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明
网站用户
第七十五回
秦春燕荆前说戏语，方牙静月里思调言。
却说扬山顶上，风凉亭中，冯中良从前面方牙静问康成剑；到底何日通天堑？也就是说到底那天能跟尤副省长搭上界！不想康成剑却是回他说；那本来是把你蒙骗！方牙静即说，那你就银子还与我！不相康成剑却道；本来银子也非属你！意思就是这银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国家和人民的。你拿是拿我拿也是拿！到后面方牙静一句阴差阳错，倒推得张木然当了县人大代表。张木然本是康成剑手底一号人物，这样人都能当上人民代表，那就在人们的心里留下一个坎来！这个坎，又自然的还是反照在了方牙静身上。方牙静也等于一下把自己更推在了风口浪尖上~~。冯中良正说到这，忽然的只听到前面响起来喊声。往前一看，只见前面马颈岭上，采蕨的男女一窝蜂的开始往山下跑去。一抬头，才见山岭高处，骤风急起，云朵儿疾急，一片呼呼响着，吹得地上的尘土飞扬。跟着，只见树枝儿摇摇晃晃、绿叶儿哗哗作响，湿润一阵阵儿飘零，看是马上就会下起雨来！冯中良、梁树重相互一笑，也就出了凉亭，跟着人群一路的下了山来。
好在雨也没下大，一阵急骤的、敲打得林中宽大的青蒿叶“劈啪”“劈啪”作响过后，也就跟着随风的远去了！冯中良、梁树重下了扬山的青石板路，来了沿河的大道上时，已经是天高境远，太阳从飘去的云缝中泄落下来。跟着一阵儿熠熠微风掠过，就见洣河里水波粼粼闪光，圃池里羽荆的绿叶飞舞起来鲜艳。冯中良朝着河里粼漓的波光和圃里的羽荆望了望，随即就接着说起来；
“人若是落了个众口非非，也就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了！那日里似雨非雨，低压的沉闷捂得屋子里都透不过气来。方牙静开了所有的门窗都还似乎无济于事，随即也就出了机关的大门、沿着围墙外的水泥路慢慢的往沿街大道上走来。
大街上虽也是似雨非雨的沉闷，可有洣河水里丝丝的湿润流淌过来。想着干脆往河边去，透透水边的湿润清新。方牙静一步步的往前，不知不觉的也就来了南北、东西两条大街交汇的四牌楼。看看前面斑马线那头的指示牌上亮起来绿灯，方牙静正欲迈步往前，却是让傍边一声出其不意的喊声给惊得停住了脚来！
‘这就是方牙静啦！’
声音很刺耳，感觉是能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方牙静抬头看了看；就隔着他三、五步远的前面，一个黑脸膛粗眉骨，弯腰不像弯腰、驼背不像驼背，一身黑不溜秋的土农民装的立在面前。他的傍边，一个个子矮小、满目光透着精灵的年青的。一个也一样粗眉骨、却是满脸儿阴沉的中年，都目光敦敦的往他这直视着。方牙静稳了稳神，倏地间也就没有了再往前的兴趣。他有个预兆；自己理不理睬，这几个都会跟着的来说。而且，后面会的话会更不好听！
‘这就是方牙静嘛！’可能是那黑脸膛、弯腰不像弯腰、驼背不像驼背的。
‘嘿，他这县长当得漂亮的呀！’估计是个子矮小、满目透着精灵的。
‘真~~！’这显然是那满脸儿阴沉，总像布着一层云样的中年。
方牙静纵是往回走的步履快，后面黑脸膛、粗眉骨跟他那傍边的两个故意提高的议论声，还是一字儿不漏的落入到耳鼓中来。
方牙静已想不起从大街的四牌楼到机关的距离有多远，那中间的过程他也已经找不到感觉。只是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这会儿已有凉风从窗外悠悠的吹过，屋子里也一下的又没有了让人窒息的沉闷。“就好象天老爷让人去走那一遭、听那样几句话似的！”方牙静沉着脸、气鼓鼓的嘟啷一句，才在消遥椅上坐了下来。这一下午的，他没起身、也没往别处去过，就一直坐到黄昏时候。
也就是楼道里一阵下班的匆匆脚步声响过、四下里涌起来一遍寂静的时候，方牙静出了办公室来。走过已经有些昏暗的长长的楼道，却还看得见院外的芙蓉树冠上落着殷红的晚霞，圃里草木的细叶在微风里抖动。方牙静朝着满带泥土味的草木细叶望了望，倒也感到一阵像是不曾有过的清宁。只是，没想一抬头，却是忽的见着秦春燕从前面走来。
方牙静转过头，也就像竭意观赏圃里的羽荆叶似的驻足下来。估计秦春燕是落了什么、或是想把什么作完了去的又转回来。方牙静暗暗的嘀咕一句，喊了句‘八婆！’他也不知道怎么今天是喊的‘八婆！’以前里、特别是刚到这小县来的时候，他都是喊她‘蠢婆！’那会儿看着她长着张男人样的脸，走路迈像男人样的步，说话又直来直去的没个迂回，就觉得她根本就是少肠子、没道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种，就常常的喜欢有意儿的往她脸上瞧一眼，偏生的她也混到个这样地位来！他有时候，就会免不了的朝着她嘀咕一句。跟着，后面心里就暗暗的涌起来那样个词！只是，他方牙静也是慢慢的才觉出来；他以那样子的眼光来看这秦春燕，简直是有眼无珠！这秦春燕，不止是有着与人不般的胆略，还可以说是有着她独特的聪明才智。有会儿里他觉得，在机关、甚至是小城里那众多的人里，最多让他感觉来束手无策的，倒还是这个秦春燕！所以，很多时候里，他都不太希望来碰上秦春燕。这会儿方牙静有意的立在了羽丛边，就是想让秦春燕也不来扰动他的。没想，秦春燕却还是朝他响起了喊声。
‘方头！’秦春燕就是这样，一百年都是用这样个叫法，就好象让他忘不了他是她们头的一样！
‘哟，秦副县。’方牙静本想跟着问一句；怎么的这时候了转了回来？忽然的觉得，那样不免的说起来话多。随即也就简简的打了句招呼，显出不漫不经心的样子。
“方头。什么时候的，也喜欢看这红墙垛下的绿色荆草？”秦春燕却是微微笑的，站立了下来没打算忙着走的意思。
方牙静想顺势的说一句；这红墙垛、包括红墙垛下的一切，都是我们应该用心倾慕的！可忽然的想着，这面前立的是对自己知根知底的秦春燕，若是引得她傻咧劲一上来，又跟你说几句看似不着边际，实却是把人喻讽了去的话。也就是觉得在秦春燕面前尽量的简单、尽量的少话！方牙静也就显得随意的说道；“也就是看着晚霞照耀着绿叶鲜亮亮的，所以多看了会儿。”
秦春燕点点头，轻轻笑了笑。说了句她把家门的钥匙忘办公室里了，也就朝着通道门里走。可忽然的，也还没到门里去，却又转了回来的朝着方牙静说道；‘方头，你说，有件事儿怪不怪！’
‘怎么样的事？’方牙静转头朝着秦春燕男人样的方脸孔望了望，猜度着那上面是不是有着诡异。
“有人说是；小横街上红漆斑驳的小铁门后面那个院子里的那棵独株的芙蓉树早些儿天的晚里开了朵花，花重八两六钱！”秦春燕说着没有了笑，还扬起来眉，显出来颇是一遍认真的样子。
‘瞎说，哪里有花喊重量，还称出来钱的！’方牙静很冷淡的一声回过，甚至想着哽咳一声。可忽然的，却是一下蹙起来眉。他油然的感觉到；恰就是自己这轻描淡写随意而答的一句，正是中了秦春燕的套了！这八婆！方牙静牙缝之间的，又喊出来这词。好多回的，就是让这八婆看似随意而说而又无关重要的，弄得措手不及甚至找不着北的！天知道这八婆的，这后面又跟着作出什么样的文章来！
‘这也怪不得人家，现在有哪样不讲钱的！’秦春燕却似一点也没去注意方牙静的神色，却是脸庞儿笑笑的，一派自顾的说着。完了，又转过来喊着方牙静的接着说道；‘方头，您说是不是！’
方牙静明白，秦春燕就是准备着往张木然当了人大代表的事上扯了！若是还当真的去回说，那就是白痴了！随即也只在喉咙里的嗯了一声，跟着装白痴的点点头，也就往傍的走了去。
方牙静慢慢的走着，也就来到了机关的大门口。门卫室里的老谷不知怎的站来了门外，还全神贯注在墙边的一丛马根草上。方牙静圆脸微微一笑，觉得憋了的气有了个出的地方。随即沉着脸的就威严的朝着老谷说道；‘你这大门是怎么看的！’
许是没让机关里如此级别的领导这样呵斥过，老谷也弄不清是怎样个事，一下的手足无措，颇感惊惶的脸膛红通起来。一会儿的，才缓过神来的，伸出沾满了草屑泥土的手指，解说道；‘这墙边的草长得快，都开始往屋子里伸了。所以~~。’
‘谁说你这个了！’方牙静语气轻淡了些，却是很严厉的盯了老谷一眼。
老谷闪闪眼，转头朝着屋子四周望了一遍。可能也还是没想着到底的是那样个事惹得头头儿的这样生气来，只好闪着眼的等着方牙静来说。
‘下了班的还可以进进出出的，你这门卫还起什么用了！’方牙静圆脸儿凝成一板块，朝着门口的电闸望了一眼。
‘也没~。’门卫老谷正想说也没谁个进出的，忽然的见秦春燕从里出来。说是没人出进，秦副县恰是刚才进去的。说是不让人出进，又应该是不包括秦副县的。再说，自己一个门卫，还能阻得了一个副县出进的！老谷许是觉得说不清，干脆也就不说了。
‘方头，跟老谷聊天来着？’秦春燕大咧的声音响起，人也就来到了门口边。也不知是为方牙静高兴、还是为门卫老谷高兴，她满脸儿笑笑的。
老谷留心的望了望，见方牙静‘唔，嗯。’的说了两个字，跟着朝秦春燕微微笑了笑。老谷忽然的眉一耷，摇了摇头。
方牙静离了机关门口，转身步着正门前的鹅卵石曲径往里走来。他朝着门卫老谷呵斥几句的本是想泄些气，没想却是一点儿没少心的沉甸。慢慢的夜色从后面岗上掩来，曲径小道都看着已经有些模糊。方牙静忽然的都还觉得不想往宾馆的包房里去，或是不去得这样早。绕着曲径傍的莲藕池子转了两个来回，茄色的电杆上亮起来路灯。方牙静走出来圃间的曲径，回到机关进了办公室来。
方牙静在消遥椅子上坐下，转了一圈的停下来。屋里的灯光显得有些暗淡，他抬头看了看才发觉是窗外皎白的月光谢进来。他摞开笔，想作点什么的。可不知怎么的，却是满脑子现出刚才呵斥门卫老谷那些的来。老谷那样个惊惶、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是他毫无理由的随心所欲来造成！不想这一感情发现，竟是像开了闸的流水似的涌显出来；就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结果就纵养出来个康成剑！后面康成剑、张木然坐大成势，就有了一帮人的就为非作歹。这一为非作歹的过来，就一时间的弄得乌烟瘴气！接下来就弄得大桥资金短缺，使得一座小城人迫切希望建成的大桥建了个桥墩的就停了下来。跟着就是机关里对自己不好听的话越来越多，老百姓更是说哪样话的都有！方牙静想到这，忽然的，竟也是涌起来一阵的惭愧！等于是在这小城里胡搞了几年，没帮了人民反害了人民！一阵儿的，方牙静忽然的想；假若过去能够重~~。然而，方牙静随即间也顿悟；世上什么都可以，唯有过去的再重来不可以！
只是，这稍有的不安也只是荧光闪过一下的也就逝去。方牙静起身来在窗口边朝着皎白的月光凝视了一会，随即也就想着；他是一个大活人，也不能让尿憋死！憋不死他的招数就是调离。只要离开了这小县，去了别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将与自己无关，自己就是一个全新的人！
方牙静回到桌边，就开始写起来请调报告。他知道这还未到届满，请调得要有个确实的理由。开始时他是想以患病为理由，病重、病痛、病魔，甚至病入膏肓的这个词都想好了！可是忽然的想过来，若是那病入膏肓的了，就调别处去也不成的了！随即也就改成能力有限！可刚一落笔又一惊，说能力有限这官还当不当了！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说水土不服这一样无关大碍。虽是有些牵强；小县的人都能吃你不能吃？但说一洗这地方的水，皮肤就痒痒的，也还是蒙得过去的！
方牙静花了一整夜的，也就弄巧成了这个请调报告。朝着一面送时，也是不知疲倦。总共的也不知送了多少回的请调报告，终是如愿以偿。就这样，还没等届满的就离开了小县。只是，那会儿上面也没说调他往哪去，甚至连具体的职务都没有个说明。”
冯中良说到这，忽的停了下来。望了望如轮的太阳，也就转过来的说；“也该是往回走的时候了，说不定我家叶秋萍已经弄好饭菜的了。”
“好，今天星期天，也就顺着往你们家打秋风了。”梁树重跟着一笑，随即也与冯中良离了沿江大道，朝着冯中良家来。
却说也就是梁树重说着，往冯中良家来的。恰是难描的是景，珍贵的是情。受尊的是正，受敬的是品。岁月如流里，沙沉水向前。
有话说是； 昆山屈指向南天，大江东去往无前。
数去北国千里雪，更有南疆水无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