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奖赏

                                       1

小满过后，日出时间为凌晨4点59分。早上，金色的阳光准时从东边的窗口跳了进来。

外婆，外婆，太阳升起来啦，快起床快起床！

东儿一骨碌从小床上坐起来，自己穿好衣裤，叠好小被子，翻身下床，站在外婆的床前大叫。

张希昨晚睡得有点晚，中间又起来给东儿盖被子，醒了好几次，没睡好，这会儿还想再眯一会儿眼，小外孙东儿却一个劲催她早起。

东儿，闹钟还没响呢，5点半还没到，让外婆再眯半个小时。

不行，早睡早起身体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东儿真是一个既聪明可爱又淘气独特的小家伙，每天起得很早，说是要和太阳赛跑。太阳藏起来的日子，他要和树上的小鸟比早起。

张希说：东儿，要不今天早上让外公陪你去公园溜溜，怎么样？

不，我要遛外婆！

去你那个蛋蛋，真是没大没小，外婆是你用来遛的吗？

外公章明躺在床上咕咕直笑，对东儿说：对，没错，遛外婆！她的腿不好，要多锻炼，快去。

张希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拉了拉筋骨，打着哈欠坐了起来，抱怨地说，痛苦啊，退休了连个懒觉都没得睡。

章明说：知足吧，好歹女儿女婿完成了国家生二胎的指标，一个他们自己带着，一个留给你做个伴，解解闷，挺好。去吧去吧，我一会儿做早餐，你带东儿下楼锻炼，顺便活动活动你的膝盖。

张希的女儿妮娜，留学回来迟迟不结婚，一拖拖到三十出头，看准了目标，哗啦一下迅速把自己嫁出去了。婚后三年时间里，先开花后结子，干脆利落生了一女一男，凑成了一个“好”字，一家人皆大欢喜。

没想到东儿才6个月，女儿女婿说签证下来了，他们俩决定到澳大利亚闯一闯。现在的年轻人，有了那么一点本领，就像长了翅膀，工作不断跳槽，出国就像串门，一拍屁股说走就走。

临走前，妮娜说：爸，妈，你们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也没什么好孝顺你们的，我和赵辰商量过了，临儿跟我们去那边，东儿留在国内，给你们二老做个伴。

张希说，你们就不能等东儿再大点，把俩孩子一起带出去吗？

赵辰为难地说，妈，这恐怕不行，签证下来了，目前只能带一个孩子。再说，东儿太小了，凭妮娜这点能耐，我看她带一个临儿都够呛。

妮娜一听不高兴了，立马反驳：这能怪我吗？我说不要孩子吧，你们说没有孩子人生不完美。我完美了吧，国家又号召生二胎，一家人还希望再来个带把的。好了，儿女双全了，可我的体形却走样了。我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为国家为家庭作出了那么大的贡献，还说我这点能耐，赵辰你来带孩子试试？

赵辰被顶得张大了嘴巴，摸着头傻笑。

行行，别多话，就这么定，临儿你们带走，东儿留下我们带，难得你们一片孝心。日后你们在他乡站稳了脚跟了，想什么时候来接东儿都行。要是在外边混不下去了，父母的家门随时为你们打开。

章明生气地说：蹦跶什么，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国家好。你们给我把根留下，东儿以后啥地方也不去。

张希对女儿女婿说：你爸就脾气犟，说话冲。你们年纪轻去外面闯荡闯荡，也不是什么坏事。东儿有我和你爸照顾呢，放心吧。

张希退休前是省妇幼保健医院的医师，干的就是妇幼保健这一行，和老伴章明一起带一个孩子，想想问题应该不大。

就这样，女儿女婿轻松出了国门，带着3岁的临儿飞往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工作。

                                        2

6个月大的东儿还不懂什么离别之情，躺着摇篮里睡得正香。一觉醒来就张开嘴巴哇啦哇啦干嚎。张希职业经验，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哦，我的小宝，外婆知道你要撒尿了，来，咱们先做功课。

东儿虎头虎脑，长得非常可爱，才6个月体重就20斤了。张希抱着肉嘟嘟的他来到卫生间，刚给他解开尿不湿，一泡尿就冲天射了出来，溅得张希脸上身上都是尿。她本想叫外公来帮忙擦擦，但她看到小家伙憋红了小脸，知道他还要大便，就没有打扰，静静地等待。果然，小家伙嗯哒嗯哒一使劲，一条条黄金便便就解出来了。

不错不错！张希给东儿擦屁眼，冲洗屁股，拍着粉粉的小屁蛋蛋，一个劲表扬。她把东儿放回摇篮，转身洗脸洗手，又忙着从消毒柜里拿出奶瓶，按一定的比例放置奶粉，用40°的水温冲泡，一股奶香扑鼻而来。

啊——哇啊啊，哇啊啊！

闻到奶香，体内排空的东儿等不及了，蹬着手脚大哭，这哭声充满力量，开口音拖得老长，一副背过气去的吓人表情。

张希晃着奶瓶走过来，笑着说：真是个急性子，典型的隔代遗传，跟你的外公一个德性。来来来，小宝不哭，喝奶奶吃饭饭啰！

外公，外公，过来帮忙，给小宝喂个奶！张希下命令。

章明停下手里的毛笔，咚咚咚下楼，说：哎呀呀，喂奶是你们女人家的事情，怎么叫一个大老爷来帮忙。

大老爷怎么了，大老爷就不能给宝宝喂奶？洗手去。刚才东儿尿了我一身，我得赶紧换衣洗衣去。你小心点，看牢奶瓶，别让他吸进空气。

章明嘴巴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帮忙，洗手，抱起东儿，接过奶瓶，笨手笨脚地喂起来。东儿真的饿了，开头几口不换气猛吸，渐渐地缓和下来，开始有节奏地咕咚咕咚喝起来。等一瓶奶喝完，小家伙的脑门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咧开嘴甜甜地笑了。

这边张希忙着洗衣服，那边听到章明哎呀哎呀大叫。

张医生，专家同志快来，吐奶了吐奶了！

张希奔过去，只见章明凌空举着东儿，俩人的衣服上全是雪白的牛奶。

哎呀，喂奶之后，你要把他竖起来抱，轻拍他的后背，排出胃里的气体，这样他才不会吐奶呀！

章明急了，说：我哪知道这么多呀，你又没说。我说大老爷不懂这些，你非让我喂奶。这下可好，这瓶奶白白喂了。

得得得，都是我的错。你快去换衣服，然后把地板擦干净，这个你大老爷总会的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照顾摇篮里的宝宝，促进宝宝的健康成长，就成了张希和章明退休生活的全部。

好不容易等到东儿会走了，章明一高兴，买了一辆带四个滑轮的万向小马车给东儿骑。“呜——驾驾——”东儿抓住把手，撑开两腿，双脚踮地，高兴地在房间里滑来滑去，爷俩别提多开心了。

一天中午，张希在厨房里做饭，门铃响了，是章明购物回来了。她打开门锁，让门虚掩着。

东儿溜着马车，望着门口叫：爸……爸！

不对，不是爸爸，是外公。东儿，说，外——公！

爸——爸！

是外公回来了，外公给宝贝买周岁生日礼物了。

张希看东儿骑在马车上溜来溜去，就回到厨房继续烧菜。突然，她听到房门“咚”一声响，不好，是否东儿骑着马车出了房门？她急忙关掉煤气，冲出厨房查看。天呐，东儿果然溜着马车冲出了房门，右转就是水泥楼梯，只见小马车的两个前轮已经悬空，后轮即将跟着下去。张希一个飞身扑上去，一把揪住东儿的衣领，俩人一起翻倒在楼梯口。小马车哗啦哗啦连翻几个跟头滚下了楼梯。章明走到楼梯半道，听到头顶马车的翻滚声和东儿凄厉的哭声，灵魂都出窍了，三两步蹦上楼来，连忙扶起俩人。东儿的眼角擦破了，由于过度惊吓，哭个不停。张希的腿、臂肘和手腕都摔乌青了，阵阵疼痛，还好没有骨折。

章明返身下楼提回马车，心里越想越害怕，要不是张希飞身扑救，东儿如果连车带人栽下楼梯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孩子刚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是最容易出事情的时候，你怎么好这么粗心大意？以后你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就不要一心两用，烧什么饭，就不能等我回来再烧？你看刚才多危险，要是出了事情，我们怎么向女儿女婿交代？亏你还是一个育儿专家！

章明真急了，拿出领导的架势，把张希劈里啪啦好一顿训。

张希也后怕，又挨了章明的批评，忍不住坐在那里呼嗒呼嗒垂泪。想想身边退休的老姐妹们，活得多么潇洒，唱歌、跳舞、画画，打扮得漂漂亮亮，国内外到处旅游，自己却被这个小外孙捆住了手脚，什么也不能干，心里真是越想越伤心。

章明知道自己言重了，这回抱着东儿过来，塞在张希的怀里，说，东儿，快谢谢你的外婆，今天是外婆救了你的小命，长大了可要好好报答你的外婆哈。

妈——妈！东儿扑进外婆的怀里。张希这才抹一把泪，扑哧一声笑了，说，我不是你的妈，是外婆。

章明对张希说：你要是觉得太辛苦，要么我们请个带娃的保姆？

不，张希说，孩子一定要自己带，不请保姆。刚才我失态了，胡想了，实在不应该。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就是陪伴孩子成长。

直到2岁多，东儿才学会叫外公外婆，与澳洲的父母视频通话，看到爸爸妈妈，东儿却不肯叫了，但很喜欢临儿姐姐。临儿看见弟弟也很激动，笑着大声跟东儿打招呼：弟弟！弟弟！姐姐爱你！

张希说：东儿，这是你的姐姐，快叫姐姐！

嘿，嘻嘻，姐姐，姐姐……

看到俩孩子远隔重洋，互不认生，张希的心里很高兴，毕竟血浓于水，即使不在一起，心还是相连的。

                                           3

自从上次楼梯口小马车出现险情后，张希吸取教训，一心一意带娃，把东儿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等到下次女儿女婿回国，她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也不枉育儿专家这个称号。

但是，生活总是这样，无论你怎么小心谨慎，意外总是随影相随，不可避免，有时候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那天，东儿在沙发上蹦啊跳啊，玩得很开心，章明拿着个手机不停地给他拍照，用照片记录东儿快乐成长的一个个瞬间。突然，东儿一脚踩空，身体向后翻，嘭一声，头撞在茶几的直角上，顿时血流如注。东儿痛得身体蜷缩，哭得脸色都变紫了。章明马上抱起东儿，血滴滴答答滴在地板上。这个上过战场的男人，这时却慌了手脚，双手发抖。

张医生，张医生！快，快救东儿！

啊，你怎么带的孩子！

张希经验丰富，迅速打开抽屉，从医药箱里找出一叠纱布，一把捂住东儿的伤口。章明打着颤说：快，上……上医院！

张希的心在笃笃笃发抖，作为医生，她要先检查一下伤势，仔细一看，不得了，东儿头上一道豁口，纱布迅速染红了。

上医院！

章明开车，一路闯红灯。有交警骑着摩托车追上来拦截，一看东儿满头是血，立马掉转车头在前边开道。

东儿啊，勇敢，不哭，挺住，只是一点小伤，外婆带你上医院，很快就不疼了。眼泪不知不觉从张希的脸颊滑落下来。

停好车，章明和张希抱着东儿直奔急诊室，都忘了谢谢那位交警。

张希抱着东儿，章明配合按住头部，外科医生迅速清洗血污，用剃刀刮去伤口周边的头发，打麻药针，东儿痛得不停尖叫，四肢抽搐。啪啪！两颗豆大的泪滴砸在张希的手臂上，这是外公大老爷掉下的泪珠。医生再次消毒，熟练地缝合伤口。张希不忍直视，仿佛每一针都扎在她的心尖上。

缝好伤口，包扎好，戴上防滑网纱帽，又打了破伤风针，观察了半个小时，东儿没有什么呕吐之类的反应，章明这才开车回家。

今天是我的错，没有管好东儿，让他吃大苦头了。章明一边开车一边自责。

好好开你的车，别胡思乱想。张希又低头对东儿说，今天是意外事故，不怪外公，对吗？以后可不要在床上、沙发上乱蹦，会有危险的。这叫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吗？

东儿说：知道了。

张希又说，没事，男子汉，这点伤不算什么。有一位勇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子弹穿过了身体，一块弹片插进了脑袋，被担架抬下来之后，昏迷了三天三夜。

后来呢？东儿轻声地问。

后来，勇士挺过来了。看，他正在前面给我们开车呢。这就叫——男子汉！

章明和东儿的脸上都泛起了笑容。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东儿6岁了，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认识了许多汉字，口算尤其过人，足球玩得滴溜，还获得“心算大王”和“最佳足球小射手”光荣称号。

生活方面，东儿会自己洗鞋袜，能帮外婆擦地、擦桌子，还学会了叠衣服、叠被子等。要是外公外婆去买菜，东儿骑着自行车，把买来的菜全部挂在车龙头上，晃晃悠悠骑回家。路人纷纷回头观看这一不多见的街景。

特别是有一次，章明和张希带东儿去海岛旅游，车船转换，疲惫不已。高铁上，张希说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东儿听了，马上从背包里摸出唯一的苹果给外婆吃。张希想，自己饿了，东儿肯定也饿了，就借口说没有水果刀，不喜欢苹果连皮吃，她想把这个苹果留给东儿吃。火车在呼啦呼啦开动，东儿坐在张希的边上低头吃苹果。

外婆，快吃苹果！

路程过半，东儿把啃了皮的苹果递给外婆。

张希大吃一惊，低头检查身边以及脚下：啊，你把苹果皮啃掉啦？果皮吐哪里啦？

东儿说：我把苹果皮都啃吃掉啦，咽到我的肚子里啦！

放眼望去，从来都是大人照顾孩子，为孩子削苹果皮，没听说过一个孩子能为长辈啃吃掉苹果皮，把果肉递给长辈吃。张希手拿这个啃掉皮的苹果，眼睛湿润了。

章明咔嚓一声拍下照片，由衷赞叹：小子有种！看来外婆没有白疼你啊！

                                          4

太阳越升越高。

祖孙二人刷牙洗脸，喝了几口水，5点一刻准时下楼，沿区间道小跑来到中心公园锻炼。

中心公园十分精致，大樟树、梧桐、银杏高大挺拔，绿叶遮天蔽日，铁树的中间冒出了新叶，新竹以惊人的速度往上长，石榴花开得正盛，看上去一片火红。

公园正中间是一个圆形喷水池，石塔高耸，几条相互缠绕的龙吐着水花。喷水池外围是石板铺成的圆形活动场地，四个出入口，地上画着八片花瓣，从空中看，中心公园像开着一朵巨大的莲花。

居民们经常在这片空地上散步、晒太阳、聊天、遛娃，小朋友们放学后也在这里溜滑板、骑车、做游戏。张希和东儿是这里的常客，大家都认识祖孙俩。

也许来得太早了，这时候的中心公园显得很空旷。两只喜鹊在水池边嬉戏打闹，看见有人来，拍打着翅膀，哈哈哈笑着飞上高高的树枝。

东儿看到大莲花上空无一人，高兴地说：外婆，看，我们又是第一名。

张希是全职教练，除了管东儿的吃喝拉撒，辅导学习，还兼当体育教练。从东儿2岁开始，她就教他溜滑板、骑自行车、踢足球、打篮球，学会了许多本领。现在东儿快要升一年级了，得重点训练跑步和跳绳。

准备好了吗？咱先慢跑几圈，来个热身运动，再练习跳绳。张希说。

东儿沿着大莲花一圈一圈奔跑。

不要低头，抬头看前方，手握半拳，注意拉臂，对，前脚掌踮起来跑，加油！张希一边跟跑一边大声指导。

停！

东儿一个缓冲停住了脚步，小脸红扑扑，额头冒出亮晶晶的汗珠。休息了一会儿，下一个运动项目是单跳绳。东儿其他方面接受能力很强，一学就会，唯独跳绳迟迟没有掌握要领。张希看了心里非常着急。

去年冬天，张希带了一根绳子去幼儿园接东儿，让他在河边的小路上跳绳，跳给小鸟看。啪一声，东儿双手摇绳，一只脚跳过去了。张希说，不错，有进步，争取两只脚都跳过去。东儿不气馁，用力一跳，双脚过了绳子。

啊，你学会跳绳了，太棒了！听，小鸟都在叽叽喳喳表扬你呢！张希一边走一边录像，记录下东儿的点滴进步。

东儿得到鼓舞，摇着绳子继续跳，像一只小兔子一样，从幼儿园的河边一直跳到家门口。

假期里，东儿突然掌握了跳绳的要领，能连续跳三、四个了。坚持每天练习，不断打破自己的记录，现在，他一口气能跳100多个了。张希还把东儿跑步、跳绳的视频配上音乐，作为早安问候，发送给朋友们，获得很多点赞。这极大地激发了东儿锻炼的积极性。

东儿说：外婆，下次我跳绳比赛得奖了，一定把奖状送给你。

张希说：外婆不要奖状。你学会了一样一样的本领，健健康康地成长，这就是对外公外婆的最高奖赏。

过了半个小时，来中心公园锻炼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有的跳舞，有的跑步，有的打拳，还有的遛狗狗。

老郑曾是章明的同事，退休好几年了。他牵着雪白的爱犬在公园里溜达，狗狗站在过道上不动，屁股往下一使劲，解出了一团大便。老郑连忙蹲下去，用纸巾把狗狗的大便包起来，扔进花坛里，然后又给狗狗擦拭屁眼。狗狗还是不肯多走，赖在地上撒娇，老郑只好抱起狗狗散步。

老郑看到张希，马上热情地打招呼：张医师好！这么早就遛娃哪！

张希笑着说：啊，啊，老郑早！你遛……遛哈！这宝真可爱，雪白雪白的！

张希本来想说“你遛狗哈”，但话到嘴边，她收口了。因为老郑怀里抱的不是狗狗。他儿子和媳妇都是事业有成的人，结婚已经多年，老郑夫妇一直盼望能有个孙子或者孙女，可儿子媳妇根本不在计划里边，让二老望穿双眼。

一天，老郑打电话给张希：“张医生哎，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快要当爷爷了！”

媳妇怀孕了？祝贺祝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或者要咨询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张希是妇幼保健医师，心里当然明白，也为老郑夫妇感到高兴。

过了一阵子，老郑的儿子小郑开着豪车，带着媳妇和一只雪白的狗狗，来到他爸爸妈妈的家：爸，妈，小孙女来看望你们二老了！

老郑夫妇盯着媳妇扁平细小的腰身，张大了嘴巴：孙女，在哪呢？

小郑指着雪白的狗狗说：就是她，世界名犬，萨摩耶。

汪汪！汪汪！第一次见面，萨摩耶毫不客气地朝两位老人咆哮。

老郑老伴差点晕倒。老郑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满，但儿子、媳妇来都来了，只好让他们一家三口进了门。

小郑坐在母亲身边，说：妈，您哭什么哟，我们不要孩子，也是为了你们好。这带孙子多辛苦，你要管他吃喝拉撒，还要管他读书就业，一辈子操不完心。我让您已经够辛苦了，不能再整出个孙子或孙女出来，让你们二老吃二遍苦，要那样，真是我们的不孝了。咱国家不缺人，您和我爸，晚年就享点清福，也别给我们施加压力了，好吗？走走走，今天我们外边吃饭，我都预定好了。

老郑夫妇一声长叹，接受了宝贝孙女——“宝”。

这几天，儿子媳妇有事情，他们就把宝送到爷爷奶奶这里住几天。老郑夫妇便小心伺候着，生怕有个闪失。

老郑又关心地问：听章局说，你前一阵子腿摔伤了，好利索了没有？

张希说：好多了，你看，我都能下楼了，就是脸上缝针了，留下一道疤。哈，没事了，谢谢关心。

原来，清明节，张希带着东儿在老家的山上扫墓，她背着东儿下陡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脸上磕破了，膝盖也严重扭伤，幸好东儿毫发无损。

因东儿还要上幼儿园，张希结束早锻炼，她说：东儿，跟郑爷爷和宝说声再见。

东儿很有礼貌地说：爷爷再见！宝再见！

哎！东儿再……再见！

老郑应了一声，喉咙顿感被一团棉花塞住。他心里多想要一个像东儿一样活蹦乱跳的孙子啊，可儿子和儿媳，却给他一只雪白的萨摩耶狗，还要一声声叫它宝。

张希牵着东儿的手，一蹦一跳回家了。

老郑抱着他的宝呆立原地，他真想找一个静谧无人的地方，宣泄一下自己的感情。

                                         5

张希和东儿回到家里，章明已经做好了早餐：鸡蛋、牛奶、面包蒸火腿肠，麻油拌黄瓜，小米粥。

哇，好香！东儿洗好手，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今天晨练，碰到你的同事郑元了，他怀里抱着“孙女”萨摩耶在公园散步。看见我们家的东儿，那种眼神，唉，真是难以描述。张希一边吃一边说。

张明说：他的儿子媳妇真不打算要孩子了？看来，郑元俩老口心里不好受。现在许多年轻人，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看不懂。

张希不由感慨：看来，我们陪养小外孙，虽然辛苦，但无论于家于国，都是非常非常值得的。东儿，多吃点！

东儿小耳朵听进去了，夸下海口：以后我养外公外婆！

哈哈哈哈!

张希和章明听了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