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1

三伏天，副热带高压带盘踞不退，全国三大火炉之一的杭州飙起了四十度以上的高温，天天烧烤模式。

丁丁，带上小外孙，走，回天台老家北山避暑去。

好友王总来电诚邀，丁丁便带上老公和5岁的外孙，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返乡游。

王总的专职驾驶员开车，车技娴熟，才4个小时，他们登上了天台北山的石梁镇龙皇堂村，入住著名的民宿——遥见。

遥见民宿建在山顶的公路边，对面就是加油站，车辆进出方便，与南面山顶的莲花小镇遥相呼应。民宿占地大约三亩，前面停车场，中间三层白色建筑，后面是餐厅、游泳池和茶室，南边松树林中间还有小型儿童乐园，配套设施齐全。丁丁的小外孙一下车就冲到小乐园荡秋千。

店主章老板六十来岁，中等个，健朗热情，满面生笑接待每一位顾客，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之感。

北山石梁镇不愧是避暑胜地，头上白云飘飞，与蓝天相接的山顶凉风习习，夏天恒温摄氏26°，早晚更凉。章老板说，晚上开窗睡觉，享受山上的自然风，不用开空调，下半夜还要盖被子。

章老板安排客人入住房间，稍作休息，然后邀请王总、丁丁夫妇一行人下楼喝茶、吃西瓜。他是北山本土人，年轻时，凭着活络的头脑在深圳打拼，辛苦几十年，也赚了不少钱，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年纪奔六十，他把深圳的生意交给儿子媳妇管理，自己和老伴回老家北山，开起了民宿，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得知丁丁他们是返乡游，都是老乡，便更加亲近，无拘无束地拉起了家常。

请问你是哪个村庄的人？章老板问丁丁。

城东丁村。

可是东横山脚下的丁村？章老板瞪大了眼睛。

是啊。丁丁喝一口茶水，笑着回答。

章老板显得十分激动：哎呀呀，丁村人呀，那你一定听说过你们村丁仕运的故事？

谁？

丁仕运。

丁丁心里咯噔一下，笑笑说：噢，没听过这个人，不清楚。

章老板笑开了怀：哎呀，你居然不知道祖上的传奇故事，我们北山人都一代代盛传丁仕运发家的故事。你们哪，忘本了，忘本了。

丁丁也大笑，说：章老板知道我们村丁仕运的故事，快说来听听。

丁丁刁滑，她很想听听，城东丁村丁仕运的故事，在一百多里外的北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版本。

也许是章老板经商的缘故，他对商界的传奇故事十分感兴趣。他呷一口茶水，生动地讲述起丁村名人丁仕运在宁波的发家史。

    　2

丁仕运原来是一个穷小子。清朝晚年，他在宁波一家老乡开的豆腐作坊里打工，每天早起浸泡黄豆，打磨豆浆，做各种各样的豆制品，外出送货，非常辛苦。

一天傍晚，他歇工后走在路上，双脚踩到了一枚铜板，便弯腰捡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抛着铜板玩，经过一家赌局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人声鼎沸，非常热闹，就停下了脚步，心想：这枚铜板是捡来的，不如进去玩一把，赢钱了更好，输了也不心疼。

这家赌局在宁波颇有名气，老板经营有方，长盛不衰，里面分三摊聚赌。

进门第一摊叫“鸿运”，场地大，麻将桌前坐满了人，哗哗啦啦的操牌声此起彼伏，室内烟雾腾腾。赌客们和了高声大叫，输了甩牌骂娘。丁仕运看到赌客们都用碎金作赌资，心凉了半截，就捏着一枚铜板往里走。

到了中间的第二摊叫“旺财”，赌客明显少了许多，大家手里拿着几张纸牌在玩，面前的赌资是银子。丁仕运手里赌资不够，便继续往里走。

最里面的房间是“雅室”，赌客更少了，寥寥无几，旁边的看客倒是不少，服务生忙着送茶水，添茶果。

这位先生面生，是新客吧，里面请！雅室主管马安穿着体面，看到丁仕运穿着粗布对襟衫，衣着寒酸，嘴里客气，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

丁仕运并不在意别人的眼神，他看到一张赌桌上，赌客俩俩相对，用掷骰子的方式玩钱，既简单又快捷有效，赌客前面的赌资都是一个个铜板，跟他捡来的一模一样，心里大喜：这里终于可以玩一把了。

愿赌服输，留点老本，下次再赌。这时，正好一位赌客输了钱，起身让位，丁仕运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马安迎上前来，笑盈盈地问：请问，这位新客准备押多少？

丁仕运“当啷”一声抛出一枚铜板。

一个铜板也到雅室来就坐？哈哈哈哈！对面的白老板赢了不少铜板，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看客和服务生也跟着一起笑。

丁仕运坐在赌桌前脸红一阵白一阵，进退维谷。赌资太少被人耻笑，反而激起了他玩一把的决心。他说：各位别笑，一枚铜板也是钱，怎么就不能到雅室玩一玩？押！

马安说：“对对对，一个铜板也是钱，谁说不能押？来，各位熟客陪这位新朋友玩一玩。”

白老板站起来，收起桌上的铜板到一边喝茶休息，说：得了吧，他手上只有一枚铜板，如果我赢他两个点，难道扒了他臭烘烘的衣服不成？

大家又哈哈大笑。

    　3

这时，赌局金老板踱过来了，他瞄了一眼丁仕运，只见他气宇轩昂，天庭饱满，两耳肥大，手指圆滚多肉，尽管穿着布衣，生相却不凡。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是他多年看人的经验。他说：这位先生，我陪你试赌一局，看看你的手气如何。你若输了，我只收你一个铜板；你要是赢了，祝你发财，下次再来。怎么样？

丁仕运说：可以一试。

金老板与丁仕运对坐，各掷骰子。大家围拢来，眼睛盯着桌子看。

金老板把骰子往桌子中间一投，3个点。这个数居中，输赢相差不大，又能留住赌客，让赌局生意兴隆。

丁仕运头上微微冒汗，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进赌场，不知深浅，也不知道金老板说话是否算数。他把骰子在手心捂了捂，小心翼翼地抛出骰子，很好，5个点。

哇，第一抛就赢了两个铜板！看客们惊叫起来。

金老板说话算话，把两枚铜板轻轻地放在丁仕运的面前：手气不错，继续玩继续玩，祝你好运。

丁仕运面前有了3枚铜板，一位老客有点欺生，想将丁仕运面前的铜板占为己有。结果丁仕运三投三赢，对方立马收手，汗淋淋退出赌桌，说：高手，今晚遇到高手了！

丁仕运高兴地收起10枚铜板，也想回家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做豆腐。

慢！

白老板喝够了茶，留住了丁仕运，说：我们还没有交手呢？赢了钱怎么好意思立刻就走呢？

丁仕运只好又坐回去。柜台里的老板娘很漂亮，也很能干，她吩咐服务生给两位赌客送上夜点心。

白老板家大业大，赌资雄厚，手气又好，是这家赌局的常客，今晚，他已经赢了几十个铜板，看到这位新客落座就赢，几乎每投必中，心中不免起了醋意，决定再从丁仕运手里赢回几个铜板，显显常胜将军的威风。

吃了点心，俩人继续开干。首投，白老板嬴了2个点；再投，打了个平手；第三投，丁仕运赢了4个点……

哇噢，手气太好了！看客们在边上喝彩，搓起了手掌。

过了午夜，白老板面前的铜板一个个减少，丁仕运面前的铜板在逐渐增多。赌至凌晨，白老板桌面上的铜板输了个精光。

丁仕运说：我下半夜还要干活，就此打住吧。

不行，你太小看我了，我在宁波，店铺一条街，还怕干不过你！白老板输红了眼睛，大喊，金老板，借钱！

金老板沉吟了一下，说：有兴趣明天晚上再干，今晚就此打住，大家都结账回家休息。

信不过我是不是？我写下字据，借钱必还。

金老板说：借多少？

100个铜板。

双方杀至黎明，白老板又输了个精光。

丁仕运说：不能再赌了，真的不能再赌了。

白老板说：再拿笔来！

他刷刷刷写下字据，用自己一条街商店做抵押，说最后一把了，如果输了，商店改姓丁。

丁仕运继续落座。白老板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嬴嬴赢赢嬴嬴嬴！结果还是每投皆输，最后瘫软在了赌桌上。

金老板立即吩咐手下人雇车，把口吐白沫的白老板送回家去。

丁仕运桌前的铜板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数都没有数，抓起一把铜板塞进金老板的衣兜，抓起一把放在老板娘的面前，激动地说：啊，今晚的铜板是你们帮我赢的，感谢感谢！

周围有十来个看客，丁仕运也来个见者有份，一人分发一枚铜板。这场夜赌总算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了。

    　4

赌局金老板、老板娘见丁仕运这么慷慨大方，立即给他一箱一箱装好金元宝，雇来保镖，准备送丁仕运回家。

丁仕运到这时才真正明白过来，身体僵硬，眼睛发直，汗顺着脸颊流淌。

原来，赌局三摊，越往里赌资越大。第三摊雅室，一般都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豪赌，赌客明面赌资用铜板，实际上一枚铜板抵一个100克的金元宝。

丁仕运不明就里，误打误撞走进了第三摊雅室，用一枚铜钱起押，赢了所有对手，一夜暴富，成了宁波十里洋场的传奇人物。

丁仕运的确很聪明，他立刻意识到暴富带来的潜在危险。他想：如果他带着这么多金子招摇过市，必定性命难保。于是，他在金老板的帮助下，雇了几位保镖，把一箱箱金元宝存进银行，住进高档的酒店，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然后谋划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滴——滴滴！

前门传来汽车喇叭声，又有一批新的客人到来，章老板撂下故事，准备到前台接待客人。

其实，这个故事，丁丁从小听到大，丁仕运这个名字，她太熟悉啦。于是，她说，章老板你忙去吧，下面的故事我替你讲完。

等我5分钟，必须等我5分钟。章老板忙去了。

丁丁笑，看来章老板对这个故事真的很入心。

过了一会儿，章老板把客人交给老伴去安排，自己又回到茶室，催丁丁快说。

丁仕运在酒店好好休息了几天，理了头发，换上了新衣，脚蹬皮鞋，看上去非常体面。这时，房门敲响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赌局金老板。

金老板请！丁仕运恭恭敬敬请金老板入座，倒上茶水。

金老板说：恭喜丁老板发财！手下人已经替你更换好一条街的商店招牌了。

丁仕运沉默不语。他只想进赌局玩一玩，无意豪夺别人的钱财。可眼前的一切，让他犹如梦境。

金老板打量了一下房间，对丁仕运说：丁老板手头有钱，长住酒店总不行吧？

丁仕运说：是的，正在考虑安排。我有今日，全靠金老板和夫人鼎力相助。

金老板笑了：你是有神相助。

丁仕运问：白老板怎么样？

金老板说：赌场规矩，愿赌服输。

丁仕运又沉默。

金老板问：丁老板可有家室？

丁仕运脸微微一红说：年龄25岁，家室还没有呢。

金老板说：噢，我家有二女，一美一丑，你选哪一个？

丁仕运连忙说：金老板的千金，不敢不敢。

金老板笑了笑，说：哪有你不敢的事情？你一枚铜板都敢进赌局的雅室，赤膊与大老板厮杀，完胜对手。说实话，我家夫人看中你了，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家室。这次，你就再赌一次自己的婚姻吧。

丁仕运汗如雨下，一把跪下：谢老板恩典，那……那……我就选你家丑一点的姑娘为妻。

金老板问：为什么？

丁仕运说：家有丑妻，旺夫祛戾。

金老板听了仰头大笑，心想：此人果然有大智慧，夫人没有看错人。

丁仕运又押对了，金老板家的女儿芳龄17，长得如花似玉。金老板故意说家有丑女，只是想试试丁仕运的人心。不贪之人，必有大福。

就这样，丁仕运在宁波买了豪宅，娶了美妻，接手白老板的一条街商铺，给全体员工普涨一级工资，开启了辉煌的人生。

金老板关闭赌局，全力辅佐女儿女婿干实业。

    5

白老板那天晚上输光了家产，回家后大病了一场。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祖传家业，悉数毁在那个穷小子丁仕运手里，心有不甘。想找人报复吧，丁仕运现在前呼后拥，下不了手。他又认定那天晚上赌局有诈，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金老板同丁仕运试赌，肯定是一个套，故意让穷小子赢，一步步引赌客落入圈套。后来，金老板的赌局又突然关门，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丁仕运，这让他深疑，幕后一定不那么简单，一定是早有预谋，自己被人联手做掉了。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就憋着一股火，病好后一定要找丁仕运再战，把钱赢回来。

半年后，白老板听线人说，丁仕运包了一条大船，雇保镖押送黄金，带着夫人回天台老家过年。他立刻带着一桶赌资，驾船赶到码头，登上丁仕运的大船，要同丁仕运在船上再赌一次。

丁仕运说：白老板还不服输？请问今天拿什么再赌？

白老板啪一声打开一个木桶，里边装着女人的金银首饰、珍珠、玛瑙。

丁仕运皱起了眉头，劝说：回去吧，白老板，不要再赌了，要过年了，给你老婆、孩子留点钱吧。

白老板听了大怒：你这个人好没有赌德，与金老板联手做我，赢了我的钱，接手了我的商铺，现在却要驾船偷偷溜走。没门，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码头人声嘈杂，丁仕运命人停船江心，接受白老板的挑战。他长袍一撩，摆桌奉陪。还是老规矩，互掷骰子，以点数多少决定输赢。

上次赌局一定有诈，金老板偏心，这回得用我带来的骰子。白老板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号的骰子。

丁仕运拿起骰子翻看验查，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感觉没什么异样，就同意用这个大号骰子决定输赢。他说：既然你追上来执意再赌，我可以奉陪，但你我口说无凭，咱得立下字据。拿笔来！

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俩人大笔一丢，面对面坐定，从上午赌至傍晚，来来回回，杀得眼睛血红。最后，白老板从妻子那里偷来的一桶首饰，又全部输光了。

晚上，江风凛冽，波涛汹涌，江水拍打着船舷哗哗作响。白老板浑身颤抖，仰天长叹：丁仕运，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丁仕运说：白老板，你错了，真正的克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嗜赌成性，不肯收手，不肯反思自己，注定要失败。人往往都是败在自己的手里，怨不得别人。带着你老婆的首饰回家过年吧，以后不要再赌了，好好做生意，有困难来找我。

丁仕运把一盒首饰全部还给白老板，拱手送客。白老板下船的时候，突然纵身一跃，跳入了滚滚的甬江。黑暗立刻吞噬了白老板的身影。

    　6

丁仕运在宁波豪赌，赢了巨资却欠下了一条人命，回到天台老家也大病了一场，白老板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病愈之后，他觉得赌博真是害人不浅，从此发誓再不下赌场。他把赢来的一部分金子买了田地，又在一百多里外的北山买了几千亩的山林。他在村里建房子，修筑防洪堤坝，架桥铺路，改善村里环境，帮助生活有困难的邻居，做了不少好事。

这时，他夫人怀胎十月，快要生产了。

一天，丁仕运坐轿进城，行至横头磡石桥时，对面走来了一位穿长衫的中年男人，向轿夫打听丁仕运的家在哪里。丁仕运撩起轿子门帘一看，啊一声，差点从轿上跌落下来。

丁仕运一梦醒来，不由冷汗直冒。那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跳江的白老板。

哇——哇——

凌晨，他的夫人生产了，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可丁仕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整天心事重重，甚至不敢去抱自己的儿子。

这个长子果然有异，小时候双手不停地抠挖墙壁，大起来也不肯学习，整天浑浑噩噩，经常做一些败家之举。丁仕运更加认定儿子是讨债来的，心病日重。

丁仕运对夫人说：人呢，一定要行善，走正道。不义之财，必定在某个路口，有人等着你索还。

没想到夫人明理，镇定地说：没事，生活总是这样起起落落，充满不确定的因素，该还的债，我陪你一起还。长子让你失望了，我们再生，不见得个个子女都如此。

如夫人所言，另外的孩子个个身体健康，长大后都很有出息，有的跟丁仕运在宁波经商，有的在家管理田地，还有的读书优秀，出国深造，后成为著名的医学家、教育家、军事家，子孙遍布各地。

丁仕运相信佛学，坚信行善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他应众人请求，把丁村许多年轻村民带到宁波做生意，带领大家办实业发家致富。丁村500多户人家，后来一大半是地主、富农。

哈哈哈哈！王总说，这样一来，丁仕运的功过可就分不清了。他帮助丁村村民致富，一个时期地主富农又成为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这太有戏剧性了。

丁丁说：是的。清朝末年，丁仕运的后人因无暇管理辽阔的山林，低价将北山两千多亩的山林，转手卖给了族人丁思庆。

说到这里，章老板马上接过话茬：呵呵，我爷爷、父母都认识你们丁村的丁思庆，他是丁仕运的族人，也是北山山林的新主。他带着夫人长期住在北山，常年做竹笋生意，冬、春季节卖鲜笋，夏、秋两季卖笋干，生意做得很大，经营管理山林大约有半个世纪，山上老一辈村民，很多都是当年丁思庆老板的雇工。

丁丁掩口一笑说：没想到章老板还知道我们村的丁思庆老板。

章老板说：那是，丁仕运当年买下山林，听说本人很少来北山，真正的山大王是族人丁思庆。我们山里的人都这么传说的，很多山里人，因为帮丁思庆的小脚夫人抬轿，挑行李，护送银元，多次去过城东丁村。

丁丁说：呵呵，情况差不多，我对丁思庆老板比较熟悉。他一生勤劳，与人为善，深得大家的尊敬，进出来往的山民比较多。土改的时候，丁思庆就麻烦了，因拥有大量的山林，家庭成分被划为大山主，交出全部资产，才免去一死。

嗯，是有这么一个阶段，富裕有罪。现在就不一样了，政策大力扶贫致富。咦，丁丁，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王总问。

章老板也说：是啊，丁丁，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泪水从丁丁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她哽咽说：因为山大王丁思庆……是……是我的爷爷……

王总说：丁村真是名人、故事多啊！后来呢，后来那片山林怎么样？

丁丁说：后来，几千亩山林归了集体之后，由于山高路远，缺乏人手管理，收益迅速下滑，最后成了众人砍柴的柴山。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包产到户，村里又鼓励个人承包北山的山林。可谁也不愿进北山经营，宁可进城贩卖小菜。

丁丁的老公说：唉，现在家门口的田地都荒着没人种，谁还会攀爬上百里承包北山的山林啊。

王总说：这是一种可怕的现象，大片田地、山林荒着，这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我去承包几百亩山林，当一当山大王，像章总一样盖几间像样的民宿，周边种点高山蔬菜，养几只鸡、几头猪，春天请朋友们来尝鲜笋炖肉，夏天邀大家来山上避暑。大家在一起喝喝茶，讲讲故事，写写文章，走遍山上的角角落落，欣赏自然美景，这是多么惬意的日子呀。

丁丁说：王总这个主意不错，我们翘首以盼。

哈哈哈哈！

遥见民宿的茶楼高朋满座，笑声朗朗。大家相约，明天去看石梁飞瀑，铜壶底漏，后天起早登上北山华顶主峰，遥看东海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