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

哨声

      世上的事，就是有些喜欢凑一堆的奇巧。辟如说太阳，它就喜欢往本来就多太阳的山顶上聚，早呀晚的多先往那落。辟如说流水，它就喜欢往大海里涌，大家聚一块的凑热闹。这趣事儿也一样，也喜欢扎堆儿的，往趣事儿的里面凑。

   从长沙往南逆湘江而上，走百八十里的地方，有个衡东县。衡东县城靠北里有个金花桥，金花桥里有个金珠堆，金珠堆里有个银盘岭。说细过来就是；金花区里有个金珠乡，金珠乡里有个银盘村。这地名来的也巧，说是曾经这地方出过一个叫彭俊的状元，皇帝给他插金花的时候问他；彭俊，你这满腹文才的，想你那出生的地也是个宝贝儿？彭俊一抖金花，朗声回道；皇上，你这一说还真是准了！臣的家乡正是；左边金花桥，右边银花桥，脚踩金珠堆，脑顶是双凤桥！哎呀，大好的一个去处！

这地名，金呀金的又还有银，还跟状元彭俊联一起了，就算是奇特的了。没想还有比这更奇的，这银花桥乡里，还有个银盘岭。银盘岭里，还有个黑猪司令！银盘岭上有个黑猪司令也够奇的了，又没想还有她一个特别的哨声！

     黑猪司令是什么时候上的银盘山，有两种的说法。有说是上个世纪，也有说是这个世纪的。这两个没谁说得细准的，只知道村里自烧饭不用柴，都烧上燃气后，上银盘山去的路曾经一段的都是茅草盖地、荆棘丛生，自黑猪司令上山了后，便渐渐的道路让踩踏得宽广了许多，也光滑了许多。上往银盘山的路并不峭，只能说是有些陡。道路也很敞白，一点儿也不隐蔽。从一丘狐狸状的沿山堪水田边而上，绕过一座草垛形土堆，就顺坡而上了。路上也没有多少的弯曲，只是带褐色的黄泥巴倒显出来险峻。带褐色的黄泥巴经踩踏已是光亮如镜，逢着雨水下来就滑如冰棱。若是细瞧，只见道上长长短短的、留下一条条咔嚓而下、前面趾尖深深陷入冰棱里去的足迹来。咔嚓而下是因为滑溜，深深陷入冰棱里是刹住来步履。这样的咔嚓、顺溜而下的足迹紧连密布，横里竖里、嚓往傍边柴草里去的都有。此也可看出，没有相当的步履，很难踩踏出这样一条道。也由此的可以觉出，黑猪司令在银盘山上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

   顺着这咔嚓印密布的黄泥巴道一路往上，然后在一处在苇草间凸出来的、宽敞得有如个巨形橄榄样的土坪前，往横里走一阵，也就进了银盘山。银盘山就如是一个坦着的银盘子，周旁有着有如盘伏着的龙蛇的岗子。银盘子大小至少十亩、山岗子亦不少五里，可既没有古木连天，也没有松杉遍地。只有排排高矮悬殊、却也一目了然的茶树。可是，山上这样的一付情景，却是很难见得着黑猪司令的踪影。

黑猪司令存身在了哪儿？照常理寻不见、揣摩也很是难以揣摩。黑猪司令自小就很有些特别，总有些异于常人的奇思妙想。少些时候戴斗笠的下河洗澡，拿钱把人家的一只猪屎鸟买回来当凤凰，等等的一大堆奇闻异事已是说不透。就是大了有了家后，也是有着她的与人不同。村里曾有个叫金太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回来个水猴子，弄得全村人都是怨声载地。银盘村前面有个大水库，水库里就淹死过人。有说见过落水鬼的，就是这样个东西。什么水猴子，分明就是个落水鬼！村里人都当金太弄回个不吉利的东西，连人带水猴子的避之唯恐不及。黑猪司令却是花了二百元的从金太手里买了，放在屋子里养了起来。

黑猪司令也不是老不现面，逢着太阳上山或者西边绯红的时候，黑猪司令就忽然的站在了茶树坡前的土坪上。靠近土坪子三几十步处，有棵粗叶蓬松的板粟树。板粟树四枝开岔，开岔的枝桠上就是黑猪司令的存身处。土坪筛盘箕大小，可纵观整个的银盘岭。岭下那个盘子样的坦地，更是一览无余。四面的岗子上卷着浓淡薄雾的风，朝着土坪上吹来，掀起来黑猪司令齐耳的短发。迎风挺立，黑猪司令显出一派的飒爽英姿！

黑猪司令身材高挑，眼睛儿闪亮，只是脸庞儿有些向圆，仿是隐隐的微露出爱笑。这使得黑猪司令看去精明强干又不无浑厚，经得起磨劫也消受得起富足。黑猪司令自有她的威风，神情衣着，很有她的特别；长袖素色排扣上衣，青色厚布长裤，帮跟伸到了脚踝上来的军用皮鞋。只是，黑猪司令似乎也不顾及要什么威风。她手里不拿任何的武器，连一根鞭儿的都不拿。唯一能够有指挥功能的东西，就是一只挂在胸前的口哨。

随着黑猪司令站上盘箕大小的土坪，山上银盘子里忽然的涌起来一阵的响动！响动是从银色盘子里那丛丛的茅草、苇草，还有麻麻密密、拥拥挤挤蔟生着的野百合、生苎麻、水扬柳、野茼蒿、野芹菜、铺地筋、车前草等等的密丛中发出来的！响声密密咂咂，震荡得银盘子岭仿佛是能摇动起来。这个时候，就是黑猪司令最惬意的时候。她从那仿是能把银盘山摇动起来的响声里，就概括得出自己旗下集团的规模！

慢慢的，就从天边落过来晚照。晚照染得了黑猪肉司令微圆的脸孔一片绯红。从岗子背景后吹来的风钻往汗湿的衣襟里，也渐渐的有了凉意。黑猪司令这才拢了拢耳鬓的短发，捋起胸前的口哨，朝着银盘子的草丛、野菜丛中吹起哨声。哨声划过晚霞从岗子上响起来回声，然后斟落在银盘子里。随着哨声落下，密密的冬茅丝茅草、野芹菜、生苎麻、水扬柳、野苋菜等种种的草丛中，如突的奔出一群比雨前的浓云更黑的一群黑猪、竟是像听到命令般的齐刷刷，朝着黑猪肉司令的面前奔来！

一阵儿紧密的蹄蹄踏踏、哧哧嘎嘎的蹄声中，长长的山道便挤成了一团黑。接着绕着黑猪司令身傍，就有零星的哼哧声，那是黑猪们吃饱喝足了，摇着尾巴哼出来的惬意！

长长的黑猪队伍来在巨形橄榄状的斜坡道上时，黑猪司令又吹了一声口哨。黑猪们岔开蹄子，刹往了脚步。黑猪司令便伸开来手指，一五、一十的从头到尾数去。也就在黑猪们稍稍的现出来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黑猪司令也就数完从后面回来了前头。看着黑猪们的如此服约束，黑猪司令微圆的脸上显出来笑容。随即轻轻的一声口哨，黄泥巴道上的蹄蹄踏踏声又如雷的响起来。

黑猪们蹄踏得黄泥巴路的响声正如雷之际，黑猪司令忽然的又吹起来哨声。哨声响中，黑猪司令在留有千百条咔嚓而下、两前趾深深陷进冰棱样的黄泥道上立了下来。接着，又轻轻而带缓慢的吹了一声口哨。跟着，黑猪们便也齐齐的刹住了脚步。继而，又随着缓缓的哨声慢慢的往下。接下来就拥挤拥的，绕过草垛形土堆子，朝着狐狸状的水田边的平坦道下来，一头拱进了一片四合院似的水泥平房里去。

黑猪司令出了四合院样的水泥房来时，差不多就看得见银盘样的月亮挂在了天边。黑猪司令抖抖帮齐脚踝的军用皮鞋，跟着撩了撩耳边的短发，正准备往家门里进时，忽然的前面响起来喊她的声音；

“扬老板！”一群跟她黑猪和想跟她上银盘山的人，成包围圈的围绕地了她面前。

原来黑猪司令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扬美凤！扬帆直进、美不胜收、飞来金凤！哨声嘟嘟，黑猪来拱，银盘岭上，聚宝金银！这一来，黑猪司令扬美凤，就把她的黑猪司令、和黑猪司令的哨声，跟状元彭俊那个左边金花桥，右边银花桥，脚踩金珠堆，脑顶双凤桥，不止珠联璧合的绕在了一起，还更增添来新的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