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棋里人明说方拿尽,筵中客暗喻康县丞。
却说方牙静想着为康成剑娘出殡的事,闹得他遭逼宫样的给古洪康和罗少海写下个给城管、交警放假半天的字条,终也是隐隐的有些不安。可想着反正也没有引出什么火灾、伤人、治安的事故来,这事很快也就会让人忘了。所以字条不字条的,后面也没再去放在心上。
下午里,昨夜骤起的寒风渐渐的淡去,天气像是又有了先前的暖和。机关里也不知怎的出奇的静,过道里半天听不到一声声响。方牙静觉得有些沉闷,不由的漫步上了街来。在机关的大门口,方牙静稍稍立了会往东西两头望了望,随即一头踏上了左手边往东的人行道。这东头的街道不像西头那样一路往前都是繁华的商品店铺,人来人往的尽是来去匆匆。这西头街上却多是居民、学校,间尔的几间商铺都是些批发店。人行道上还有芙蓉树荫,透着清静安宁的气氛。方牙静沿着芙蓉树荫慢慢的往前也落得清静,道上少有的几个的行人也都是年老的也似乎对他眼生。走了一段后路边没有了芙蓉树,倒是一排高低不齐的苦楝树沿着通往中学里去的岔道往前伸去。穿过通往中学里去的岔道后街面更清静下来,一株蓬松的苦楝树下两个下像棋的外,再不见人影。
隔着像棋桌两步远的地方,方牙静站立了下来。下棋的两个似乎有些入神,并没觉出来他站在了后面。方牙静往桌上的棋局望了望,黑白阵线分明输赢不存疑虑显然他两个不在一个水平上。
“今天里康成剑娘埋,出殡搞那个大声势,你见到了没呢?”掌白方胜局的神情很轻松,很随意的捡了颗子放好后说道。
“看~着了。”掌黑方很吃力,心思不在说话上。拖连着说了三个字后,又潜身伏在棋盘上去了。
“整个城市中心大街让他铳呀炮的折腾了一上午,这小城倒等于是成了他康成剑的!若是弄出个火灾、踏人的事件来,那损失可就大了!”掌白方胜局的既是胜局在握,也对胜负不大放在心上。
“那还要说,人家有那大势力,还有方牙静这个靠山,有哪样不敢为的!听说这还就是经过方牙静批准的!”掌黑方输局的这回虽是说话多了几句,却也是伏在棋上没有抬头。
“这个方牙静也实在是太不像样了,竟是毫无顾忌的跟康成剑这样人搞到了一起。”掌白方胜局的又很轻松地走了一着后,一派松闲的说道。
“什么方牙静,实在就是个方拿尽!听说是让康成剑帮他给搭上大背景,连修桥的银子都挪了!”掌黑方输局的这回像是很顺利,很快就走好了一步棋。说起话来也就很畅快。
方牙静离开苦楝树时步子很轻,只是穿过了一排苦楝树后通往中学里去的岔道,上了芙蓉树荫的大街人行道时,才步履沉沉的踏起来一片响声。随着脚下沉沉的脚步声响,方牙静随之也明白过来,自己当这事过了也就没人记及了的想法只是想当然,很可能它在这小城里人们的心里留下的影响是很深、很沉的!
起初方牙静有点儿后悔,大办公室里待得好好的偏偏出来走这一遭!慢慢的走了一阵,忽然的又觉得无可怨气,就像当初他乘着夜晚去乡机关里打牌,却无意间让乡长和书记各把他这个学区主任当作砝码推出来参选,结果竟是他胜出一样,也许冥冥之中就是免不了要有这一行!
走出芙蓉树荫望着机关大门的时候,方牙静心绪也就平静下来。可没想恰遇上个多事之秋似的,康成剑来了电话。听着电话嗯、嗯了两声后,又沉静着凝思了一下,方牙静随即回说不必麻烦,他也不空,这会正跟公安局的古洪康和城管局的罗少海在一起谈工作!说完他还果断的关了电话,甚至满心不快的给康成剑暗地咀咒一声;这样个时候在五星级宾馆为他开包间,还他娘的感谢他的大力支持!是不是想让全世界知道!
方牙静转身几步回了芙蓉树下,他忽然的想起来自己刚才诳康成剑那句话;这会儿正跟公安局的古洪康和城管局的罗少海在一起!这话陡然间让他想起来那个字条。他忽然的觉得,那个歪歪扭扭字不字像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存在的好!怎么要回来,法子倒是很快的想出来;为了感谢他任职以来,古洪康和罗少海两个对他工作的大力支持,要请他两个去吃一回乡间土菜!
方牙静打完电话也就在芙蓉树下等,他猜着他两个对这个事也会有快趟的响应。果然也就他在芙蓉树下望着对面一家私家房建工地上一个偻背汉子往脚手架上挑了两回红砖的样子,古洪康跟罗少海也就一前一后的到了。稍一商量,觉得既显隐蔽也方便说话,也就同坐在了罗少海的车上。
城小,几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就上了两边都是禾苗的乡间公路上。说两边都是禾苗那是远处,近处田野里郁郁葱葱的禾苗刚露一下脸又让安着有机玻璃窗的新房隔断了去。跟不断的隔断着田龙的新房一样显眼的是饭店,几乎隔不了多远就会显现一家出来。也不知是谁先发出来一声感叹,说是农民这东西真也是不好理解,看着先是灰头土脸老实巴叽,可不知怎的能力发挥起来竟是那样的令人瞠目!弄起赚钱来,几乎没有他们想不到的做不成的!而一个个当起大佬来,竟也是那样的像模像样!
路傍的饭店多,而又多是以“土”字居奇,土鸡、土羊、土鱼、土狗,甚至还有一家打出来野狗的招牌。野狗那就是豺狗,过去有人说它为了成精十五的夜晚要咬着人头骨拜月、拜月时又像哭泣似的吼叫!好象是什么书上面还有过这样的记载。因此儿把这豺狗当作最残忍、又不吉利的东西!这店老板一反人之常情的胆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水浒里面的孙二娘。奇怪的是这不止丝毫不影响她的生意,反倒说是生意很火红!
车子开着一连过了好几家的土味店,再也没有什么土的了。方牙静才看着古洪康和罗少海问道;
“按你们的经验,是哪一家好呢?”
“随便,我们随方头的意!”同是在场里混的,这点敏感是有的。古洪康跟罗少海就从方牙静这一句里觉出,方牙静绝不只是单单的就请他们来吃土味!所以回话恭敬,语气却是平平淡淡的。
方牙静虽是心里头掠过一丝的不快,觉得他两个像生怕让他们买单似的。可忽然的想着是自己有求于人家,还是装得高高兴兴的。又想着心思也不完全在土味上,看着前面就有一家土鸭店,也就停车进了店来。
一楼是普桌,自然也不会去瞅。二楼上全是包间,也都还取有名字。可惜是“水月”“银花”“鸿运”“新花”的土洋结合,跟土鸭店的主题相去十万里。若是干脆叫个“清波”“红掌”的,反倒耐人寻味。好在也没谁去细嚼门顶上的字,只拿里头外边来区分。也是遵徇愈里愈放心的习惯,方牙静带头走进最里边的“新花”间。
土味鸭的卖法倒是显出来带土味色彩的,不用碗、不说只、也不喊盘,却是论斤。方牙静这时候想着的是该把自己请古洪康和罗少海来吃土味的气氛弄得浓些,所以就着服务员开单的时候,放开架势的说道;“十斤不够就二十斤,二十斤不够三十斤!你两个放开肚量,不要客气!”
土味鸭的作法又像是土洋结合的,大脸盘子往桌上一放,一股浓烈的啤酒味随着热气四散开来。不过这样个土洋结合倒也是觉得满含创意,土鸭吃起来感觉是浓了鲜味也多了脆感,引起来不想停箸的味觉。看着一老脸盘的土鸭消耗了过半,方牙静想着光顾这样吃着不光他两个等下会吃蠢,自己等下也会想不起来事。觉得这会儿该缓一缓,站起来说上一下洗手间,随即出了包间来。
方牙静出了他们的包间来才觉出别的来吃土味的并不拿包间当包间使,几乎一律的开着门。亦都放肆的开怀豪吃畅饮,喝鸭汤的吸嗦声、嚼鸭骨头的叽咕声,都成阵势的往外传来。跟他们对面的这间叫“鸿运”的吃喝声小些,说话声却是如雷惯耳。方牙静想撇开这声音不往耳鼓里去,他觉得这场所的人说话够低级和俗气的了。可是,那里面的声音却像是跟他作对似的,直往他的耳朵里来;
“人家那个呀,听说是方牙静都好多事听他的!”
“听说是还能管到机关里的事来。”
“有说是小城里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啊呀,那不等于代了方牙静,成了小县里的,那个~~!”可以想得出说这话的后面跟着伸出来一个手指头。
方牙静牙静忽然的不想往洗手间去了,这些人的说话已经够难听的了,若是当中还有个什么人认出他来,那就尴尬了。方牙静转身回了包间里,想着在古洪康和罗少海面前调整一下情绪,随即也就笑笑说道;“像这样不止是土味,而是人也土、话也土、土到了家的乡间店,我们以后也还是尽量的少来。”
古洪康跟罗少海突然间的听到这话,一下子没觉出方牙静的意思,随即停下来咀嚼露出迷惑的神色。
方牙静忽然的觉得自己无意间拣了个张口的机会,随即正着脸容接着说道;“早上里给你们那个字条,还是先放回我这里吧。看是让办公室给你们弄成个正式的文件,抑或是不必要了。反正康成剑娘的葬事也已经完结,也没有闹出大的事故来!”
首先回话的是罗少海,他说回到办公室里就往墙上钉了。古洪康却是打开分文包把字条放到方牙静面前。罗少海这一见,又忽然的拿过公文包来,说看是不是记错了!从公文包里拿出来字条后,说果然是记错了!
“你们莫不,打算说个通宵呀!”这时候,从里屋走出来的林蕾跟叶秋萍两个,突然的一句把冯中良的话打断了。
“也就这样,后面方牙静自己未到届满就想离开小县,而上面也想着提早把他要了回去?”梁树重虽是站起身来,却还是止不住问了冯中良一句。
“哪里,日渐月重,积成浸骨之寒。后面还有更让他头痛的!”冯中良说着,抬头望了望从窗口泄进来的明月。
梁树重也望了望如银的明月。二十二、二十三,月出半夜间。明月既是已经泄进了屋来,就已经在天空里爬了好高了。想着冯中良叶秋萍还有一段路得走,也就送了他两个出来。这会儿虽是夜深人静,院中的柏青路上却正是如水银泄地,四外里月明如昼。
却说梁树重看着这好明朗的月夜,肯定明天又是个暖阳天气!恰是三月天气暖,六月北风稀。九天湛蓝里,衡雁好矫健!
有话说是; 一望蓝天去无边,广袤深邃万种奇。
看那云淡风轻里,娇燕频飞鸿鹄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