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有中国最古老的民间习俗,耍龙灯,延续至今。
改革开放后,村里耍龙灯的阵势更大。春节前夕,只要有人一说耍龙灯,无论男女老少,一呼百应。
每年农历初八,“灯公”就组织本村耍灯的一套班子筹划耍灯的具体事宜。
我们村的龙灯有十九节,整条龙灯都是用木条做支架并用竹篾编扎起来作为龙骨龙筋。龙灯身段用黄帆布将龙架罩住,然后画上彩色的鳞片。编扎难度最高的是龙头和龙尾巴,需要老手艺的篾匠,劈毛竹的最外层,最后经巧手扎成型。凹凹凸凸、边边角角的地方用不同颜色的蜡光纸和绉纹纸粘贴裱糊,做到棱角分明,活灵活现。
和龙灯同时扎好的还有两个牌灯,即照明灯。照明灯简单,红色的油纸贴在编织好的竹篾灯罩上,里面装上活动的重心始终垂直的烛架,使用时插上蜡烛绑上灯杆子就行了,并在灯罩上写上象征幸福吉祥或恭贺新春之类祝福语。
龙灯队伍有二三十个人,由牌灯、打击乐队、龙灯队和大锣、大鼓组成。
举牌灯的两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举牌灯的往往是本村有名气、或德高望重的人。那时候,我们村举牌灯的是老公社书记屈家宣,当年六十多岁;还有参加抗美援朝的屈惟生,当年四十多岁。
牌灯后面,便是打击乐器,有五人,一般由锣、鼓、钯、嚓、碗锣组成。
龙灯队二十人,走在打击乐器后面,有龙珠、龙头、龙身和龙尾。
耍灯时,龙头要靠龙珠来指挥,跟着龙珠的方向和速度走。
耍龙头的,既要力气大,也要有技术、有技巧,还要选威信高的人。因我爷爷屈孝纯在1949年刚解放时当过三年乡长,后又当过衡阳县造船厂的厂长,又是村里唯一一个精通人文历史、会“说戏”的人,每年都是爷爷耍龙头。
龙头既大又重,并且还要带头舞动,整条龙灯都是在爷爷的带领下舞动,后面舞龙身的人只要将龙身段贴在龙头上跟着翻转就行了。最难的是龙体翻滚动作,双手举着龙体支架上下左右不停地翻动,并且还是在奔跑中运动。
记得小时候,每次看爷爷耍龙头,都觉得他好威风。后来爷爷老了,又把这个技术活传给了三叔屈敬义,父子俩耍龙头时都爱笑,那种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和淳朴气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龙灯队伍后面有一个大锣和一个大鼓,还跟着本村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子们。
龙灯走村串户也是挺讲究的,不是什么村子都去,一般是哪个村里有熟人,如本村姑娘出嫁的婆家和嫁到本村媳妇的娘家等等,也就是有亲戚在那个村。龙灯队进村前都由“灯公”打前哨,先和该村的亲戚熟人联系上,然后由当地的亲戚熟人带路。
我们村的龙灯,东耍渣江盐田桥,在洋湖凼古渡过渡船;北耍渣江石头桥,在相公庙古渡过渡船。
在苍茫的夜色之下,锣鼓声、鞭炮声和村民的欢笑声响彻田垄和山谷,村民们举着龙灯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闪烁着,飘动着,仿佛就是一条巨龙遨游在天地之间。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龙灯进村后必须先到当地祠堂里表演,以表示尊重。祠堂集中表演结束后,再到亲戚家表演。
龙灯到主人门口时,主人会放一挂长长的鞭炮迎接,然后龙灯进到室内表演,房子空间大,就在中堂挥舞盘旋。遇到房子狭小施展不开来的,只有围着八仙桌转一圈就到门外空地上表演了。伴随着“咚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咚锵”的锣鼓声,龙灯时而在空中飞舞,时而绕着地面盘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神气十足。主人的鞭炮声不停,龙灯不停。看着飞舞的龙灯,其他的村民也会放鞭炮助兴。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使宁静的小山村顿时热闹起来。
龙灯离开时,主人会递上几包香烟。遇上经济条件好的村民,还会做酒办饭。
龙灯从正月初八晚上掌灯时分开始,正月十五元宵节结束,通常叫“圆灯”。“圆灯”那晚,也就是正月十五晚上,龙灯要进我们村的屈氏祠堂向本族老祖宗告别。
在悲壮的锣鼓声中,舞龙手们舞着龙灯跑步往前冲,跳过事先烧着的一堆大火齐喊三声:“送黄龙上西天!”随着黄龙在烟雾中“升天”,庆祝新年就在这种仪式中结束了。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看耍龙灯时的情景和舞龙灯人的身影如今还历历在目。耍龙灯作为中华民族古老的风俗,表达了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惟愿这一古老风俗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一直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