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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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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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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悠悠吹过“夏寒町”

地属渣江秋夏的“夏寒町”有个做糄药的师傅,叫戈应晁。听说其做糄药的手艺是祖传的。从小,戈应晁就跟其父辈做糄药。

1944年,是戈应晁最难忘的一年,日寇侵入衡阳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10岁的戈应晁跟着父亲戈时咨正在屋里做糄药。突然,村外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喊:“大家快逃呀!日本鬼子来了!”吓得戈氏父子慌了神,来不及收拾做糄药的草药、米粉,就跟着大家慌慌张张来到洋湖凼古渡口坐渡船逃往盐田。大家逃到盐田冲里,日夜躲在高山密林中,吃野菜、睡草窝。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历经数月,待日寇败逃,戈氏一家重返家园时,夏寒町已是残垣断壁、田园荒芜。

解放后,戈应晁经人做媒,娶了长安湾牌村王氏,两人膝下生有三子、四女。

每年夏至开始,戈应晁就带领全家人做糄药。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戈应晁屋里就亮起灯。一家人跶的跶確,筛的筛米粉子,和的和草药,搓的搓糄药。一天下来,可以做一百斤糄药。

有时候,悠悠的南风一吹,戈应晁的儿子立华累得上下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这时,在一旁的戈应晁就轻轻地从其手中接过还没搓成形的糄药接着搓。

糄药往往要做到深夜。昏暗的油灯下,戈应晁一家人还在灯下忙碌。悠悠的糄药清香飘在夜空中,香了整个夏寒町。立华他们疲累得睁不开眼,倒地就睡。于是,戈应晁就清清嗓子,给孩子们讲起有关夏寒町绣花女的故事。孩子们便一骨碌爬起来,竖起两只耳朵用心听,一身疲惫也被抛到九霄云外。然后一边听,一边继续搓糄药。

糄药做好了,戈应晁就挑起一担皮箩走家串户到周边屋场去卖。遇到赶集日,就挑到驼背树老街去卖。一担皮箩40斤糄药。

当地人把糯米粉掺上糄药粉,和均匀,就可以做成松软可口的糄粑。也有人用蒸好的糯饭,加糄药,盖以簸箕、荷叶,发酵近月即成湖之酒。驼背树老街开酒铺的杨用桃曾经常上门来买,一块五毛钱一斤。其他的乡邻用大米兑,两筒大米换一筒糄药。

做糄药的草药,是戈应晁在洋湖凼古渡对面的山上寻的。每年的夏天,戈应晁就带着儿子立华上山寻草药。那个季节,河水也慢慢变浅。赶近路的,没有坐渡船,这边脱下鞋子趟水过河,那边上岸穿鞋。

有一天,12岁的立华也要吵着父亲带他赶近路,戈应晁不依。立华就背着父亲下水。气得戈应晁鼓起眼睛喊:“看我回去怎么‘收乌龟精’(严治顽劣儿童的方言)!”到了晚上,戈应晁从屋后拿起事先藏好的羊角刺就往戈立华身上一顿乱扑,打得立华背上条条见血。戈立华一边“嗷嗷”大哭,一边喊:“莫打我哒!下次再也不下水了!”

1983年夏天的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奶白色的晨雾笼罩在洋湖凼的江面上,微微有些潮湿的空气交杂着树木和花草的芳香。

16岁的立华拿着一把镰刀,提着一个编织袋跟在戈应晁身后,到洋湖凼边的山上寻草药。溜凉的南风和着草木的清香从父子俩的两颊拂过,让人倍感舒爽。一路上,戈应晁告诉儿子立华什么是兰花草,什么是铺地茎。按照戈应晁的嘱咐,立华拨开杂乱的野草,用镰刀割下做糄药的兰花草、铺地茎、辣叶草、桑叶、光藤草等草药。当立华装着满满一编织袋的草药跟父亲戈应晁往回走时,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逼越近,立华忍不住停住脚步。只见一条小毒蛇正“嘶嘶嘶”地向立华吐芯子。立华吓得双脚发软,不听使唤。戈应晁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镰刀飞过去,正好扎中那条蛇的七寸。然后跑过来,紧紧搂住儿子立华,说:“有爷在,莫怕!”立华的头埋在父亲戈应晁的怀里,听到其急促的呼吸声,曾经因挨父亲打骂暗暗埋下的憎恨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农历七月半过后,天气转凉,刮起了北风,戈家便不做糄药了。戈应晁悠闲地坐在阶基边,“吧嗒吧嗒”抽着水烟,对儿子立华说:“过了七月半,放牛俫仔伴田坎。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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