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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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诋麟囊乔一芝训人，戏香客吴二宝谔己。
却说赵海涛那会的，看着刘丸子气咻咻满不服的，正欲还说句什么和让他清醒清醒，却是转头一望，看到一群的顾客都往了自己的檀香店去。随即说了句；怎么的我会是这样断，你慢慢的去想！说完，忙的也就回了自己的檀香店来。
赵海涛回了店来，朝着来客中为首的一看，竟是乔一芝。赵海涛看着乔一芝，竟是一下的让他浮起来一片的好笑；摩托车倒在了地，一篓的鲫鱼散落在了街面上。这乔一芝却是不慌不忙，倒慢腾腾的点火抽烟。倒地的摩托、散落的鲫鱼正恰是人来人往的路口里，弄得四围的人不看倒地的摩托车、不看一地的鲫鱼，却只是望着这乔一芝露出满眼的奇异。那会他恰是从傍经过，朝着乔一芝骂了句是不是神经病？一边就忙着的帮捡起来鲫鱼。
帮着捡完了鲫鱼，他问乔一芝；怎么的这一篓的鲫鱼都散地了，还不当回事的？没想这乔一芝倒嘻嘻的；“嘿，它水里都还没有逃得掉，岸上还能逃得了的！”“说你是个马大哈还不如说你是个‘哈粒’！”（宝气）赵海涛那会心底里嘀咕一句，也就转身的走。乔一芝却是一下的拉住，边给他散烟的边说给他；他有个堂妹叫乔桂珠的在夜宵街上开馄饨店，要用鲫鱼炖汤。这鲫鱼是送给她那去的，若是鲫鱼没有了，堂妹非骂死他了去不可！鲫鱼撒了地不着急那是假的，拿出支烟来抽也是故意的。他就是听说如今城里人都很文明，就是看有不有来帮着他捡鲫鱼的！
赵海涛想这乔一芝怪异是有些怪异，哈气也是有些哈气，倒也却是很讲义气。那会儿帮着捡完鲫鱼的过去，赵海涛也就把这事忘了。没想这乔一芝却不知是通过哪样的途径，打听出来他是枧桥村檀香街的支书赵海涛，还寻出来他是檀香街上开钱纸檀香店的。后面凡是遇了用得钱纸檀香、蜡烛花环的，就都往他的店来。有时甚至就是不往夜宵街的乔桂珠那去，也都往他这店来待一会的。
“乔老弟，怎~~？”赵海涛笑笑的，正要跟乔一芝招乎。忽然的却是觉出来，乔一芝面上像带着凝容。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也都是沉闷着少有语言的。
“家里的老叔，昨晚儿去世了！”像是感觉出来赵海涛意思的，乔一芝低眉敛首的说出来原委。一夜像是对老叔很有些感情，他说着揉了揉红丝丝的眼睛。
“老叔，哎，很亲的人哟！”赵海涛本想着扯句儿闲言，分散一下乔一芝的思想的，没想却是一会儿的没找着。随即的，也就拿出来金芙蓉烟，朝着乔一芝、还有他那几个的散了一支。也就散着烟的，赵海涛忽然的想起来，乔一芝曾是说过；在夜宵街开馄饨店的乔老板、乔桂珠是他堂妹。随即朝着乔一芝问道；“就是你那个开夜宵店的堂妹、乔桂珠的~~？”
“就是她爸老子！我的老叔！”乔一芝低首敛眉的，惋然一句。接着；“天前还往土里锄过草，早上却是没有醒来！”
“那也算是很有福气的哩！”赵海涛想笑笑的说句好听的话，忽然的又觉得这会儿笑就不合时宜。随即儿也就略带些沉甸的；“哎呀，反正、是个人也就都得走这条路！”
“那倒也是！天上的注定！”乔一芝点点头，随即又扬起来眉毛的接着说道；“说个缘故给你听，好不好？”
“缘故？你说来听听好了！“赵海涛忽然的觉得，适才间浮起来的那一点儿沉甸，倒也让乔一芝弄得没有的了！
乔一芝倒也没顾那多，却是一低眉的说起来；“说是曾经的有个人，整天的就烧香拜菩萨跟上天乞求；他来这世上，什么的都可以跟别人一样，就只想讲一个儿特殊；别人死别人的，他不死！上天看他虔诚，也就答应了他。说讲特殊不死也可以，只要你能做到三个子；吃饭不能搅动舌子，喝水不能咕嘟喉子，睡觉不能闭了眼子。嗨，这还不是简单！那人爽朗一笑，也就应承。没想后面吃饭不搅动舌子差点饿死，喝水不咕噜喉咙又差点呛死，睡觉不闭上眼子又眼珠子胀死！那人就回过来说给上苍；您这三子，竟然是一子都作不到！上苍回说；你看，这样简单的事你都作不到，不死这么复杂的事怎么能让我给你讲特殊呢？”
“乔一芝。你一扯起来话，就什么的都忘了！你那老叔的还等着东西入敛呢，钱纸、檀香的还买不买了！”同来的几个中间，一个蓄着平头、嘴巴上唇儿有点微翘的中年，闪亮着眉眼的朝着乔一芝喊起来一句。
“好，好，二宝，买东西，买东西。”乔一芝回过头来，朝着蓄平头，上嘴唇儿微有点上翘的中年望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来的说道；“赵老板，白布、麻纱、纸钱、檀香、花烛、香坛、响炮、彩纸、笼箱、花圈、旗幡，凡是老人去了要用的、连同他在阴间里要用的一应东西，你都按大数的拿全！”
“好的，我先给你开个单，等下一样样的点给你，看是中不中意。然后，我就给你齐货！”赵海涛拿起来个本子，一边写着的一边也就闲话道；“乔老弟，看样子，是你那叔生前的对你好，所以你准备给你那老叔，搞个高标准的殡葬啰！”
“赵老板，你倒是有水平的人。不止人好，说话也特别的好。”乔一芝沉着声的，又接着说道；“我老爸去世的时候，家里很穷，作不起棺材。是我那老叔把自己的杉木树拿出来，让木匠打出付棺材的来。老爸也就才有了个棺材，装着上了山的！按如今的是几根木头的不打紧，可那会儿却是叔用几担的粮食换来的。后面，老叔也没问过让还。这事儿想起来，心里就总沉甸甸的！”
“这就对了！为人处世，最要做的，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的你叔这个的，可以说是大恩！”赵海涛说着，也就拿着点货的清单挨货柜的给乔一芝点起来一应的货物。清单是拿个学生作业本写的，足足的写下来小半个本。
乔一芝也没什么话说，只是一应的都点头表示满意。随着的，就让叫二宝还有另两个的把货一样一样的搬出来店外面。
“乔老弟，你看这个是不是也给你那老叔带一个的去！”赵海涛说着，从挂绳上取下来个宽带儿系下的方形的褙褡子来。褙褡子很逼真，就像真用棉布的作来。上面还绣着个麒麟，麒麟也仿得像烫金上去的。“这个东西，就是个褡连，古人用来装银子的。因为上面绣了个麒麟，所以就有叫麟囊的。这是个新产品，现在很多的都时兴起来。你老叔在那边带着，褙个银子什么的起来，应该是很实用的。”
“拿吧，拿吧，干脆，你拿两个，一个用坏了就有个备用的！”乔一芝一连串点着头的，让叫吴二宝的把麟囊拿了。
“什么时代的了，现人都微信付款的了，还让作古的背麟囊这样老沉东西的！”蓄着平头、叫吴二宝的，边拿了麟囊往外走，边斜眼的朝着乔一芝望了望的说道。
“你懂个屁！什么时代的了？什么时代的也是从古的来！说不定他们那个古的世界，现在也还就是在用着银子的。他们那边的人都讲实在，若是用银子的，那没有个麟囊多不方便！”乔一芝阴着脸，又嗲怪着的朝吴二宝瞪了一眼。”
赵海涛点点头；“应该，也是这个理。不然的人们怎么说人死了，就是‘作古’嘛。‘作古’的人，就是回了古去。古人讲究的是实在，所以用的是银子。银子得用麟囊来背，所以现在的葬品里就时兴起来搭个麟囊的！不过，你拿不拿的，都没关系。也有的人家，不拿这个的。”
“拿拿拿！”乔一芝瘦削的脸孔透出来些红，仿是不拿对不起老叔似的。跟着那几个的，也说还是尊古讲实在的好，也许那边真用得着。几个说着，也就来回的把要的货往外搬。一会儿的，只把个门前的走道都堆了个满。
赵海涛出得门来，正跟着把乔一芝的货清一遍。一抬头，忽然的却是见着又有一帮人朝着店里来。几个人中，有男有女。却一律的头戴雨阳帽，手拿青油伞。又都素净夜服，挎着布袋，手里拈着香棍。看着就是往南岳去的香客，而且是从悠洲、赣洲那边的来的。那边来的，就有这特点。曾经是布袋里装些斋巴，饿了就咬几口。三五百里路，都是一路的步行。手里拈着根香的，逢上吃喝拉撒的喊一声阿弥陀佛，还不时的匍匐几步。如今虽是也坐车了，可背着斋巴、拈着香棍、逢着吃饭喝水进店先喊句阿弥陀佛的却仍是一样的。赵海涛这一望着，香客已是朝着店门前一涌，跟着喊起来阿弥陀佛。一会的，把个檀香店拥得满满囊囊。赵海涛只好让乔一芝他们几个的歇歇，一会的再来整他们的。
乔一芝点点头，说倒也不在乎这一会的。这时，吴二宝却是有点不乐的了。或是那会让乔一芝为拿麟囊的呛了一句，心里的还留来点不快。这看着老板赵海涛丢了他们这先来的去做了外地的香客，便想借机的找句什么话的说说。一扭头，见着香客中一个身体瘦削、疲惫得眼睛都有些深陷的中年一边等着拿香，一边还双手合十的，便一下的来了话；“你们这些人也是，那边]对面都那多檀香~~。”可能是想说那边、对面那多檀香店的，你们偏就都来挤这一家。想是忽然的又觉出来这话说出来太直统，太露出来自己心胸狭小的。随即笑笑，改了口的道；“你们这些悠洲、赣洲来朝南岳的也是，进一回的香，弄得比个大庙里面的和尚还虔诚！”
“心诚则灵嘛！”乔一芝也没懂得吴二宝那多绕绕的，只顺口的附说一句。
“你却是什么时候，见着人家大庙里的和尚不虔诚的了！”赵海涛许是早听着了吴二宝的话，甚至是觉得来他话有不含好意的。这会恰是从里出来，就着的便唬着脸的咕出来一句。
“说是坐在蒲垫子上数票子的，跟女和尚说笑话的都有！”吴二宝听着赵海涛那呛人的话，就有些阴脸的了。这一看着赵海涛还唬着脸的作出来样子，更是满肚子瓮瓮的。他也没有了好声气，一心的想把话说个赢。
“你看着人家坐在蒲团上数票子了？你看着人家男和尚跟女和尚说笑话的了？”赵海涛说着，头一扬隐笑笑的作了个调侃的样子。人家和尚坐在蒲团上数票子，男和尚跟女和尚说笑话的就算不假，也应该是极隐蔽、还容易有让人瞥见来的。他猜着吴二宝顶多的，也就是从别人口里学说了来。
果然的吴二宝没了话说，一下蔫头蔫脑的就站了开去。赵海涛也只笑笑，不再去说。一会的，悠洲、赣洲往去南岳的香客也满了香烛，一路逶迤而去。赵海涛转过头来，跟乔一芝说，让久等的了！转而的又跟吴二宝点点头，散了支烟。
乔一芝不想让他两个心存介缔的，随即扬眉的说道；“那会吴二宝说的，是当玩笑话。可你们知不知道，悠洲、赣洲那边的香客特别的虔诚却是有来由的。先前的有句话，叫做是；南岳的菩萨照远不照近！这里头有个故事，我说给你们听；-说是悠、赣中间，有个五陂山。人也不叫五陂山，叫五陂坡。五陂坡上，有户姓柴的人家。姓柴的人家里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十六岁的女儿长得是细白如桃，吹弹欲滴。坡上人家等，都引以为傲！没想却是忽一夜间，女孩突然的额生麻点、脸孔发黑，一片片还生出黑痂的来！姓柴的人家起用尽了各样的方法不济，便带着女孩带了南岳。在南岳朝了圣帝、住了七七~~。”
“那个五坡那里到处是煤矿，常年的喝那黑乎乎的水，染那黑的土尘，还不有生出来反应的！这在南岳山上浴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缭绕云天雾，喝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流涧清泉水，还不恢复了过来！偏要弄来个神乎其神的！”吴二宝微沉着脸的，截过来乔一芝的话。
“所以说，你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说起话来，就是让人有了不喜欢！”乔一芝跟着也微沉着脸的，朝着吴二宝挤了挤眼。
“你那老叔，还等着东西入敛的呃！”吴二宝干脆噘了一下嘴，盯了乔一芝一眼。
“唉，记着的！”乔一芝显出也没忘了这事的，很爽声的回说一句。转而的，也就把目光望向了赵海涛。
就这一会儿的，赵海涛已是把乔一芝的货也清了好。又叫来了辆小货车，跟着把货装了。这也就跟乔一芝点点头，让他们随车回去。
“下回里再来！”乔一芝边走边扬手的，打起来招呼。
“嗯，下~~。”赵海涛笑笑，正欲也说下回里再来。猛然的想起来这话却是不好跟着说的，忙的也就隐隐的笑笑说；“没有下回的了，也不再来的了！”
“说哪的话！就是下回也往你这的来！”乔一芝的声音比前面还壮，似乎就要赵海涛听往心里去！
赵海涛只好笑笑，扬了扬手。一会的转过身来往店进，见着对面的刘丸子伸着脖子的在望。这家伙眼神贼亮的，多是又在忌着他做了这多的生意。赵海涛笑笑，故意的捧起来两只手掌，表示银子一大把的！
却说也就是赵海涛这笑笑的，恰是与人都是善，何处不温情？正是两无猜，有戏有情衷。君多近人意，虽雨亦天睛！
有话说是； 春暖还在扑面温，月亮还在影前明。
若问情有几多深，恰是相亲邻里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