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阿房宫不挡关防路,通天堑才是不了情。
却说梁树重留着冯中良吃河鱼倒也只是名义,实际也是想让冯中良继续来说方牙静。因为不止是曹三郎、周献林的话把矛盾都集中到了康成剑身上,还有上次里冯中良说到方牙静在宾馆里听到张木然说出来阿房宫后,就停了下来。后面方牙静又究竟怎样,也是应该让大家知道。所以饭后林蕾跟叶秋萍两个女人进了里屋去,梁树重和冯中良两个也就在小厅的方桌边坐下来。冯中良记忆力出奇的好,很清楚地记得上次里说到方牙静听了张木然说的康成剑的客厅里都装有成套的科技设备,所有进出那屋子的人、包括方牙静在内,一律的言行都录了个精细!所以那屋子等于就是个阿房宫。想着自己曾几次的提着银子出进那屋子,还说下了许多的私密话,一下也是瘫坐在床榻上!缓过来想对着张木然发几句话,没想张木然竟是已经转身出了屋去!冯中良也就从这接着说起来;
且说方牙静那日听完张木然说的自己几次的挟着银子去那屋、在那屋里说的话,甚至一声呼吸一个喷嚏都在康成剑的阿房宫的先进设备里录了下下,一时间竟是脸孔红一阵、白一阵。张木然还在这时借口看康成剑来了没有出了门去,留下他独个儿嚼气咽痰。尽管他也是民办出身,教过几年的娃娃,磨得性子也缓缓。坐在宾馆的大床榻上,终究还是免不了喉咙里呼呼出粗气。
房间里白色的床单发出浓烈的84味,跟带艾蒿味的盘香混杂着,听着很是塞鼻。方牙静明知道张木然说去看看康成剑来了没有的话多半也是借口,可还是朝着门口那里望了一眼。可也真就在这时,房间的紫色实木门真的开了。只是随着门扉的磁碰“嚓”的一声响,往门里伸进头来的却是一个齐肩卷发的女人。方牙静只是从那齐肩的卷发往下移到荷花色的短袖衬衫到白色的裤子后,接着瞟了一眼下面脚上巧致的高跟凉鞋,随即冷冷的转回了头来。正是心不在焉,说实话,什么闲情逸致也没有!
“噢哟,不认得了!”随着一声尖细带花哨的喊声响起,进屋来的女人面对面站到了方牙静面前。她肩挎着个紫色的包,眼睛媚笑着,显得很含情。
方牙静抬头很不以为意的望了望,感觉是不冷不热。女人面孔长得像山枣,可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妖精!而且年纪并不十分的轻,胸脯却挺得像山峰,鬼知道里面塞了多少东西!方牙静不言不语的冷冷摇了摇头,他的相熟里没有一张这样的女人面孔!
“哎呀,什么事生这样大气呀!记得方县好象是很豁达、随和的人。人说是笑一笑,十年少。哪有什么值得这样烦恼的!”齐肩卷发的女人说着把肩上的包往房间电脑桌上一丢,移过坐椅就在方牙静边上坐了下来。
挎包不往床榻上丢却是放到电脑桌上,坐也只坐椅子而不随便。显然不是一般的风尘女人!方牙静脸上微微的动了一下,再又举头朝着齐肩卷发的望了一眼。重又低下头来时,方牙静忽然的觉得齐肩卷发女人这话很顺耳。声音也是清清脆脆的还婉转,听着像听鸟呤般的舒服。
很奇怪,齐肩卷发女人的话似乎一下子变得很中听。方牙静低下头,把张木然那会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忽然的觉得,要把张木然说的话分个主次的话,那主要还是说康成剑这目前还没有帮你给尤副省长搭上关系,是因为时机没到。等待时机到了,一定就会给您开开这扇门!这阿房宫什么的,只不过是他给留的一点余地。方牙静忽然的觉得,自己差点钻了死胡同。从开始张木然牵线认识康成剑,到后面提银子出进那屋子,都是为了跟尤副省长搭上关系这个主诣。只要这个主诣没被毁掉,那管它阿房宫不阿房宫又何必太放在心上!这齐肩卷发女人的话很对,哪有什么值得这样烦恼的!方牙静一阵轻松,随即抬头朝着齐肩卷发的轻轻笑了笑,露出对齐肩卷发女人真想不起来的迷惑问道;
“您是?”
“真想不起来了?”齐肩卷发的女人闪着大眼睛,朝着他晃了晃头。
“近来记性有些不好。”方牙静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接着微微的笑了笑。眼睛忽然落在齐肩卷发的白皙的手指上时,他忽然的又觉得真是在哪里见过。
“化肥厂,周老板,卡拉阿K,唱歌。想得起没有?”齐肩卷发的轻轻笑着,一连串的说了好几个名目,后面作了个手握麦克的动作。
“你是苏茜!”方牙静很热烈地喊出一声。见她笑笑点头,不知怎的反倒一下情绪又有点冷了下来。从此可以看出康成剑在化肥厂也有了股份虽是不以为怪,反正他那路来的行径也是小模小规的就兼并,大的吃不下就参股份,也天知道他参股实际投了多少资金进去。方牙静一时没理解过来的是这苏茜当时仗着自己是大城市来的,眼睛都长在额头上。他很清楚地记得,那晚上他很全面的朝着她伸出手去,她给他的却只是很短的一截指头。化肥厂的周郁同老板刻意的安排他跟苏茜唱同一首歌,她却差不多弄成了独唱。他想不清一个大城市来的、带有十足傲气的冰冷女人,却是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
“你好!”方牙静就着这一声喊的时机,很认真的又一次朝着苏茜打量了一番。忽然的觉得苏茜到底还是苏茜,眼神里还是有着固然的沉稳。他甚至很自然的推翻了刚才那一会的看法,觉得苏茜一点也不妖精而确是大方美丽。也就在这时候,他又朝着苏茜白皙的手指望了一眼。刚想伸出手去,忽然的又觉得可能已经错过了时机。
“您也好!”苏茜也笑笑的点头,把靠在椅子上的身子往前移了移。然后很大方地把白皙的指头伸给了方牙静。接着开始说道;“方县果然就是豁达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够拿得起、放得下。~~~”
方牙静很怡情的握着苏茜的手,她没有像那次在卡拉阿K一样只给他一截小指头而且很快抽了回去,而是给了他整个的手又搁了一会儿。方牙静没让苏茜接着说下去,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想起来在卡拉阿K第一次见到苏茜时,自己的那个心笙摇动,这幕然之间坐在面前,还不该就着这机会跟苏茜笼络一下感情。
方牙静想着自己毕竟是有着一定身份的,不止真实想法不能太露骨,还得从站有一定的高度入手。随即想起来听说小县这个化肥厂也只是周郁同在全省收购的颦临倒闭的的化肥厂之一,全靠苏茜在这打点着,又想起这近来农民都几乎已经不用化肥了,随即也就显出很关心的样子问道;“若大一个厂子,你是不是很忙?还有那化肥~~~?”
苏茜轻轻的笑笑,显出来温尔的文雅。随即说道;“倒也不是很忙。我也只是作些门面上的事,周郁同也会经常的来。化肥呢,倒也不愁销路。农民不用,有工厂用。现在厂里的化肥都拉去了烧碱厂用来作烧碱,有多少要多少。”
方牙静接着问了苏茜在这小地方习不习惯,甚至还问到了她住的屋子、她的生活方面。除了苏茜的年龄和孩子,他都几乎问了个遍。
该说的话似乎已经说完,方牙静忽然的觉得情感拢络得应该是差不多时,他立起身来,尝试着往苏茜身上伸出手去。忽然的又想起来苏茜一个高傲的女人,怎的会恰到好处的在这时候出现?随即一阵冷静,也就沉着下来问道;“苏女士这是从~~?”
“哦。上面。”苏茜拿手往上指了指天花板,忽然的想着方牙静可能没弄清,随即接着说道;“就在您上二楼,周郁同正跟烧碱厂的老板在谈生意,康成剑也在。您要不要也上去坐坐?”苏茜说着站起身来,把包挎往了肩上。
“不啦,不啦!他们玩,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方牙静一边说着,一边装作大大方方的送苏茜出去。转过头来,却是极鄙陋的哼了一声;谈生意,鬼的生意,打牌赌博倒是真的!一声鄙陋过后,方牙静又生出来满心的凉意。他感觉此时的心情,说要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其一,自己的行踪都像在别人视线里。其二,自己无形之间,却是让人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
送过苏茜转回来时,方牙静还是微微的笑了笑。因为他终究的还是感到一阵的趁幸,趁幸自己刚才这手还没有完全往苏茜伸过去!
方牙静不知怎的这一晚竟是作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一条长长的堤岸,左边是犁翻的水田,右边是滔滔浪涌的河流。堤岸好长好长,面上铺着细细的黄沙。可不知怎的走来走去,却是来到了山上。这山上却很奇特,没有树林,只有稀疏的一两株低矮的枞树,其余遍布的都是绿叶子刺如针尖的针角柴。针角柴只有齐胯部高,不知怎的又像毫无意识似的不怕它伤了根部。转眼间针角柴又变成了茅草,中间突出许多的墓碑来。这会儿意识又像是特别的清楚,只感到一阵阵的孤单和荒凉。“这是一条什么样的鸡巴鬼道!”倍感荒凉中,他狠狠的骂了一句!醒过来时只记得满山满野的针角柴,说了什么话却一点不记得了。
为了干脆避了与康成剑碰面,方牙静一早的就出了宾馆。他也不想让人知道昨晚歇在哪里,打的车在离着机关大门还有一段路的芙蓉树下停了下来。方牙静一路低头的往里走,门卫的老谷站在他的小门边,是不是想给他道早他也懒得去理会。在花圃间直往机关楼门的水泥路上,他蹙着眉头的停下步来。一只不过是那拇指粗的滚屎虫,竟然推滚着一个差不多还是殷实的咸鸭蛋,很显眼的占据着路的中间。他提起脚来,一下把滚屎虫连同咸鸭蛋一起,踢了个老远!
在柔软的办公坐椅上坐下来时,随手的把桌上茶杯挪了一下。他尝试着作出个笑的模样,可是却总是蹙起着眉头。而且不知怎的,还心头涌起来一阵的慌乱。紧接着,康成剑、阿房宫、苏茜,尤副省长,还有昨晚夜里那个感觉是荆棘丛生走也走不到头的梦,甚至于刚才花圃间水泥路上那个背着个咸鸭蛋的滚屎虫,都一下纷乱的往头脑中闪现出来。他知道这样坐着,会一直沉溺在纷乱里,随即点了支烟后站起了身来。
天阴,空气不怎样的流畅,烟雾在办公室里缭绕着不肯散去。过道里脚步声响起,还听得见秦春燕粗嗓子的声音。她一个女人可以抵半层楼里的热闹,也不知她那个当油泵厂老板的男人喂养了她多少的营养!方牙静转头瞅着门外那个秦春燕说话的方向,悄然儿的一句讥嘲送过去。
方牙静没想这一打岔,倒一下让纷乱的满脑子清静下来。而且也就在这时候人大的梁晓晴走了进来,梁晓晴是人大的秘书兼着会计,以前也是见过面的。梁晓晴来的事儿也不大,只是车程油费报销方面有些具体条件跟文件里套不上。方牙静不知怎的,朝着梁晓晴的面孔细细望了一眼。就在梁晓晴转身离去时,他一下就在心里作了肯定;桃形的面容,姣好的皮肤,细细的腰肢,十足的一个美女!机关里竟然有着这样的美女,方牙静微微的笑笑,一下子心情更明朗起来。这明朗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下班,后面出了办公室走过通道到了院墙拱门外的荆辅边,都再没有想起来早上那些纷繁的事。
绕着机关楼房的水泥道上,(那会儿还没有铺沥青)扫树叶的中年女人跟在楼道里抹门窗的中年女人碰到了一起。什么事儿说得热火,一个说得绘声绘色一个听着满面讶色,声音不大却很粗重。方牙静本想快步的走了过去,可她两个的说话却是把他的神思吸了过去;
“你听说了没有,就在今天上午里,茶恩寺村老个老矿里打了一大架!”握竹扫帚的侧身把扫帚拿撑着,像是正把抹门窗的女人拦下来。
“什么事儿听说了没有?”抹门窗的女人把装着杂碎东西的提襻薄膜袋换了个手,当着听来个新闻。
“说是康成剑的人要强行去开那个已经废弃了的铅矿,当地村里的人不同意,双方打了起来。”握竹扫帚的女人声音稍为小了些,像是见着方牙静从傍经过。
“咯是混账逻辑,什么地方什么事都蛮横的去整!”抹门窗的女人似乎满赋正义感,显出来满面的愠色。
“听说是公安局把康成剑的人抓了四、五个!”握扫帚的女人亮了一下眼睛,跟眉毛也往上扬了扬。
“抓得好!多抓他几个,久关他一阵子!”抹门窗的也跟着亮起来眼睛,扬起来眉毛。
方牙静加快了步子,而且忽然的觉得脚下的步子很得意!这康成剑有了麻烦,于他没一点坏处只有好处!方牙静想着,这个情况无论谁、无论哪个单位,最好都没有人反映到他这里来!他甚至于想着,干脆把手机也关了!
却说也就是方牙静把电话关了,没想傍晚出了机关大门来时~~。恰是吐信非黄蟮,长刺是藜蒺。野豪有喙长,黄蜂尾上尖。
有话说是 ; 随风夜雨落庭前,细若游丝漫无边。
听似落檐响声稀,却是声声入耳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