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冯中良有心瞒实话,刘炎清无意生奇想。
却说冯中良今早里也不知怎的似有些跌宕,出门时叶秋萍一连的问他林蕾这天里会不会来?他都记不清是回了她还是没回她,或是回了她又没有回清楚。一会的走在路上又步子很快,就像赶着往机关里来似的。没见着梁树重时觉得似有很多事情要作,可一见着梁树重让他一句儿简单的话一说又忽然的觉得确也是如此。好在今天往他办公室来的人很少,一个退休的药材公司技术员叫刘成新的说是去找江水明没见着人往他这来问了一句话的,一个金竹寺村的村长想在村里的山头装风力发电的送来一份报告的,尔后就只听有轻风拂弄来窗外的樟叶。
在办公桌后坐了一会,冯中良还是起身出了门来。经过梁树重门口时,他朝着里头望了望。一早来的几个乡镇的书记坐在沙发上,看样子还一会没打算走的。他猜着这乡镇的几个人,可能也是没有知道梁树重明天就要离开小县去市里了的。他在过道里稍稍站了一会,也就转身来了红墙垛下的拱门边。拱门边的羽荆丛映满了从芙蓉树里落下来的阳光,鲜艳的绿叶在阳光里颤悠悠。椭圆的柏青道上没有人影,大概都去走了花圃间的径路。
冯中良一阵儿的踌躇后,还是往了大门口来。只是刚刚踏上春樟树下的人行道,却是眼前出现个不能不说说话的人来!这个人就是范老板、范长多,也就是拍买了去那个赝品、而实际上是连赝品也算不上的砚台去了的。尽管这范长多曾是已经表示过拍买砚台时其意也就是为大桥作一点的贡献,并不在意砚台的真假。可他也不知怎么的,见着这范长多时总油然的浮起一种愉快又爽朗的感觉。所以这会也不等范长多打来招呼,他忙的就迎了上去。
“范老板,忙吧?。”他握着范长多的手时,似乎不觉的用了点力。
“冯主任!你好!”范长多似也有些眉开眼笑,一声招呼过年随即接着的说道;“不忙,不忙。这一早里也就是朝着河边转转,跟着给厂里打几个电话,再回家洗把脸,又去店里吃碗面,姐找来说些跟媳妇之间的麻烦事,给她说了几句,绕了个圈的从这机关门前过,猜着也是会遇着哪个熟人领导来的,没想果是遇上了冯主任您!”
冯中良笑笑,觉得这范老板、范长多不止人实在,还喜欢说话。而且与一般华光许亮、面目流油的老板不同,范长多脸颊儿透着黑黝,平实的眼神里也透着沧桑。衣着也是普通,上下的都是一遍青黑。看着就是饱尝过生活的磨砺,又保持着本色的人。想想他这样人,也是难能可贵!随即也就笑了笑的说道,你倒也是个不拘生活的形式、只注重生活内容的人,这一点其实是很不容易!
“唉呀,有冯主任这话,范某也是不枉的了!”范长多点点头,嘴角都有些咧开。跟着,就像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眉毛儿一扬,滔滔的就说道;“冯主任,也不怕你笑话。这人生,我已是品尝得多。单说那磨砺,就是人说的七十二行,我就做过三十六行!贩狗崽下广东,收虾米儿去湖北,卖茶油往萍乡,挑墨鱼走北海。转武汉的香云纱,倒温洲的巴罗袜。这其中,睡街上的水管,捡桌上的饭粒,钻顺路的货车,喝空瓶的剩水,是哪样都经历过。就是来开这饲料厂的时候,也是几经的风波。拿了自己的房子、姐的房子、小舅子的房子抵押贷来一百万,进来的第一车玉米竟是在路上泡了水!也是后面乡里免了粮站厂房的租金,到后面人家又愿意先赊来些玉米也才使得厂子开了起来。厂子开起来又正逢着猪肉涨价,猪肉涨价养猪户也多了。跟着饲料也跟着涨价,恰就是遇着个红利头年。”范长多说到这,倒也稍稍顿了顿,又变了些声调的说道;“所以我现在就是厂子挣多少的钱,我都认为是机会也是有各方面的帮助,而不认为是自己神通广大。有多少钱多少产业的,我也不觉得今天里就有了什么特别!”许是这些话倒也很少说的,范长多瘦削的脸上也是满显得一片真挚的来。
冯中良点点头,也微微的笑笑。望着朴实、还有趣、一脸无谓的范长多,冯中良一阵儿的,竟是差不多想说起砚台的事。只是想着那一说,这范长多兴致一来,更也不知会聊到哪个时候的去,也就忍了去挑那话盖子。恰也秦春燕这时过来,范长多也不认识她的,说了声不耽搁你们了,然后稍稍站了站,也就离了去。
秦春燕来跟他问的是,梁树重明天的走,要不要搞点什么的活动?什么的都不要!他把梁树重跟他说的原话,重复的连说了两遍。
冯中良看看表,这一说,竟也是好一阵的过去。正转身欲往大门里走时,忽然的却是见着前面的小广场上人声喧喧,接着涌出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妇女来。
冯中良到了小广场上来,才知道明天是三八妇女节,人家一家公司准备搞活动的。只是也可能请了外面的舞队的,人群里的妇女年长年少不长不少的都有。有女人的地方就是热闹,一个个的描眉画脸也笑逐颜开。有女人的地方也话多,一阵儿的只听叽叽呱呱、嘻嘻哈哈尼族穿来转去,也听不清她们说的啥。话说隔行如隔山,要引申的话就可以说是隔性如隔海!她们那个风格,总是有着男人们的许多不尽然。冯中良微微的笑笑,也就转身往回。
没想他刚刚迈步,却是见着一个穿着花绿、倒也没有描眉的一下立在了面前。他看了看,虽不是很熟悉的,倒也认识。她叫朱金玉,是一个舞队的领队。她虽是额角的皱纹抓起来一把,可她的队伍里的人都是喊她“曾经的美女!”其实,就是如今,朱金玉也还是有着她独特的风韵。先看她脸形,瘦削削的又五官有致。上面那个活泼劲,可以说是胜过十八岁的姑娘。那个腰肢和身材呢,也是婉转柔韧,不无年少的婀娜娇俏。说朱金玉这些的都还在其次,更入人眼目的是对跳舞酷爱的疯狂!说是有回里病了三天,三天没吃饭,可三天里早晚六场所的舞,她是一场也没有落下。也因为爱舞疯狂,或者说是痴情的,也就产生来梦想。说她曾经口出过狂言,要把她的舞队打造成一流,然后跳出小县,跳到省城里去!为了实现这个诺言,她带着队伍最近的去过各个的乡镇。最远的,去过蒙古大草原。可惜的是回回都是败北,没拿回过一回像样的奖。可能是考状元不成做先生还是有市场的,街上的乐队、场边的舞群倒常有让她去指点一二的。这会里,也可能就是那家公司请她来当了领队。这会朱金玉既是拦来了面前,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事来说的。冯中良微微的一点头,也就先打了招呼;
“朱,~。”他本是想一声朱金玉老师,可忽然想着人家是朱金玉、还是朱靳玉也搞不清,随即也就省了前面的,就说了简短的;“你好!”
“您好!冯主任。”朱金玉瘦削的脸上笑着,一边捉住他的手,一边的就劈劈啪啪说,明天的活动有好几支的舞队来,她们想请他去参加指导。
“明天?那会是有些不好意思!”冯中良笑笑,论私,他也就是他们家叶秋萍往大广场去跳过几回的舞,他在傍边遛达时偶尔的也打过一两回的招呼。论公,他与女人跳舞、比赛这类的也是八杆子打不着边,他也不知道这朱金玉怎么的会想到他来。
“唉,要是您能去就好了!听说是你的舞跳得很好,很有水平的!”朱金玉失望中声音很是有些惜叹,瘦削的脸孔上怔怔的却又显出来很是期望。
那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冯中良差不多就是条件反射的一句出来。那还是他刚来机关的时候,年轻好动,有一段时间也是常去舞厅里跳一回的舞的。有时候是应邀,有时候也是邀别人。要说水平,倒也可以说是比她们这个广场舞高了些去。可究竟是好多年都没有去碰,感觉里也没有了这样回事的了!
看着朱金玉步履缓缓的离去,冯中良由不得微微的笑笑。什么事的都怕衷情,若是衷情了,总有些忘乎所以的行为。一会儿的,小广场上叽喳声息小了下来。大概是朱金玉过去,开始给她的队员们讲解起什么。冯中良也没再去往那边看,出了小广场就欲过了马路朝着机关的大门来。可没想,刚一步的跨上马路,却是见一辆电动车“咝”的一声停在了傍边。
骑电动车的是刘炎清,车板上搁着纸箱的,可能就是去哪送了货回来。他一下儿的搁了车又打了撑脚,就眉毛儿飞扬的说道;“哎呀,冯主任,正是好久的都要没见着您了!想着见您一回,没想却是正巧的在这碰到!”
冯中良笑笑,知道他这话儿有假也有真。一阵儿的,甚至是想开句玩笑,说你这耽搁着的,你们家樊振英说不准又在那叨你偷腥飞哪里去了的!忽然的想着他也是背了一辈子的冤枉,也没必再让他多一回的急。随即也就一本正经的说道;“五金店的生意还好吧?”
“还好,还好!”刘炎清一阵儿的点头过后,转而的倒真是述起来事。说下面的村里都盖了村部的,他们两个城中村反倒没有见这个批示。
这是个转折时候,城中村就要统一改为街道、社区。就是说城中村,也就要成为历史了的。冯中良本想给他透露出这个思想,忽然的又觉得这事一会儿也说不清。拣着要说的时候,自然的也就详细和具体。随即也笼统的说道;“这事,上面总会是有个安排的!”
“要不,我明天来找一下梁树重书记?”刘炎清说着,满眼嘻嘻的望着他。
“明天?明天梁树重、梁书记,~~。”冯中良说着,忽然的住了口。转而的却是说给刘炎清,明天却是一定不要来。而且还是那句话,什么的上面会有个安排。接着看了看手表,也就说他该回办公室了。
却说冯中良回了办公室去,刘炎清也就上了电动车准备往五金店里回。一会儿的回了五金店,樊振英伸着粉白的脸说,那长时间的是不是见了谁的了?刘炎清正跟樊振英说着,可忽然的却是若有所思。也就是刘炎清这一若有所思,恰是茫茫因无意,有心就灵台。多彩花花果,恰在勤中栽。鸟飞不知处,但见柴扉揽。
有话说是; 满山峰林不知秋,一派风采枝里头。
非是不谙花枝俏,只缘喜在四季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