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踉跄到铿锵——九十一
也就是这天晚上王中成也是偏敲侧击的从康纳尔口里探出,她父亲康玉文虽是知道她谈了男朋友,但并不清楚是穰莉文的儿子。好象是说康玉文跟雅蕊都相信女儿的眼光,也尊重她的选择。除了知道她两个之间是同学,家也是在省城外,甚至没想着过细问她别的。王中成那会儿想,就算康玉文的心意是顺其自然,并不反对康纳尔跟赵春风结合。但不能让他总蒙在鼓里。因为他背后还有两个很大的未知数;他母亲阳凤英,老婆雅蕊。那或许就是两座山,尽是悬崖无法攀登根本就不能逾越。或许是一条清清的小河,唱着曲儿趟着小船就轻轻划过。而不管怎样,当中都少不了康玉文。而恰也就是这天在他的机械出租公司面前,跟康玉文见上了面。令王中成没有想到的是,这回倒还是康兴贵的功劳。
其实真正算起来也不是康兴贵,而应该说是康兴贵的老婆文菊香。其实康兴贵的老婆文菊香也是应该早跟大家见面的,因为早在当年他爹康运水把穰清文安排在大队里当民办教师,就是想着给他做儿媳妇。结果当了民办教师的穰清文又看不起康兴贵,而且没多久又让住在康玉文家的一个女干部给她作媒说给了县里的一个什么干部。而康兴贵不知趣还去到小学校里找穰清文,结果让穰清文不客气地骂了他“无耻。”他也死撑面子强要理,也跟着说出来句硬话;“你不要我我还不要你哩!”也就过后没多久,与石坳隔着两个村的文菊香就嫁了过来。之迟迟没有进入大家的视线,是因为文菊香是一个性格和平、除了干自家的活,外面的事都不大参与,所以也就少了机会。
说文菊香性格平和,不是说她就很超脱。她是个乡下女人,从生活讲、从世俗讲她都少不了实际。当年嫁过来给康兴贵作老婆,很大方面还是看康运水当着公社文教主任的份上。家里公公当着国家干部有面子是一回事,每月都拿着工资就等于是有一条活水在往家里流。这每月拿着活钱总不能是他一个人花,所以想着经济上也就比一般人家松活些。自己有点什么钱也就省了花掉而可以存起来。后来虽说是康运水因为让康兴贵姐和康兴贵抵职而提前退休,拿的是很低的生活费,但家里的油盐酱醋也还都是康运水包了而她跟康兴贵从没有过花费。后面康兴贵当了工人拿起工资也是一样,她觉得该花的还是康运水花。康兴贵的工资她几乎全拿来存去了银行。后面虽是康兴贵母亲患上了糖尿病,跟着康兴贵又下岗,家里困难了一阵子,但随着康运水也去到王中成的建筑工地干了一段时间,赚回来一笔钱,他身上就又松活起来。家里的油盐酱醋、人情礼金,也就仍跟以往一样,都是康运水包了而她的钱就全可以积存下来。没过几年,又是国家提高退休人员待遇。康运水又好象是用了点儿什么手腕,又拿上了全额的退休工资。一个月竟然是几千元!莫说别人看着眼红,就是文菊香那会都觉得这公公的钱实在是来得太容易、太花不完了!他花不完,就总得想些法子帮他花去一些。文菊香也就把所有的买东买西,甚至娘家的红白喜事送的礼,都来跟康运水“借。”为什么说是借,因为这些年康兴贵都跟着王中成在省城工地上干着。钱都是一把一把按月的回到她手里。若是说没钱,那就说不过去。只能说是按定期存去了银行,取不出来。但“借”是“借,”只有蠢婆才会去想着还!
本来这样也都公平合理,作为公公的康运水也不怎样的计较。借给媳妇的钱说没数也有数,说有数也没让文菊香还过。作为媳妇的文菊香也是该照料的照料。每天的饭也做好,菜也端到桌子上。没想得糖尿病的婆婆一死,本来处得好好的事情,反倒变了个样。这让文菊香心里不由地生出鼓躁来。公公康运水本应把更多的花不完的钱拿出来,却反倒把手抠得紧了。除了偶尔去场上买点什么菜,别的再不肯拿钱出来。家里油盐酱醋也好,人情礼金也好,他总是当作而不知。文菊香有时候也赔着笑脸的向他问一句,说“爹,某某实际算是你的亲戚,”可他回答的是;你们当着家,哪个亲戚都该管!并且还会回过头来说你们又不是没有钱!并且说完也即扬长而去,没有什么可以商议的。那会文菊香心里也不舒服,觉得自己把热饭热菜弄给你吃,你倒把那么多本就花不完的退休工资抠个死紧!可也没有办法,他毕竟是康兴贵的爹。而且他本身也是性格强悍,莫说谁惹了他,就是平常逢上他生气,那脸色就比铁还硬板。拿话说他自然不行,文菊香只好使点手段。炒菜故意的不是少盐就是少油,要么就是少得完全不够吃。不想这也行不通。康运水几乎每次都一边拿筷子敲桌子,一边红起眼睛骂她懂不懂得搞生活!有次更特别,康运水竟然红着眼睛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唬她;“若是碰上吃食堂饭那会,他非要把她拉出去站她一早上冰芽子!”这话文菊香怕是不怕,她知道康运水也只是想呈一下自己曾经的威风而已。也知道他这话到了这年代只能在家里拿来跟她说。他百分之百的自己都知道若是去外面说,别人不喊他“神经病”才怪!但是这样弄得家里吵吵闹闹的也不好。没办法,文菊香只好退一步,仍象以往一样,搞得饭热菜香。那会儿文菊香也想通了,反正他年纪也大了,那退休工资有拿出来就拿,实在不拿,也就当他没有了。只要家里平平静静,好过日子就行了。没想事情也不随她想,康运水渐渐的变得难侍奉起来。整日里不是指东就是骂西,敲桌子摔板凳那也是常事。有时候文菊香明明把饭菜弄好摆到了桌上,他偏不吃。等到冰凉了,他端起碗来又说这是故意让他吃不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弄了根木棍当手杖。有了这根手杖,康运水就更多出来厉害。总是指指点点的好象什么事都不如他意。
也是那天闲着没事也感到气闷,文菊香出门来跟秀才老婆爱莲闲聊。闲聊中,也就把公公康运水把着那么多的退休工资,一分钱不拿出来,还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跟她闹。没想秀才老婆爱莲说了一句“他这是作!”又突然嘻嘻一笑,接着凑到她耳根边。“~~~~!”秀才老婆爱莲一句话没说完,文菊香早已是瘁不及防的一下脸红到了耳鬓。文菊香再也坐不住,往回走时她觉得秀才老婆爱莲这虽只是玩笑,但不能等闲视之。既然秀才老婆爱莲这样想,那村里别的人也会这样想。若是那个多嘴人加点油又跟着添点醋,接着就会有人把自己先前有些看重公公的退休工资联系起来,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一来,文菊香等于是气上加气,心一横,也就丢了公公康运水,来了省城找康兴贵。
康兴贵也不好埋怨文菊香。想想老婆文菊香也是第一次来省城,也就耽了一下午的工,带着文菊香来逛街。逛着逛着,又来到先前美粒在这时常带他们来玩的那公园。也就在公园门口的小广场上,忽然一个肩扛摄象机的过来,说是给文菊香摄个象。文菊香连忙摇手喊她没钱。一边喊着逃也似的往小广场外边走。文菊香的石坳话正好让在前面指挥的康玉文听到。就这样康玉文跟康兴贵碰上了面。康玉文后面跟文菊香说,这是他们电视台在做进城农民工的生活节目。说她的兰碎花点子衬衣,兰裤,正好是一个农村女工的形象,所以选中了她。这给她摄象既不收她钱还付给她钱。康玉文接着又开车送康兴贵跟文菊香回来。上车时,康兴贵想起来上回看到的时髦女,想着又欲满足一下猎奇心理。可瞧了车里瞧车外,都没见,感觉似有些失望。车开走,他才落下心来,告诉康玉文;王中成早就想思想着见到他。
从踉跄到铿锵——九十二
公司里人显然对这个在电视台里当着官儿的康玉文很感兴趣,一下子都围了过来。陈思贵首先就装特殷勤的点头,他其实对康玉文并不认识。秀才穰俊文是拿自己当康玉文乡亲,老早就露出来的笑脸上。虽是不亢不卑却显有意显出来比别人亲近。王中成姐的那位跟康玉文带点亲,自然更显出来甚过别人的热情,象是有些心花怒放。
王中成第一次想着在康玉文面前用点儿心思。虽说是曾经一百次、一千次在思想着跟康玉文见上面,但这真的明明白白站在了面前,他却不想表现得过份热情。说实在的,还想着有意显出来点平淡。这倒不是他心小,把自己曾经冒着晨雾来送康玉文却连面都没朝他这边望一眼。或说康玉文几年大学里仅给他跟穰莉文来过一封信,而且信里说起为他肝肠寸断的穰莉文还是语气轻飘飘的。这些他当时虽有过不快可过后也就没放在心上。而是觉得康玉文这时候当着单位的领导,顾忌着他也会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派头应该把他凉一凉。另外,这毕竟是有了不一般的经历,他或许已经是把他们这些人当作了不相干而排斥在外,或许是已经是不看重年少时代的情谊。不客气地说,他想探他点儿底细。再说,也有秀才穰俊文跟姐的那位几个把他簇着,所以他只是笑着站在一旁,却没有先把手给康玉文伸出来。一路走进公司的门里后,秀才穰俊文跟王中成姐的那位几个忽地又象是明白康玉文跟他两个是亲近好友,明白他们两个这一见面少不了很多的话说,闲喧了两句便待去了一边。这一下又让他在康玉文面前孤零零的,感觉完全不止是平淡而是特别的无理跟冷漠,这让他感觉不习惯也很不自然,陡然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自然逃不过自小就敏锐、聪颖过人的康玉文的眼睛。他显然早已看出了王中成的心思,随即微微一笑,先自大步走过来又伸出温热的手。接着很有意思地跟他说;人的天性那是生来的,怎样的性格就只能作出怎样的人来。小气的怎么也大方不了。大方的,想小气也显出不习惯来。康玉文说完又朝王中成笑了笑,随即又用另一种很自然、也很随便的语气跟他说;自己现在虽说是当着台里的副台长,但管的是技术这一块。后面还抑郁地笑笑说;这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官。”康玉文象是比过去还多了些诙谐,望了王中成一眼又接着说;说来也是有趣,虽然他从没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当着什么“官,”可前些年回到石坳老家,村子里人个个见了他都是恭之敬之的,都拿他当着了不起的官。可实际又弄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职务,该怎样称呼,所以也就“领导”“领导”的喊。母亲也当他当着了不得的官。常常一本正经告诫他既是当官就得当个好官,一要清廉二要正直更不要贪污欺压百姓,要全心全意为人民。而且还学着戏里的话;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康玉文说到这忍不住笑了笑,又接着说,显然这几年国家政治改革,主张政治清明权力平等政策发挥了作用。看着当官的也有纪律法律约束,他们若是作威作福不好好作人一样倒霉。人们这才明白当官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当不当官的大家也觉得都是一样。所以这两年回到石坳去,村里人也不再“领导”“领导”的喊,而是换了种喊法。年长的喊他侄。年少的喊他叔或伯。有些年龄相当的干脆就喊他“玉文。”“这反倒让人感觉自然亲切,满透出家乡情感来。”康玉文说到这后面象是感觉已经完全给王中成透露出了自己的内心,忽然站起来话锋一转说想看看王中成他们的机械出租公司里都有怎样的规模。
当年王庆提示他置办机械出租公司的时候,这里的地皮还不是很贵。也想到以后发展起来各样的机械会增加,所以当时买下来的面积就不小。这阵儿若是算起来价来,那就已经是不可小观。还有公司里出租的机械,从原先单纯的建筑机械,到这几年因为新拓展的项目增加的绿化、桥梁、公路而添置的挖掘机,空压机,喷土机,等等,已经是有了相当规模的资产。往回走的路上,康玉文忽地生出来一阵好奇心,说好多国家、集体单位想进军别的产业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怎么的就想起来办这样一个机械出租公司?康玉文随即显出不解的神色又接着说;听说那时候又正是劳务需求量最大的时候,你又怎么的会想到了转行?
“有高人指点呗!”王中成话虽是轻描淡写,心却是感情涌动。因为这时候总是自然的就想起来王庆。王庆是个跟自己的生活没有必然关系的人,却为他作出了至关重要的决策。他本想把那过程跟康玉文说清楚些,甚至于把王庆这人也讲给他。但这一来就将把当年在江洲地方,他们的隧道工地上,满山满岭毛竹的工棚里,他为神情颓唐的知青王庆留下的大海碗饭食的事牵扯上来。这实在是太普通、太不值一谈,直至今日让他不但不想宣扬而且成了心里的隐痛。想想也就觉得这样跟康玉文说虽是有些简单,却也恰到好处。康玉文显然也猜测着他或许是不便说或许是一两句也说不清,也就点点头不再细问。
闲喧一阵,王中成就很自然地找出少时那种无话不说的感觉来。当即笑着告诉康玉文;自己曾经每逢回石坳,都去过他们家,总想着能碰上他,可不是说他刚走,就是说去了他姐桃子或梅子家。在电视台这边也去瞎撞过,可看着那高高的楼里从转动门走出来的却总是没几个人。而且从没有在那几个稀疏的人中看到过他的身影。康玉文听后笑了笑说给他;人们来去都开车从负一楼走,没几个会走那玻璃门。王中成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怎么老觉得这样几十层楼的高房子进出的却总只见几个人!想想自己倒显得老土起来。反正心里已有了曾经那种亲密感,王中成也不怕康玉文笑,说他竟土得没想到人家都从地下走了。
康玉文上车时,王中成突然间想起来该跟他说说康纳尔跟赵春风的事。可康玉文忽然地希望他去做客,说是家乡人又是少年朋友,这么多年不见,应该叙叙旧。王中成这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他玩笑说;“你那夫人雅蕊不会嫌我这农民吧!”“你这大老总了还农民!”康玉文随后也说给他,雅蕊有那看法也是那曾经确实是农村跟城市形同两个天地的时代,这如今没什么差别了,也分不清是农村好还是城里好,雅蕊早没了那个思想。康玉文说完忽又突地问他;“这些年有没见过穰莉文?”这话本是王中成想问他的,本来也已经几次张口又把话咽下去。康玉文这一说出来,倒让王中成感到有些突然。点点头想说说穰莉文,可一想还是年青人的事重要,也就转了话题问康玉文;“康纳尔谈男朋友了你知道吗?”没想康玉文这回却又粗心了,一点没理会出到他话里的意思。只顾自己绽开笑容,显出来喜悦说他知道。随后还满得意地说小伙子他见过,很帅、很有朝气,他跟雅蕊都喜欢。
王中成正思忖着该不该这时候告诉那男孩是穰莉文的儿子,一见康玉文准备开车,也就打消了念头。
从踉跄到铿锵——九十三
“你怎么年纪大了倒还坏起来了!”
王中成虽是让穰莉文不客气地骂了他狗血喷头,却一点不生气还乐淘地嘻嘻笑起来。挨这一骂,从那天他决定把穰莉文的话反过来说给赵春风跟康纳尔的时候,就早在心里准备好了。而那晚上赵春风跟康纳尔一起来家里时,他把话圆圆满满说给了她们两个外,满秀也同时为她俩说出许多赞美的话后,就更是料到挨她这一骂必不可少。所以这会他刚在小区门口停下车来,看到穰莉文沉着脸站在面前,他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虽是对她这一骂不在乎还乐淘,但乐淘归乐淘,也不好太放肆,毕竟穰莉文是在生着气。所以也就装作懵懂的样子问她;“什么事坏起来了?还让你这样难过!”
他的这一招自然也唬弄不了穰莉文。明白他这是装聋作哑、装傻,完全是打定主意跟她打太极拳。当即也就懒得正面回他,而是微蹙起眉头气怨交加的数落起来;本来说好的,也给你弄出来个机会,你也不用瞒她两个,就在跟她两个闲谈时,把当年他们的父母那从小怎样相处过来,然后怎样产生了感情,爱到后来却是脱不了遭那康纳尔奶奶棒打鸳鸯,一杯离恨的苦酒含饮了几十年,至今还时常泛起那无情的苦味。你也不用加油添醋,只按实把这些给她俩个一说,那就自然的话到功成。“她俩个不合适!”这句话也就根本不用你亲口明说出来。可你倒好,反倒倒过来说“他娘很赞成!”还说要送她俩个大礼!弄得她两个是感情更深、更分不开!穰莉文说到后面显然也想到没有太大的理由把王中成埋怨,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王中成心想着这也已经是家门口了,便跟穰莉文说应该去家里坐坐。不想这一说,倒又把穰莉文的火气提上来。嘴里咕嘟着,意思是根本不把她话当话,没有一点朋友感情,本来想去都弄得不想去了!
王中成看着穰莉文气嘟嘟的,脸都红起来的样子,明白她刚才情绪的稳落只是平常修养好显出来的理智,内心里对他的不满一点都没有减退。觉得这女人任起性来也有点不讲理,当下不由的也觉得该跟她较番真。便跟着正着面容、用没有一点的温热的声音问穰莉文;你这样费尽心思的想把她两个分开,真真正正、切切实实的内心思想是什么?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穰莉文张大着眼睛,一付看白痴的情形盯着他望了一会,突然脸色一沉,似也不屑跟他讲,一转身,大踏步走了开去。
王中成看着一向沉静的穰莉文冲动的背影,忽然间也觉出自己也是太性急,把形情弄得那样紧张,又把话说得那么沉重又尖锐而没有余地。其实自己也不是不清楚,穰莉文的心思看似那样复杂,真正说起来其实很简单。甚至于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她觉得当年康玉文母亲给了她跟康玉文棒打鸳鸯,她也要来个照样划葫芦!而她虽是明白在现在的年青人面前家长要完全左右他们的婚姻已经不是那样容易。但她却忘了更主要的,那就是忘了那个时代背景。王中成这会也不能不承认,他虽是对那时候穰莉文跟康玉文最后两相分离心感沉重,就是看着她当人暴众在康玉文母亲面前跪下那会儿,几乎感到内心揪痛。但反过来说,又很难在心底里对康玉文母亲阳凤英生起来怨愤。作为世上望子成龙的母亲,不只是她阳凤英,也许李凤英、张凤英,都有可能作出那样主张。而且康玉文的母亲阳凤英一直也是矛盾的。记得还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穰莉文每次去到康玉文家,阳凤英对穰莉文表现出来的都是喜爱。有时还会表现出一种异样的温情,也亲口夸过多少次穰莉文的美丽、可人。那时候,常有石坳街镇上的人,特别是些爱讲男女对对的女人,就常跟她开玩笑,说她们家康玉文跟穰家的莉文简直是石坳垅里的金童玉女,将来肯定会是天生一对。那时候阳凤英也总是微微一笑,显然也很感到中听。只是在过后想起穰莉文那个爷爷的成份,才又倏然间凝紧了面容。到后面康玉文跟穰莉文年纪大了完全爱上,康玉文的母亲阳凤英也是矛盾的。有时她会自然地涌起一片笑容,有时又会锁上眉头。在县城读高中时候,她虽是也明着跟人说起过她们家康玉文跟穰家的女儿不合适。但对穰莉文常把母亲作的咸菜、饼之类的带给康玉文,阳凤英也是知道的。她甚至也想着法子作点什么让康玉文带去学校给穰莉文。所以她内心里一直也是摇摆不定充满矛盾的。若不是当时学校要求去上大学的,社会关系必须是贫下中农,而且还有那个政审表上的情况将完全影响上学后的前途,她完全就不至于会毫不留情地一定要棒打鸳鸯。按理说,那些已经过去的在如今看起来如同照镜子,内中的是非曲直都已经是一目了然。他本来想跟她说的就是这些,也曾心想过准备细致温和的跟她说,没想到性一急,倒弄得她拂袖而去。
尔后的好些天里,穰莉文也不理他,也不给他打电话。王中成想想多让她细思一阵也好,说不定到时自己的这番话不用说她自己也就想到了。可忽的有一天,穰莉文又来找了他。而且一反往常没有在他小区门口堵他车,却是来到出租公司这里,显然就是有些等不及。穰莉文虽是本来的性格沉静,几乎都不曾有过不知所措。而这时尽管她带些下意识的掩饰,可眼神里还是显出来不安。王中成表面也当不觉,可心里却止不住一阵高兴。猜测着她也不会有别事,无非也是为了儿子赵春风跟康纳尔。她愈是这样不安,就正好显出赵春风跟康纳尔感情没受到她影响。没想这时候穰莉文却一字也没提赵春风跟康纳尔,说的却是一件让王中成也感到很意外的事;说是老太太要到省城这里来!看着他一脸疑惑的神色,穰莉文轻轻蹙了一下眉然后告诉他;就是康玉文母亲阳凤英!穰莉文这一说完,神情似平静自然下来,随即就用很平静的声音说给他;她是从康纳尔哪听来的。说是她奶奶过些天会来省城这里,让赵春风到时跟她去接她奶奶。王中成一听,也觉得有些突然。老太太一向都喜欢待在乡下,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来城里,怎么的突然想起到城里来!可忽然一想,老太太要来省城也不算奇怪。这事跟穰莉文也没什么关系,她怎的弄得这样紧张起来!不想一问穰莉文,更弄得他是一脑子糊涂。她说其实她也没当什么事,只是来随便跟他说说。
王中成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穰莉文大老远的从家里跑到他公司,而且那会儿的神情也不象是随便,应该不只是单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么简单。王中成回到家里也丢不开这疑惑,也就当闲话的跟满秀说起来。没想满秀一句话,就让他茅塞顿开!
从踉跄到铿锵——九十四
老太太是真准备来省城的,只是一时决不定倒底是坐儿子康玉文开小车来接好,还是桃梅子送她坐火车去好,又加上二女儿梅子有些反对,所以迟迟没有决定好行程。梅子的意思是;她那么多年、又曾经是气盛当年、身体强壮的时候都没有去,这年纪老了行动又不便,还去干什么!这样年纪了,到了省城,吃也吃不了,想看点什么又走不了。再说老太太也从没有出过外,更没有坐过这样远的车,若是路上生出什么毛病来,那就难办了。所以她最后说给母亲的话是;“去作嘛解来!”这是石坳的土话,意思就是“莫要去!去了有什么意思!”梅子后面的这句话虽是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很明确,就是;去了那个弟媳妇雅蕊也不会怎样的把您欢迎!二姐梅子不象大姐桃子那样隐晦,大姐桃子对雅蕊有着跟她一样的看法却总是温温和和的从不在形情上表露出来。她不同,象这样只是表露个出一个这样的意思那还是最轻微的。有时候她会不客气地跟老太太、甚至弟弟康玉文面前把话明说出来。
老太太自然不糊涂。逢着女儿梅子、甚至于桃子也有这样表露的时候,她总是装糊涂似的显示自己没有任何的倾向。她并不给桃子、梅子以女儿、媳妇间她有的什么不同或者偏颇的表示。其实梅子的说的也是她心里想的,自己年纪这样大了行动总有些不便,而且也不想受那一路上的颠簸。再说她心底里最感兴趣的还是石坳这乡下的老家,另外最多也就是桃子、梅子住的县城。随着年龄的增大,这样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住在石坳乡下这里,她不用去观赏石坳垅里那些让人称道的“三羊峰”“侍郎庙”“狮形石”之类的景点,只是清早起来朝着那水清如镜的甘溪水跟满垅水田里叶子泛绿的禾苗在微风里待上一阵,就已经是自然而然的一天都会有精神。因此实际上内心里哪里都不想去。而让老太太这会儿刻意想着去一趟省城儿子家的,恰又正象梅子嘴里说出来的那个“雅蕊也不一定会欢迎”的那里面的意思。老太太的感觉是此生已无憾,惟一在心里留的下不痛快,就是自己的儿媳妇雅蕊曾经一度看不起她们这乡下人。老太太不会象女儿桃子、梅子一样的抱怨或者说风凉话,她甚至不会在人前有过半点的表露,但是心里头却很不痛快地当作这是她一家生活的不圆满。老太太是个追求圆满的人,她不想让这种不痛快存在自己心里而感觉起来就是她这个家庭的缺陷。所以她决定就算受些颠簸也去一次省城。老太太的想法很周全,自己这一去在省城跟媳妇雅蕊待一阵,随着自己回来的一番解说,桃子梅子、直至外人对媳妇雅蕊看不起乡下人的渲扬也就是烟消云散。
让老太太决定风雨无阻去一回省城的,或许还有她当儿宝贝的孙女儿康纳尔,或许还有别的藏在心里的事。老太太的生活信条是;该说的毫不隐匿地说。不该说的,生前绝不会胡乱透出半句口风来。这会儿老太太虽是没有明说出来,但从她紧致的眼神跟不无俨然的神态中并不难体会出来;她心里不无极想透露的情感。可就象谁的人生都可能留下点这样或那样的遗憾一样,老太太最后终于还是没有成行。
就在老太太决定不理会二女儿梅子的劝阻,坚意趁着自己还能行动的时候去一回省城,并且让梅子通知康玉文回石坳来接她的时候,老太太坐在竹椅上,忽然感觉一阵眼花缭乱。忽然间意识懵然,头脑里涌起一阵意外神驰的奇异幻景;随即一座亦象是桥梁,亦象是涵洞,亦象是彩虹,亦象是隧道,亦象很古老,亦象很现代的从没见过的、又象似曾见过的根本说不上名的地方竟然感觉是那样清楚的展现在面前。舜间又涌现出一霎清晰的意念;自己舜间就成了一团火球状的流星,往那幻象当中的某一部位飞逝而去,倾刻间再无世间纷繁纠葛。可舜间又象不到时候似的,她终于还是没汇成火球状的流星。那景象也只向她隐示一下似的,让她环顾一下以后,倏然间一霎那的功夫又没了去向!当老太太感觉恢复了些清醒的时候,浑然而有的一种感觉,就是去了一个说不出来快乐也不怎样感觉阴森,特别的印象就是完全没有颜色,视之没有任何恶感,且又却之不恭的无由世界走了一遭。紧接着特别清晰的一个感觉就是觉得一身上下、完好无损,还归造物不感欠缺似的轻松。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精神意识的升华,仿佛曾有过的功过是非看来犹如置身事外似的超然。老太太明白这现象即是冥中予她的演示,决不会是非无缘无故!老太太神醒过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毫不迟疑的说给梅子;去省城的行程取消,她想着回老家石坳去。而且是马上!
一直都陪伴在老太太身边的梅子感觉有些莫明其妙,母亲瞬息间不同的主意让她感觉茫然。伸手摸摸老太太的额头也不见有烫手,再细观望老太太面容一阵也觉不出她有什么痛苦的表情。梅子随即不再紧张,接着缓过神来想问一声老太太怎么突然间又想起来不去省城而急着回石坳?老太太就象明白她会问这话似的,摇摇手让她不必问后还是那句话;现在回石坳是最主要的!老太太的态度显出来绝对的坚决,可声音却完全没有与之相对的响亮。梅子再次凝神望向老太太,这才觉出老太太眼里的神光看去有些散乱,神情中也隐隐透露慑人的阴浸感。这感觉不止是让她倏然间不能平静,而且心里涌起来一阵慌乱。稍倾大姐桃子也赶了过来,姐妹俩都是孝顺人,一齐伏身望向老太太时,尽管也没觉出老太太除此之外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不祥的异样,也都一齐滴落下来眼泪。随即齐声告诉老太太,已经准备好送她回石坳,也把信传给了弟弟玉文。老太太露出微笑,说不能只是玉文,还有雅蕊,康纳尔,~~还有。桃子梅子猜着就是康纳尔的对象,望着她有些吃力的样子,连忙讲给老太太,说这些大家都知道,会让她满意!
老太太回到石坳镇街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药铺的柜台清扫一阵。这是她的习惯,每逢从桃子或梅子家回来,她都会拿抹布把柜台前后左右,上下里外抹净,显出油光呈亮出来。药铺虽是已经多年没开了,她却一直坚持这样。老太太这会儿虽说也是一如既往,但感觉上却是有些不同。以前那只是出于习惯,过后也就丢了。这会儿却思潮起伏的想起来这药铺后面的事,尤其是曾经过去的、本已经淡忘的点点滴滴。首先想起的就是康家当年让一把大火把药铺烧得干干净净,接着想起来康厚林一生的忠厚耿直无私跟慷慨为人,让石坳很多的人对他感恩戴德,也留下不少感动人心的传诵。老太太涌起一阵轻松的快慰感,随即一心满足的来到屋前的禾坪上,朝着听得见流水响的清清甘溪望了一阵。当她再抬头望向康家对面那曾经五块银元卖给穰家、形状特象一尊打坐和尚的彭尚岭时,老太太忽然感觉有些累,让桃子跟梅子扶她躺一会。
老太太身体不好的消息霎时传遍了整个的石坳。年轻支书、其实这时候也已经不年轻了的康南仁首先就来了看望。随即康汉清、康汉民等四兄弟跟四婶都一起来。紧接着秀才穰俊文老婆爱莲,还有康六奇、队长王和尚、好好先生王志平都跟着来了看望。随后传讯越广,大多在家的都来看望。桃子、梅子虽是心高气傲,但对乡亲来探望母亲却是很热情。都竭尽全力的把大家招呼。只是忽然间看到道师康运三的弟媳妇穰桂花也在人群里,不由的又显出来不快。这康运三年纪已大,想着有个衣钵传人。又不想传与外人,所以就带了侄儿康至水作徙弟。这康运三的弟媳妇穰桂花、也就是康至水的娘,有个很特殊的毛病,就是逢上哪家人将老去或者传闻已将离去不久,她便提点儿礼品第一个来家探望。说是探望,其实是怕你家人故后去,请了别人来做道师。所以也就等于是放定金,基本上也就是说等着你家人死。往深彻点说,就是盼着你家人死。她这毛病虽是一如既往的作过来,可村里人都不喜欢。桃子梅子自然特别不喜欢,所以也就故意把她掠在一边。
老太太躺了一会,象是哪里感觉不舒服似的皱了一下眉。随即让梅子去外边望望。梅子知道老太太是想着玉文跟纳尔,随即安慰她说,已经联系过了,很快就到家。梅子话刚说完,就听屋外响起一声喇叭,忙笑笑说老太太真是有福,一想玉文、纳尔,马上就到!
从踉跄到铿锵——九十五
王中成对穰莉文那个前后不一的神情捉摸不透。先是一付刻不容缓的特意来了他公司,跟他说起老太太会来省城,神情象是显出来紧张。过后一问她,又说她也没当是什么事,只是来跟他随便说说。王中成一心迷惑地回家跟满秀说起来,不想在满秀看来却是简简单单;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说不定她先前跟你说的都是反话!”
反话就是把本身的思反过来说的。这很好理解,也听人说过,这女人有时候就喜欢把话故意反着说。比方说心里明明是喜欢,嘴里说出来却是“讨厌!”就是在满秀面前,他也见证过类似的情况。王中成感觉话虽可以是这样说,可理解起来还是很有些困难。若是照满秀说的一样;穰莉文是反过来说的,那就成了“赵春风跟康纳尔两个人的事她不反对!”或者是她从内心里希望着她们两个年轻人的事能成。这未免让人感觉有些象半夜里吃鱼仔,觉得不是味道也摸不清头尾!
满秀似也清楚他满心的不解跟迷惑,似想跟他证明自己不是胡乱说的,随即抬头问他;“穰莉文对康玉文有没有过从心底里恨他?”
满秀虽是问话,可话音跟语气里的显露出来的意思是截然相反的。显然她根本就觉不出有这回事,也是说他也根本就没有这样认为过。想想这显然又是女人的另一大特点;充满想象力又心细如发。这也就是平常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一类的话语,她也就记在了心里,而且不客气地叽他不止不会思考还粗心!这是满秀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出来一片得意,他有点不习惯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不无道理。
王中成搜寻过所有的记忆,莫说穰莉文在康玉文去大学前那几天她望眼欲穿的没见着康玉文都不见她骂过康玉文半句,也不讲穰莉文在康玉文去上大学后好几年里都不婚不嫁神情几近枯槁都不曾对康玉文有过痛恨。就是多年过后的那次在一平她们的大学的校园里,穰莉文跟他说起康玉文来,也都是语气清清的并不生出来一点的怨忿。后面说起在石坳老家她跟康玉文的两次见面,她甚至显出来温热之心。象她那天说的看着康玉文满身的雪花,她想的是拿件衣服什么的给他扑打,那经过就让他听了有种那感觉。这一想,渐渐地已有些明白。可满秀这时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他很不乐意听。
“我敢跟你打赌,穰莉文至今心里还爱着康玉文!”
不是说她说的没理,这时候他也正是想到了这。恰是因为她说的太有理,使得他反倒涌起一阵反感。因为让他感觉驳斥起来说不出理由,听着又总感到象是拿人家曾有的痛苦当玩笑似的无聊!尤其是他觉得满秀不该把这话明说出来。世上有些话放在心里去意会感觉会很丰富,明明白白说出来却显出来非常的苍白。只是这话也不好多说满秀,却陡然间觉得穰莉文让他有些搞不懂。
正当王中成感觉先前那样单纯的穰莉文怎么让他感觉复杂起来的时候,穰莉文忽又来讯,说老太太又不能来省城了!也不知她是感觉意外呢,还是有些趁心,一鼓作气的跟他说了好些话。还说一会也说不清,晚上她跟她家赵志清一起来他家。王中成听着又油然生起来不解,怎么康家老太太的行踪老让她放在心上,还了如指掌似的。
晚上来的穰莉文也让王中成感觉不好理解。跟她们家赵志清很正式的来,给他电话时又是那样的诚惶诚恐,给人一种很特别的隐示。弄得他也诚惶诚恐的等待了一下午,甚至诚惶诚恐的作了各样的想象。谁知这穰莉文来了家,只是说了句;“康家老太太好象病得不太轻,康纳尔下午回石坳去时,把她们家赵春风也一同叫去了!”就这一句后,再没有要紧事似的,就跟他和满秀漫不经意的聊起来家常。还有跟她一起来的她们家赵志清也一样,除了在穰莉文说那句话时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外,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说。王中成想着穰莉文也许是把什么事给忘了,随即有意朝她望一眼,接着告诉她;老太太生病的事,康玉文也在电话里说给他了,所以他已经知道。意思想给她个提醒;有什么别的事,就给他讲。可他这完全是多余,穰莉文根本没理会他这些。却是兴趣盎然的,不是说他的出租公司,就是夸他们家一平一凡一民三个孩子读书好、听话。而且就这样,一直到离开他们家。
穰莉文跟赵志清走后,王中成感觉的还是一片茫然;穰莉文要说没事,干嘛诚惶诚恐的特意打电话跟他讲。要说有事,那么作古正经的跑来又不见说什么事。就象俗语说的“聚头的都是冤家,”王中成正不解的又感到迷惑,忽又是那个比他读书还少,曾经出生在高山上,陪着杉树楠竹一起长大,显出来比他聪明就让他最难过的满秀,就象藐视他一样瞧了他一眼后随即冷冷说道;“人家其实说得够清楚的了!”这会儿王中成骤然涌上心头的感觉是;这女人相处起来怎么竟这样的困难跟麻烦!一个是不知不觉间总让你云里雾里,一个是你稍不注意就让本来自视非凡的自己,竟然在感觉完全不在话下的她面前成了白痴!这满秀后面说的就让他这感觉愈来愈深。满秀的话说起来还是那样简单;她说别看穰莉文就只说了那一句话,可那一句话里她就告诉了你一件大事!满秀见他没了那种盲目自大,倒也显出温婉来。轻轻一笑,接着跟他说起来一大篇的理由;康家老太太病了,康纳尔把她们家赵春风叫了去。这突然间大家都赶了回去,显然是老太太不是一般的病,也可能就想到了送终那一会。能送老太太终的,那只能是康家、或者已经当作康家的人才行。而康纳尔却把她们家赵春风叫了去,明显就是她已经把赵春风当作了自己家的人。这个时候康纳尔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把一个没有得到家人承认的男友带回家去。也就是说康纳尔把赵春风带回去,不只是康纳尔自己个人的选择,也是得到了父母亲,也许还有老太太认可了的。穰莉文显然完全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来告诉你;康家老太太有事了,她们家赵春风也让康纳尔叫上回石坳去了,也等于是把什么都讲给你了!满秀说到这还是满含轻蔑的望了他一眼,象是讥讽他这本来很简单的,却领会不了!人都是一通就百通,这一刻想起满秀说的那个穰莉文先前跟他说的那些都是说的反话,还有“穰莉文心里至今还爱着康玉文”!也觉得象是那么回事。理一通,也只好丢了小心眼显出些男子汉气,随即对满秀她们女人的感觉也豁达了。认为这世上若是没有穰莉文跟满秀似的女人制造出来些波折让人感觉雾里看花的产生点朦胧感,若都是跟他们这些男人什么都赤裸裸的,反倒也没有意思。
也没容得王中成高兴,就在这时,康玉文从石坳打来电话;老太太已作古!正惊惶着,穰莉文跟着也来电话,说给他同一件事。满秀见他惊惶也显出惊惶来,说“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即刻动身,回石坳!”王中成边说边就拿起了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