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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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50元钱，三天时间跨省游三地。这样的出游，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小米却亲身经历过。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小米参加工作不到一年，月工资才46.50元，扣除公积金5元，寄给父母10元，每月到手的钱便少得可怜。这么点钱，小米常常一分掰成两半用，她是无论如何舍不得出去旅游，把叮当响的钢镚，白白撒在路上。但单位可以报销旅游的车费，这个巨大的诱惑，让她心动了。
工会主席季风说：小米，你现在单身不去外面走走看看，以后成家了，拖家带口的，想出去旅游都难啦。走走走，别犹豫，钱不够我借你。
小米想想也是，从小到大，自己都在海边的山沟沟里转，半径不超过50公里。这次“五、一”假期三天游，地点很向往，车费可以报销，机会难得，不去白不去。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经过职工集体讨论，决定“五、一”节假期去苏州旅游，日程安排：4月30日正好是周六，中午坐班车从海滨小城出发，傍晚时分到杭州，晚上在船上眯一眼，既可以看运河的夜景，又可以节省一夜的住宿费，一举两得；5月1日游苏州，晚上再坐船返回杭州；5月2日回海滨。
几个年老体弱的同事一看旅游日程安排，摇摇头放弃了。年轻人旅游兴致来了，就不怕骨头散架。
季风信息灵通，得知小米的男朋友在上海工作，就特别照顾，为她单独安排一条线。他让小米先同大家一起到杭州，再单独坐火车到上海，与男朋友一起过“五、一”节。他已经托杭州的朋友替小米购买火车票了，至于几点钟还不知道。
季风拍着胸脯说：反正我办事，你放心。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小米，男朋友名牌大学毕业，又在大上海工作，你得死死拽住，可不能让他飞了。到时候，你要是调到上海工作，我们也可以跟着沾沾光。呵呵！
小米脸一红，笑笑说：还不一定呢，还没最后确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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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短时间出游，又不住旅馆，大家便穿着随身衣服，洗漱用品布包里一塞，轻装出发了。那种简单，仿佛大家相约去逛集市。
节前天气晴好，气温节节攀升，大家感受到了初夏的明媚和热辣，女的穿衬衫，男士居然穿起了短袖。
同事阿凤听说小米要去大上海见男朋友，硬要把自己的一双方口黑皮鞋转手给小米，说上海人可势利了，连杭州人都看不起，咱乡下人进城，可不能太寒碜，皮鞋还是要穿的。
小米拗不过阿凤这张嘴，犹豫着买下了她的皮鞋，蹬脚一看，洋气是蛮洋气的，就是有点紧。
阿凤说，嗯，很合脚也很有档次，男朋友看了一定很高兴。
二十几人从海滨古城出发，坐班车直奔杭州。大家开始还叽叽喳喳交流个不停，慢慢地都闭上了眼睛。
大家快醒醒，杭州就要到了。前面就是钱塘江大桥，桥梁专家茅以升设计的，上面开汽车，下面通火车，蔡永祥就牺牲在这里。要是运气好的话，大家还能看到钱塘江大潮。啊，太遗憾了，太遗憾了，江水这么黄，肯定潮水刚刚过去。
季风对杭州比较熟悉，他像导游一样为大家介绍杭州的景点。大家马上睁开眼睛，透过车窗看钱塘江，看六和塔。
小米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经过双层的桥梁，也算是一种见识。但她又觉得，脚下的钱塘江同故乡的灵江差不多，关键是，人家每天有海潮涌入，逆流而上，卷起千层浪，这就稀奇了。
车过钱塘江，不一会儿，季风又站起来手指左边：看，那就是西湖。
小米扭头向左看，夕阳很刺眼。她用手遮挡阳光，目光投放车窗外。随着车子的开动，西湖被行道树裁成无数的碎片，一闪一闪从眼前掠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她很想驻足看看美丽的西湖，但此次旅游的目的地是苏州，杭州只是路过，她只好收起膨胀的欲望，坐在车上欣赏窗外的景色。
班车开进了杭城，停在武林门长途客运站。
武林门地块是杭州的市中心，省、市政府机关所在地，长途客运站、航运码头、红太阳广场、电信大楼、大型商场都在这一区块，是杭州市区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小米看到了街上的电车，拖着长长的尾巴开来开去，像小姑娘甩着两根长辫子。
季风叫大家在车站门口的小吃店吃晚饭，就地休息一下，等会儿在航运码头集中。他手拿两个包子啃着，急匆匆带小米走进客运站边上的一幢集体宿舍，拜访一位老乡。
笃笃笃！门开了，一位高大帅气的男人咧开嘴笑。
老高，你好你好！我们又在杭州见面了。这就是我电话里说的同事，小米。小米，快叫高叔叔。
季风见了老高，十分高兴，想必他们交情不浅。
老高并不老，才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退伍军人，只身在杭州机械厂上班，事先受季风之托，已经替小米买好了一张晚上9点“杭州至上海”的火车票。
季风说：给，车票的钱。
老高推辞一番：算了吧。五一节车票紧张，快车买不到，只好买了一张慢车硬座，价格相对便宜一点。
季风说：别客气，我们旅游车费可以报销，哪能叫你贴钱。
季风数出3.30元钱，塞进老高的手里。小米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话，数钱，感觉自己被人卖了一般。
老高，我们大部队要坐船去苏州了，这位小姑娘就交给你了，麻烦你一定要送她上火车啊。
季风交待完，就急急忙忙带着大部队在航运码头上船，开往苏州。
小米看到同事结伴远去，心里涌起孤单失群之感，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3
离上火车还有几个小时，小米只好背着布包，坐在街边等。
老高说：别坐在街边，到我宿舍里等候吧，喝点水。
不了，高哥，就在街边等。
小米没叫老高叔叔，他这么年轻呢！出于一种自我防卫的本能，小米对眼前刚认识的人保持高度的警惕。
小米出发前给上海的男朋友大鹏写过信，说“五、一”节单位组织员工要到苏州旅游，到时自己另辟蹊径，从杭州去上海与他会面，但没有告诉他几点钟上火车。刚才去电信大楼给大鹏的办公室打电话，拨了几次都没人接。
老高受朋友嘱托，只好在马路边陪着小米，说：你第一次来杭州吧？
小米说：嗯。
你去上海，男朋友知道吗？
嗯。
有没有给男朋友打过电话，说好几点钟接车？
打过，没人接。小米说着红了眼睛。
走，上车还有2个小时，我陪你到电信大楼发加急电报，你男朋友也许还能收到。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去上海，那头没人接可不行。
老高带着小米又来到了电信大楼。
电报，按字数计钱，越简单越好。小米低头填写电报：晚9点车。米
电报发出，老高和小米的心似乎宽了许多。他们马上跳上电车去火车站。
这是小米第一次坐火车。明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大家都放假出游，更多的人扛着大包小包去上海做生意。火车站人山人海，进进出出潮水般涌动。小米哪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心里慌了。
来，拉紧我的衣服，千万别走散了。
老高借助身高的优势，在人海里劈波斩浪，挤到一个窗口买了一张站台票。
火车快要进站了，急促的铃声响起来，大家举着手里的票，争先恐后往检票口冲。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举着半导体一个劲喊：不要急，不要急，请排好队伍！
谁也不听工作人员的喊话，都顾自己一个劲往前挤。小米被人流挤到了后面，老高转身一把拉住小米的手，俩人总算过了检票口，哒哒哒往站台跑。
站台等车的2分钟里，老高用最快的语速叮咛：小米，你到了陌生的上海，记得路在嘴上。问路的时候，不要叫同志，也不要叫大伯大妈大哥大姐，要一律叫师傅，对，小孩子也要叫师傅，明白？车票一定要拿好，出站要检票的。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找乘察……车来了，上！
坐这趟车的人真多啊，大家用力往里挤。老高把小米推进车厢，小米来不及说声谢谢，火车就呼哧呼哧启动了。
夜色浓重，老高目睹火车在眼前咔嚓咔嚓开过，脸上写满担忧。
4
这是一趟人货两载的慢车，前面十几节车厢坐人，后面十几节拉货。
小米一点一点往里挤，寻找自己的座位，一看，座位已经被一对情侣占了。小米拿出车票要求归还座位，他们厚着脸皮不肯归还，屁股往里挪一挪，笑着说，挤挤一起坐。看着过道上站满了人，小米也只好算了，有半个座位就不错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慢车。火车慢悠悠开了半个小时，就咔啦啦啦停了，广播里传来了通知：旅客们好，现在是临时停车，请大家耐心等候。
呜——
一列快车飞速开过，慢车又开始慢慢上路。过了没多久，又是临时停车，一次次为快车让道。慢车像摇篮，车厢里，大家横七竖八躺着，靠着，都睡着了。火车就这样开开停停，从杭州到上海北站，足足开了7个小时。这时，广播里说上海北站到了，大家赶紧翻身爬起来，急匆匆下车。小米借着路灯一看手表，正好凌晨4点钟。
乡下人进城，一脚踏进了夜色朦胧的大上海。小米不知道往哪里走，先跟着人流过了验票口再说。到了出口，人群像水一样流进大街小巷里，瞬间不见了。小米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火车北站，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希望看到大鹏的身影。
过了半个小时，大鹏还是没有来接，她只好抹了一把泪水，在值班窗口买了一张上海交通图，借着灯光查找大鹏信上写的地址。天，华东理工大学居然在市区南边的郊区。
快5点了，天色微明，车站广场上，几位老人在打太极拳，小米就向他们走过去。慈祥的老人，给人一种安全感。
几位老人看到一个外地小姑娘问路，都停下锻炼，围上来热情地为小米指引方向。小米按照师傅们的指点，很快找到了50路电车的始发站。因为太早了，乘客只有小米一个人，电车载着她由北向南穿越上海市区。中途上来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师傅，听到小米不停向驾驶员打听去华东理工大学的站头，主动说，跟着他就是。车上有个同伴，这让小米十分高兴。他们一起在徐家汇下了电车，又转过一条街乘坐15路公交车开往南郊。
早上6点半左右，华东理工大学到了。郊外的道路两旁，大学生们在集体晨跑，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眼镜师傅说，华东理工大学教职工、学生合起来有几万人，诺大的校园，寻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他问：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分配到华东理工的？
前年。
在哪个部门工作？
院长办公室。
一个小姑娘，胆敢孤身一人夜闯大上海寻找男朋友，够胆。呵呵，被你感动了，干脆我陪你一起寻找。
眼镜师傅真好，一大早陪着小米在校园里到处找人。路过一幢有深红色砖木结构的二层楼，他说，这就是院长办公楼，但今天五一放假，又这么早，里边不一定有人，我带你去几幢男职工宿舍楼找找。
请问一下，院长办公室的程大鹏认识吗？
请问一下，前年分配来的男职工住哪一幢楼？
俩人在“回”字形的职工集体宿舍楼一层层寻找，三楼的公厕外边，一排小伙子站在水槽边刷牙洗脸。突然，一件紫红色毛衣背心映入了小米的眼帘，这是她亲手编织的呀。
就是他，就是他！大鹏！小米指着那个弯腰洗脸的人，兴奋地大叫起来。
大鹏满脸都是肥皂泡泡，惊愕地抬头：啊，小米！
当啷一声，大鹏的搪瓷牙杯掉在水槽里，转身一把抱住小米的双肩。
眼镜师傅笑了，对小米说：哈哈，即便男朋友满脸泡沫，你也没认错人，太有意思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我走了。
大鹏谢过眼镜师傅，然后盯着小米看，仿佛梦中一般。一路上风尘仆仆，又在拥挤不堪的火车上睡了一觉，小米此时头发蓬乱，脸如花猫。
大鹏连忙绞了一把毛巾替小米擦脸，边上的小伙子们看了直乐，赶紧让位。小米羞涩地接过毛巾，自己拿出洗漱用品刷牙洗脸，头发也梳理了一遍，这才神清气爽起来。
小米，你真是可以啊！你真的太了不起啦！前面好几个人到了上海，都找不到我，半路打道回府了。
大鹏把小米带到寝室，一个劲夸奖。
大上海，住房真拥挤，大学毕业分配的职工，六个人住一间，上下铺，跟学生宿舍没什么两样。
小米坐下，有点生气地说：我给你发了电报，你为什么不来车站接我呀？害得我好找。
大鹏说：这可冤枉好人了。你电报说“晚九点车”，没说站名和车次，我昨晚上半夜在南站北站来回跑，下半夜一直守在办公室的电话机旁，刚回来洗把脸，你就找过来了。
小米听了笑了，的确是自己缺乏经验，电报里没有说清楚。
大鹏说：走走走，我们赶紧去食堂吃早饭，你一定饿坏了。
小米肚子早就饿扁了，一路上连口水都没有喝。
大鹏在食堂里碰到了院长办公室主任，连忙打招呼：李主任好！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小米，刚从海滨过来。
李主任五十来岁，嗓门很大。他满面笑容说：好好好，今天是五一节，白天你们好好玩，晚上小米来我们家住，外面的旅馆费贵，节日里还不一定能入住。说定了，啊？
小米接触的几个上海人，都很热情友好，不像人们说的那么势利眼，更没有看她脚上是否穿着皮鞋。一想到皮鞋，小米的脚就疼起来了。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子，脚开始肿胀。
吃好早饭，大鹏和小米来到火车站碰碰运气，真不错，还能买到两张去苏州的站票，两人便用力挤上火车。
车厢里的人前胸贴后背，压得实实的，连转身都困难。小米疲乏至极，居然头一歪，靠在大鹏的胸口睡着了。好在这是一列特快列车，只半个小时就到苏州了。
大鹏拉着小米的手，游览了虎丘、狮子林、拙政园、寒山寺等几个主要景点。虽然当时没有相机，没有留下照片，但苏州精致的园林，丰富的人文历史，还是给小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鹏还想带她再游几个地方，小米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讨饶，说脚跟疼，实在走不动了，脸上满是苦楚的表情。
大鹏这才注意到，小米的脚上穿着一双皮鞋。他蹲下身子，脱掉小米的鞋子袜子一看，只见两个脚后跟的皮都磨破了，渗着血，脚趾头边也起了好几个小血泡。他龇着牙，双手捧着小米的脸直摇晃：小傻瓜呀，你出来旅游怎么好穿皮鞋呢？你坐在这儿等着，千万不要乱跑，等着我！
大鹏提着小米的一只皮鞋跑远了。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双布鞋回来了。
小米问：刚才那只皮鞋呢？没带回来？
大鹏说：穿得不舒服的鞋子，留着有什么用？扔了。
小米心疼极了：啊，8元钱一双呢，新买的呢。
别心疼，这只也扔了，下次我给你买合脚的皮鞋。
大鹏在餐馆点了几个苏州特色菜，请小米尝一尝。小米从小吃惯了咸菜，觉得这菜都甜甜的，不下饭。大鹏大笑，说各地的菜都有自己的特色，有的偏甜，有的偏辣，以后有机会，咱都去尝一尝。
他们以为晚饭后返回上海，火车会空一点，没想到，英雄所见略同，导致返途更加拥挤。火车进站了，大家一窝蜂往车厢里挤。幸亏大鹏力气大，俩人终于上了火车。有几个年轻人看车门已经关上了，大声向车厢里的同伴呼救，干脆从敞开的窗户爬了上去。火车启动了，有人两只脚还在窗外蹬着。
这次旅游，小米看得最多的风景居然是人。她看到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也很无奈，不如海滨空旷、舒适、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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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海，大鹏对小米说，来到上海一定要去看看南京路和外滩，这样才不枉此行。可节日的南京路，人多得连电车都开不过去。当他们好不容易站在人潮涌动的黄浦江边时，天飘起了小雨，江上雾气弥漫，不时传来江轮的汽笛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浦东一片漆黑，还在沉睡。只有身后的浦西，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尽显大上海的热闹和繁华。
夜深了，天刮起了大风，雨也下大了，游人这才迅速散去。大鹏和小米坐上一辆电车赶紧回学校。
他们来到李主任家门口，敲了好长时间门，不见动静。抬腕一看，啊，已经快凌晨1点了。怎么办？附近没有旅社，大鹏的集体宿舍睡了一屋子的男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大鹏只好领着小米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大鹏的办公室在院长室的隔壁，非常宽敞，深红色门窗，浅黄色落地窗帘，原木地板，靠墙一排资料柜，边上两张办公桌，平时，大鹏和李主任就这样面对面办公。进门墙边放着一张三人长沙发。
冷空气正在一步步向南推进，气温一降再降。衣着单薄的小米冷得簌簌发抖，大鹏脱下毛线背心给小米披上。俩人都累坏了，就这样相拥着彼此取暖。绵软温暖的女友躺在怀里，大鹏忍不住呼吸急促，身体某个地方慢慢挺了起来。
大学安保巡逻队队长张宇和小王穿着雨衣巡逻到此，发现院长楼隔壁办公室的窗口透出灯光。
有情况！
张宇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小王从另一个楼道包抄上去。俩人蹑手蹑足步上楼梯，一步步向亮灯的办公室靠近，使一个眼色，从身后掏出了橡皮警棍，准备捉拿盗贼。推了推门，居然虚掩着，俩人冲进门去，刚想说不许动，只见大鹏睁开眼睛嘘了一声，用手指指睡着的小米，压低声音说：我女朋友，五、一节来上海旅游，原来说好住李主任家的，因我们回来太晚了，只好在办公室里靠一靠，明天一早，她就要回海滨了。
张宇拱了拱手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我们以为办公室里进了小偷呢！
大鹏说：你们警惕性真高。不过，哪有小偷开灯行窃的？
张宇和小王都笑了，拱拱手，退出了办公室。
大鹏干脆关掉电灯靠在沙发上休息。不一会儿，他又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恼怒地跳起来，心想又是谁呀，有完没完，打开电灯一看，是刚才的小王。小王手里抱着两件军大衣，低声说：张队长说晚上降温了，你们睡在办公室太冷了，让我送两件军大衣来给你们御寒。
大鹏接过军大衣，心里一阵温暖，激动地说：谢谢你，谢谢张队长！你们真是雪中送炭。
小米醒了。大鹏赶紧给小米穿上军大衣，自己也披了一件，正想说，这回好了，不用挨冻了，扭头一看，小米脸颊通红，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一摸她的额头，哎呀，发高烧了。
大鹏跳起来去拿桌边的热水瓶，打开盖子一探，早没了热气。他说：再坚持一下，天亮我带你上医院。你向单位请假几天，等病好了再回海滨。
小米态度坚决：不，我今天一定要回海滨，明天还要上班。
吃好早饭，大鹏见小米执意要回去，只好买好火车票，一路护送小米到杭州。
杭州武林门客运站车子进出繁忙。大鹏说：你还在发烧呢！看你这个样子，真让人担心，我干脆送你回海滨吧。
小米很倔，说：别犯傻了，我没事。
大鹏拉着小米滚烫的手，十二分担忧和不舍。小米挣脱大鹏的手，说车子马上就要开了。她再一次望了大鹏一眼，嘴巴嗫嚅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觉得不妥，咽了回去，走向检票口。
班车启动了，小米隔着车窗，含泪向大鹏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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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假期过去了，大家开始正常上班。
李主任对大鹏说：哎呀，前两天你女朋友来上海旅游，说好住我们家，可我们睡得太沉了，没听到敲门声，害得你们在办公室将就了一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大鹏笑笑：我们回来太晚了，凌晨1点还来敲门，是我们不好意思呢。
不过，这也给了你们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呵呵！小情侣没控制住吧？偷吃了没？李主任是过来人，说话幽默风趣。
大鹏两耳廓霎时红了起来，笑着说：哪里哪里，心里倒是想，但没敢偷吃。那天晚上冷空气南下，我们坐在沙发上冻得发抖，小米还感冒发烧了。幸亏张队长派人给我们送来两件军大衣。
哦哦！李主任听了心里更增添了内疚感，过一会儿又问：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啊？
大鹏笑笑：还早呢，还早呢！
过了两个月，李主任见大鹏心神不宁的样子，又问起这件事。大鹏眼睛红红的，说：小米，小米要跟我分手。
才眼前的事情，小姑娘说变卦就变卦啦？不可能吧？李主任瞪大了眼睛。
大鹏见李主任不信，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给他看。
大鹏：
你好！
“五、一”节我到上海、苏州旅游，谢谢你的一路陪伴和悉心照顾。回来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你名校毕业，分配上海工作十分不易，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前程，而我调到上海工作是不可能的。倘若你我两地分居，生活一定会拖垮你的。我不能帮助你，但绝不拖你的后腿。思考再三，我们还是分手吧。希望你能明白：真正爱一个人，不是想方设法拥有，有时候需要放手。
祝你在上海找到更好的另一半。我决定留在美丽的海滨，这里各方面目前虽不及大城市发达，但这里海洋资源丰富，前景广阔，发展空间巨大。我们各自在水一方，努力工作，成就自己，报效国家。
今后我们照样还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小米
6月27日
李主任看了小米的信，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居然甩了在大上海工作的名校才子，但这话不能直接讲出口，得换一个角度，说：这个小米，这个小米格局很大哎！
大鹏望着窗外，陷入了深思。他一直喜欢小米，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她身上的野性、坚韧和果敢，还有刚才李主任说的那种格局。因为爱而放手，这让他的心很痛。
李主任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真的放弃青梅竹马的女友？
大鹏的目光没有收回来，好像回答李主任，又好像自语：我打算——放弃上海！
你疯了？去年我和院长亲自到教育部把你要来，你却要放弃，这种想法要不得，要不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大上海哦！
李主任急了，继续说：上海宣传部想要你，院长没同意。这样，你安心留在华东理工，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华东医院院长是我的老朋友，他的女儿各方面条件很不错，抽空我带你去见见。结了婚，房子慢慢就会有的，一切得慢慢来，要排队。
大鹏不吭声，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