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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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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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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踉跄到铿锵;五十一至五十五节连载

从踉跄到铿锵——五十一

王中成就当没听到康六奇的问话别似的没有搭理,康六奇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便装作是自言自语的接着叨咕;难不成这世上象戏里唱的似的真有什么爱情?也象他平日里喜欢做作一样,跟着就张开本就宽阔的大嘴,蹙起高耸的浓眉,接着还摇起了头。也怪不得他显出这样一番半疑不信的情形,快四十了才成亲没几天的他,只知道那女人从前是别人的老婆如今嫁给了他,是缘分、是爱他还是单只为了生孩子,他全然搞不清!但他感觉很好、从没觉得没什么不妥。由此他觉得这女人嫁男人东个也嫁、西个也是嫁,除了张三还有李四,没有了王麻子还有陈五赵六,哪里应该去想着在一棵树上吊死!也由此,他不相信男女间真有什么真情实爱、无非填充肉欲,最多也不过是传宗接代。而且他把她弄回来确也是从没想过什么爱不爱,只是想着死命的跟她生崽。

不过,把这事看作平常的也只是康六奇自己,那会儿石坳垅里的人还很是拿来当作趣闻、也热热切切议论过好一阵。原因是为那女人原来的丈夫家跟他是一个生产队,而且还有点儿交情。那女人姓胡,叫胡新莲。名字听着很清新,长相也还可以。可样子看上去却很落寞,整日儿蹙着个眉,也不声不语,有点儿象俗话说的霜冷残红。她男人姓穰,叫穰秋成。长得武高武大,而且劲头也足,挑起担来能一顶仨。可生产队的事就是这样,你再能干也只是拿十分工,一点也不比别人多赚。不过,她俩没有什么负担,虽说用钱不宽裕,可吃饭粮食还是接得上夏收。可不知怎的,这胡新莲跟穰秋成两个就好象陌生人。冷冷淡淡的一天里也说不了几句话,出工路上甚至也不大走在一起。还有理解不了的是,胡新莲腰枝软嫩,屁股也肥厚。穰秋成也是武高武大,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缺陷。可结婚到现在,差不多都过去了十年,却还不见胡新莲肚子隆起来。虽然如此,可两人也没见有吵过架,平平和和的相互间也没听谁说过谁的不好。那会儿跟康六奇也是冷冷淡淡,除了出集体工时在一起,过后谁也没把谁放在眼里。

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康六奇跟胡新莲一下子有了接近。那日康六奇背了个药箱回来,走到垅中间的溪流边,仍跟往常一样,把药箱往桥上一放,就跳到甘溪溪流里洗起了澡。这成了他的习惯,无论出集体工、或是当赤脚医生出珍给人家打针回来,逢着黄昏时候,他都是在这溪里洗一回冷水澡,回家换一身衣服就完事。一是省得回家烧水麻烦,二呢这石坳垅里的甘溪溪水就象她的名字一样,温温和和还带点沁甜味,浇在身上感觉沁人心脾的觉得舒爽。尤其那水清清还明明亮,低头一望看得清自己的脚趾头。而且那溪水因为流动看着各部位有些扭曲还增大,还会弄得人感到好奇。那会儿康六奇已经洗了个差不多,正感觉那好奇想试验一会,便把一只手掌摊开放进水里、一只手掌放在上面作着比较,忽见桥面上一个女人影倒映进水里。这桥原先本来也是座石拱桥,可那年不知是谁发现这桥底下有金子,跟着就你来挖、他来挖,把个桥基也掏空了。也就是一场本不算大的春水,石拱桥就塌了。过后也就是简简单单砌了两个石礅,倒了块水泥板往上一搭,就成了这座便桥。这桥面平平坦坦,隔着溪水也不过三、五尺高。桥上桥下,几乎够得着手,而溪里水又清清,往下看点什么也就一笕无余。却说康六奇抬头一看,果然是个女的,而且就他们生产队的胡新莲。碰巧的是胡新莲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无意、还是鄙视康六奇就站在这人来人往的桥底下洗澡,这会儿也偏头朝这桥底下瞟了一眼。不想胡新莲这无心的一瞟,让情感饥渴的康六奇顿时以为胡新莲是对他有意思,而且把他什么东西看了去。联想起别人喊他那个康六奇,就真以为那胡新莲看上了他那东西的什么特殊。这有女人能对自己有意思,让康六奇看来等于是黑夜里出来了太阳。随即一阵浮想联翩、邪心荡漾起来。这心念儿一荡漾,连感觉都变了个样。那会儿回到家看着屋里黑漆漆一遍,煤油灯没点,灶台上凉冰冰,父亲康尚朋还神仙老子似躺在竹椅上。他竟然半句也没有埋怨他“一个字也不认识戴什么博士帽!”却是把把药箱一放就点灯、烧菜,接着平声静气喊老爹起身吃饭。

也不知事情哪这样凑巧,也就在康六奇盼着胡新莲跟穰秋成生点儿病痛的时候,恰好胡新莲来喊去给穰秋成打针,说是夜里去灶间搬柴禾时让蜈蚣咬了。赤脚医生治病都千篇一律,大病小病、有病没病反正抓瓶盐水掺点药粉就把你吊针。所以人们喊赤脚医生即不说是看病也不说是治病,都是喊打针。康六奇随着胡新莲来到家,一看穰秋成的手,其实也只有点红印,虽说是咬在虎口处,可打点儿青霉素或者红霉素,要不了几个时晨,也就好了。他这两样都不拿,却拿了瓶治感冒的莲毒素掺到了里面。这边给穰秋成吊着针,那边嘴里又拿话吓她两个。说这蜈蚣毒比毒蛇还厉害,特别是正咬在这虎口处,若是一发作,那后果不堪设想!康六奇接着又渲染,说治这蜈蚣咬,得用真药、好药,县里的都不行,要去市里拿。第二天,康六奇倒真是往盐水瓶里掺进了青霉素,不过他说这是特意从市里拿回来的进口药。价钱昂贵又难得拿。收钱时他又说他两是本队,又合得来,就算半价。药品本是二十块钱,就算十块,其余车费饭费也都是他自己负担。这穰秋成也是老实人,当即信以为真,以为康六奇真为他蚀了本,也就拿康六奇当朋友。一来二去的,康六奇就有了机会。那天逢着只胡胡新莲跟他两个在一起,康六奇就张开大嘴巴望着胡新莲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说,“你家穰秋成那个不行!”“什么不行?”胡新莲一时也没弄明白他突然说的什么意思,不由瞪大着眼睛疑惑地望着他。“什么不行你应该比我清楚!”康六奇这一说完,胡新莲果然满面绯红。康六奇察颜观色,当即明白她两怀不起孕肯定是穰秋成有问题。随即又对胡新莲说,其实你肚子里都是儿子,若是碰上顶用的男人,至少可以生六个。说得胡新莲又是一面红潮。康六奇随即又跟胡新莲说,不过她男人那个也没有关系,他能给他配治那病的药,让她隔天就去他那拿。就这样一拿二拿的,康六奇就把胡新莲拿了下来。没多久,胡新莲果然怀上了孕。女人喜欢生孩子是天性,胡新莲竟一下没有了先前似的阴郁。接着就跟提出跟穰秋成离婚,穰秋成只以为她是怀不了孕,也想着能找个可以传宗接代的。所以很痛快,往公社里一走,就扯了离婚证。康六奇把这胡新莲讨回来,说没花心思也花了心思,自然算不上是有什么爱情。他没这希望也没这感觉,满心的只是想着拼命的跟她生崽。也算是没亏了康六奇所想,这胡新莲三年半还差两个月里,竟然让他给弄下四个儿子来。

 

从踉跄到铿锵——五十二

却说王中成没理康六奇紧走几步跟在了穰莉文背后,虽是看着她步子零乱、可不敢靠近。倒不是怕别人说他想趁人之危,只是他明白人在精神几近崩溃的时候,心胸的门扉完全紧闭得只留下一丝自思的窄缝。容不得、也忌恨别人来进入那点滴的空间,那样会更让她感觉悲苦难堪。他远远的跟在她背后,只是走上高高的石拱桥时他朝着她凝神地把神经绷紧了会儿。随着穰莉文踉跄的脚步迈进大屋耳房的门槛,他才松了口气似的放下心来。耳房的门敞开着,屋里也煌煌亮着灯光。灯光里映着来回走动的人影,显然是穰莉文母亲、父亲绷紧心思在那里焦急不安。他只是在门前的禾场上站了会没进屋去,他知道她一家这时候或嘀哭、或流泪会有不必顾及人前的自尊而敞开心怀的感情流露。王中成转身往回走时,忽然又为穰莉文轻松了些。他想这时光毕竟总是向前,也许过些时日她就能从不能自拔的情觞中解脱出来。

回到家,王中成在病倒在床上已经两个月的奶奶床边站了会。看着一生操劳、厉尽人间辛苦而又无怨无悔的奶奶,随即又觉得穰莉文那点感情的挫折比起奶奶一生的痛苦来其实是小巫见大巫。他倏地间觉得人生有太多的不该。有自然的、还有些是人为。自然的已经是让人无奈,这人为的实在是不该还存于这个时代!父亲王敬乾看他眉头紧蹙也坐到奶奶床边来,用满念含歉意的微笑问他;是不是看着康玉文上大学了自己在家种田有什么想法?他本能地摇了摇头,说他才不钻这样的死胡同!他说他的生性就是乐观,他也不信不上大学就做不出人来!再说过去的事光去埋怨也不顶用,那没有一点实际的意义反倒增添父亲的自责。他已经为这种年少时一腔热血出国抗日从戎却去错部队而给儿女带来种种的影响而引起的自责背负太重的负担。而且他身体也不好,一瓶降血压的铵茶硷时常要带在身上。见他摇头,父亲王敬乾脸上的笑容果然自然了些。随即又象他启蒙上学前一天晚上一样跟他拉起了家常。说当年在衡山县学里读书时他跟穰莉文的父亲穰儒中、康玉文的父亲康厚林三人中,最热血沸腾,最意气风发,最敢说敢做的其实就是他!最拼力追索人生前程的也是他!可结果弄得最窝囊的也是他!点事也没做成还把儿女摞到这乡下来又奔不了前程。父亲接着又用带些调侃语调讪笑了一下说;若说诚心做人,他其实也是心安理得。给付不起珍费、抓不起药的贫苦人他也贴过钱,甚至对坏人他也有过慷慨!父亲王敬乾随即收起了讪笑显出正容接着说;那是他在在远征军回国后他在澜苍离开部队后的第五年,也就是澜苍地区解放的那年。有个村子里有户人家四兄弟,大概是生前作恶多端、良心丧尽死在那里都没人埋。是他花去四年行医的积蓄,买来棺木又给装敛,然后又规劝当地的村人说;人死如灰土,生前有罪,死后无过。这四人虽是该死!但也该埋。征得村人同情又同意后,他又请人挖坑抬柩,把那四人埋上了山。给好人做好事那是名正言顺会有人称颂自然容易,这给坏人慷慨就担着善恶不分的风险自然需要勇气还要胆量。何况那是他乡异水、还需要花去那么多钱财。王中成不禁抬头朝父亲王敬乾望了一眼,心想他这也是难能可贵。只是做人向善自在心间,既是坦荡就无须有耿心怀。父亲随即点头说他已长大,能有这样思想他已无憾。正感叹间,母亲又过来问穰莉文在康玉文家跟阳凤英说了些啥?她平素也不管外面事,这会儿也不知她从哪听了点风声来。王中成刚想跟母亲讲,可刚张口忽然觉得那话就是从他这男孩子嘴出来都是那样艰难。倏地摇摇头敷衍一句;她什么都没有说!便爬到了床上。

第二天王中成起来时甘溪水流里还腾腾冒着白色的雾气。山坎下不知是哪户人家报晓的公鸡还在懵懵懂懂的轻啼。在大屋的废墟上他站了良久,透过石拱桥朝康玉文家的大门望了很多遍。在他的期待中康玉文的身影终于在晨雾里出现,只是周围围绕着紧密的人群。走上公路时他只能紧跟在背后,簇拥的人群紧密的身影、高傲的面容,还有康玉文大姐梅子、二姐桃子那不可一世的活灵活现,完全地把他隔成了一个远不相干的外人。他想透过晃动的头颅捕捉康玉文丰润的面容,想知道他那丰润的面容上头两只明亮的大眼是否有过眺望大屋旁边的耳房。他想这除了她们之间深入骨髓的爱恋,还有他们一同恰同学少年的昔日情怀。可不断晃动的头颅总是把他的期望剪碎,康玉文的身影在簇拥的人群中若隐若现而随着愈走愈远渐渐的更加模糊!

穿过大屋耳房的禾坪时,王中成没打算进屋,他猜测着穰莉文这会儿也不想让人打扰。可穰莉文母却赶了出来,她一站到他面前就朝他张大着询问的目光,显然是想着问他他在康玉文那里听到了哪样的话音。王中成起先想好话安慰她一阵,随即又想起这于事无补的谎话只会害她凭生空念。只好歉意地摇摇头,而且还目光肯定地隐示她无需再抱多大期望。穰莉文母亲随即目光就谙淡下来,跟着就轻言轻语地叹息;这孩子,早几天还信誓旦旦,非莉文不娶,非莉文不娶!她连续地这样叨咕着,可眼神里没有一点的对康玉文的埋怨跟责怪,显然她心里对康玉文的喜欢也是那样深沉。随即说起穰莉文也是一阵叹气,连声“这孩子想得这样僵,怎么得了?想得这样僵,怎么得了!”

那时候只以为穰莉文母亲是过份担心。王中成,甚至所有石坳人都这样想;时间是治心病的良药,只要有了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她就会不知不觉的从不能自拔的情思中解脱出来。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尽管热心的人们一个又一个地给她带来男孩子,有的甚至也很出类拔萃,可她都一律不见。起初还只是死死关着门,后面,她嫌烦了,干脆就跟你父母立下约法三章来;你们想让人来相亲人也行,那就要合我的要求。第一;必须是贫雇农出身!第二,还要是大学生!第三还要有个光荣家庭!这贫雇农倒满垅都是,那大学生却是凤毛麟角,光荣家庭可能也就是她眼里康玉文家那样,家庭里有干部、还经常会干部住到家里来,象那样其实在一个乡里也是凤毛麟角。有人说她是跟康家较上了劲,有人说她是设置难题其实是打算终生不嫁。后来到底如何,只是过了三年以后才知道。

 

从踉跄到铿锵——五十三

年不过七,月不过十五。下半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康玉文去上大学没多久,就进入了冬天。头个下雪天,队里搞完了决算。虽说仍是跟往年一样分的是不尽人意的口粮,可王中成却很高兴,那就是他去江洲搞了些天的付业的事终于让他放下心来。放下心来就是;钱虽是罚了,但数额不大,只是象征性的。这事他很感激秀才穰俊文,那晚若是没有秀才穰俊文竭力给他在支书穰启强面前据理力争,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果。起初穰启强提起这事儿来的时候,样子是很严厉的。他甚至有些脸红红、说是既然先前提出来过,就应该作出处罚。为了表示他走群众路线,所以也提出问问大家的意见。秀才穰俊文很记着自己给王中成的诺言,他说那个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事,如今别的生产队、别的大队里都已有人去外面赚钱、搞付业的。他赚那点钱就是全拿来队里也不管用,拿去换“弯豆”也换不了多少斤,换回来“弯豆”分到大家也吃不了一顿。秀才穰俊文一遍又一遍的提及“弯豆,”一半是隐隐的跟堂兄穰启强来点儿调侃,也即是有意提醒他你自己拿了集体的弯豆送女人都可以,别人凭劳动赚点钱你却老是记着要处罚!这话也只有他就敢说,别的人听着只能暗暗的放在心里笑不敢作声。没想到的是秀才穰俊文不但敢说,而且说了还真有点管用。穰启强听着虽是半拉着脸,却也没现出反对的面容。“意思一下,也算是对丢了集体工的作了处理!”穰启强话音委婉了许多,可态度还是那样坚持。秀才穰俊文知道穰启强一辈子就脑恨谁搞资本主义,这不有点处理,怕是难得通过。随即就帮王中成就低不就高的说了个数目,队长王和尚也跟着点头,穰启强也就只好同意。

秀才穰俊文那晚好象胆子特别大,这事儿刚完了又形情半真半假的说这集体工出来出去出了十多年,出到如今了还是为吃餐饱饭发愁。家家都今年望着明年好,结果明年仍一样。这集体工,出下去没有一点的意思。随即他具体的说起辟如;年年人口增多,可田地还是那些田地。先前二十个劳力把这些田种出来,如今五十个劳也只是种这些田地。再过三、五年人口会更多,那更多的劳力还捆绑在这点田地上。若是这集体工再出下去,不但生活富不了,还会更加穷!秀才穰俊文这些话也都是故意说给堂兄穰启强听的,以抵他老是集体工、集体工的,就象出集体工才是至高无尚的光荣。而且他觉得自己说的在情在理,堂哥爱不爱听他甚至于没去理会。奇怪的是他堂哥支书穰启强那晚听着竟然装装聋作哑似的没作声。其实他也不是不想作声,只是只好装聋作哑。因为他觉出秀才穰俊文的这话虽不好听,却偏偏有人喜欢听。有的当即就附了和,有的没出声却已经显出来赞赏的面容。再说读书人在石坳人心里也当作半个干部,若是去引斥他,保不准倒落个不得人心。

就象什么事都怕提及一样,秀才穰俊文的这话一说,随即就有社员放在了心上。渐渐地,就都对这集体工出下去的前途怀疑。起初,也只是暗暗的议论,后面,就有胆大的提出;分组!几户几户分成一个组。那样人心齐能精打细算,也不会有窝工。也有的人提出来干脆分到户,可又都想到那样风险太大。先一步一步来,先分组作试验。田地也不用丈量,入社时都有田亩册子。再一抓阄,哪几户跟哪几户,事情就算落了实。虽是不声不响,其实支书穰启强也是知道。但他却是装作不知的不吭声,他知道这会儿都众心一致的想分组,想霸也霸不住。而且他这时也觉出有些事不是他坚持的就一定是对,原因就是让他先前逢会必提他搞资本主义的“精肉脑壳”康凡林这会儿给了他些思考。

“精肉脑壳”这人前面给读者介绍过。就是搞大集体时就在冬茅丛中开荒种红薯,又把马铃薯栽在葛腾里让人家查不出。屋后园里围上围墙种香瓜卖,大粪下面的稠的掏去浇自留地,上面水清清的就拿去交集体的那个康凡林。那会儿他就是穰启强眼中搞资本主义的典型,几乎逢会都会把他提出来说几句。可穰启强说穰启的,他是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上午会上你批评,下午他仍扛起锄头弄他的。他出身贫农,他知道穰启强除了开会批评也不好拿他咋的。有回穰启强在会上正疾言苈色的对他批判,他却在旁边嘻嘻的讲他的香瓜怎样甜。穰启强气不过,横眉怒眼斥责他;“拿了人家的唾沫当凉快,你这人是不是不懂得羞耻!”“是你才认为这羞耻,别人没哪个说是羞耻!”康凡林并没有完全不作声,只是声音小一点而已。那时候人们看着他也只是生活富裕点,春荒时粮食不象别的人家一样发愁,所以虽是有点儿佩服他,也没大放到心里去。这回却不同,几乎全大队里都引起了震动!因为康凡林这回不是卖香瓜、捣腾马铃薯,那小打小闹,他竟然是买了部手扶拖拉机回来!

一部手扶拖拉机一、两千块,几乎是村里人都不敢想的。人们一看着手扶拖拉机,先是惊讶这要多少钱才能买得回来?接着就臆想着有了这东西一天就能赚回来多少钱!一估算,就有点吓人!就以送公粮为例,刚它那铁斗就能装两千斤。铁斗上面垒上麻袋,可以拉上三千斤。送公粮上坡下坳,路途又远,一人只能挑百来斤。一台手扶拖拉机就抵上三十个人,而且人一天只能挑一趟,手扶拖拉机却可以跑好几趟。这一算,就吓人,感觉这康凡林有了这东西想不发财都不行。同样都是人,人家不声不响的就发了财而且弄出来这好的发财路子,谁也不想拿自己当一点本事没有的蠢子。这下,石坳里的人都安静不下来了,没谁再去理会什么资本主义不资本主义,也纷纷想能赚钱的法子。有的拿起了搁置了好多年的金锄,下河去挖金。有的没白没黑的给公路段锤碎石,反正赚得着钱的地方都舍命的钻。

康凡林的手扶拖拉机开回来那天,穰启强也到了那里。起初他脸黑黑的,想给他斥责几句。认为他目无领导也目无集体,可看着围观的社员一个个脸上露出来赞赏、向往的目光笑,他一时又觉得自己也没有底气。虽然感觉是觉得有些违背政策,可也是难说出他到底错在哪里。随即也就不当回事的转身走了。后面村里社员挖金也好、去公路上锤碎石也好,他感觉有些大势所趋,也就开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作没看见。

 

从踉跄到铿锵——五十四

这一年很有些特别,最特别的是雨水特别的多。哗啦哗啦,下了大的下小的,下了小的下大的,下得甘溪溪流里的水都往两边稻田里漫,下面米河水也往上涨到马路来。昏黄的河水把还没有沤烂的稻草往河心里卷,从山上冲下来的柴草却一个劲的往田堪里漫。这大雨一直下到早稻禾苗抽穗,才从飘浮的云层中射出一片阳光来。这在石坳垅里先前都还没有过。那天秀才穰俊文在讲完解晋担心他死后他得罪过的人会把他死后倒埋,随随便便写了两句诗就轻而易举地让别人把他顺埋了的典故后,就望了望乌黑的天空说;雨突然下那么大、那么久,肯定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王中成那会听着有些不以为然,随着这几年看书的增多,他就觉得他的这位偶象有时也有点儿故弄玄虚。就象那回他说起石坳的老太爷、老老太爷那次背了一背篓铜钱去试芋唐是不是果真清廉。这本来是石坳的祖祖辈辈都这样传说下来,他偏挑剔说老老太爷们背的那篓铜钱是假的。上面虽有几个是真的,可下面都是些石头或者瓦片。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说老老太爷们若果是那样,满满背上一背篓铜钱去,那就真成了去行贿而不是试探。老太爷、老老太爷自有他们那个年代的处事行为方法,他偏喜欢拿今人的意念去强加在古人身上。而且形态就好象是他真的亲眼看到过一样,隔那么久年代了,又没有特别的证据,所以他愈是说得那样肯定就愈让他听着只能是半信半疑。

令王中成没想到的是,秀才穰俊文的话这回却真有些灵验。雨水退过去没多久,石坳果然连着发生几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而且件件都很有意义。首先是穰莉文没再坚持是人不见,终于跟人成了婚。看着自从康玉文去上大学后就把自己禁锢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的穰莉文终于有了自己的归缩,虽是多少有点儿遗憾,但到底还是让人放下心来。这事说起来这也不算是首先,其实前面还该提及的是康玉文毕业后又考取了研究生,而且带回来个漂亮的姑娘。

考取研究生比考取大学更值得玄耀,因为研究生比普通大学生更少。所以那晚康玉文的家里又为他放了电影。也象他去读本科时一样,神烛高烧的大厅里,捧场的、恭贺的,人头攒动不比电影场上的人少。王中成似乎记不起那天晚上是康玉文请他的,还是他自己主动去的。只记得是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很有点久别重逢、想舒怀畅快的劲头。可随着几次望着康玉文刚想露出笑脸想递过手去,可倏地又让旁边比他更为热烈、更加动情的笑脸把他挤到一边后,他的热情不由的慢慢冷却下来。而且康玉文身边那带回来的女人,形情冷淡又目光挑剔。让他看着感觉她有些漠视他之类的农村人,让他没了挤上前去的勇气。后面他干脆站到神烛背后的阴影里,看着他面前终于不再有滚烫的手围绕,这才蠕懦着走上前去。他多了个心眼,没有把手先伸过去,只是照着过去的样子喊了声“玉文。”果然,康玉文只是白净的脸上笑了笑,没打算把手伸出来。这也好,倒让他更方便细致地把他打量;康玉文面上的皮肤似乎比先前更白,看着却似乎不够先前似的丰润。眼睛仍跟过去一样大,却让人感觉少了些坚定跟坦率。脸上虽是挂着笑容,可那笑容背后总好象还有点别的什么。王中成竭力揣摩了一会,觉出那背后的就是平淡,似乎隐隐透出来他们之已经有了太大的距离。若是给他个中肯的评定,可以说是他已经有些虚伪跟玲珑。显然对待生活已多倾向于场面、应付。说得重点,就是说他已经有了俗气都不为过。王中成忽然想,若是读书都读成这样,这书不读也不稀奇。

王中成想好的话一句也没有说,他从康玉文那敷衍的态度觉出,就是再多说一句康玉文都可能显出来不感兴趣。他往外走时康玉文也没有挽留,形情有些象他们之间一直都已经不太相干。王中成走了几步忽然唉的一声自叹!弄不清自己是弱智还是单纯。先前老是二百五,如今又变成了自作多情。这一幕其实早应该想象得到,因为这三年里康玉文就只给他写过一封信。

其实那封信细推起来也算不得是写给他的,里面的内容多是关于穰莉文。那时候是康玉文去上大学后的第二年,一个在小学校里开团员会的晚上,穰清文把信给了他。记得那会儿穰清文还笑了他,说那个康玉文读大学了倒还能没忘记你。他也有些激动,跑去旁边看时脸上禁不住露出来笑容。可看着看着心里的热气就跑了个精光,随之而来的是胀然若失。康玉文在信里说他在学校里成绩虽然是排在前面,可他却在同学里算不上先进。同学里大多都是干部子弟,他算起来什么也不是。而且同学在一起时,就有意无意的总是比谁的背景、出身怎样怎样。接着又说他母亲对他是如何的爱,如何的在他身上倾注了她的心血。他甚至没忘了提及他姐梅子、桃子,说她们都是他的至亲,都把她们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说到这里,他才话锋一转,说穰莉文跟他是有过铭心刻骨的爱,他甚至现在还时常心里记挂着她。可是人生就是有很多不能自主的东西,他不想在同学的竞争面前显得无奈,也不想完全违拗母亲跟家庭的意愿。所以,他只好割舍这份爱。王中成那会就看着有些气,倒不是说他一定要坚持跟穰莉文的爱恋,处在他那样背景下要坚持这份爱也确是需要些勇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独树一帜而且无怨无悔。只是感觉他那些话有些轻飘飘,只字不提他们少时的友爱,还有为他跟穰莉文那许许多多连他在一旁想起来都激动不已的爱恋。更莫说穰莉文为他舍身忘命,跪倒在他母亲面前不顾自尊的恳求。信写得轻飘还短暂,有些象他换了个环境就换了个人。弄得他在穰莉文面前都不敢把信拿出来。

王中成离了康玉文家大厅就直往回走,在电影场旁边他也没有逗留,他觉得无论怎样都应该去一回穰莉文家。穰莉文的父亲穰儒中已经退休回来,其实他还未到退休年纪,说是心脏不好提前回家养病。王中成估计他可能很大部分还是放心不下女儿。她的母亲许氏面上的皱纹已经层叠象苦瓜,眼睛的瞳仁都现出斑点来。无论人怎样努力,都搜寻不出她当年美得让全村人都来观看的迹象来。穰莉文由于太多的思虑而变得清瘦的面孔上显出来骨感,只是淡雅的气质因为成熟显得更加逸丽。她一家都似乎清楚他从康玉文那来,都把期企的眼光举向他。王中成一路上想了好多好多话,可说出来的却只是一句;

“他那带回来的女人显然是城里的,看着,有些傲气,象是有些漠视农村人!”

王中成没想到他这悴然而出的一句话竟然抵很多句,穰莉文倏然之间没去了眉间的期企。而且她父亲穰儒中、还有她的母亲许氏,立刻都变得面容平淡,而且把无奈、又何必强求的目光投向女儿。

“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合那章程,我今生都不会点头!”穰莉文的话,仍是比铁还硬。

穰莉文的父亲穰儒中,跟母亲许氏张大着眼睛望着女儿,目光里有无奈、还有无助。王中成却觉得事在人为,她能迈开这一步,说不定就会有她走的路。

 

从踉跄到铿锵——五十五

也就是康玉文去读研究生了的几天后,穰莉文家也迎来了好消息。那就是她小爷爷穰澄浦又出来当司令了。而且仍是在省军区,级别比先前还高了些。信是穰清文送来的,可能搁着学校里的课都没上。她就是这些事精明,一看着信就觉出穰莉文小爷爷穰澄浦是平反了。给穰莉文家送来时她也是脸红红的、一付激动的样子,而且嘴里也照着穰莉文的样子喊小爷爷。跟着她爹穰启强也听着信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穰周贵,他又不知是从哪些到的信,也是现出一付庆贺的样子。这些人就是这样子,那些年穰莉文小爷爷穰澄浦不知让关在哪受苦的时候,都当不相干的没谁吭声过半句,这一出来就似乎与自己有了关联。尤其走在后面的穰周贵,生怕人忘了他似的隔老远就恭喜恭喜的嚷出声来。恭喜就恭喜,他还接着喊;恭喜我们家老大出来了!这穰澄浦成了老大、还是他们家的,真是只有他才说得出来。跟着几个人穰莉文家的耳房里一挤,就似乎对穰莉文的事也特别关心起来。也不知是谁起了哄,说,他们家莉文就是该找个大学生!这一提,立刻就都跟着附和;就是要帮着莉文找个大学生!

别看他几个都嚷嚷的很起劲,说是要给穰莉文找个大学生。其实,一出了门,都一字不留的丢到了爪哇国。真正为这事留心的,倒是跟穰莉文本队的四婶。四婶跟穰莉文家是一个队,也就是俗话说的近邻。四婶就是那回埋娘时,道师康运三没吹喇叭,而穰周贵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所以把穰周贵揍了一顿的康汉林四兄弟家的老四康汉明的女人。别看这“四婶”只是个简单的称呼,她跟什么“六嫂”呀,“幺姑”的一样,在石坳却很有内含。首先是男人做人直爽、有威信。再就是自己对人热心、也为人善良。乡里乡亲,谁为人怎样都在心里有杆称,这一喊声里也就透出些尊敬来。若是你家男人自私透顶、横吃直要。女的又小里小气、乖乖巧巧,不管她排名第几,都不会拿这称呼对你,顶多就喊某某屋里的。这康家四兄弟性格虽都有些火爆,但性情都很直爽。而且四兄弟的女人又都温和,又对人热心,遇事都喜欢助人。这老四康汉明的女人就更是个热心人,谁人家少个秧、缺个籽的,虽是在旁边无心的说了一句,她却记在了心里。逢着家里有时,都主动给你送过来。所以喊她四婶特别多。有些年纪比她大的,也“四婶、四婶”的喊。却说这穰莉文提出来非大学生不嫁的事,四婶没有跟谁有过半句的议论,却暗暗记在了心里。她想若是能为穰莉文这个对感情想得如此夹生的姑娘了了她的心愿,也就是做了一桩好事。

也就是说什么事都怕有心人一样,这倒还真让她撞上一个来。这事说起来,还是搭帮石坳垅里这条穿垅而过的马路。这条马路看着不过两丈宽,可它却是一条国道。东连井冈山,往北可到北京。中间湘、粤,云、贵,东边还有浙沪宁都有车子从此过往。因为不宽,有的地方两辆车子一碰头,就半天还错不开。以前光抓革命的时候到无所谓,反正路上也就几辆红旗飘飘的宣传队,再加上几车把工厂砸得稀巴烂看作忑好玩的红卫兵。可如今上面的人提出来国家还是应该要增加经济、发展生产。这发展经济的说法刚一提,随即路上的车子就多了起来。这条路就日趋一日的堵车,所以这条路就到了非修不可的时候。要修路就得先修桥,因为这一路都是老桥,于是省里的路桥公司就先开了来。离四婶家不远的马路就有一处涵洞,这涵洞上头窄得只能过一辆车,原来砌的石块也已经有些松散,所以这涵洞就必须拓宽加高建成桥。这涵洞其实离四婶家还有些距离,可那带队的队长看上四婶家有个围墙围着的院子,所以宁肯舍近求远也驻扎到四婶家来。

四婶很喜欢这些驻扎在家里的工人,她觉得他们很朴实、也很坦率。一点没有象有些乡下人似的,一不种田了就觉得比别人高出来一截。他们有什么说什么,朴朴素素的、也没有什么拐弯抹角。四婶这一喜欢,也就开始给穰莉文留心。心想这里面肯定会有合适穰莉文姑娘的人。一留心,竟是让四婶兴奋不己。里面有个管技术的,正是大学生而且还是工程师。名字叫赵志清。名字很好听,长得也可以。跟他闲谈一了解,他出身城里的工人家庭。上面有个姐姐哥哥,他是老三。因为路桥公司架桥铺路,东搬西搬的耽搁了,所以还没有结婚。父亲是个中学的校长,四婶感觉他这条件极合适。再一看他人,觉得憨憨厚厚、诚诚实实的也是个可靠的人,觉得再合适不过。借晚上在院子里乘凉时,四婶就把这事跟这赵志清讲了。四婶也不隐瞒,把穰莉文怎样的爱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到后来这同学去读了大学,又这同学去读大学了所以他的母亲怕她的成份影响儿子的前程,所以百般阻挠,两个人的感情也就这样断了。又跟他讲,这女孩子心高气傲,一定要找个大学生才肯出嫁。后面,四婶对穰莉文的出身作了点解释,她告诉赵志清,这穰莉文其实也跟她那个爷爷穰无良没有血统关系。她的父亲是从姨娘家带过来的。不想这赵志清说他什么都不在乎,怎么的她都是出生在新中国,她读了书而且还长得很漂亮就是最好的。他也很干脆,当即就让四婶给他作媒。

赵志清旁边那些工人也都连声叫好。随即催他们的工程师赵志清,请人做媒就要诚恳,应该去买斤糖给四婶。赵志清当即就跑去店子里把糖买了回来,使劲的就往四婶怀里塞。四婶这时却手一摇,说这媒我不能作,一作,反倒会把事情弄坏。四婶很聪明,她知道这穰莉文看着死心塌地的非康玉文不嫁,看着象是很传统那种人,其实,骨子里是非常新潮。她跟康玉文爱得那样沉,实际上也就是对自由恋爱看得比命还重。这突然出现个说媒的,又没见过这男的,她会理解成别人是给她怜悯、也会当成给她说的不是短得象葫芦就是长得象冬瓜。四婶把这话说给赵志清,赵志清点点头,随即又蹙起了眉。虽是觉得四婶很聪明又说得在理,可四婶不帮忙牵线,他跟哪里去接近。四婶也猜到赵志清心理,说这个很简单。随即就给这赵志清出主意说;这期间每天日子都很长,你们每天下午下班了都有太阳。那个时间里你们也没有地方打发,她家那旁边有块长满茅草的土坪,那土坪原先是栋特别气派的大屋,你就当去那里研究什么,然后装作渴了进她屋里找水喝。石坳人有规矩,进屋找水喝的都会舀给你,到后面,就好说了。四婶后面又接着告诉赵志清,那大屋以前还有过传说,说底下埋有无数金银财宝,你就当是去琢磨那个也行。只是莫当真,那个是有人杜撰起来的。你的目的就是能做到;每天去她家喝一次水。

这路桥公司的工和程师赵志清果真就听了四婶的,第二天就拿着笔也纸的去那大屋边上画也写的弄,弄完了就进穰莉文家喝水。喝一次两次穰莉文跟她父亲母亲都没在意,可后来十次八次的就放在了心里。她母亲许氏也就悄悄来跟四婶打听,四婶知道穰莉文对这赵志清已经熟息,心理上应该是没有了抵触。也就干脆跟许氏明白说;这赵志清是这工和程队的工程师,他看上了你们家莉文。穰莉文母亲这一听自然高兴,随即就有意无意的让赵志清跟莉文说话。有了话说,感情也就有了拉近。而且这时康玉文又是读研生、又是带回来城里姑娘,穰莉文只好彻底死了心。后面赵志清请四婶一说,也就点了头。

别人都说穰莉文嫁了个大学生、工程师,家里还是省城的应该很满足。可穰莉文出嫁那天,还是哭了很久。哭得久是一回事,特别那声音很凄怆!象是有些一去不返。那时候王中成也在那,他既做客也是帮忙。无论康玉文家还是穰莉文家,逢上有事都有他的份。也许由于从小一起长大,他明白穰莉文那哭声,还是缭绕在康玉文身上。他没有去劝穰莉文,甚至没有去多看她一眼。他的心绪在康玉文身上,他想若是若干年以后,康玉文能知晓穰莉文曾对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死死都舍弃不下,不知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就在穰莉文嫁去省城的第二天,她小爷爷穰澄浦回了石坳来。仍是跟十年前一样,是县里的车子送他来的。他来得很匆忙,说是要把穰莉文带去西安。可是听到说穰莉文已经出嫁,也不知是对穰莉文有着牵挂、还是别的什么,他那会儿有点眉头紧蹙,而且连午饭都没吃,就离开了石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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