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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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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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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如水,第86至90节连载

                                                                               86

 

谷幼珍看着袁再华、裁缝徐扬、连同高忠的都屏声静气的,接着把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的就笑了笑的说了起来;

“那天,汪红琳也就是早晨里的散步比平常的走远了些,却是沿河岸来了西城路口。她正欲转身往回里走时,忽的是看到许多的人疯拥着,朝着对面的恒华宾馆前面的小停车坪去。走着的人还有向她招手的;看劳斯莱斯去!小城并不穷,奥迪、凌志、奔驰的,马路上可以是连着的数。但劳斯莱斯,却也是还没有出现过。人有时候就是怪,汪红琳心里嘀咕着;无非一部小车的,有什么好看的!脚下却是慢腾着的,朝着劳斯莱斯走来。

汪红琳来到小停车坪上,朝着前面看了看,真还是有辆劳斯莱斯的停在那。看那长长的车身,差不多挨到了地面去的前扛,玻璃亮得如同磨镜,漆面光得映出反光,也真还是有点异乎寻常的显眼。听着旁边的议论声,也是一声比一声的高!

“是哪个大老板呀,开回来这劳斯莱斯的!”

“真的,是哪大老板?”

汪红琳摇头的笑了笑,心里嘀咕来一句;大老板,还不知道是欠了多少的贷款来的!随即朝着那驾驶室望了一眼,转身的就走。也就这会儿的,她忽然的是看到;姚正桃从里钻了出来!看他那眼睛亮得像铜铃,嘴角还快流出来口水的,还真像他就是这车子的主儿的样子!汪红琳蹙着眉,正觉得是雾里看花时候,却是忽然的旁边一辆黑色小车哧溜一声停下,从里钻出县电视台的记者来!这些记者的嗅觉也不知怎是这样的灵通,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是知道了小城里有了第一部的劳斯莱斯,还懂得了这劳斯莱斯的主人是姚正桃,而且决策出来了做一个节目!一会儿的,只见灯光闪耀,相机也卡嚓不停。跟着就此起彼落的,响起来问话声;

“姚老板,作为小城里第一个拥有劳斯莱斯的人,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姚老板,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要开劳斯莱斯的?”

汪红琳眼里瞧着,微微蹙起来眉,颇为费力的朝着姚正桃的脸孔望了一眼。不知怎么回事的,她总觉得从姚正桃口里说出的话会让她背麻。果然的,就见姚正桃捋了一下下巴頜的说道;

“嗯,首先是;我现在感觉良好!”

姚正桃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起来嘴的笑了笑,又接着的说道;

“至于什么时候想到开劳斯莱斯的,我觉得拥有一部劳斯莱斯,就是表示有了一个成功的人生!所以可以的说,我那是很早的就想到要拥有一部劳斯莱斯了的!”

汪红琳有好一会儿的,忽然的是有些芒刺在背。就在昨儿里,姚正桃还捂着屁股的去找了银行贷款!再说,他哪会儿的有说过什么人生!汪红琳想着,忽的是想起来当年看着姚正桃手腕上垂着条银链子,半袖的衫子卷到了肚子上去的,那个不是味的感觉!瞅着旁边也没人注意到她的,悄然儿的就往回走了!

汪红琳还没有想到的是,姚正桃这天里半下午的时候就回家了。开着劳斯莱斯在楼前的花坛旁边停了,就摇摆着身子的进了门来。进了家也不坐,却是摇晃着脑、满脸得意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会儿的又掏出串吊着个大螃蟹壳的钥匙串的拿在手里,晃了晃的丢在了茶几上。汪红琳猜着,那是劳斯莱斯的钥匙。她装作没看见的,也不去理会。却只是不冷也不热的;

“今天怎么是这早的回家了。”

“你猜!”姚正桃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张开腿、仰脸的往后一靠。一会儿的又把左腿架到右腿上,晃呀晃的来!

“发财了?”汪红琳微微扬起来眉,故意显出来茫然的,歪着头问。

姚正桃一边得意儿的摇了摇头,摸了一把粗鼻梁,一边眯着眼的小声儿嘀咕;发财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早就是他妈的发财的人了的!

“出名了?”汪红琳偏头,也微微的笑了笑。

“嗯,不愧是汪红琳!”姚正桃忽的是眉开眼笑,脸颊估计也是今天儿红晕、彩烈、太过多了的,不然也是会别开生面的十分的生动!他朝着汪红琳一阵的点头又晃脑过后,撅起来屁股的绕着椅子转了一圈,然后舞着手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一阵儿的粗声喘气过,才又睁着眼的说道;“我的汪红琳,你可能是想不到,就像老母鸡长成了就想咯叫,公鸡脖子长粗了它就想打鸣一样,人发了财过后的,就想着出名。也没想,你发了财,就有人来赶着你的出名!”

“这样说,真还是出了名的!”汪红琳微微的嘟嘴,似也想笑一笑的。

“让满城的人都赶来的看,还让那些电视台的记者围着的转,拿着闪光灯来照呀照,还追着问这问那的,也还是体验了一回!”姚正桃哼了一下鼻孔的,又往后仰了一下脑袋。

“怎么?是突然的有了特异功能做得到通天入地?还是给困难人群捐了五百万的!”汪红琳微扬起来眉毛的,张亮起来眼睛。

“那倒不是!”姚正桃微微顿了顿,忽然的又嘴角儿一歪,也笑了笑的;“就是小城里第一个的,开来辆小小的劳斯莱斯!”

汪红琳忽然的,倒噘嘴的笑了笑。一会儿的,又挪了条椅子坐下的说道;“若不是这两样的,也可能就是也出名、也出洋相的!”汪红琳也没想着好玩的了,却是正了脸孔的接着说;“你也别怪我说直,这一般人,都是讲实在的。今早儿里,在宾馆前头小停车坪里,一大圈围着你和你的劳斯莱斯的,可能就有一大半的人在心里嘀咕;这欠着银行贷款的,还好意思开起来劳斯莱斯!那些记者呢,别看那像献殷勤的,又是录相呀、又是记话的,那都是跟你玩儿的!说得直白一点,人家那是喜欢,因为玩着、玩着,就拿你玩了个明白去了的!’

‘你这人就是这样,总就有悖于常理!一个本来赏心的事,倒让你说了个扫兴!’姚正桃忽然的一撇嘴,也皱起眉头来的。一会儿的,又哼着声的说道;‘得了!那也不说你那话错!这样,跟你说个感兴趣的事。你倒猜猜;我这辆劳斯莱斯是咋样来的?’

它咋来的我都不感兴趣?’汪红琳微微的噘了一下嘴,站起身来。

它,没花一分钱!’姚正桃忙的喊出一声,想让汪红琳立下来。

“抢的?”汪红琳倒也立住来脚,却是轻轻笑了笑。

‘嗯,也差不多!反正就是没花一分钱!’姚正桃一下的咧开来嘴,脸孔儿生花的;‘就是一晚儿打牌,赢来的!’

‘那我就更不感兴趣!’汪红琳说着,转身朝了旁边走去。

‘那又是怎么的?’姚正桃张开来喉咙,禁不住的大声一句。

‘因为你可能赢回来,就有可能输出去!说不定,还可能输更多的!’汪红琳说着,已是进到了里屋里去。跟着还听她连着嘀咕的;你去你的劳斯莱斯,我也不坐你的!

谷幼珍说到这,笑了笑的朝着袁再华和裁缝徐扬望了望,随后压着腮帮的说道;“后面汪红琳果真是说到做到,从来也没去坐过姚正桃的那劳斯莱斯。”

                                         

                                           87

 

裁缝徐扬有一阵儿的也不说话,却是微微笑的,就默默的坐去了缝纫机旁。她知道谷幼珍那会儿说话吃了点亏的,心里总会想着说回来。也猜着她这说过汪红琳的事后,说不定就是要寻机会的了。她这想着的时候,顺着也抬头朝门里的高忠望了望。一会的想着,最好他也莫凑什么热闹,免得谷幼珍借着昨晚的话题,拿他来说事的。一看,还别说是多想。恰的就见高忠本来是去翻了碗柜上的《红楼梦》的,忽然的却是拍了拍手的,就朝谷幼珍和袁再华这边走来。就见他一边走,一边笑着脸的,就蠕动着嘴唇,像是就要有什么高论来说了的。裁缝徐扬也不好拦他,也就微微笑笑的说道;

“高忠,你那台上的碗洗了?”

“洗了。”

高忠朝这边点了点头,一声应过,仍就是一付憨头憨脑,人家随时都可以拿他来开刷的样子,咧着嘴的朝谷幼珍她们这边来。谷幼珍已经是眼眉嘻嘻,似乎就等着他来的神情。倒也是袁再华忽然的一句话,给转了个岔去;

“高忠,怎是今晚的没去出摩的?”

“最没生意的,就是这下了一天的雨过后!”高忠站着,转头朝着巷子里瞅了一眼。一会的微眉,瓮声瓮气的;这下雨过后的,道上水渍渍的,也可能还有泥,都没有什么人来乘坐摩的的。尤其是这深秋的时候,雨后的晚上,街上走的人都少,更别说来乘坐摩的的了!这都是他们经验惯了的,出去也是冷清清的,还不如待在家里。

裁缝徐扬微微的笑了笑。她知道高忠这摩的长、摩的短的说起来都是一片枯燥,屋里的谷幼珍、袁再华,包括她自己都没哪个想听。但她却倒很希望高忠能围绕着摩的的话题说下去,那样他入不了谷幼珍她们鷇,谷幼珍她们想拿他找话说也没有机会。随着的也就抬头朝着高忠望了望,笑了笑的说道;

“反正,你那心想的,也就是;赚七角,吃六毛!”

赚七角,吃六毛有什么不好!”高忠咧着嘴,斜歪着头,朝着她这边笑了笑。一会儿的又正着面容,低着声的接着;“只要不是赚七角、吃八毛的!”

“我可是看高忠骑摩的,够舍得己的了!”谷幼珍忽然的抬起头,沉声的磞出来一句。可能就有意说给裁缝徐扬听的,她说着眼光却是落在缝缝徐扬身上。

我倒也是赞同高忠这的!”袁再华却也是这时候接了话。可能想着有几句话说,也认真的,她站起来身来,朝着高忠望了望,神情颇显肃然的接着说道;“也不争什么当官发财,也不去争什么你强我弱,也不去望什么功名富贵。实实在在、踏踏实实、平平淡淡,每日里又总是高高兴兴、无忧无虑、欢欢喜喜、乐乐呵呵的。其实这样的,比什么都好!”

“他这,倒也是天性!”裁缝徐扬停下手里的活,仰头的笑了笑。随即就又解说是有亲戚在高速公路上当老板的出八千块一个月的让他去,他都不去!还有是什么省城那里的老板,出大好几千一个月工资的,他也是没有去!

“照我说,他高忠也不是什么安贫乐道。要实际上的来说,还是那句话,他可能就是舍不得、也是离不开裁缝徐姐身边的!”谷幼珍忽然的,却是提高声音的说了话。也似想显着说的认真的,她也一下的站起了身来。

裁缝徐扬微微笑了笑,悄然的朝着谷幼珍望了一眼。凭猜测,她感觉谷幼珍这是开始想着拿高忠来说话了的。一会的,她跟高忠问过一声,外面的摩托车收好了没有,就低下头做她的裁缝活。她知道,只要高忠不接谷幼珍的茬,谷幼珍就说不起来话。只是,她没想,高忠却只是朝她点了一下头,也不知嘀咕了句什么,随后就一步站到了屋子中央,朝着谷幼珍望了望的说道;

“就像你前面那说的,汪红琳也不希罕姚正桃什么劳斯莱斯的!其实,也就是像红楼梦里的说的好;世人都道功名好,也有金银舍不了。终生只是争来去,起早睡晚苦多少。说是挣个衣冠帽,却是累多甜蜜少。大地常青人过客,河水滔滔总去了。莫说今生聚有多,来生又是赤条条!”高忠说着,仿是序言说过要进入主题的,屏住气的作了个十分乐趣的样子,接着晃晃头,又扬起来眉的说道;“所以照我说,还就是;还是只有美女好,赏心悦目知多少。午间梨花清晨菊,雨中修竹雾里榴。水边扬柳云中月,山涧泉水林中鸟。眉黛一展心笙去,桃腮一动陶醉了!瞧去眼前多颜色,得来平生不再求!”

裁缝徐扬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她想着高忠这声色齐韵、长篇一通的,自己说的倒是得意,却是给袁再华、谷幼珍她们找着话把了的!裁缝徐扬刚这样想着,已是见谷幼珍溜着眼的朝着他喊了一声“色鬼!”接着又是袁再华歪着头的;

“高忠,你这说的谁呀!”

高忠这会倒没有想着接口了,咧嘴笑了笑的就转去了一旁。可能也想着不再参与的,接着就去拿了碗柜头上的红楼梦去了。

“说谁!还不是说的裁缝徐姐!”谷幼珍抚了一下白胳臂,仿是眉眼妒羡的,朝着裁缝徐扬笑了笑,望了一眼的。

裁缝徐扬心底里笑了笑,想着高忠这时候的倒显出来聪明。话一说完就转去了一旁,最是明智之举。看那谷幼珍脸孔一半红、一半不红的,看就是想拿他说话没找着话柄有了不服气的!裁缝徐扬想干脆拿句什么话,再气她一气的!忽然的是这时候,谷幼珍已经是喊了高忠过来。接着只见她显出来不可抑制的兴致,一眼望过高忠,又朝着她神气的点了点颌的;

“裁缝徐姐,想着你家高忠这话,忽然的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88

 

那晚吃过晚饭,袁再华正准备出门。忽然的却是见齐中林一边找寻着眼镜的。一边也不无兴趣的在后面问;

“去哪儿的?”

袁再华微微笑笑,心想着去哪儿,能去哪儿,有哪儿可去!她拿起沙发靠背上的眼镜递给他,跟着也心里默言;还不是千古不变的去巷口裁缝店里坐着,说着闲话、凑着热闹的等齐明晚上下学回来的!想他这也是明知故问,差不多的就想抵他一句。正张口来说,忽然的是觉得,同样一件事,干瘪瘪的说着很是没有意思。若是换了个改说法的,倒也显出来乐趣!正好的,还可以开句玩笑。袁再华这想着,也就脸泛着红霞,眼眨着神秘,笑了笑的;

往一个最最乐淘、最最快乐、最最开心的地儿,去见几个最最好玩、最最想见的人!”

齐中林戴了眼镜,跟着的抬头笑了笑,显然也猜着她这说的,也就是拿他来逗趣的!随即也笑了笑,也点着头的说道;

“你算了罢!除了那个裁缝店,那个妖俏的裁缝徐扬,还有一个谷幼珍,你还能去哪儿、有什么人可以见的!”齐中林说着凝了一下眉的,又爽朗的笑了笑,接着;“我倒真还是今天晚儿里有一个最最好玩,最最开心的地方!而且,还真可能是有个你喜欢见的人!”

“哧!也拿我来蒙的”

袁再华笑了笑的,也没拿他当真的。她知道齐中林无非的,也就是就汤下面,学她的口吻。他都很少带她去过外,去过的地方差不多的都数得清。一个是爬城外河对岸那边的扬梅山,一条穿行在松林底下的石板小道,一座登到顶峰看得到小城风貌的小山,草嘻嘻,风凄凄,夜晚里走着都孤零零。一个就是他机关大门对面的小广场,夜晚里灯火通明,跳舞的队伍多,人影也憧憧,却也是枯燥声多。还有的就是他们单位里沿院墙、绕行在花圃间的椭圆形柏油道,溢着花香、也泛着明月的流光的,夜晚里夜色很是宜人,走步的也是很多。可不知怎么的,她却是不大的往那去。那地儿认识齐中林的人多,她不想遇着就有来喊她什么区长夫人的。至于什么她喜欢见的人,在这小城里,除了裁缝徐姐、谷幼珍,还有昨天里才认识来的那个汪红琳,除此的之外,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谁。

“蒙你?你才说!”齐中林微微的一歪头,须臾的微笑,随即一边的开门,一边的转过头,督望着她的,让她走前。

“吁,还真像有那么回事样的!”袁再华抬头嘻眉,媚眼的望了望齐中林。接着噘嘴的笑笑,作了个明知是蒙她,也甘愿上当的表情。

出了门来,袁再华却是不去猜测是去哪,也不想问齐中林。恰是这时候,看着皎洁的明月已是如水银泄地样的,照得路边的春樟树叶一片片的清澈,地上的石板方砖也是一片的明洁。看着街上的行人,也是让皎洁的明月感染的,一个个的都步履轻盈、笑容可掬。袁再华忽然的倒是来了兴趣,想与齐中林说;沐浴着这明月清辉的,倒真是最最的怡情悦目、心旷神怡!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恰是这时候,一个四、五岁,穿着红蓝服的孩童,趋来了她的背后,还扯着她衣衫。她低头一看,孩童脸颊儿红扑扑、额角上都流着汗滴的。孩童眼睛睃睃的,瞅去前面春樟树杆后面。那春樟树后面,也是一个小脑袋的在东西瞅着,原来是两个娃儿在捉迷藏,各自不停的瞅着,寻找着不让落入对方视线、却能发现对方的屏障。袁再华随着的想跟孩童说一句注意安全,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孩童已是飞一样的前去!

袁再华望望路傍的春樟树,油绿的树叶随风摇动。又望望满天星斗下明亮的街灯,白炽的光亮交织着如银的月光。明月光辉中,孩童的背影卷起来一地的溢彩流光,落下去满眼的光明闪亮!她转过头,想与齐中林说点什么。却已是见齐中林也微微笑的点头,露出来一脸的愉悦。

又没一会儿的,忽然的是听着一个声锣响,“咣”——“嘡”的悠悠长,接着一声号子的,似从前边什么地方的传过来。袁再华一会儿的拧眉沉思,觉得这声音仿是什么时候的就曾听过。一会儿的忽然的是想起来,没多久前在街上遇着的黄毛,带着一帮子人的,抬着扎着红绫的长把子本地产甘蔗,喊着口号来卖甘蔗的!果然一抬头,也还是那个街口上的,就见矗立着夜风里飞扬着绿叶子的甘蔗棵儿,几个身斜挎红绫带的人站在垛子边。中间那个提着铜锣、手里的锣搥敲一下,又拿手紧连着紧捂着铜锣面的人,那满头的黄发,远远的看着就知道是黄毛!

袁再华眼望着,忽然的站立下来。她朝着齐中林望了望的,细声说道;“你说的最好看、最有味的就是这卖甘蔗的?”

齐中林轻轻晃了晃头,随即拿下眼镜片擦了擦。转眼儿,微微笑了笑的说;“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子做生意,很有趣?”齐中林说着,咽着话语沉吟了一会儿的,才沉住了脸的说道;“关键的是,里面挑头的那个人,你见着,会觉得有意思!”

“我觉得没一点的意思!”

“你知道是谁了?”

“还有谁,黄毛唄!”

袁再华说着,忽然的是一扬头,很不以为然的落下来眉。一阵儿的怅然过后,随即也一阵的嘀咕;看黄毛他这做得像是有滋有味的,可到底也是充满艰辛的!

“谁让他生成的成不了气候的!”齐中林嘟嘟嘴,微微的蹙起来眉头的说了一句。

袁再华微抬头,想顺口的说出一句;多少年前的时候,你跟他成天儿穿着连脚裤的当儿,也没见你保准的说,你就是成得了气候的!只是,她没有说出声,只是微微的皱了下眉头。随即说也没心情往前去,就转身的往回。路上,齐中林倒忽然的话多了起来,说是想让你出来开心一点儿的,没想你却是有了不高兴!袁再华本不想说话,见他说多了,也就轻声的说道;

“也说不清是高兴、不高兴!”

 

                                                                                89

徐扬到进了新房,好一阵的努力,都还是找不到感觉!好一会儿的她都还是觉得,就像是做完了裁缝店里的活,回到家里来过夜似的平常。只是在望着绣着飞凤的红艳被帐,想着那上面的飞凤到底像不像是飞一样的时候,忽然的背后一阵悉悉的响,高三小子进来掩上门那一会,她才忽然的觉出来,今晚毕竟是有了不同寻常的了!

徐扬微微的抬头,朝着面前这个从小儿的过来、甚至是在她的裁缝店里的那多年里,她都不曾有过去正眼看过他几回的高家三小子,悄然的望了一眼,随即心里嘀咕;隔着魁伟男子汉,完全是有那么一截!眉是浓浓的,眼也是大大的,宽阔的额头显出来本份,神情间凸出来的也是忠厚和老实。怎么看的都是个拿枪打不了猎、举锤打不了铁的!她忽然的觉得,怎么的也想象不出来,这家伙怎么会有胆子睡在她的床顶上头,还名其日的;“保护她!”

哼哼,咕噜!”随着两声喉咙里的响,进门来的高三小子脚步轻柔,像是不无惶然。一会儿的过去,大约是有了些许的镇定。随即抬起来,声音似蚊子的;

“姐,累了不,要不要喝水?”

徐扬撇过脸,抬眼望去窗外。窗外明月如银,照得禾场、和禾场上的橘树一遍洁净。田边的草丛里蟋蟀嘻嘻叫着,水圳里响着流水声。

“姐,给你倒杯水吧?”

徐扬忽然的觉得喉咙一阵的干渴,真还像是想喝水的。可一会儿的,都还没有听到有往门外去的脚步声。却是忽然的感觉到有嘴的热气哈到了她的脖颈里,显然高三小子的给她倒水不过是无话找话,实则的倒是找机会的贴到她身边来。

徐扬伸手抹了一下脖颈,随即转身,坐来了窗边的木椅上。也就在这会儿里,徐扬想起来,像是什么时候的听谁说过,女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最有魄力!最具有神圣感!她忽然的想把这最具魄力、最具神圣感的发挥到极致,随即端坐在木椅上,满脸的毫无表情!

高三小子木然的站了一会,忽然的是转身站在门后。一阵儿的毕恭毕敬后,双手握拳。又一阵儿的鼓着腮帮后,只听嗡嗡嗡的,像是在念念有词。

徐扬三忽然的觉得好笑,心里嘀咕着;这家伙可能神经病!可也就这时候,见着高三小子转身回来,脸嘻嘻的笑着,说道;

“他们说新娘子身上有煞气,念几句口诀的就好了!”

徐扬闭着嘴唇,一句话的都不说。她知道,没有什么比沉默更显重量的了。接着她转过身子,面朝着窗外的明月。明月已经显出来清冷,虫声早已停止鸣唱,四外里已经是一遍静寂,像是树枝上已经开始落夜露的时候了。

“姐,椅子上冷,给你垫上个垫子!”高三小子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个荷色的坐垫,伸手朝她递过来。

徐扬转头,轻轻的瞟了一眼高三小子手里的垫子。座底下并不觉得冷,她不觉得一定有坐个垫子的必要。只是好一会儿的过去,见高三子还举手的伸着,仿是她不接他就不放手的样子。她随即也就只好接了过来,起身来的把垫子放木椅上去!没想,就在这一霎间,忽然的只见高三小子猛一个弯腰,两只手就像螃蟹钳的,紧紧的抱在了她的腰肢!她还没回过来神的,紧接着,就见他嘴巴就哼呀晃儿的,朝着她伸过来。那呼吸声粗重的,就像一头掉在冬芧草堆里的黄牯牛!这家伙,表面里看着傻呆,其实骨子里是最不老实的!

徐扬心里这嘀咕着,想干脆的朝着高三小子吼出一句;你放老实点儿!她想着会像以前的在她的裁缝店里一样,这高家三小子就会傻楞巴几的就干瞪着眼来!可是她没想到,她的吼声这会儿却是丝毫的没起作用。这高三小子竟是充耳不闻的,反倒背着她来了床榻上!

一会儿的,徐扬忽然的就不想再挣扎。眼睛张开,盯看着缎被上的飞凤。她记得曾经好多的时候,她想象着自己就能像一只飞凤,飞过乡村、飞过森林、飞向那都形容不出美好的地方!飞到一个她梦里雕刻过多少回的人面前!

像是终也入不了那梦的,忽然的高三小子似蚊蝇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带着粗气的噏嗡;“姐,你想死我了、爱死我了!看这细腰肢!”

她忽然的感觉耳鬓边像是有些火烧,跟着的心里也似涌起来烫。忽然竟是抑制不住的生起来柔情,一下儿的想起小时候的,拿这高三小子的揪耳朵、打屁股、耳括子!一下竟是禁不住的想笑着的说一句;你倒不如说是报仇来了!可忽然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却是把话一口儿咽下,跟着眼一酸,心里扯长着唉叹一声:

“这就是命!”

90

    谷幼珍这突然的一句,差不多都是颇具声色的喊出来!别说,她这会儿倒显出个心细的来。看着裁缝徐扬脸上稍稍的漂过去一丝的宛若,高忠一脸死沉的像是故意装出来憨牛不怕雷打的样子,随即想着猜着八、九成的就是这样一回事的了!谷幼珍这一下的,倒来了劲。随即故意的撇过她们两个,却是朝着袁再华笑笑。然后故意的显出来神气活现的,接着的一句;

“真的,高忠的这话,让我忽然的想起一个事来!”

“你们看,谷幼珍昨晚儿里的受了寒,烧热的了!”裁缝徐扬轻轻的撇过嘴,细眉毛儿的扬了一下,伸出来细白的手指点了点谷幼珍。

高忠随即立刻的附和,一晃头脑,挤了挤眼,伸手划了个弧的显出来轻蔑的样子;“就是,屁的事!屌的事!烧热、讲野话的罢了!”

“屁事、屌事!好!”谷幼珍瞪着眼的,朝着高忠点了点颌,显出来不说都不服气样的!接着就凝着眉的,扬声说道;

那曾经是多长的时候,长得都有些记不清了!只大概的记得,那时候我好还没有认识我们家吴契。也就是我还在做姑娘的时候,村里人相传过一个笑话。虽说那时间都有些模糊了,可那个笑话却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怎么的会记得那样清楚!是因为那会儿这笑话相传了好久、好久!传得都有好些时候了,还有人拿起来传来传去的!”

谷幼珍说着,闪了闪双眼皮的大眼,显出来以壮声色的!接着;

“说是什么地方有个后生伢子,单相思的想着人家一个漂亮姑娘。可人家姑娘又不待见他,旁的人也当他麻雀虽想吃天鹅肉的看他。猜他怎么的!挎了个包的,要去衡山南岳庙里做和尚!”

谷幼珍正说着,忽然的是听袁再华抬头,朝着高忠的喊;高忠,听人家谷幼珍说得好好的,你走什么的啦!她一个转头,果然是见高忠低眉敛首的,悉悉索索的就要往外走。这一见,忙的是一下站起来,拉着高忠的就推了回来。随即边往原位坐下,边笑笑的说道;

“人家这才开头呢!”

“好、好、好!坐、坐、坐!你这又不是说的我,关我么事呀!”高忠大列着步,嘴角里不以为意的嘘一声,显出来满不在乎的。

“是的嘛,又不是说讲你的!”

谷幼珍隐去了笑,显得严颜励色的!“那后生要去南岳大庙里做和尚,两家的人只好劝着姑娘作了答应!那会儿这事都相传了好久,前面的倒还只是个大概,到后面都差不多颇具细节的了!说是那伢子长得不怎么样,十好几了的还是矮小短粗的。别看人这样,却是偏偏的就懂事。懂么事?就似前面有人说的麻雀子想吃天鹅肉,专想着人家漂亮姑娘给他做老婆!说是他也不是凭白的想,还很有一手!平常里砍了柴,都多是往这姑娘家里背。去沟里抓了麻蟈,拿往姑娘家里来。往水里捡了田螺,也是拿往了姑娘家里来。更神的是,有回里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晓得了那姑娘喜欢吃辣子鸡。竟是偷了家里的老母鸡,活托托的做出来一个辣子鸡,拿钵子装了,就往漂亮姑娘这儿送。人家姑娘拿他一顿斥,他却说,是他娘做的!后面还有说是;他经常用夜晚里时候,就躲在人家姑娘门背后。有回里让姑娘发现了,问他这为什么身躲在这门背后?是何居心!他却红口白牙的说道;没有居心,我这是为你站岗!站岗!”谷幼珍说到这,忽然的手一指,真点着高忠的说道;

“高忠,你说,那会儿人们那传的,是不是就是说的你!”

“你倒也别说,我们荆竹村里,那时候好像也是传过一阵。说是有一个后生伢子,没有得到人家一个漂亮姑娘,就要去衡山南岳做和尚!”袁再华忽然的一拍手掌,笑了起来的说道;“谷幼珍这倒是说得对,如今这估计着,也就有些像是说的高忠!”

“狗就是咯样做了!”

高忠鼓起来嘴巴的晃了晃头,跟着眼睛朝天的一瞪。一边却是下面脚步开溜,慢慢朝门口去。可刚迈出一步的,忽然的听袁再华在后面说;你既说狗就那样做了的,又走什么罗!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慢吞的转来。

谷幼珍兴高采烈的说了那一大阵,本是以为就坐实了高忠的,意洋洋的都有些忘乎所以。没想高忠的一句赌咒,一下又让她眼睛闪闪的有些懵然。自己这里倒底也只是推想的,人家都赌咒不承认,就成了白忙活。忽然的又想着高忠也可能就是黄口白牙,赌的忘眼咒,心里却又是一股的不服气。想着拿个什么证明的,能够让高忠会没有话说,却是一下的也无有办法!谷幼珍这想着,忽然的是一眼落在了低头伏在缝纫机上裁缝徐姐身上。这事儿是真是假,裁缝徐扬就是最好的证明!谷幼珍一阵的得意,忙的就朝着裁缝徐扬说道;

“裁缝徐姐,你说,那说的,是不是就是你们家高忠!”

裁缝徐扬像是有些幸灾乐祸,也像是悄然儿不无得意的眯眼笑了笑。一会儿的才抬起头,抿着嘴的说道;

“你问他就问他,问我作什么的!”

谷幼珍微微的一扬眉头,裁缝徐姐这等于了一半。顿了顿的,忽然觉得裁缝徐扬这话也对。话还得让高忠来说,若不然的他屁股一拍,明天就又不认了!想想也还是有机可乘,随即朝着高忠说道;

“高忠,你刚才赌咒说;狗就那样做了,是不是赌的忘眼咒!”

“恐怕也就是赌的忘眼咒!”袁再华觉出来也是那么回事,随即故意儿沉着脸的,跟着加上来一句!

高忠瓮沉着脸的,小声嘀咕来一句;谁跟你们赌咒来了的!随即显出来满不在乎的,把脸转向了门外去。

“如果是赌忘眼咒,那就赌不得的!”谷幼珍飞舞着眉的,眼抵着高忠的说道;“这样,你还敢不敢,郑重其事的,照着前面的,再说一遍!”

“我干吗要再说一遍!”高忠忽然的眯笑着眼,显出一脸嘻嘻的来!

“那就是不敢了!不敢赌,就是说是你高忠自己承认的了!”谷幼珍忽然的有些得意,都差不多的站起身来!

“那个不敢赌的了!”高忠昂起来头。

“就是你,不敢赌!”谷幼珍显出来较真的,沉着脸。

一会儿的过去,高忠忽然的一扬头,摆出一付逞英雄气概的来;

“就是我,又怎么样哩!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谷幼珍一拍巴掌的笑起来,合着袁再华一起的笑着,嚷起来;你承认了就好!接着又一哄而笑的;

“原来,你就是这样把裁缝徐扬给掳拐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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