都清楚,这沿河的几个采石场,包括几十里的河道里的沙石开采权,实际都掌握在了您手里。像修建大桥这样的工程,沙石又都由您来供应,就等于是拿国家的资源来卖给国家。其实上面早已出来政策,所有的石场、河道都要收归县里。曾经还有管农村的副县曾穹林提出来要研究、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要把这些拖延、掩盖过去,都需要付出一定的周折!”方牙静说到这停了下来,轻轻瞟了一眼对面的康成剑。康成剑脸上微微的笑着,很是凝神的样子。方牙静随即也就面容动了一下,改用轻柔的语气接着说道;“就像你们的那个什么‘荷花三弄,’谁一听都知道是跟那个女子什么的相关联。还有游戏城,别人也一听就会跟‘老虎机、’‘转盘子’的这些联系起来。而所有这些,都得有人从中来担风险的!”方牙静话说完,似乎有一种心里的话一吐为快的感觉,不由的笑了笑。
“您的意思我清楚。”康成剑仍是一脸微微笑着,一付看着像是高兴、却让人摸不准心地的表情。回了方牙静这句话后,他又转过身子给方牙静添了些茶。
方牙静不觉意的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觉得康成剑这句话太简单了!而且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态度。想了想,也就干脆自己把态度说出来;“所以说,我们互相间的事,相互间都应该竭力放在心上些!”
“其实,有些事,您也是多想了。这么跟您说吧,像您上面说的这些,我都是要作的。打个比方,就是这座南北大桥的沙石供应,你点不点头,都是我要来作的!没人敢来抢,无非就是多费点周折罢了!”康成剑仍是缓缓的笑着,就像跟人说吃饭挟菜一样轻松自然。
方牙静暗自摇摇头,真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如人了!他忽然觉得这屁股底下的黑檀木椅子也难座,不由的扭动了一下屁股。可扭来扭去总像是不舒服,随即也就站起身来告辞。往外走时,他竟然不知怎么的说出句;“说的倒也是!”只是出了芙蓉树蓬松的院子、迈出那扇月光照耀下红色的油漆已经斑驳的小门,他才鼓起腮帮暗暗的自骂自一句;“这根本就是强盗逻辑!”
方牙静这一晚,好久的都还没有睡着。一直来都是别人来看他的脸色,这一下却是自己去看了别人的脸色。想不别扭都有些不行。好在有别扭也抵不住困,夜深得将尽的时候,也就浑然不觉了。第二天,当窗外的春樟油腻的气味随着阳光一起照进来。方牙静从被窝里爬起来,也就把什么都忘了。
可有些事就是,自己本来已经没去想了的事情,不经意的忽然会有人来提。方牙静刚走进机关的走廊,刚欲上楼梯的时候,恰逢秦春燕从上面下来。方牙静想着自己昨天里还刚说过秦春燕一两句,可能这会秦春燕还记在心里,也就自顾的往前走。没想秦春燕却是一下的站在面前,摆着笑脸说道;
“哎呀,方头,昨夜儿梦好景了吧!”
方牙静微微的蹙了一下眉,他本就觉得秦春燕说话噼哩啪拉的一顿就完了。没想这粗咧的女人倒游戏样的,问起来他梦景!一时间窘迫,夜里梦景是好不是好鬼都不记得了!正要拿句什么话的,对秦春燕撒一把气。忽然的又想着也弄不清秦春燕这问话的意思,恰又见着周献林也来了傍边的,只好一改面容哈哈的说道;
“好景,嗯,是好景!”
方牙静想着这一随便应付秦春燕也就会走了去,随即跟周献林点了点头。不想秦春燕却一步也没走,却是接着说道;
“方头,看您眼睛红红的,猜着说的不是实话!可能是梦的捏三四根香作揖,有两三根烫了手!也可能是梦的三四更里去下河洗澡,却是五六更了上岸上却没找着衣服!”
“你怕是个疯婆子,说的话疯疯颠颠的!”方牙静眼睛盯了一眼嘻嘻离去的秦春燕一眼,没好气地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忽然的,又觉得秦春燕这话不是疯话,很像是有备而来。甚至也是,对他很有一番琢磨后来说的!方牙静想着,涌起一阵的烦躁,随即对着周献林一扬手说了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说完一转身,自顾去了办公室!
却说方牙静回了办公室,往靠背椅上一坐,也是一阵的气息不平。恰是浮思一阵阵,有惚也有愰。多少不是味,却是不明因!
有话说是; 抬头望去满天星,只把闪亮那颗寻。
莫道璇玑闪从容,曾是九天落寒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