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朱家巷德行人归天,扬山岭浅见儿跪地。
却说一梁树重、冯中良合着刘炎清樊振英几个正在也不是一乔、也不是二乔、只是美女乔老板的夜宵店里吃着馄饨,恰是听着一阵锣响,有人来说,这是清水的去了!接着又有人来解释,说“清水,”就是老了人的了!这老了去的人也不是别人,恰就是朱家巷里,曾经因为在万美超市里滑了一跤,后面引来了张木然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对朱大林、朱二林的胁迫,在万美超市的门口扯起来横幅,要老板阳彩莲赔偿来一百万!他却是抬出棺柩来,逼着大林、二林两个儿子撤了横幅,说,若是听信氓人的,就等于是想他死!且警告二林,不能要分文!后面万美超市的老板阳采莲送来了两万,他却是说出来句感人的话;我收了你的两万块,我就矮了一尺!不收你的二万块,我就高了三分的那个朱玉清。
且说这人老归天,也即等于是一句话语打下来句号。句号一完,总也就留下来些言谈的故事。或是咽气日的黄道与红沙,或是儿女孝顺与忤逆,或是筵席的丰盛或贫乏。或是锣鼓喇叭响亮或皮耷,或是祭文的实在或胡扯!总都是会留下些说法的。至于猪杀得满地跑或者是猪死也不见血,或者本是蓝天白日忽然暴雨如骤或本是漫天霏雨却舜间红日高照的,或者抬棺的扁担敲在了谁的头上或者捆柩的绳索都差点开了花的,更是留下来话说。没想这朱家巷里的朱玉清,这打下来句号的时候,亦是完全的有着他的不同!所以后面让打锣的、吹号的、摆桌的、背椅的、祭文的、喊礼的,包括抬灵的、送柩的、挖坑的,甚至是小城里大多的人议起来却都是饶有一番的感慨与嘘唏!
早晨起来,朱玉清坐在床边上没忙着下地。眼睛有些花,像是窥视到一个混沌的世界。混沌里一片灰白又茫茫,像是团团圆无边又无底。一会儿的,混沌倏然的退去。眼前出奇的清亮,跟着还浑身的有了精神。身上有了劲儿,朱玉清也就出了屋来。早晨的巷子里呈乌色的墙垛上积着夜雾留下来的湿润,从水泥的缝隙里长出来的马苋草伸出来老长的苗芯。朱玉清朝着乌色的墙垛凝视了一会,又弯腰捋了捋延伸到脚边来的马苋草。忽然的说,想往万美超市的红色小广场上、二林的那个书摊那去走走。老伴吴明花让他喝碗粥的再去,粥已经熬好了的,摆在了桌子上。朱玉清喝了一口的,说肚子已经饱了!刚喝一口的就饱了!吴明花心里嘀咕一句,也只当他是说法的胡涂。随后两人出了朱家巷子,就往万美超市的小广场上来。小广场上一如既往的清悠,高高的柏扬树下浓荫习凉。朱玉清沿着场边的树荫走了大半圈的,就来了紧靠着万美超市左边墙垛的银色铁皮棚里的朱二林书摊。二林搬来凳子,也过来搀扶。他摇了摇手的,却忽然的一句;“你一会儿的,回家一趟!”二林望了望爹,想他能接着说明啥事儿的来。老伴吴明花也疑惑的望了望他;儿子正作着生意的,没事的耽搁他!只是看着他神色凝然的,才没作了声。也就这时的,忽然只听哜锵铿锵一片的锣鼓喧天响起来。喧响的方向很明显,就是超市前面、马路那边的洣河里传来的。朱玉清望着吴明花和二林的问;“作啥的敲锣鼓?”“演习赛龙舟的。”二林回答着,又说;“爹,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的?”“对,你平日也喜欢往河边去,去不去看看?”吴明花也接着儿子二林的话别问。“不去了!”朱玉清忽然的感觉有点累,只是累在哪里的也说不清。“你给大林打个电话,一会儿与你一起的回。”与着二林说过这句,朱玉清随着吴明花也就往回走了。路上,吴明花说老伴;“你也是,没啥事的,让大林、二林的回来作啥!他们都忙的!”“我哪会儿的、这样说来!”朱玉清朝着老伴望了一眼,想不起来有这事。
回了家,朱玉清说今天的坐椅想换了地方。老伴吴明花问,照常的晒晒太阳不好?“不了,今天的想陪一会儿祖宗!随即摆摆手,让吴明花把他常坐的木椅搬到了神龛底下。朱玉清刚在神龛下面木椅坐下,二林也就回来了。没一阵儿的,大林也回了来。忽然的,老人却是指着他两个的道;“怎么的就你们两个的回,媳妇、儿子呢?”大林、二林的不免微蹙起眉;这自己回来都见不着有啥事的!怎的还让一家子的回?再说,也没见你说呀!老人倒也似乎只顾说,不顾听。微微顿了顿的,往椅背上一靠,便睁大着眼睛的说道;“我好象是看到了你们爷,他让我回去的了!回去之前,给你兄弟二人,给下几句话~~~”
“好好的,回那里去的!”二林上前抚了抚父亲的膝,笑了笑的说;别东想西想的说些不吉利的话!
“正是!难怪说人老了就喜欢七想八想的!”大林望着父亲红润的脸,忽然的笑了笑的说道;“你若是把积攒的十几万退休工资早点的给我们分了,倒也是好的!”
忽然的,只见朱玉清老人眼睛微闭,手也软耷下来。吴明花随即觉出来不对,让大林、二林的赶紧把妻儿的都叫来。果然的,也就在全家老少聚集来了屋里的时候,朱玉清闭上了眼睛。
后面有懂得内情的人说是;朱玉清的退休金资助了好些贫困学生,就是跟吴明花的加起来,也实则上是没有十几万了的。他怕日后大林、二林当中的真有谁惦记着有十几万的,也就给老伴吴明花留下来个锦囊。到时若是谁有话说,就让吴明花拿出锦囊来给他们看。至于锦囊里写的什么,那后面有无必要让吴明花拿出来,也已经是若干年后的事。因为本小说也没等到那的,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也就不得而知了!
若干年后的话没谁去揣详,但眼目前的事却是有了话说的。暗地里,就有人议论,说朱玉清老人是让朱大林给气死的!若不是他提钱钱钱的,老人就不至于一下的缓不来气。老人气死不说,还连最后的几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这一下,人们当面不说,背后却总拿异样的眼光来瞧了大林。更还有多事的,暗地里都来观察他。这世上的事真还是些说不清,这朱大林后面真还是让人们瞧着来个事,没想这事还立刻的就有了反应!而这反应后面,接着还引出一连串的事来!
丧事尊徇朱玉清曾经的留下话;一切的都从简!入棺一七后,敲了一天的锣鼓,也就上山入土。丧事虽是尊照朱玉清留下的旨意从简,可有一样事却是简不了的;那就是花圈!花圈多,多得排起来像海洋!花圈包裹着棺柩,一路的从朱家巷到沿江大道,到洣河一岸,一直连接到扬山顶。花圈排例有序,前面是县委书记梁树重送来的,后面冯中良、曾穹林、秦春燕、跟好几个部门的。接着是万美超市阳采莲、以及上下员工的,接着是工商老板们。再就是枧桥村、朱家巷、跟亲朋戚友的,哎呀,浩浩荡荡!
“也是老人坦荡,才能有这样场面!”
“作人能作到这样,也算是有了荣耀的了!”
“朱玉清老人若是看到书记都送他花圈的,不知会高兴到哪些去了!”
送葬队伍中,这样的议论声不时的响起。端着个灵位的朱大林,其实也都是听了个明白的。可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不同。以至的就引出事来。
因为想着早早的让老人归窆安息,执事的早,行事的也早。棺柩抬着上了扬山,也才辰巳时候。地仙先生周友才拿了罗盘的往地头一摆,扭着头儿的前山后山望了一阵。说此地儿盘龙卧虎正是乾三巽,对过朝向上山峦前伏后涌待峙而飞恰是个巽三乾。辰巳午未辛酉戍亥,辰不入巳不出未倒悬辛赤膊,得午时三刻落葬入土方为适宜!
把缚在两根灵杠上的棺柩安放在坑洞上方,就等着午时三刻落棺下葬。就着这时候的,大林、二林兄弟也就把成片的花圈来安放。花圈实在是太多,密密的排列了一层又一层。直把个坑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挤了个满。大林这会的也不知是望着哪个送的花圈生起来想法、还是排着例着一片的花圈生起来困窘,忽然的歪了歪嘴的说道;“送这多的花圈的,还不如多拿点钱来!”
可能也是凑巧的,朱大林这话的刚落下嘴,忽然的却是吹来一阵的风,接着就下起来雨。雨也不大,无声无息的却是湿润着土地。一阵儿的,却也是把堆积的泥土、还有架在坑洞上的两条灵杠淋了个湿透。
细雨霏霏中,也就到了正午时分。慢慢的又过了一刻、二刻,也就准备落葬。落葬是个很技术的活,按时按刻把棺柩落往土里是一回事,更还有把棺柩下落的过程很是巧妙!两条大枣粗的红棕绳子,绕着两根二尺围的灵杠然后打了个活络结的系在棺柩的上方,左右两边各两个人的,扯着活络结的一头,慢慢放松,那两米长、好几百斤的棺柩也就随着的往下,朝着挖好的坑洞里落去。自此,容颜消逝,生离死别,千秋永别,阳间人世,两相隔断,自是十分的肃穆。肃穆中,择地先生周友才往坑里撒了一把米,唱了些似是而非、似懂非懂的说唱后,便让大林、二林的各站一边,撮香叩拜,各自默念;是祈求老父恩赐财从天降、富似云来?还是赐来高官显贵、耀武扬威!抑或是祝愿老父魂归九上、与天齐彰!你二人各有自便!大林、二林也就微闭双目,各自念念有词!
忽然的这在这时,两条灵杠中的一条,猛然的一个翻滚,一下的箭样的往下梭来!显然是细雨下得了地湿泥滑,突然松活下来的灵杠下面没有支撑,便一头往下滑来。箭样落下的灵杠,一头正是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大林的小腿肚子上!二丈多长、马头儿粗的灵杠,又是雨中带湿透的、从陡峻的上坎落来,自是重力非常!朱大林猛然的失去了重心,来不及反应的,就只见往前一扑,恰是跪在了地上!没想这一跪的又不偏不倚,又恰是落在了正燃着的钱纸香火上!
左右两傍的人相互的对望了一眼,随即一同的往平稳的落进了坑里的棺柩望了望,接着举头望了望天空。天空里已经云彩变淡,接着的就雨停了下来。没人言语,跟着的就一起稀里哗啦的往棺柩上培土。也有往耷拉在地上的朱大林望去的,但只是悄然儿的。而且,倏地间也就悄然的转回了头来。
择地先生周友才似是当作没看见,边往朱大林这边瞟一眼的都没有。他仍旧神神秘秘的念念有词,只是没一个词是让人能听得清的。他边念念有词的,又往周傍的撒着米粒。一会儿的米粒撒完,他大叫了一声的也不知是说了什么。接下来的才转过头来,朝着耷拉在地上的朱大林望了一眼。
朱大林像是不声不响,可究竟是有些痛楚。不止是那瘁然的一跪擦伤了膝皮,还有粘着烫的香火把膝皮都烫起来红疱!他欲竭力的装出来没事儿的,只是也不好起身,所以由不得的憋得脸孔都一片涨红!看着这择地先生周友才朝他望过来,也就借机硬撑着的笑笑站直身来。
送了老人归山完了的回来,晚间的还有一回筵席。厨师、乡亲、契友、留下来帮忙的,都还有不少的桌。大事儿已毕,自然就落下来轻松。喝着酒的,也就找些丧事中经过的事来说。说着、说着,就有人提起来朱大林那句话;“这多的花圈,还不如多送些钱的来!”跟着的,就评定说朱大林这话说来无理!
话就怕延,延起来就有联想。偏偏的一个叫葛龙新的,也就是管着村里这副灵杠、那会就是由他放着绳索、又亲眼看着灵杠撞着朱大林跪往地上的,与择地先生周友才坐在了同一条的凳子上。葛龙新听着,忽然的闪了闪眼朝着周友才嘻嘻的;“周地仙,你说这灵杠突然的撞着朱大林跪下来,是不是遭了~~?”
桌上的人、也还有傍边桌的,听着葛龙新的这一问,忽然的也是倏地抻起来眉毛、伸长来耳朵,一下的望在了择地先生周友才身上!
却说究竟的周友才听着葛龙新这一问,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恰是花飞飞是雪,水茫茫是海。寻来穷尽处,水天只一色。
有话说是;
浪花飞处水淘沙,云绕深里风涌华。
咸来淡去话中话,总是美善誉为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