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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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刘丸子悟出生财才，向秋范量步檀香街。
却说梁树重想着很有些时候没来檀香街了，想着这檀香街上的人现在又是什么样一种情况，所以很想往檀香街一趟。没想恰又逢上了事，也就没有成行。却说这檀香街上，连家接店的多是纸钱、檀香店，而且生意也多是火红。可毕竟是参差不一，多寡不齐。生意好的是顾客盈门，钱流水样的进。生意淡的那就是白白伸长个脖颈，喉咙没痰咽的干着急。也就有了这参差不一，所以檀香街上檀香店的老板，每天里都有在想着奇招。不过这样的奇招那样的奇招，没有那样比小个子精灵鬼刘丸子跟黑脸向秋范两个闹的这招有趣。
早晨里向秋范吃过老婆熬的白米粥后，也就上了檀香街来。檀香街里头几家店他不熟，不是他不熟而是别人对他不怎样的熟，那几家都是外面来的不是枧桥村人。所以他只是举着眼往两傍店里瞅了瞅，仍老习惯的朝前面赵海涛刘丸子赵保其的几家店子走来。
“老向，坐会。”刘丸子站在店门口外，满脸笑笑的，隔着他好远就喊了他。
“唔，好。”向秋范前面这个“唔“子倒还像是吐了字，后面这个“好”就基本是在喉咙里拖的。黑脸颊微微的敛了下后，脚步也没有停下来，却是慢步的朝着刘丸子对过的赵海涛店门前走去。黑脸向秋范不止是没把刘丸子的邀请放在心上，甚至没去顾及刘丸子那满面的笑容。黑脸向秋范自从那回满感兴趣的来跟刘丸子说，‘黑皮’“麻蝈”这回抓起来了怕是有得一阵关，没想刘丸子却故意的气他说“难说，也许没多天就会放出来！，”虽说是事实上就是他赢了，“黑皮”“麻蝈”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出来。可是愈是这样，向秋范愈是觉得刘丸子就是故意来跟他作的对、故意的跟他唱对台戏，所以自那后，他都不去刘丸子的店门口坐。不过，黑脸向秋范毕竟是老实人，见人家老喊，心底里又总像有些对不住刘丸子似的，所以有时候心里幽幽的，又会悄然儿转头朝那店门外满脸儿讪然的刘丸子望一眼。
不过，这稍有的幽幽也只稍纵即逝。黑脸向秋范在赵海涛的店门口坐下来，也就没有机会去顾及这些了。不止是傍边干货店里的赵保其也就跟着过来，紧接着也是他们枧桥村的、来檀香街买货的，也在傍边站下来，当中有一个似乎听过黑脸向秋范足够新闻的刚一站定就问道；
“老向，又有什么新闻啦？”
“新闻，嘛是冒得来。”黑脸向秋范声音低低的拖长音回答着，却只低沉着头。随着长长的拖音拖完，黑脸向秋范真也想起来一件事。这才抬头理直气壮的朝着面前的人说道；“听说了没有拉，昨天里李家湾老婆才埋了八天的李胡子就迎了个新的进屋来！”黑脸向秋范说完有意的等了会儿，见没什么反响，随即像园场似的自话自说道；“八天，才八天，阿弥陀佛！”黑脸向秋范抬高声音又夸张地摇了摇头，见两个本村里人跟赵保其仍还是表情淡淡的，只好又改作平平的神情说道；“嘛咯来，这都是钱作起。这李胡子一栋老大的楼房出租，每年里租金都有几十万。说是那个女的才四十多岁，比李胡子年青到哪里去了！”
“你昨天去李家湾了？”还有是刚才问黑脸向秋范有什么新闻的那个，满脸儿堆笑的又朝着黑脸向秋范问。
“哪里没去，这小城里南北街、东西巷，枧桥村、聚兵村朱家湾李家湾，哪天我都走一转！”黑脸向秋范嘴一噘的回答说。
“那你去瞅过那女的长得好不好看不？”还是这个问话的，觉出黑脸向秋范这新闻里找不着乐趣，随即把矛头转向黑脸向秋范自己身上。
“瞅~，好看~？”黑脸向秋范说着脸红起来，显出来一脸的不好意思。
哈哈！连着一直沉静着的赵保其在内，几个一下开心的哄笑起来。
哄笑过后，黑脸向秋范反倒不那么脸红了。他随即也就眯眯的笑着介绍说，那女人高个、皮白，只是脸有点过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石榴。可脚生得特别好，皮白秀气也有肉感。黑脸向秋范这一说，又引得热闹出来了。
“老向，你连人家的脚都去瞅呀！”这回是赵保其微微笑着、显出来责他为大不尊的样子说道。
这接着就是黑脸向秋范脸更红、更不好意思，也引得傍边的人更开心的笑起来。跟着，就是街上的傍人，连同对面檀香店的刘丸子的注意力也聚了过来。
不过刘丸子倒也不完全是看重这笑声，而且他的注意力也不在黑脸向秋范跟赵保其和这几个闲人的笑话和热闹身上。他却是悄然的计数着这个时间里，朝着赵海涛檀香店里进去的顾客，注意着这些顾客提着一包包的檀香或者纸钱从店里出来。刘丸子看着自己的店子位置比直海涛好，可偏偏冷清清没人光顾，用他自己过去的话说，那是想吐血！想了几回吐血后，刘丸子忽然的觉出来，来买檀香纸钱香烛的顾都进了赵海涛的店子，跟这黑脸向秋范有关。他注意到，凡是进巷来的顾客，都无一例外的会在赵海涛的店门口站立下来，听一阵黑脸向秋范新闻不像的新闻、隐私不像的隐私，有时还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乱侃。然后隐隐的笑笑，就进了赵海涛的店子里去。黑脸向秋范在那一侃，就像一道拦河坝，几乎没漏过一个来买檀香纸钱的顾客。
娘的，聚了人气就等于聚了财气！刘丸子隐隐的一下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忽然的觉出，这黑脸向秋范是个宝贝，得把他弄过来！摆放到自己店门口。刘丸子这一想好了主意，一下的就不怎样的想吐血了。他满有把握的阴阴一笑，就等着这黑脸向秋范回家吃午饭。
反正一上午也没作个卵生意，干脆也不在这一阵了！刘丸子也就转到店门外，在鹅卵石街面上慢慢的踱起步来。
就在红艳艳的太阳完全洒满鹅卵石巷面，刘丸子也转得有点头晕了的时候，黑脸向秋范终于在赵海涛的店门口站起来，带着侃了一上午的惬意拍拍屁股转身往回走。刘丸子朝着那说不清是驼背还是弯腰的前倾着身子还把手反挠在背后的向秋范隐隐的笑了笑，随即恰到好处的几步转到黑脸向秋范面前，沉静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老向，你老吹这小城里没你不知道的！莫怪我话直，你连这檀香街的黑色鹅卵石道有多少步都不清楚！”
“多少步来？”向秋范停下步，半眯着眼朝他问。
“你看，说不出啵！”刘丸子欲擒故纵朝着黑脸向秋范冷冷讥嘲一声，显出来大不了的神态转身往回走。
刘丸子走了几步也就停下来。看着黑脸向秋范也不再来朝他问，却是一直向前走去，他并不着急。他想如果他向秋范这回不上勾，那就不是他向秋范！所以他转回到他的檀香里时，忍不住隐隐笑了笑。
刘丸子跟自己这样个得意的兴头就一直伴随着过完了一个下午后又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早的开了檀香店的门后，刘丸子紧接着做的事情就是往店门口摆两张椅子。也就在黑色鹅卵石路上映下来一线太阳、映着两傍的街面熠熠生亮的时候，刘丸子看到黑脸向秋范上街来了。老样子，说不清是驼背还弯腰的向前倾着身子却把双手反挠到背后。眼睛特别的活泛，两傍店里、四下街面，没有不收他眼里的。黑脸向秋范东望西看的一路过来，到了他这却没有分神了。朝着赵海涛那边望了望后，果然转过来上了他的檀香店的阶檐。黑脸向秋范虽是没往椅子上坐，却是一派认真的问说道；
“你说檀香街这黑色鹅卵石街面是多少步呃？”
“三百九十九步！”刘丸子很大声、很干脆的喊出一声后，自己先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把另一张椅子往黑脸向秋范面前挪了挪，这才接着回过来反问道；“对不对啦！”
“三百九十九？~~~”黑脸向秋范声音细小又还有小半游移在喉咙里，跟着还蹙起来眉头。瞅了瞅刘丸子挪的椅子后，像是还往对面赵海涛那去。
“老向，你数了没，对不对啦？”刘丸子赶忙的喊上一句。
“数，~~”黑脸向秋范喉咙里嗯着停下了步。看着赵保其也从对面过来，显然也准备来了听时闻，他也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坐是坐下来，可他的眉头却越蹙越紧。数，那里没数！昨夜里丢了往街上、河边各处走动的时间，他就在这檀香街的黑色鹅卵石道上走来走去的数，起码数了不下八回，可没一回是三百九十九步！要说看不见，那会儿明月豪光。要说不够仔细，他是一步挨一步的数。黑脸向秋范憋蹙着说又不好说，还不想让赵保其知了去，干脆就坐着不吭声了。
“你数了那就是没有数得清！”刘丸子极小声的在黑脸向秋范的耳边嘀了一句，然后朝过来的赵保其大声说道；“快来听，老向昨晚里得来个好时闻！”
“老向，什么好时闻？是不是又有哪个财东西老婆埋了才八天就讨了新女人了，那女人还有一双好看的脚！”赵保其边走边笑着跟黑脸向秋范逗趣，朝着刘丸子门口聚了过来。
黑脸向秋范自然不会少了时闻。实在没有，就拿他一根扁担挑出来一栋楼房，还把姨妹子养大拿出来炫耀一番。他把重点摆在吃苦方面，别人喜欢把亮点放在他姨妹子如今拿什么报答他身上。所以总少不了热闹。没一会，傍的也就跟着有人聚过来。
刘丸子把场面稳定了，也就进了他的檀香店去。情况真还不出所想，不断的有顾客在朝他的店子走来。在门口站了站，听了几句热闹后就进了店子。这生意一做，再没有了看着别人做生意自己打清吊的想吐血。这看着一个个来买纸钱檀香的都进了自己店里，与看着顾客尽往别人家店去简直是天壤之别！
刘丸子边趁幸着自己悟出个生财才，而且还觉得这才很管长久用。第二天，他仍是早早的开了店门后，就在店门口外摆两张椅子。他知道，这檀香街的黑色鹅卵石道到低是不是三百九十九步长的事，黑脸向秋范一时半会既是没弄懂，那就一时半会放不下。
果然，还是昨天那个时候。一线的阳光从屋顶泄向街面、黑亮的鹅卵石在阳光里闪着亮光的时候，黑脸向秋范弯腰不像的弯腰驼背不像的驼背、双手抄在背后往檀香店来了。而且没有去瞧一眼赵海涛那边，就直接上他的店门口来了。
“老向，数了没，三百九十九步，对不对！”刘丸子微微笑着，显出一本正经的就把椅子往黑脸向秋范面前挪了挪。
“差，~不，多~。”黑脸很模糊的回答，想含混过去。他不想让刘丸子觉出来他真去数这那黑鹅卵石步数，步数对不对的倒也在其次，所以拣了个“差，不，多。”来回答。
“一步不多，一步不少，那里会差不多！”刘丸子用很轻、很有磁性的声音说给黑脸向秋范。
几天过后，黑脸向秋范不再问檀香街上的黑色鹅卵石路是不是三百九十九步了，却是换了个问法；“刘丸子，怎的是个三百九十九步，就差一步了，却不弄个整数的！”
“那就是跟‘九重天’‘九十九级台阶，’等等、等等一样，是人家根据天文地理、文化学术讲究出来的，我们这些人哪里说得清！”刘丸子一阵高兴，他明白黑脸向秋范算是让他的这个“三百九十九步”给栓牢了。
果真也是，黑脸向秋范以后只要上了檀香街，就百不塌一的往刘丸子的店门口来。有时就剩下他们两个没有外人的时候，黑脸向秋范会朝着刘丸子蹙着眉头的小声嘀咕；“怪，怎么数着总是对不上三百九十九步这个数！”
“哪里会对不上呢！”刘丸子后面总是这同一句话。
黑脸向秋范后面虽是逢着走过檀香街的黑鹅卵石路都要数一下步数，也虽是从没对上过号，可想着，有了时间再接着的来数。
却说上上回里也是说到因为运动的过量却是有了胳臂的肿胀，莫想却是有了话说。恰是九月弥猴熟，十月石榴红。光阴来去里，已是秋和冬。
有话说是；
风来弄柳又扶青，雨去霞飞天际红。
湖光山水晶莹色，恰是风吹雨淋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