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正大门里发出歪斜令,逍遥椅上作了感叹呤。
却说把康成剑的四个人弄出来后,因为人们一阵对他的议论,方牙静有过一阵的不快。但是很快的,他想起来那晚在宾馆里,听着康成剑说尤副省长什么时候会来一次晓霞峰。到时他就能见着尤副省长,也就把他的事顺着办了。他想着自己在这方面的前期工作已经算是做足了,只要康成剑能从中一掇合,一桩花费了多少银子又悬挂了多长时间的心事也就有了着落。从此也就整天儿的,盼着这桩事情。
可是方牙静没有想到,他盼着康成剑说的尤副省长来晓霞峰的事还没成实,却盼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康成剑的娘,死了!
方牙静早晨里往机关里来和路上,隐隐的听到路人的议论。议论具体是什么内容他也没十分听明白,只觉得好象是说死了什么人。人生老病死是常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方牙静也没往心里去,兀自进了办公室来。可刚刚在椅子上坐下,就有张木然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代表康成剑向他谢孝,他的母亲死了!也代表康成剑为母亲生时有过帮助、有过照顾的人表示感谢!同时,也代表康成剑先自向方县打个招呼,也可能会有麻烦方县的地方!
娘的,什么麻烦!你不会想出来让我给你死娘老子去吊孝吧!
方牙静放下电话后,红着眼睛骂了一句。不过,随着这一声骂完,方牙静陡地里也生起来一阵若有所失的感觉。倒不是对康成剑死去的娘有什么感情,他总共里也只跟她见过一两次的面。虽是她那个颇具威严、充满傲然盛气,甚至也不乏贵妇人神情的样子让他留下来很深的印像,但是也很容易让他想起来自己那个爬在山路上、满面柴灰、头发上沾有柴屑的母亲。所以他把她看成跟他们家曾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方牙静感到若有所失的,是觉得他们家跟尤副省长攀上关系的毕竟不是康成剑而是康成剑的父亲康召明,是康召明的一挂鞭炮才跟尤副省长牵上了红线。就是说他们的关系实际是系在父辈身上的,这康成剑的娘一死,这层关系势必就会轻了许多的份量。方牙静若有所失的沉静了一会,慢慢的,也就放松了。人家要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上午里机关里面出奇的静,基本上都没有谁往他的办公室来过。方牙静中午里出了机关大门,在芙蓉树边的横街上,恰是遇着了张木然。方牙静本想一撇过去,忽然的想康成剑既是有电话来谢孝,完全不理也是不行的。随即往傍边的店里买了个红包,掏出皮夹把钞票一把拿出来塞了进去,他也懒得去数,是多是少也随了去。把红包给了张木然,又让张木然代他向康成剑的娘磕几个头后,方牙静才觉得康成剑的娘死了这事对他来说该是了了。
以后的几天里,方牙静就几乎把这事忘了。这天的傍晚,天忽然的下起了毛毛雨。灰雾蒙蒙的,从河边一直往城中笼罩过来。跟着北风也骤起,气温一下陡降下来。方牙静出了机关,一下感觉很是寒冷,随即改了往宾馆的住房里去,却是打了个电话给司机小阳,送他回家一趟。电话打过,方牙静也就避在芙蓉树下等着。毛雨很细微,落在芙蓉树上老久才汇聚成一滴往下掉落。只是让人不胜防范,前一滴掉在额头里后一滴就落在了眉毛上。方牙静正踯躅时,忽然的一把黑色的雨伞遮盖到了头上。跟着,一个让他感到突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天里,小城的南北大街我得借用。想想法子,不让城管、公安的上街!”说话的把雨伞塞往他手里,转身去了!
方牙静眼睛盯着那手臂上的黑袖筒望着,想跟他说说是不是可以绕道靠城边走。忽然的觉得那是多余,而且恰在这时司机小阳也把车停在了面前。方牙静上了车,止不住暗暗的骂了一声;娘的!只当不关我事了,没想还关着大事!
早晨里,方牙静从家里来,也就晚了些。刚进了机关,却是见着古洪康在花圃边上等。再往办公室,又见城管局的罗少海也在站在门口。他俩个直直的闯到他这里来,这情况是不曾有过的。方牙静有个预感,他两个的来,跟康成剑的娘出殡有关。
果然,古洪康先讲。说是城关交警大队来报告;一大早的,康成剑就派人以花炮纸筒子作了限行物。整个南北大街,行人、车辆都不能通行!南北大街不通,东西大道就跟着堵截。到时候,小城交通将陷入死沉!更是潜在引起火灾、踏人危险!接着城管局的罗少海跟着点头后,加了一句;花炮纸筒都摆到了人行道上!有的上面就是高压线!他两个把情况汇报完,就是同一句话请示;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方牙静望了望眼前的古洪康和罗少海,想跟他两说这事拿在局里面开个会议商量就行,干吗拿到他这里来!忽然的,一下明白人家是不想负这个责任,有意的推到他这里来。这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古洪康本就性格有些儒糯,汪敬坤开完四县联席会议又去了党校学习没在家,古洪康就依着这事说他不好完全决断,所以反映到他这来。罗少海呢,人有些滑,就更是推说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没有经验,来跟他请教的了。
方牙静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飞快地拧紧眉头思索起来;康成剑那边他是没有办法去改变的!康成剑就算大规大模的给娘出殡,可是他能有多少的手下!就算他满垅的搜罗、大肆的拢括些人来壮大声势,可能够占据一整条的大街!无非是借此故意的摆开个场子,拉开个阵势,弄出来个满城风雨,以引得满城人的围观!等于也就是有意的给自己长一回面子,呈一回威风!古洪康和罗少海呢,既是把事情推到他这来了,那也就是有意把这个责任让他来负了。方牙静明白若是自己说不出个主意,那是行不通的了!想了想,觉得这事虽是荒谬,可只要不出什么事,过后也是没人去计较的!方牙静想着也就胆壮一回,随即朝着古洪康和罗少海说道;
“是不是给交警、城管队放个半天的假?”
“那方头给写个,~~吧!”古洪康似乎很赞同。轻轻的笑了笑,作了个手写字条的动作。跟着,罗少海也随着咐和。
这有点像逼宫!方牙静隐隐的升上一股恼怒。然而,就像有了惯性的陀螺一样,方牙静却也是拿出来办公纸,拧开了笔帽。可是怎么写,又有点难。这个日子不是端午不是清明也不是中秋,连周末都不是,与放假挨不上边!方牙静想了想,也觉得管不了那么多!铺开纸张也就想好了话;
鉴于情况特殊,准於给城市交通警、城市管理中队放假半天!
方牙静起初想把字迹写得好看些,忽然的觉出那几乎是个错误!随即把笔一拖,写得歪歪斜斜的,差不多的像鬼画符!完了一看,倒真还笑了。将来若是让人提及来,可以说也不是这样个内容。
古洪康和罗少海拿了字条往公文包里一挟出了门去,方牙静独自立了会儿,也不知怎的竟是漫步的来到了机关的大门口。也就在这时,前面南北大街上,一连串的铳声,砰、砰、砰的响着,震得玻璃脆响,紧接着啪、啪,花炮接二连三的直冲往城中的屋顶,跟下来,鞭炮像煮粥似的响成一片,响声中,乌黑的浓烟卷腾、焰火跟烟雾绞织着,一片弥漫!十字街中心,数十支着装各样的哀乐队磐恒在街的四方,中间里是两条大杠缚着的灵枢,成龙蛇状的在绕着十字街中心一遍一遍的转着圈。四面里丧葬的、围观的绞织在一起,汇聚成一片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场面大得闻所未闻。
方牙静也就瞧了一眼,就转身往机关里面走。他本想把步子放快些,没想转过身时却是抬头朝着眼前的机关大门望了一眼。而且这一望,竟是让他的步子停了下来。大门呈正方形,矗立起来托着红色门顶的四条柱子也是正方形。方正形的柱石高高矗立,粗壮而雄伟。又四面镶着红色的大理石,鲜艳而放着亮光。四方柱石上头盖着红色琉璃瓦的顶帽形状呈冠状带弧形,若是把下面的正大门比作一口玉印,那圆顶呈冠状弧形的顶帽就像一个抓手。听说跟里面那垛充满喜剧色彩的红色墙垛一样,这形状拓现得像口玉印的大门也是充满了传奇色彩。说是当时的一把手强调要求的是雄伟气魄,也就是四方柱石上面弄一个水泥平面盖顶就行。可建筑师后面却偏偏给它设上个圆顶散弧形的琉璃顶。没想建筑师这一弄就让方正的柱石大门炫出来亮眼的情调,远看近看,都像一颗琢有抓手的玉印!大门有了庄严还透艺术、文化感,当时的一把手也就把她认可了。
方牙静开始慢步往里走时,总觉得眼前这座方正的大门像是给他一种感触。慢慢的回了办公室后,方牙静在椅子上坐下来。桌上,刚才给罗少海和古洪康写过字条的公文纸有些忌眼,他往边上挪了挪。忽然的,那个歪歪斜斜字迹的纸条跟庄严方正的机关大门同时一下跃进了他的脑海里!方牙静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感叹,随即把感觉软弱的身子往椅子后背上一靠。
椅子是全皮的,高高的靠背,恰到好处的扶手,可以随意调整的方位,屁股垫下既是伏天没有烧炙感也冰天不会凉冰,方牙静在心里时常就把它誉为逍遥椅。好多时候方牙静只要涌起得意感,就会有意无意的往后一靠。可是这会的一靠,却是感觉心身的软耷跟无力。他想着,自从那晚听着张木然说康成剑有着尤副省长这层关系的话,后面在那小横街上的独株芙蓉树的小院屋里,跟康成剑扯到一起后,一直过来,在康成剑那边几乎都是穷于应付是一方面,而街上人们各样的评说,还有机关内里秦春燕那样的谑言,甚至还有各样隐有的眼色!都似时有见闻。方牙静第一次背靠着高靠背的逍遥椅生不起得意,却是发出来一声长长的感叹!
好一阵过去,城中大街上火铳、花炮、焰火和鞭炮的响声还在那震耳的响着,还有飘散的火药味随风传来。方牙静起身把门窗都关了个严,然后靠着逍遥椅一支一支的抽起了烟。
这一上午似乎比往常长,方牙静几都要觉得有些耐不住了,才到了钟的指针合了拢,也听着城中大街慢慢的有了道安静。想着也没听到有消防、治安、城管各方面的报告,方牙静也就放下心来。忽然的,方牙静止不住的又隐隐的笑了笑。他想,只要没出什么事情,他康成剑耀武扬威也好,目无法纪也好,明天一过,也就没有人会记起!
却说方牙静想着这事儿过去久了也就没人会记起,没想却是错了!恰是青松在山颠,竹枝山坡里。有藤绕竹去,草中狸有嘻。
有话说是; 春樟树动浓荫密,有翁凉中弄对弈。
手博楚汉两相争,话来身边怪与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