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张木然想改头换面,方牙静却阴错阳差。
却说方牙静那会儿以为,既是跟尤副省长搭上关系的事成了水中月、镜中花,那康成剑就应该把银子还给他。没想自己一说,康成剑倒说银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国家和人民的。你拿也是拿,我拿也是拿!这会儿方牙静才真正觉出,不是明白世界里的人,不止是有他特定的逻辑,也是不按规矩出牌的!也怪自己随手大意的,竟是画出来一只虎!要与虎争利,那是与虎去谋皮。而且自己在他面前留下来短,要翻脸也翻不起!想想自己一带品字的,竟是翻船在这阴沟里。好在一会的出了那盘陀状的台阶来了外面,细雨微风里走着,竟是想起来一个故事。一个搞了一大袋银了的,路上遇着个想着他银子的拐子。拐子巧言令语,竟是毫不费力的把他银子拐去。搞了一大袋银子的,转眼也就成了空。这一想着故事,竟也是有了些看开。去财祈福,也就当什么的都未曾有过。也好,无欲一身轻。以后康成剑的什么事,他也可以置之不理的了。只是他没想到,这又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这早儿起来,竟是见康成剑跟他发来了信息;让帮着,把他手下的张森然,弄成个人大代表。而且没一会的,果然的张木然来了找。
那夜晚方牙静回了宾馆的包房,一下的浑身无力的就躺在了席梦思上。一阵儿的翻来转去后,方牙静又忽然的想起多久前作的那个梦来;左边是清水泱泱的农田,右岸一江滔滔翻涌的黄水。灰云密布下,一条清冷的黄沙道。黄沙道走着走着没有了,却是出现来一座黄泥巴兮兮的土岗。土岗上低矮的茅草里,长满一片的针角柴。针角柴锋芒锐利,正还高矮齐裆,像是会落往命根处。陡然间一阵的惶然中,满岗的针角柴中突兀起来一块块杂乱无章的墓碑!方牙静睁大着眼睛,心神却是一片的沉闷;他觉得那个梦境实在是太窘,像怎么绕都会是走不出自己想要的一片天似的!
方牙静倒也还看得开,一阵儿不快过后,慢慢的也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也就把什么的都忘了。出了宾馆绕了一个路口,他让司机小谷来老地方接他。老地方不起眼,一排的公房都砌了围墙,单单的两棵杜英树,地砖的隙缝里还长出来几丛的千足草。
方牙静知道司机小谷把车从机关开来也得几分钟,也就放慢脚步的往杜英树下来。也就在这时候,方牙静忽然见着,张木然已经立在了杜英树下。
“方县,您好!真是凑巧,想着去一下河边,恰是遇见着您!”张木然让阴脸上挤出来笑,老早的把手伸出来。
“凑你娘个巧!”没办法,习性所致,情、质使然。遇急时候,方牙静总还有些曾经在乡村里骂人家娃儿父母的毛病出来。这也不能怪他,昨儿康成剑刚让他搭上尤副省长的梦想成了泡影不说,还吞掉了一大笔的银子。就这点从宾馆包房往机关去的小秘密,都像瞒不了他们似的,心里不骂句人能解气!不过,他表面上却也是圆脸儿笑了一下,跟着说了声;“你好。”
“方县,我们这些人,也是在外野惯了的。想着也得有条正路走走,所以这一届的县人大代表,就想着来当一回。方县你看看是不是~~?”张木然也许出于习惯,说话多半的都是直截了当。
“县人大,代表?这哪是那样容易的!”天方夜谭!方牙静鼓着腮,拿鞋躏了一下脚下的千足草,扬起头来时就有了平静。他也没有正面的去望张木然,却是朝着路口车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方县,请您喝个早茶的怎样?”张木然也许能觉出方牙静内心的复杂,也许觉出了方牙静内心的复杂也并不想去理会。他长期的处在康成剑身边,养成的习惯是一切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
“不了。”方牙静说着,又朝前面的街口望了一眼。既是康成剑也没能耐给我搭上尤副省长的,那就倒过来你们是得求我的了!若是能让你们拿来可以随便的,那我这官就白当了!方牙静心里嘀咕着,也就语气愠慢的说道;“机关里有会议要开,脱不开身的。”
“要不,我和康哥晚上在宾馆里,宴请您?”张木然脸孔笑着,话却平平稳稳,就像这客请定了似的。
方牙静正想着怎样个回绝法,恰是司机小谷的车已经停来了面前。一下的倒来了灵感,想没哪样的比装糊涂好。随即一边往车里钻,一边却是朝着张木然摇摇手;“以后,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吧!”
“你曾经的答应把我安到乡政府里去都还没有兑现的呢!”杜英树下,张木然紧跟着说了一句。可能并也不在乎方牙静听没听见的,张木然并没有把话说得很大声。
“兑~!”方牙静扬了扬手,让司机小谷开动车子,才把“兑你娘个现”的一句在心里骂囫囵。骂完,也就落出来满脸儿冷笑笑;当年说把你张木然安到乡镇里去,也不过是个给你个尿泡咬咬!
方牙静这一连声的数过,情绪也就跟着轻松起来。街面上一片宁静,从车窗口溢进来的微风宜人清爽。人行道上,三两的行人步履从容。中间有走过芙蓉下的围墙,朝着机关里去的。触景生情,油然间,方牙静思维幻出一个清新的境地。他忽然的想;若是没有跟康成剑、张木然他们这些麻烦事,他每天里领略着小城盎然的清新的气息,以一身的蓬勃之气每天里迎来一个灿烂的日出、又以坦然之心送走每一个辉煌的日落,自己或许可能会比别人还更多一份从容!
也许这一阵儿的深想起了作用,方牙静下了车来时真还是有了些坦然。只是像偏偏不给他安然似的,临着往红墙垛下的拱门里走时,却是碰着了秦春燕。秦春燕那个喜欢含沙射影却又常常的拐弯抹角,常常的弄得他哑巴吃黄莲的被动。一来二去的,见着这秦春燕他总是不自主的神经绷紧的感觉!秦春燕今天倒也没有含沙射影的跟他来一通胡扯,只是问了他一声早餐吃过了没有也就去洗了盆子。
方牙静来了办公室,在逍遥椅上坐下。不由的就想起来张木然,竟然大清早的堵来了路上!只是,刚想着一上火。忽然的就想到,这张木然是不敢想着出来当县人大代表的,这事儿肯定就是康成剑的主意!这个康成剑,知道自己来要当人大代表太显眼,也就笃出这张木然来。或许就是这些年里什么事的都随了他们的意,也就开异想天开的想着渗透到政府里面来!他让张木然这一当人民代表,随着的,张木然既是有了个改头换面,后面也就干脆能参与了政府的事、政府里各样项目的干予权!这家伙真是敢想!方牙静摇头一声轻笑,靠在了椅背上。
往椅背上靠了一阵,方牙静随即也就有了主意。他知道若是就凭着自己那跟尤副省长搭上关系的事情成了泡影而对康成剑来求的事就完全的推个彻底,或者想着能够推脱得了,那是幼稚!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他磨,说话就往那事情的边边上擦,最后让张木然当人大代表的梦想落空上,反正这靠选举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打包票的事。
平平稳稳的两天过去,倒也不见康成剑、张木然来找。这天黄昏那会儿,方牙静下班出了机关,忽然的想独自的走一会儿。黄昏时候街上人流行如织,风吹来河水的腥热也带来行人的汗味。方牙静直通的穿过城中大街,来了沿河大道上。沿河大道上稀疏的几棵半人高的幼樟叶片枯黄,太阳落下的炙热还在马路的水泥地上蒸腾着。沿街的店子似也还没从一天的炙热中缓过神来,因为少有顾客,铺面大都半掩半开。方牙静走着走着,忽然的一抬头,一眼落在了一块古铜色的牌子上。他曾经去过离小城六十里的横坦乡,那乡里有个立了多少年的贞洁牌匾,很显圣洁。那牌匾说长也方,说方也长,就是老古铜色的。估计这店的老板也就是从那学来,好在上面的字与女人无关,却是“汉子保健”四个字。方牙静看着,微微蹙了蹙眉头;没想这小县里竟还有享受的地方自己不曾来过的!
里面的阵设果然豪华,金色的墙壁琉璃柱、连灯也是无影的!外面的柜台连同坐椅、连同往上去的楼梯却是茄非色的,真还有点汉子气韵。方牙静刚在屋子里站定,就有女孩拿盘子托着毛巾过来。他取了条毛巾净了手,只是朝着柜台瞟了一眼便在傍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很希望这时候出现个认识他的人,最好就是能拍他马屁的。不是舍不得这点儿钱,是觉得自己去买单让人小瞧。
也许这里面的都是人精,已经把他的心思看了去。一会儿的就来了说;老板,您的单已经有人给您买了。您是泡脚?是按摩?是独间?是大间?您都可以随意。
这都还没见人的,会是谁就给自己买卖了单了!方牙静也就那么简短的思忖了一下,随即就跟着说话的女人上了楼。就着走在灰暗的长廊的通道上,方牙静也就抛开了所有的矜持;也不管是泡脚、是按摩,是单间、是大间,就拣舒服的!
舒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完了方牙静问着是谁给他买的单时,她说;正好,他在隔壁开了间大房,就想着见您!
既是隔壁,也不用服务员引路。方牙静推开门,忽是有些吃惊。屋里,张木然正躬身的让人擦着背,他的对面,是跳马乡的乡长侯长河。方牙静忽然的明白,这间“汉子保健”可能就是康成剑开的。康成剑期下的企业,都是张木然在打点着的。这张木然就是属跳马村、跳马乡的,他要当人大代表,乡长侯长河这一关也是必不可少的。怪不得这两天的没见来找,原来人家正做着工作!
“方县,还按两下?”侯长河转过身,朝着方牙静站起身来。看样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脸上透出来熟悉也不无快意。张木然也紧接着,让背后给他摩背的去喊服务员来。
“不了,不了!”方牙静摇摇手,在傍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浑浊氤氲,他顺手开了排气的开关。
“方县,我那个当人大代的事,您看是不是能跟侯乡长的通个气?”张木然跟着的也让服务的出去了去,立在了侯长河跟方芽静中间。
方牙静稍稍的窜起来点火,一阵儿的,又只得把个火按奈下去。心想张木然这话虽是混帐,就像是他已把这事肯定好了似的!可这也不好明说,只好把气转到侯乡长头上;“你们乡里,已作好了安排?”
“我们当然是听方县的意见。”侯长河方脸孔上微微动了动,接着又一片恭敬的说道;“若是方县说可以的话,就给他安个候选人的名字。”
猪脑壳!方牙静心里朝着侯长河狠狠骂了句,跟着还朝着侯长河那个方脸孔盯望了一眼。你听不懂人家的话音也就算了,还自以为是的提出个候选人名的!张木然、康成剑这样人,你给他个候选人名,他一威胁利诱,人家还不就照着签名!方牙静也不再去看着候长河,知道那也不可能想得过来,只好转过来跟张木然说道;
“我看你和康成剑现在作哪样也都是得心应手,财也发了够多的,这当个代表,不掌权又没职的,有什么好!”
“人民代表为人民,也不讲权、不讲职的,就是为人民服务。康哥跟我的意思就是,钱也赚了,财也发了,就应该往参政议政的正道上走走!”张木然一下的热气焕唤发,没了平常的阴沉。
“也是,赚了钱了,富了,也就该想着为人民了。”候长河竟像白痴似的,跟着在后面附和起来。
方牙静站起身来,他觉得还是安自己先前那想法,慢慢的去磨。朝着门外走时,他半是笑话的对张木然说道;
“说实话,就算你这个县代表当选了,别人也会当你是拿钱买来的!”
方牙静没想到,这话竟是帮了张木然大忙!那候长河一听,就当是张木然出一笔钱也就是可以当这代表。张木然本也是想着花钱是必不可少的,这一听,更是作出来大手笔;一下的就拿了八百两银子来!下面又威胁利诱,张木然真也就堂而皇之的当上了人民代表。只是,张木然这一当上人大代表,却是把方牙静推上了风口浪尖。众口非非,~~~~。”
正在这时,冯中良与着梁树重一抬头,却是见着前面马颈岭上,采蕨的人纷纷往下山走去,有的还跑步起来。
却说冯中良、梁树重正说着,却是望见采蕨的人纷纷下山。恰是飘飘荡是云,纷纷落是雨。沧海不是海,满著愁和苦。巫山是比喻,言来不相如。
有话说是; 清官一曲唱万千,多少故事传度里。
不为一饭饱肚去,只为心怀畅淋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