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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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忙于事务，对日子的概念只停留于今天星期几，几点到哪个教室去上课，今天有没有通知开会等琐事之中。早晨起床，意外收到妻发的红包及祝福语,询问才知今天是农历8月7日，我的55岁生日。洗嗽完毕，推开窗子向外望去，阴天多云，秋意正浓。东方天际虽然看不到日出。在我眼里照例感觉到却是一片通红，血一样红色染遍了云朵，染红了大地。半生以来，每当看到日出，总有不一样的感觉，痛彻于心。鞭策着我成长大，从懵懂走向成熟。
55年前的那天早上是我的诞辰。太阳正冒着花花从东边升起，天边一片通红，母亲脸色蜡黄，躺在老家面东的那只窑洞炕上，痛苦的挣扎着。那时生活拮据，玉米面、高粱面团就野菜怀胎10月实属不易。年轻时，常听母亲回忆，在撕裂的痛苦中，她看见东边天际，一轮血色火球滴着血慢慢升起，一片片红云向她飞来，她感到自己轻轻的飘起，像一片鸡毛一样飘进了云中。此刻，我诞生了，而母亲因失血过多昏死了过去。是村中乡医吕先生用土法救活了母亲。那时，家贫入如洗。除了窑洞、土炕，勉强度日的锅灶和日用品之外，我便成了父母唯一的财富。三枚借来的鸡蛋炒成一盘，除了感谢吕先生的救命之恩，也成了庆祝我到来的盛宴。
那年父亲二十八岁，母亲二十二岁。在六十年代的农村已属少见。父亲姊妹八人，排行老二，爷爷奶奶年老多病，父亲与大伯一起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母亲也家贫多姊妹。经老人撮合，没有举行任何仪式，没有迎亲的唢呐，一顿简单的便饭后便走在一起，过起了相互托付终身日子。上工挣工分，回家米面油盐，穷人的苦日子就是一天天把日头从东头背起到西边放下，一天盼着过完一月，一月盼着赶快过完一年，唯一的希望是看着儿子在面糊糊就野菜中将命一天天拉大。那时，父亲与蒙家干大（干爸）为队里喂牛，看惯了牛吃草负重干活，为我取名“银牛”，期盼我一生像牛一般朴实耐养，通过一生勤奋换来银子般的财富。爷爷从别人的旧棺木上骗(pian)工换来十三个五寸长铁钉，每逢大年三十，在炕角落墙上订上一颗拴上红绳，另一头将我脚拴上，以求我健康长命。这样一拴就十三年。每当过年时看到邻家小伙伴欢笑着的放炮嬉闹，而自己被一根红绳拴住了自由，心里感到不明委屈。随着年龄渐大，慢慢懂得了老一代人的心愿与期盼。小时候上学，对自己的名字并无异样感觉，因为小伙伴们名字和我一样都很土。随着年龄变大，感到小名应该完成使命了，于是自作主张效颦散文作家刘白羽先生名字取了了个官样大名，以表示对过去苦涩少年时代的决断和未来的期盼。工作三十多年有余，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对小名有了新的感觉，根据电话那头呼叫我的大名和小名就能断定是单位有事，还是故乡亲人问好。
家贫，每年过生日，照例是母亲攒了很久舍不得卖的鸡蛋中挑出最大的一个，煮熟涂成红色，带着母亲的体温，趁姐弟不在，偷偷塞给我，作为生日礼物。小时候，鸡蛋，在我眼里犹如一个元宝，揣在怀里舍不得吃，走路怕丢了，睡觉怕压坏，直到在母亲的多次催促下，就着唾沫一点点咽下，感到那是人世间最为幸福的事。我经常拿着生日红鸡蛋，眯着眼对着太阳光看，就想起母亲生我那天早晨，手中仿佛不是一颗普通的鸡蛋，那分明是母亲一颗滴血的心。
岁岁年年，日月渐长。从上小学母亲的在耳边呼唤中，睁开朦胧的睡眼起背上书包上学，渐渐变成一次次回家时的叮咛，到现在成了电话那头的呼唤。2008年暑假，我因在单位工作心情不畅，没有告诉任何人带着妻儿及所有家当，通过人事调动的绿色通道去海南师大工作，希冀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无论迈双亲流着泪怎么劝阻也不回头。刚到海口，一切新鲜，对事业充满希望，单位领导也赋予了我重任。分了一百八十平米的房间，买好家具日用品，拉上网线，接通电话，喜滋滋开始过日子。电话接通那天晚上，妻与母亲通话，母亲在那头哭着说，儿啊，你不管我们了？我想你们呀！这边妻大哭，我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第二天我与妻去海口万绿园散步，以舒缓思乡之情。那天，海口阳光很艳，从椰子树下洒落下来，照在葱绿的草坪上，鲜花上，行人的身上，一片鲜亮。我眯眼透过树叶看那正午太阳挂在蔚蓝的天空，突然感觉成了一片通红，仿佛是我小时候在太阳光下看母亲给我的红鸡蛋那样，那是母亲滴血的心。妻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要不咱回。于是，晚上与家中工作的长辈通了电话，征询他的意见。他说：孩子，千里当官为了吃穿，不能尽忠就回来尽孝吧! 当下我从心灵深处感悟到“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的涵义。第二天，无论单位领导怎么劝阻挽留，就这样回家了。
日月如梭，白驹过隙。工作这么多年，经过许多事，走过许多路，心也如溪流归海，从喧闹归于静好。三日与母亲一次通话，半月一次回家几乎成了不变的程序。听惯母亲的声音，看惯不同的日出，每次总有不同的感受，这种感觉总是和母亲相连。每当看着血红的朝阳从东边升，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今天是母亲的蒙难日，感谢55年前的早晨，母亲给了我生命，从此这个世界上有了牵挂一生的人。娘，今生有幸成为您的儿子，愿上苍保佑，来世我们再成母子！
写于自己五十五十生日 （2018年农历8月7日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