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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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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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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如水;第四十至四十五节连载

                                                                            41

 

高忠这一拿红楼梦来读不打紧,却是引得谷幼珍在那边喊一声;

“高忠,老实交待!”

谷幼珍这一声本也是说着玩,也没想着来当真的。没想,她这一声话落,忽的只听水泥地上滴滴答答响起,果是下起雨来。这下起来雨,她们也就有了闲空,可以随意儿的走来玩儿的了。而且这一下雨,裁缝徐姐的高忠既是出不了摩的,也没法儿找借口躲去外面的了。谷幼珍说了一声;高忠你今天怕是躲不脱的了!谷幼珍随着话落,人也就走了过来。她也没别的多说,把袁再华摆在巷口里的几条胶凳拿过来在裁缝徐姐的店门口一摆。说是给袁再华和裁缝徐姐摆坐,实际就是围住了高忠。可能想着今日并非往日,正正堂堂的拿高忠来问话,也是少不了先要跟裁缝徐姐条一声招呼,谷幼珍随即笑了笑的,朝着裁缝徐扬说道;

“徐姐,我和袁姐的意思;你们家高忠,当年是怎样把你掳了去的,把经过说出来听听。先前几次的问他,都让他耍花招的躲过了。今天趁着下雨的,就让他说个清。我们猜着那也是个趣事儿,让我们也分享分享,裁缝徐姐,你不会有意见吧?”

“你让他说就是了,我有么意见的!”裁缝徐扬轻轻笑笑,显出来无所谓。可能猜着谷幼珍这也是白费了心思的,她又不无得意的望了高忠一眼。

“袁姐你说呢?”谷幼珍转过头,微笑着的望着袁再华。她显然也就是想把个先前的工作做足,别又便宜了高忠了的。

“我也是这样的看法,反正这事迟早也要弄个明白的!”袁再华显出来一本正经的,朝着高忠瞪了一眼。像是告诉他,今天躲是躲不过去的了!

“好!”谷幼珍轻轻一笑,爽朗的一声喊过,接着说道;“既是裁缝徐姐也有了同意,袁姐也说了话。高忠师傅,你也别又拿着你那红楼梦的了!你就把当年是使了哪样的手段,或者就是用了哪样的计谋,把裁缝徐姐给掳了去的说来一遍,让我们听听!”

“怎样掳了裁缝徐扬去的?你们当我是日本鬼子呀!还‘掳’了去的!”高忠好壮气的一声,也把个“掳”字强调得老重!跟着又挤眉弄眼的,做了个老大不恭的表情来。而且借机会的,把手里的红楼梦书一合,就准备着转身的往旁边去!

谷幼珍一见,却是一把扯着了高忠的衣襟。边把他朝椅子面前推,边却是不容分说的道;“对不起,今天你走是走不脱的!”

“好,你既是说‘对不起,’我今天就讲个‘对不起’的给你们听!”高忠边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接着一屏气息,做了个让人凝神静听的神色,随即扬着眉头的;“那日正是午响时候,贾宝玉在袭人服侍下躺在床榻上午睡。贾宝玉平日里午睡,也是要睡上老大一觉的。没想这日里,却只是做了一个梦样的就醒了来。醒了来的贾宝玉,也没水洗手漱口。却是忽然的;‘袭人姐姐,’‘袭人姐姐’的喊起来。一会儿,刚帮贾宝玉放了罗帐,走去还没两步的袭人就转了回来。贾宝玉一见袭人,忽的是眼睛发胀,面孔通红,口还张着的,就像是唇干舌也燥,好似索要袭人到他身边来。袭人本也到了颇晓风情年纪,又看惯了贾府上下男女弄情撒欢,耳濡目染,自然懂得贾宝玉这会儿要的什么!袭人随即爬上床榻去,也不用贾宝玉动手,自个儿宽衣解带,脱了个光后,就在贾宝玉身边躺了下来。贾宝玉看着袭人白花花肉体,本来还只是朦胧的云雨之意,倒也霎时的有了通窍。随即往袭人身上一爬,也就做起来男女事。一会儿的事完,袭人也就穿衣起身。袭人这时本是春逢雨露、花开蜂临,正是兴味盎然,往外走时嘴里都还乐融融的。想着贾府里那么多的女孩子,贾宝玉也只选了她来开了荤的,也就很想听听贾宝玉这会儿能说句什么。袭人正期待着的,却是听贾宝玉红着脸,小声的说道;

‘袭人姐姐,对不起!’

袭人正是满面含春,听着贾宝玉这一声的‘袭人姐姐对不起!’心里更是一阵的窃喜。袭人的理解是;贾宝玉的‘对不起,’等于就是记着了你!一下的便是娇羞、也快乐无比。她转头的对着贾宝玉焉然一笑,假装的做了个嗔怪的表情,也就出了屋来。

袭人出了宝玉屋来,看看东头花厅里贾母老太太,还有王熙凤、一帮人的在那里说话,随即掉头朝西就往厢房里来。走过廊间的通道,来在八角的拱门边。袭人正要提腿往拱门里迈,忽的却是见贾宝玉跟着的过来,朝着她点头哈腰的,又一声;

‘袭人姐姐,对不起!’

袭人笑笑,也含情脉脉。虽是不答话,心里却神思潮涌;到底是大户人家里子弟,懂得感情还情意绵绵。袭人一脸陶醉,却也没有说话。只朝着贾宝玉一笑后,就要提步迈过拱门门槛。恰在这时,前面西厢房里传来林黛玉、晴文、她们几个的打闹、取笑声。袭人也不再跟贾宝玉说话,提腿的迈过八角的花拱门,就要往西厢房里去。没想才迈过花格拱门,却是听贾宝玉再又一声;

‘袭人姐姐,对不起!’

袭人差点笑出声来,可不由的却也是忍住了笑。她想着贾宝玉既然是多情种子一个,也不妨拿他开句玩笑。袭人想着,随即笑笑的道;

“宝玉,你几次三番的‘对不起,’你对不起姐姐什么的了?”

贾宝玉哭丧着脸的,朝着袭人;

‘我把尿屙你身上了!’”

“这就是对不起的来由!”嘻嘻,高忠朝着听得一遍认真的谷幼珍、袁再华做了个取笑的动作,随即故意的嘻嘻笑着,站起身。接着,像是想看看外面还在下雨没有的,就出了外来。一会的,只见他屁股拍拍,已是朝着巷子外的去了!

“这家伙,竟是又耍了一回花招的!”谷幼珍忽然的明白过来,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望了望裁缝徐扬跟袁再华,却又止不住的笑了笑。

“真也是,竟是又一回的上了他的当去!”袁再华也禁不住的笑了笑。可她忽然的却是转过来,朝着裁缝徐扬笑着的说道;

“看来你家这个高忠,还真是不老实!那会对你,莫不真还是用了花花肠子的?”

 

                                                                                42

 

袁再华那天出了街上的百货商店,真还是就来了乡政府。起初,她倒也没有打算进到里边去。一是这会儿人家正是上班时候,二呢,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说自己来了街上。总不能与齐中林说;母亲让她5月天的来买新疆白棉花,她也真就来了买新疆白棉花。也不好说问着人家商店里老板有没有新疆白棉花时,人家老板那个蹙眉头样儿。更也不好说她与韦姨在百货店等着雨停时,韦姨对那一个青年的军官有了兴趣的来。所以在乡政府的四方水泥大门边立了会儿,她也就准备往回走。没想就在这时候,从里边走出来的妇女主任看见了她。妇女主任这会已经是认得了她,也知道她是齐干事的女朋友了的。妇女主任见了妇女总是充满感情,随即一边的笑着点头招呼,一边也接着的说;

“来了乡里怎不进去坐坐,齐干事正好也在家的!”

袁再华原是想说“不”的,可话到了嘴唇边,却是又咽了回去。转而的,却是笑了笑的,朝着妇女主任问;“他这会很忙的吧?”

“怕是,~~也不忙的!”妇女主任微微沉吟,忽然又轻舒眉头,伸手朝着院里一排樟树底下指了指的说道;“看,齐干事就在那里。黄毛刚才找的他,那家伙找他也不会有什么正事!”

袁再华谢过妇女主任,径直的就朝院子里来。果然的,也就是齐中林办公室的那栋楼下,一棵树身才超出过窗棂的樟树旁边,齐中林正与人在那里说着话儿。那人与他年纪差不多,高矮也差不多。袁再华走近来,朝着那人一看,心想还怪不得那会妇女主任喊他“黄毛。”原来头发是黄的不说,脸孔上、耳鬓边长的卷毛也是黄黄的。眼还闪闪的,看着就是人十分的灵巧、也少有安份的那种。别说,也还是这“黄毛”的发现了她,只见他朝着齐中林挤了挤眼的;

“看,你的月亮来了!”

“正想着去找你呢,你倒来了!”齐中林丢了黄毛,一下的奔过来。随即,也不由她分说,拉着她就走。不是往他办公室去,却是朝着院子外来。

“作什么的去呢?这样慌慌忙、又火急火燎的!”袁再华笑了笑的,朝着齐中林毛里毛燥的样子望了一眼。

“给你找的事儿,有讯来了!”齐中林说着,随即又补充;新华书店的姑父早晨里就来了电话,说是要去的话,今天就要去报个到。

“噢!”袁再华微微一笑,跟着点点头。也就是早几天里,齐中林说起来,他家姑父在新华书店里当经理,她顺着的说了声,能不能给她找个事做?没想这么快的就来了讯。袁再华想着这去县城里也得等客班车,何必那么急的。随即朝着齐中林说道;“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黄毛,是作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他叫黄毛?”齐中林微微的笑笑,迷糊的说道。

“他那‘黄毛,’还用叫!”袁再华笑了笑的,转头朝着这会还在樟树下,只是不知为什么在那里转着圈儿的黄毛望了一眼。

“他是乡里管农技的,叫蔡水如。不过机关里也没人叫他名,都喊他黄毛。人很活泛,总喜欢找些奇奇怪怪的事来做。早些时候里说要做一件中长衣,喊着我跟他一起去看裁缝。结果又没有扯上布,倒弄得人家裁缝说了一通。今天里,说是扯上布了,又拉我与他一起的去。”

“你们刚才那会,就是说的这事?”袁再华笑着,侧头来的问。

“就是!说是黄昏里,要来叫我!”齐中林噘了噘嘴的,显出来他也是没答应。

“那你不陪他去了?”袁再华知道也是多问的,所以只是眼睛看着地上。

“你不知道,黄毛他说做衣服,也只是个借口。那心里实际上的,也是想着去看人家姑娘!”齐中林微微的落了一下眉,表示已是把黄毛介绍个详细。

袁再华笑笑,正想说;怪不得有人说黄毛找你也没好事的!忽然的一抬头,却是见黄毛一阵流星样的快步,来到了她们面前。一会的只见他挤眉弄眼的哼哈,跟着的就嘻嘻说道;“你两个这是往哪去,也不带上老哥我的!”

“我们往县城里去,带上你做么呀!”齐中林转过头来,张眼的望着黄毛,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蹙了蹙眉。

“呃,我正巧也是要往县城里去!”黄毛蔡水如扬扬头,跟着点点下颌。转而的就把目光落在了袁再华身上,像是让她发话样的。

袁再华微微的一笑,想撇过脸去。可一下的,忽然却是脸孔通红。黄毛蔡水如的目光,哪是让她发话的。分明是盯着她来看,就像要把她得个透似的。正也在这时候,齐中林说给黄毛;说他这是带着袁再华去找在新华书店的老姑父,那老姑父喜欢抽烟的。他有两包烟,想给老姑父带去。烟就在抽屉里,让黄毛帮着去拿一下。齐中林把钥匙给着黄毛时,还顺着的抚了抚黄毛的肩。黄毛自然也不好推辞,一阵风的跑了去!

恰是这时候,班车来了。齐中林转过来,一下拉着她的手,上了车来。

客车在狭窄的街道里逶迤前行,慢慢的就来了街口。转弯处里那片豆荚地里的豆荚早已经收获了去,中间已经竖起钢筋水泥的柱子来。转过水泥柱子的屋基地,就是满目春光的田垅。田垅里禾苗正开始抽穗,白绒绒的稻花闪着耀目的亮光。偶尔的一只,也像是两只疾行的飞燕,箭一样的穿过稻田,阳光映下它矫健的流影。

车窗外勃勃的春光让人眼花缭乱,却也是一晃而过。转眼的,就上了进城的大道。袁再华这时转过头来,笑了笑的望着齐中林;

“你那样对黄毛,是不是不厚道的了?”

“哪里!你以为,他真是要跟着一起的去县城?”齐中林笑了笑的,做出来一个完全不是那样回事的表情。

“那是什么的呢?”袁再华仰头,显出来迷惑的。

“就为了多看你一眼!”

 

                                                                                 43

 

   裁缝徐扬听着袁再华说她家高忠果是不老实的!她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笑又是轻盈盈的,看不出来意向的那种。裁缝徐扬就有这些特别,要说起玩笑话来,很露骨的都可以说出来。要是含蓄起来呢,那就像一片清水的湖。看着是碧波的涟漪荡荡漾漾,却是茫茫然深不见底的。说得明白点,裁缝徐扬这微微的笑,就是让袁再华、谷幼珍都没有了话说。你们想怎么样的拿捏高忠,拿不拿得住高忠,他有没有不老实,怎样的不老实,我也不说他有,也不说他无,那也是你们去弄你们的。

天下着雨,裁缝徐扬也乐得袁再华、谷幼珍陪她做活。她的活不能说多,也不能说少。就是她什么时候的都可以有活做,也什么时候都可以坐下来歇息的那种。但是下雨时候,却是一定会做。雨声潺潺,却能摒去纷繁的世界,给人带来凉幽幽的清宁。清宁里,边做着活的边与袁再华、谷幼珍说些闲话的,时间就过得快,不知不觉的,也就到了什么时候。

裁缝徐扬很聪明,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会把气氛调节得欢欢喜喜、轻轻松松。这会看着袁再华、谷幼珍两个,好似上了高忠老大的当一样,垂头丧气大不高兴的!她随即细眉儿一扬,白皙的脸孔微凝,显出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样的说道;

“嗯,那个汪红琳,今天里倒还不见来!”

“她昨天说是给她家姚正桃的妹送东西去医院的,从这路过。也许,今天就不用她送了的。也何况,今天还下着雨的!”袁再华说着,朝巷口外面的望了一眼。街巷里,雨像是下得小了些,灰雾却弥漫了下来。从巷里到大街,都难得看见一个的行人。

“那也是不一定!说不准今天她也还要往医院去给姚正桃的妹送东西的。也说不定不去医院送东西,也会往这来坐一会的。反正,我猜着,汪红琳今天里,准会来这一阵的!”裁缝徐姐说着落下来一字的细眉,显出来猜得准的。这会儿看着袁再华、谷幼珍坐着的,她已是离了缝纫机,拣了件针线的活儿过来。只是也没坐,只站在了旁边的。

裁缝徐扬以为她这话说过,谷幼珍、袁再华两个都会叽咕来一阵的。尤其见缝插针的谷幼珍,定会抵她;凭什么那样猜测来的!没想好一阵的过去,却是袁再华不见声响,谷幼童珍也只是安安的眼望着檐外的雨滴。还两只手抱着膝头,下面白皙的小腿拼拢,成一字形的显示着,显出来优雅又娴静的。裁缝徐扬忽然的想,干脆拿谷幼珍来说笑,随即隐隐一笑的说道;

“谷幼珍,你们家吴契,这样久不回来的,怕是已经在外面寻了野花?”

“我~们家吴契,才不会去寻野花的。”谷幼珍转过头来缓缓的说出一声,随即又转了回去。而且仍然是抱着膝头,看着雨滴。    

“隔那么几百里的,你知道?”裁缝徐扬也不笑,显出来当真的。许是想增添些热闹气的,她朝旁边的袁再华望了一眼。

“隔一千里,我都知道!”谷幼珍一点头,也就简短的一句,回给裁缝徐扬。可也就在这时,她忽然的过头来,顾不得去看雨的了。她忽然的猜着,裁缝徐扬这一说,后面就还有什么话接着的来说。谷幼珍想着,随即微微笑的说道;

“裁缝徐姐,说是有回里你们家一个在高速公路上包了工程的亲戚,要喊着你们家高忠去。说是只要记记数,点点码的就行。事儿轻松,工资还给你们家高忠八千块一月。你们那亲戚好说歹说的,说是还请了高忠去喝酒的。可你们家高忠,就是怎么的都不肯去!是不是那样的?”

“呃。有那样一回!”裁缝徐扬轻轻的抿嘴,跟着也点了点头。接着的又微微一笑,不无意思的望了望谷幼珍。

“还说是你那亲戚后面还答应,隔十天半月的,你们家高忠放假。可你们家高忠,就是说什么的都不去!”谷幼珍微笑笑,却又显得认真的。

“这事儿要是解悉过来,那就是;你们家高忠,一天的都离不开你。”谷幼珍这说着,忽然像是更来了兴的。接着的说;“可能就是离了你,他就没法活的!”

“那也是,我们家高忠对赚钱这些的,不热心!”裁缝徐扬稳稳的笑笑,仍低头的缓缓做着她手里的针线活。

“那不对!若是赚钱不热心的,他就不骑摩托的去了!”谷幼珍说着,转头的朝着袁再华;“袁姐,你说是不是?”

“那你说他是什么的了!”裁缝徐扬收起手里的衣服,不做针线活了。一会的扬起眉,扭腰肢的做了个娇俏的动作。然后笑着的,朝谷幼珍说。

“什么的了?就是你们家高忠,离不了你呗!倒过来的说,也就是高忠离了你会活不了呗!”谷幼珍挤了一下眉的,做出个取笑的动作来。

“不对!谁离了谁会活不了。你就是说给别人,也没有谁会来相信!”裁缝徐扬摇摇头,显出来对谷幼珍这话,一点也不信服的模样。

“裁缝徐姐,那就是你们家高忠守着你,是怕别人把你给揩了油去!”谷幼珍忽然的微笑着,想干脆拿句露骨一些的话来说给裁缝徐扬。

哼哈,呵呵!裁缝徐扬忽然的,却是一阵儿的爽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还止不住弯下腰去。跟着只见她眼睛生亮,手也跟着舞动起来。一阵儿的过去,才见她缓过神来的;“谷幼珍,就是说,你们家吴契长年都在外的,就是,不怕你让人给揩了油去罗!”

谷幼珍没想绕来绕去的,倒让裁缝徐扬抓了个柄去。一下的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倒弄得个满脸的红烧起来。

裁缝徐扬倒也就收了笑,喊了袁再华过来,一起围绕着谷幼珍身上的短袖的绸衫看着,接着的就说;“谷幼珍,凭着你这身姿,若是把衫子选择个棉麻料做成个斜纹的旗条形,加个中长袖又做个紧边,与下面的马裤搭配起来,那就好看死了!改天的,姐就给你做一件。保证这街上十个的男人,要让你迷死他八个!”

袁再华、谷幼珍两个几乎同时的说;

“那成狐狸精的了!”

                                       

 44

青石街其实不是条街,它既不赶场也不卖菜。也不长,就那么几人家。只是因为有一条青石板道,沿青石板道的房屋都显各整齐,所以有人喊它青石街。另外的就是这青石板道也很宽,足有半间房屋那样宽的横径。裁缝徐扬的裁缝店实际上离着家的屋子已有了好几丈远,也没靠着青石板道了。那是家里两间放柴火、放稻草的杂屋,粉刷过来打了水泥地的就徐扬做了裁缝店。没想这一弄成裁缝店,倒显出来做裁缝是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左面走几步就是青石板道旁的屋子,右面一条伴篱笆的沙泥路整整齐齐,走过伴篱笆的沙泥道就是村口,有大樟树遮荫下来的土坪,隔着樟树不远就是大马路。

裁缝徐扬在黄昏晚照时候,喜欢站在伴篱笆沙泥道上,看一阵晚霞里青翠里透着红艳的山林,吹一阵凉爽的清风。早晨里也一样,从青石板道旁的屋子里出来,走过一段的伴篱笆道,摘一片竹篱上牵牛花的,在唇边闻闻,好惬意的吁口气,然后才慢慢的来开裁缝店的门。

徐扬开了门,正要摆开来昨晚儿堆在裁衣台上的布料,忽然的却是见高婶走了进来。高婶也就是青石板街上的,就住的另一头。也跟附近的邻里一样,婶偶尔的也来做一件衣服。有时,没事的也来店里看上会儿。来了也总会朝墙上挂着的布料一路的看一遍,然后再扯些漫无边际的事情。但都是中午或下午里清闲时候,这大清早的却是很少有。而且这会高婶也不去看墙上的布料,却是跟着她身后面的走。她走去里边,高婶忙把倒着的扫帚扶起来。她走到挂布料的靠墙边,高婶忙把哪块折一些的布料捋顺好。徐扬不好意思,又不好拿她来说。只好朝着高婶,笑着的问;

“高婶,今早儿里没事?”

“有~,嗯,没事!”高婶一脸的微笑,阳光灿烂。就像早晨里竹枝架上的南瓜花,颤悠悠的充满雨露和阳光。

徐扬笑了笑的在缝纫机旁坐下来,嘴里却随意样的说了声;高婶你坐!没想,高婶还真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徐扬有一会儿的想;高婶今早儿,家里不要做早饭的了?或是她们家鸡呀狗的今早里有了别人来喂?徐扬想着有可能、也有不可能,正想又朝高婶问一句。一抬头,却是见着高婶正望着她的喊;

“徐扬。”

“嗯。高婶。”

徐扬也朝着高婶喊了一声,跟着还停下了脚下的缝纫机。没想她正抬头来听高婶说什么的,忽然的却是见着高婶已经站起身来。接着的连声的说了一句;“不耽搁你了,不耽搁你的了!”说着,也就出了店去!

徐扬虽是想猜着,高婶会是有什么事儿来跟她说的。这会儿既是没讲,也可能什么时候的就会再来。可一阵儿的过去,也就没去记着的了。后面一天的过去,高婶倒也是没再来。徐扬差不多的,也就把这事忘了。

徐扬却是没想,黄昏时候,也就是她在前面的伴篱笆沙泥道上站了一阵、吹过晚风的回来,却是见高婶来了。而且这回已经不是高婶自己一个,而是让她妈也跟着来了。

徐扬想着高婶这神神秘秘,半天还开不了口的,这又喊着妈也来,定会是弄得个什么小声小气来说的。没想妈一进来,却是哈哈大气的说道;

“徐扬,你高婶说,她家的高伢子,想跟你来学裁缝!”

“妈,您咋的是这时候来了?”徐扬刚一说到这里,忽的是眉头一紧,张亮着眼睛的;“妈,您刚才,说的什么?”

“你高婶说,她们家高忠伢子,想跟你来学裁缝!”徐扬妈,也就是韦芳的,说着伸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高婶。

哼哈!徐扬仰头,差不多的都一声的戏笑出来!几乎就同时间的,她眼前立刻的浮现出那个少了她三四岁,矮了她一大截的臭屁姓高小子来。也接着的,闪现出来那个老闪着眼睛,都不止让她敲打了无数回的曾经过去。她清楚的记得,她都读五年级的了,这高小子的才学会走路。这小子学会走路了,还喜欢跟着她撵。有回屋场上她们一帮孩子,赶着月夜里捉迷藏,本是男女分开,也没谁要他这小臭屁的,可他偏偏要钻进来还死跟着她屁股后头。她气不过,拿根竹枝的就给他揍。揍着也不解气的,她把竹枝都倒过来的把他揍。就是说,从那会起,她揪他屁股、扭他耳朵的,那也不知多少回。好在这小子经揍,眼泪揩过也就没事了,也不回去告状,等于她是白赚了揍他的!后面她读初中了,这高家小子也读小学的了,也还是让她拿他揍了一回。那是那天里,这高小子到她家来玩,玩就玩吧,还在她的本子上写上字。写字也罢,他偏是写的;徐扬姐姐,我喜欢你!她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朝着他屁股上一顿巴掌的就打起来!这高家小子那回里又不经揍,眼泪老大一把的掉。后面长大了,见得也少,却是不怎么记得他的了。偶尔的想起来,还以为他记了仇的。没想到,这家伙竟还说是要跟她来学裁缝!

“徐扬,高婶问你,她家高忠小子来跟你学裁缝,要不要得?”妈扒着她臂膀的问,还像是巴望着她答应似的。

“要不得!”徐扬觉得妈这个最是不好,不管大事小事横事竖事好事歹事人家一说她就想着要答应似的。

“要得哩,徐扬姑娘!”高婶像是怕把她们母女两个把话说僵的,忙的接口过去。“你也就算是帮高婶家一个忙的,好吧?

“高婶,不是帮忙不帮忙的。“徐扬也不好让高婶太难堪,只好委婉些的说道;“高婶,你看现在还有几个来学裁缝的。高忠一个男孩子的,好好读书,以后上了大学了,做哪样的不好!所以就没必来学裁缝,做手艺的了!”

“哎呀!”高婶忽然的,像触犯了心事似的,皱着眉头的叹息来一声。一会儿的,便是说起来家里人好话歹话的,都不知说了多少。可这孩子,就是不要读书,要学裁缝!这一阵,更是闹得最紧,都有好些天没有去学校的了!

“揍他一顿,不是好了!”徐扬忽然的忍不住,朝着高婶笑了笑的说。

“揍?~~~嗯,也不是没有揍过!”高婶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转而的,又换了个脸容的说道;“徐扬姑娘,你就答应了他吧。他反正也才十五、六岁,你就拿他当弟弟。你拿他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使力活的,你就让他干。搬东搬西的,你都叫他。师傅钱,我们也是照样的给。裁缝学不学得来,都随了他去,好不?”

“徐扬,你就答应高婶了吧!”妈一辈子都只知道什么事的都给人家做好,就在一旁起哄样的跟着拾掇的来。

徐扬知道,这会儿自己说什么的,高婶和母亲两个也是听不进去。想想直话的来说,还不如绕个弯子的来。随即朝着高婶和母亲,笑了笑的;

“你们家高忠要学来裁缝,先问问他;怕不怕揍!”

 

                                                                        45

 

汪红琳一早里起来,正想着去找母亲,忽然的却见着母亲进了房来。她也没好气的就朝着母亲嚷道;“爹呢?”

“早早的就下了垅去,说是锄草的去了!”母亲平静静的说着,拿无奈的眼光看她。看那样,可能爹就是老大不好受那样去了的!

“手表呢?酒呢?”汪红琳声音轻了些,却也是阴沉着脸的。她整夜里都没睡好,就是想着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怎么的就胡乱收了人家的东西!只是照着镜子编织独根辫子时,发觉阴沉着脸的也是不好看,随即换了个明媚些的脸容。

“在那里哩,我都拿袋子装好了的。”母亲呶呶嘴,指了指外面的桌子。也就这会儿,忽然的又朝说道;“红琳,你真的,要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

“怎么,你还想留着?”汪红琳停下来编织辫子的,朝着母亲望了一眼。她觉得母亲也是好笑,把话都要说给她好几遍了,她还是不明白!

“不是!”母亲忽然的皱了一下眉,像是急了一下的。接着顿了顿的,才陪着笑的;“我是说,你这样冒昧的走人家去,也是不合适。”

汪红琳把织好的独辫子,从上到下的抚了一遍,觉得好顺溜的了,才拂到肩后的去。转过头来,她笑了笑的;“妈,你以为我会拿着东西,马大哈的就直奔姚正桃家去!我把东西交给他那个表姐谷幼青,事情从她那儿起的,就在她那儿结!”

“人家说媒,也是好意的!”母亲轻声的嘀咕一句,似也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转而的,却是问道;“那个谷幼青家,远不远?”

“也不近。倒是就在马路边上,客车一路的就到她家了!”汪红琳说着望了一下母亲,也不知道她问这做吗的。

“那,我随你去!”母亲问着,又不似问的!

汪红琳忽然的觉得,让母亲随着去的倒也是好些。毕竟是俗话说得好;生意不成仁义在。虽是怨她说来这个姚正桃,可也没有必要闹得彼此不高兴。她们老一辈的在场,说话做事也圆活些。

汪红琳合着母亲,一会儿的,就来了马路边上等车。班车好久的都没来,两个只好在杜英树下等。没想一会儿的,却是见羊和里又过来。汪红琳正嘀咕着怎的来这马路边的,十回里会有九回碰上了这羊和里。没想这会儿,羊和里却已是脸嘻嘻的开了腔;

“红妹,这是去哪里,相男孩的去呀!”

“你这狗东西,一年四季的话比屁臭!”汪红琳差不多都要是瞪起眼的,给羊和里一句狠的骂过去。她想她要是个男的,早过去给他打趴下!

“你怎的骂人家那样狠!都是邻里邻居的,他又不是什么坏人。”母亲在一旁的蹙着眉,语声里透着埋怨。

汪红琳笑笑,也懒得去说给母亲;这有啥的,就是骂上更难听的,这羊和里也不拿当回事!她只是说给妈;这羊和里说过,谷幼青有个老表就住在那边山的。而且恰是这时候班车也来了,她拉着母亲的上了车去。

客车朝着县城方向走了二十里,再折往山间的乡村道路走了五里,在一个叫五里坪村的口子上,汪红琳和着母亲下了车来。一打听,倒也很快的就知道了谷幼青的屋子。把谷幼青的家门指点给她们的是个爱宣扬的中年女人,虽是背着三、五十斤的瓜篓的,说起来谷幼青也还是一片的来劲。说是谷幼青虽是嫁到这五里坪村也没多久的,却是上下的都知道了她的名。成全她名的也就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她很漂亮,几乎淹没了全村里所有的女人。一个是她的男人很窝囊,种田种不好、做工做不好、还有人夸张的说是他饭吃人家不过、酒也喝不赢!两方面的一碰合,就有好多人把谷幼青比喻成了一朵鲜花,意思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汪红琳差不多的都没去听她多少的,她觉得好多的都是村人的己见,总是狭隘也带偏颇的。一个好了,另一个就一无是处了!这谷幼青人漂亮是实,可她嫁的男人既是那样的一无是处,她又不蠢,何至于嫁他的!看看妈,似也不感兴趣。两个也没等背篓的女人说完,就分路的走了。

汪红琳看着谷幼青时,也是微微的一怔。没想昨天在县城里时,竟是没有朝她去细看。微尖的下颌,带玉韵的脸颊,一遍的给人舒服。她男人却是不在家,要不然也是得个实见的印证。屋子倒是不错,宽阔的踏步、贴瓷砖的地板。也很难说,她嫁的男人就一定是个窝囊废。妈倒也无心去旁骛这些,这时已是朝谷幼青拿出来酒、手表的来。关键时候,妈也还是显出经验。只见她边往几上放,边;

“小谷。是这样的,我们家红琳~~。”

“好,好。伯母,红琳,你们坐!你们坐!”谷幼青热腾腾笑着的,挪过来椅子又倒来了茶。接着端出来苹果,要给她们削。

“是这样的,小谷。~~”妈让谷幼青这一片的热情,倒弄得很不安似的。嘴里说着话,脸孔上却显出来万分的不好意思。

“伯母,吃苹果。”谷幼青满意脸孔微笑着的,把削好的苹果塞给汪红琳妈。

汪红琳猜着,谷幼青其实是已经明白她们的来意了的。却是几次的,都把话岔开了去。想想这事也是含糊不得的,干脆就自己来给她摊个明白的来说!没想,她正张口的,谷幼青却也是先出声的了;

“伯母,红琳。你们的意思,我看着已是明白了的。就是红琳,没看上我那老表姚正桃。想把昨晚儿送给伯父的这酒呀、手表的,退还给姚正桃。”谷幼青说到这,笑着的面容稍稍变了点的神情的,才接着说道;“只是呢,这些东西也不是从我家这里拿去的。确切些的说,也没经我手。是姚正桃在酒店里,直接给伯父的。所以,这东西也是不好放我这的。这样,他们家在城里买了房,是明天搬家的。今天,姚正桃就在那里。等会,你们随我一起的到县城去。我们当面的,把东西还给姚正桃。行不?”

汪红琳忽然的觉得,背篓的女人把谷幼青与她男人喻为来鲜花牛粪的,也是不无由来。有着玉帛,好石头的也没有了亮光。这谷幼青不止长得好,还透着精明!她想着,也只好如此。看看妈,也一样点头。

从谷幼青往县城,车行很方便。也没等几分钟的,就有了车来。也就那么八、九里路,一会儿的也就到了。汪红琳让谷幼青把她们带到昨晚吃饭的地方,就让她去找了姚正桃。

“这也好,什么地方他拿来的,就什么地方还给他!”汪红琳正扬着眉的,跟妈说着,忽的是见着外面走道的树下,立着个熟悉的人。她一下的脸微红,站起来就朝外走去。随着的,朝着妈说了声;

“妈,你先等着谷幼青。我去一会儿的,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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