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1

每天早晨陪孩子在公园里锻炼，我看到很多人牵着宠物狗散步，真羡慕他们有大把的闲适时间，与可爱的宠物狗共度美好的时光。看，比熊、萨摩耶、贵宾、泰迪、金毛、拉布拉多等，好多名犬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我不养狗有N个理由。

首先，我不喜欢狗狗身上那种腥臊味。一位朋友家里养了两只狗，即便家里打扫得很干净，那股狗味始终挥之不去，难闻。

其次，家有三个娃，6岁，7岁半，9岁，一女二子，每天忙他们的吃喝拉撒睡，上学送，放学接，回家还要辅导作业。孩子上学那点时间，我又要买菜、做饭、洗衣、拖地，忙得头发打结。特别是暑假里，孩子们都在家，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和太阳一起起床，我带着他们持之以恒锻炼身体，陪着他们外出参观游览，安排他们认真做暑假作业，负责一家7口人的一日三餐，每天就跟打仗一样忙，没有时间养宠物狗。

再次，母亲膝盖疼痛，拄着拐杖，下不了楼，需要人照顾。半个月前，孩子的外公去老家小住，不幸被村里的狗咬伤，至今还在打针。

诸上种种，我的主责是带好孩子，照顾好老人，无暇他顾。每次带孩子们外出活动，我一再提醒仨娃，夏天天气炎热，动物容易情绪失控，一定要远离那些宠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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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一如既往带着三个孩子去楼下公园早锻炼。

自行车停在半地下层，尽管有感应灯照明，但光线依然昏暗。三个孩子推车上一楼斜坡的时候，突然，跌跌撞撞跑出一只灰糊糊的小东西，一把抱住老三的裤腿不放手。

6岁的老三吓得双脚乱蹬，尖声大叫：啊，啊，妈妈，妈妈，快救我，快点救我！

我大吃一惊，来不及细看，便一脚横扫过去。

噢呀呀，噢呜呀呀，噢呜呀呀！

小东西在地上痛得直打滚，浑身簌簌发抖。我们凑近一看，噢，天哪，原来是一只只有两个拳头那么点大的小狗。

据我了解，一直来，我们楼道住户没有人养狗。晚上楼道大门紧闭，这只小狗是怎么跑进来的呢？

我们把自行车推到大门外，小狗也一扭一扭跟到门外。它摇着小尾巴，对我刚才那一脚也不记仇，不生气。它围着孩子们转，这个啃啃，那个舔舔，非常高兴的样子。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只小狗是中华田园犬，本地土狗，大约只有一个月大小，刚学会走路，四只脚往外趴着，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身体，走起路来左右摇晃，哭叫奶声奶气。它身上的毛灰驮色，黑耳朵，白鼻子，黑眼圈，四蹄白，尾巴尖也是白色。说句实话，小东西除了浑身脏兮兮，长相非常周正。

我想，如果是本楼道住户养的小狗，不可能放养在地下公共车库里。它一定是一只不小心走失或者被人丢弃的小狗。

我对三个孩子说：骑上车，赶快去公园锻炼。

三个孩子蹬脚上车，眼睛却不停地回头看。

噢呀呀!噢呀呀！噢噢呀呀！

孩子们骑车前行，小东西努力追赶着他们，好像说：哎呀呀，等等我呀，请你们带上我呀。

妈妈，我们带小狗一起玩吧。老三望着我说。

胡闹，你没发现它脏不拉几的，流着浓鼻涕，还在一声声咳嗽吗？它极有可能是一只病狗，被主人丢弃了。不能带！我一脸严肃地拒绝了。

说着，小狗追上老三，两手努力抱住它的腿，带着满满的哀求。

噢噢，噢噢，呜——呜——

老三说：妈妈，你听听，它好像叫我哥哥呢。

我再次上前把小东西踢开，不过这次没有太用力，近似于推开。小东西特别黏人，又上去抱住老三的腿。

老大、老二驻足停车，说：妈妈，我们带上这只小狗吧。它这样小，到处乱跑，会被进进出出的汽车、电动车压扁的。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走，上车！我态度十分强硬。

妈妈，您忘啦，爸爸属狗，我也是属狗的。要是我遇到困难了呢？多么希望有人帮帮我啊！

老三的话一下子洞穿我高筑的心理城墙。是啊，这是一只离开妈妈没有多久的小狗，它一再向我们人类发出求助，我怎能无动于衷呢？

看着弱小的狗狗，面对孩子们的请求，我迅速思考着对策。

我说：老三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帮助它。我们先带它一起去公园玩，再帮助它找到主人。怎么样？

耶，妈妈真好！三个孩子马上要去抱狗狗。

慢，你们先别碰它，它身上实在太脏了，还带着病菌，等我给它洗干净了再给你们抱。

我从包里拿出一只塑料袋，把小狗装进去，带着它一起出发。孩子们这才愉快地骑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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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孩子在公园里飞快地骑自行车，统一的服装吸引了早锻炼的爷爷奶奶的目光。

这是三胞胎啊？有人羡慕地问我。

我说：不是，是姐弟仨。

都是你的孩子啊？

是的。

看着真令人羡慕！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结婚、生孩子，你这位妈妈把三个孩子养得这么好，真不容易啊！

谢谢！谢谢大家的夸奖！

叔叔阿姨的表扬和鼓励，让我暂时忘记了带娃的辛苦。

孩子们过足了骑车的隐，老大带头靠边停车，接下来在公园里打乒乓球。

公园中心有5张蓝色的乒乓球台，他们掸掉球桌上的落叶，开始打球。

我把小狗放在另一张球台上休息。没想到，小狗头一歪，侧身倒了下去，无力地合上眼睛，腹部一起一伏。咳咳咳，小狗几声咳嗽之后，鼻子里又流出了黏黏的浓鼻涕。看来，小东西真的病了。

我连忙拿出面巾纸帮小狗擦拭鼻涕。这个小小的生命，居然睁开眼睛，感激地望了我一眼。这眼神像把剑，刺得我的心里生痛。

咦，这只小狗是你们家的啊？

一位打拳的阿姨说，前天，小狗在路边的草丛里找吃的，一位小男孩看见了，想把小狗抱回家养，他爷爷坚决不同意。现在好了，小狗终于回到你们的大家庭了。

我连忙解释：不是呢不是呢，这个小东西不是我们家的，刚才在我们楼道地下车库捡到的，我们正在帮它寻找主人呢。

噢，原来是这样啊。这只小狗太小，已经在外流浪几天了，要是没有人喂养，它很快就会饿死的。

我不知道这只小狗究竟在外流浪了几天。它看上去又饥又渴，疲惫不堪，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孩子们围上来，想用手抚摸它。

别碰！我再次大声警告。

孩子们缩回了手，说：为什么？

我说：它病了，身上带着很多细菌呢。

高温天，我最怕这只捡来的小狗，会在我的手里死掉。我惶恐不安，心随着小东西腹部的起伏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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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们先给狗狗喝点水吧，它一定渴了。孩子们的话提醒了我。

对，狗狗皮毛厚，天生没有汗腺，不会散热，不喝水会中暑的。我马上拿出包里的水壶，倒了一点水在台板上。小狗看到水，艰难地站起来，伸出粉红的舌头舔水。

妈妈，看，它喝水了，它喝水了！

我掏出手机，给小狗拍了照片，心想，应该尽快帮助它找到主人。我先在本楼道群里发信息。

群友们：早上好！我们在地下车库捡到一只小狗。这是哪家走丢的小狗？我们给你送回来。看到请回复。

楼道群里一片沉寂。一看时间，噢，才早上六点半，大家还在空调房里睡觉呢。继续等待。

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火辣，我们只好结束早锻炼，带着小狗回家。

孩子们欢天喜地，像捡到了宝贝那样开心，进门就大叫：爸爸，爸爸，快来看，我们捡到了一只小狗。这下我们家里都是狗了。

大狗爸爸急着去上班，他拍拍孩子们的头说：狗爸上班去了，你们好好伺候小狗。

我的心情很复杂，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我把这个小东西带回家。但我又不想任其贫病交加，将它丢在大门外自生自灭。

一个上午过去了，群里还是没有人回复。看来，这只小狗不是本楼道住户的，它大概是楼道门通风时无意闯入地下车库的。

既然我已经把小狗带回家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它洗澡。我把它放入浴缸，用温水淋湿，打上沐浴露揉搓，黑黑的水流进下水道。我又给它洗了一遍，直到洗干净为止。小狗一点也不抗拒，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我先用毛巾给它擦身，再用电吹风吹干它身上的毛。噢，洗过澡之后的小狗，面貌焕然一新，毛蓬松洁净，颜色黑的部分更黑，白的部分更白了。翻过身一看，它是一只雄性狗，嗬，还是一位小帅哥呢。

孩子们看到洁净可爱的小狗，争着要抱它。

我知道，小狗现在最需要的是食物。可是，家里没有狗粮，我只好用小米粥调上奶粉喂。小狗饿极了，马上低头吃起来。它能吃就有希望，我心里一阵高兴。

孩子的外公起床了，看到孩子们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狗，马上皱起了眉头：放下，哪来的小狗？我们家不许养狗！

爸，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只捡来的小狗，联系到失主，我们马上把它送走。我连忙解释。

外公的小腿被狗咬伤，伤口是好了，但针还没有打完。打狂犬疫苗很麻烦，一共要打五针。惨痛的教训就在眼前，外公不同意养狗，情有可原。

妈妈，狗狗别送走，别送走。

这是孩子们共同的心声。但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也觉得必须尽快帮小狗找到主人。于是，我又把早上的信息发到社区几个大群里，希望有失主认领，或者得到有爱心的人领养。我眼睛盯着手机，等了一天也没人吱声。这件事麻烦了，捡来的小狗成了烫手的山芋。

小狗似乎对牛奶稀饭不感兴趣，勉强吃了几口又趴在地上咳嗽。喉咙喀喀喀作响，感觉有什么东西卡住喉咙，不知道它在垃圾房或者草地上吃了什么东西。

第一个晚上，小狗不停地叫，刺啦刺啦抓卫生间的门，吵得一家人都无法安睡。

外公本来就睡眠不好，这会儿心情烦躁，暴跳如雷，冲进来说：你给我把这只小东西送走！这简直是扰民，吵得整个楼道的人都不得安睡。

三更半夜的，这小东西往哪儿送啊。为了让小狗停止扰民，我凌晨起来，坐在卫生间安抚小狗。狗狗抱住我的脚，眼神带着哀求，希望我抱抱它。母性让我放下了警惕和疏远，我抱起小狗放在大腿上，轻轻抚摸它的头和背。它趴在我的腿上，闭上眼睛乖乖地睡着了。我也挡不住困意，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抱着小东西睡着了，一直捱到天明。

早晨，我洗澡更衣，准备给一家人做早餐。小东西一放在地上，它又烦躁地呜呜叫，急得团团转。突然，它小尾巴一翘，屁股往下一蹲，哗啦一下，解出了一泡稀屎，臭极了。啊，原来小东西不光感冒咳嗽，还拉肚子了，病得不轻，难怪有人要丢弃它呢。

我连忙用大量的纸覆盖大便，捏着鼻子清除大便，冲洗地面，再次给狗狗洗屁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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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大早就忙狗狗的事情，劳累倒是次要，主要是心里特别害怕。因为这是一只流浪狗，它在草丛找吃的，在地下车库睡觉，还不知道它的底细。高温天，如果狗狗带着感冒病菌或其他病毒，在我们家传染开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那是不得了的事情。直接把生病的狗狗扔掉吧，我又于心不忍。

母亲手捏佛珠，拄着拐杖走过来了，看到那只狗狗，说：既然孩子们喜欢，就留着吧。俗话说，猫来穷，狗来富。咱家属狗的人多，这是一种缘，大家庭不差这个小东西一口吃。留下吧，留下吧，做善事，积善德。阿弥陀佛！

母亲说得轻松，真要把狗狗留下来，我相当于多了一个孩子，每天要精心照顾它的。

怎么办？狗狗病着，早上还拉稀，我得赶紧带它到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看看。如果有传染病，为了家人的健康，就要果断处理掉，留不得。

到了爱萌宠物医院，几位狗医生很热心地接待了我和狗狗。住院部里，几只大型狗看见来了小朋友，在笼子里一阵激动，汪汪汪吼叫，不知道是欢迎还是示威，小东西吓得压低了尾巴，使劲往我的怀里钻。

哟，这么小的狗狗啊，断奶没多久吧？漂亮护士说。

昨天早上家门口捡的。看它病了，带它过来看看。我说。

漂亮护士说：啊，你们好有爱心啊。这是一只田园犬，本地狗，身价不高，你们能这样对待它，真了不起。

我苦笑，说：我没那么崇高，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对付它，正想方设法帮它寻找失主呢。

经过一番检查，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说：狗狗没有大问题，只是感冒咳嗽了，喂点药，打个针就好了。

它还拉稀呢。我补充说。

医生说：这也是感冒症状，给它吃干净的食物，连着打三天针就好了。

你们医院可以给狗狗打防疫针吗？我问。

可以。但你的狗狗太小了，要三个月以后才能打防疫针。今天打的是感冒针。

哎呦，我的乖乖，进个动物医院，自己掏腰包300多元。这个小东西不是狗来富，而是破财来的。

漂亮护士听了就笑，说这是最低消费了。那些大型狗，起步价500元，寄宿费每晚100元。

看来，宠物养不起，有钱人才能对付。

给狗狗看好了病，我出门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转身对漂亮护士说：姑娘，这只狗狗就留在你们医院怎么样？

护士笑了，说：哈哈，我们这里是宠物医院，不是流浪狗收容所。抱歉！

唉，抱歉，我对谁说抱歉呢？都是自己找的。

狗狗打了针，医生也说问题不大，我便放心了许多，带着小东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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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狗狗，你刚才去哪里啦？哥哥姐姐可想你啦。

仨孩子看见狗狗回家，高兴得又蹦又跳，争着抱它。

看见孩子们这么喜欢这只小狗，我的心软了一下，拿出手机，在淘宝上给狗狗买了狗粮、狗窝、大便器、牵狗绳、杀虫剂、除臭剂等等，又花了几百元钱。

两天后，狗粮、生活用品都到了。小东西真是聪明啊，漂亮舒适的狗窝只睡了一次，它就知道这是它的床了，吃饱喝足之后，自己乖乖躺在窝里休息。小东西在我们家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渐渐地，它鼻涕不流了，咳嗽好了，大便也成形了。看着小东西摇着尾巴鲜活的样子，萌萌的神态，我心里与它拉近了距离。特别是它的身体康复之后，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躺在舒服的狗窝里安睡，再也不半夜扰民了。聪明的小东西用行动为自己赢得了宠爱。

老二说：妈妈，叫小东西太难听了，我给狗狗取一个名字，叫天天，好吗？

嗯——好，就叫天天。我笑着点头。

哦，天天过来，哥哥抱抱！

天天，吃饭啦！

仨孩子就这样“天天”“天天”叫开了。他们一觉醒来就跟小狗一起撒欢，满屋子都是笑声。即便天天有时候在地板上拉了大小便，他们一边尖叫着，一边为它擦大小便。早晚，孩子们牵着狗狗到公园散步，训练它在草地上解大小便，回家后又一起为它洗澡。

我作为跟班摄影师，拍下一张张孩子与狗狗互动、奔跑、欢笑的照片，把孩子们描写狗狗的小文章做成美篇发在网上，得到大家的关注和热评。

其中老三写的《军训》让人捧腹：

8月8日，星期四，又是一个大晴天。早上五点半，我带小狗天天到公园军训。“立正！稍息！立正！向右——转！起步——走！”可是，小狗天天一点也不听我的口令，到处乱跑，真让人失望。我生气地说：团长不给你军训了！

狗狗天天给孩子们的暑假生活带来了快乐。

外公看在眼里，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赶快把小狗送走了。

　                                           　7

日子忙碌而开心，我就这样每天带孩子们下楼早锻炼，遛娃又遛狗。经过一个阶段的训练，聪明的天天还是很配合，一到公园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屁股一蹲解大小便，然后在草地上打滚、玩耍。

由于狗狗太小了，我买的背心式牵狗绳有点宽松，它经常努力挣脱束缚，为自己争取自由。看看公园里很安全，我就让它在草坪上自由活动。它一直很黏人，想想它不会跑远。这边，我还要管三个孩子早锻炼，骑车、跳绳等。

一分钟计时跳绳，每个人自己数数，预备——起！我看着手表下令。

呼呼呼呼！孩子们一字排开奋力跳绳。

时间到，报成绩！我大声说。

老大说：我跳了171个

老二说：我138个。

老三说：我超过哥哥，142个。

嗯，老三要表扬，暑假跳绳进步特别快。我高兴地说。

我目光投向草坪，咦，天天呢？

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小狗天天不见了。我提着牵狗绳，带着孩子们在公园里到处寻找，四个人跑得满头大汗，还是不见天天的身影。淘气的小东西，前些日子到处流浪，对公园熟门熟路，此刻钻到哪个草丛里凉快去啦？

天天——

狗狗——

小东西——

我们大声呼喊，焦急万分，逢人就问：请问看见一只小狗没有？

没有。

请问一下，看见一只小花狗没有？

没有。

这时，一位牵着白色比熊的阿姨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她看见我手里的牵狗绳，神情凝重地问：你们是不是在寻找一只小狗？

我们连忙说是的。

阿姨穿着高贵得体，看上去知性优雅。她目光扫了一下满脸通红的三个孩子，悄悄地把我拉到一旁耳语。我听了大惊失色，心里像被剜了一块肉一般痛。

是否还在马路上？我转身就要往马路那边跑。

这位阿姨拉住我，摇头：别去了！清洁工用落叶盖住，一起扫进垃圾车运走了。祝福它吧。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呆立了足足一分钟。一开始，我是那样拒绝养狗，可命运安排我们在十字路口相遇了。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和小东西刚刚建立起了一份感情，它却要以这种撕心裂肺的方式与我告别，心里真的难受极了。

十分感谢这位高素质的阿姨，没有当着我三个幼小孩子的面，告诉他们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这个不幸，是我一时疏忽造成的。要是我一直牵着小狗，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

妈妈，妈妈，那位奶奶跟你说什么呀？

我手臂酥麻，嘴角抖动，避开他们的目光，说：孩子们，早锻炼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妈妈，天天走丢了，我们还没有把它找回来呢。孩子们焦急地说。

我俯下身子，说：孩子们，小狗天天是我们捡来的。我们不是一直在帮助它寻找失主吗？今天终于找到了。

真的啊？可我舍不得天天走，我要它回来，回来！老三带着哭腔说。

我们也舍不得天天走。老大老二异口同声。

我努力平息心里涌起的浪潮，说：你们的心情妈妈可以理解，我也舍不得天天走。可刚才那位遛狗的奶奶说，天天被它的主人抱回家了，这叫物归原主，捡来的东西我们不能占为己有，懂吗？这个暑假，你们仨收留、照顾一只流浪的小狗，很有爱心，妈妈要表扬你们。来，我们就站在这里，目送小狗天天回家，祝福它终于回到自己主人的身旁了。

我努力把眼泪一口一口咽进肚子里，刻意在孩子们面前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不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孩子们还太小，我作为母亲，要引导他们记录生活中的美好，隐去滚滚车轮下一个小生命的消逝。

此刻，小东西已经坐上环卫车去了天国。天上白云朵朵，那只在蓝天上撒开四蹄奔跑的小狗，一定就是可爱的天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