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1

这个夏天，郑刚一直在等浩高考后的消息。

可郑刚等啊等啊，等到了中秋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丽丽在微信里说，浩今年踌躇满志参加高考，但遗憾的是，他没有考上想要的本科，只上了一所大专，九月初已经去外地学校报到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郑刚有点生气。

丽丽解释，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郑老师，是浩对高考的结果很不满意。她说，问题还是出在书写来不及，考语文时，作文没写完就打铃了。高考全国统一，监考老师不会为浩这样的学子延长考试时间，即便深感遗憾也没有用。

郑刚听了，为浩而难过。他安慰说：浩已经很好很好了。他虽然只考上大专，但在我眼里，浩如同考上清华、北大一样优秀。请转告浩，一个人尽力了就好，努力无憾，继续前进，后面还有更广阔的成长空间。

谢谢郑老师！万分感谢！

郑刚早就不当老师了，可丽丽照样称他郑老师。

10年前，郑刚在省信息技术实验学校当过两个月的语文代课老师，浩是他班里的一名学生。那年，浩9岁，读三年级。

那一年夏天，郑刚大学毕业找工作未果，6月底和同学一起出游的时候，还不小心把右小腿摔折了。伤筋动骨100天，他就这样懊恼地窝在家里疗伤，通过电脑向各个招聘单位发送个人简历，焦急地等待回复。

嘀嘀嘀！嘀嘀嘀！电脑上，QQ头像在闪烁。

郑刚，都俩月多了，伤腿好透了没有？表姐王贝发来了一条信息，她是省信息技术实验学校的老师，比郑刚大4岁，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郑刚：谢姐关心，腿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还不能剧烈运动。

找工作的事有消息了吗？

还在等。

哦，趁这个空档，你能不能……嗯……帮姐一个忙?

姐，你快生孩子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能帮你什么忙啊？

屏幕上一个大笑的表情。

毛头小子一个，居然称自己大老爷们，真是可爱！是这样，姐已经临盆，9月份一开学就要请假了，可是学校里一时请不到语文代课老师。退休的老教师吧，大多身体比较差，学校又不好意思返聘。我想，如果你目前还没有找到工作，趁这个档儿，帮姐一个忙，暂时当一下代课老师，怎么样？

郑刚：可我没有教师资格证呢，上不了讲台。

可你有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啊？姐知道你的语文功底，从小到大，你的文章没少在报刊上发表。当一名小学语文老师，绝对没问题。你如果愿意帮姐这个忙，我向学校推荐你，面试一下，如果行，开学马上上岗。

嗯……嗯……好吧，看在姐的份上，我试试看，整天在家里窝着也难受，权当一次社会实践活动。

退出QQ，郑刚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知道，小学老师其实不好当，没有十八般武艺，根本管不住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自己小时候就是皮猴子一只，没少让老师生气。再则，小学语文教学离不开拼音识字，自己的拼音基础不那么扎实，重新捡起来有一定的难度，现在还是英语说得流利了。

2

开学第一天，三（1）班教室门口站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老师，47名学生都瞪大了眼睛。

啊，王老师真的生宝宝去了？代课老师是男的啊！

震惊，新奇，有趣，好玩，失望，期待……一双双眸瞳里碧波荡漾，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同学们好！我是代课老师郑刚，关耳郑，刚强的刚。从今天起，我接替你们王贝老师的工作，教你们班语文——不来点掌声啊？

啪啪啪啪！只有一名学生鼓掌。教室里发出一阵怪笑。

这名鼓掌的学生坐在靠窗口的第四排第一个位置。他身材瘦小，皮肤雪白，眼睛很大，长得很清秀。仔细一看，他的嘴角向右上牵引，有点歪斜，十根手指弯曲。他是浩，王贝介绍班级学生情况时特别点到他。

郑刚走上前去，握住浩的小手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哇哦！哗啦哗啦！谁都愿意跟大帅哥老师交朋友，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哈，看来大家都想跟我成为好朋友，我太幸福了。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不跟大家一一握手了，咱先上语文课。好吗？

好！

郑刚很有孩子王的范。他上的语文课，虽没有师范院校出来的老师那样招式规范，但他上下互动，形式多样，教得生动活泼，学生脸上闪着兴奋的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语文代课老师。

大家做课堂作业的时候，浩没有举手报告，顾自瘸着腿向教室门口走去。

郑刚拦住他问：浩，还没有下课，你怎么自己出教室了呢？

我……要……小便。浩说话含糊不清，一开口，一串口水流了下来。

一位同学站起来大声说：郑老师，浩可以自由上厕所，不用做早操，也可以不做课堂作业的。

这是谁规定的？郑刚问。

王老师。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一名学生坐在教室里学习，既可以自由出入，又可以不做作业？郑刚心里迷雾重重。堂姐王贝只说班里有一名叫“浩”的学生比较特殊，其他也没有细说。现在看起来，浩的情况比较严重。

放学后，郑刚就给堂姐打电话了解浩的情况。王贝说：你姐晦气吧？学校领导硬把浩塞到我的班里，要我这个党员做做好事，课堂上管管牢就好，平时作业、考试成绩可以不作要求。

学校里还有这样的学生？郑刚心里五味杂陈。

3

第二天早上，浩拉着丽丽的手来到了学校。

妈……妈，这就是郑……老师，他说是……我的好……朋友。浩指着郑刚的背影，说得很吃力，丽丽还是听清了，笑着点点头。

宝贝，你先进教室早读，妈妈跟郑老师聊几句。哈？丽丽眼里饱含母爱，摸着浩的头说。浩一摇一摆进了教室。

早读时间，郑刚正在教室里检查孩子们的回家作业。咚、咚、咚，丽丽敲了敲教室门，走上前去，轻柔地说：郑老师您好！我是浩的母亲丽丽，能借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可以啊可以啊！郑刚说着站了起来，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位学生家长。丽丽看上去四十来岁，知性美丽，优雅大方。郑刚很难将这么美丽的女士与一瘸一拐的浩联系起来。

对不起，郑老师，我的孩子浩给您添麻烦了。两人站在走廊尽头，丽丽一开口就向郑刚道歉。

哪里哪里，我只是一名代课老师，昨天刚接手三（1）班语文教学，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再说，教书育人是一名教师的天职，我还不够格，您千万别这样说。郑刚笑着说，脸微微发红。

浩昨天一放学就告诉我，说他们班来了一位帅哥老师，跟他握手做朋友，哎呀，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开心叙述学校里的事情。今天上学，他还非要拉我来见见您。丽丽说着，开心地笑了，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郑刚直奔主题：我能知道浩的一些具体情况吗？比如——

我懂我懂，丽丽接过郑刚的话，这也是我进学校来见您的目的。浩的确很特殊。我怀他的时候，产前检查都很好，谁料想，出生的时候，浩脐带绕脖子窒息，造成大脑缺氧，出生后情况非常危急，经过医生的抢救，总算活下来了。正当我们劫后余生开心高兴的时候，我却发现他口角歪斜，吃奶外溢，手指、脚板弯曲。医生说这是浩出生时大脑缺氧的后遗症，没有办法医治，我们听了，顿时心碎一地。

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到处求医，希望出现奇迹，但最后只能面对现实。由于营养不良，浩到2岁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但我不放弃，把公司交给他爸打理，自己整天陪着浩做康复训练，发音练习，肢体锻炼，音乐感受等等。渐渐地，他有了反应，脸上有了笑容，能够自己在地上爬，抓住栏杆站起来，跌跌撞撞向我走过来……

丽丽说着，泪花滚落下来。

郑刚听了说：啊，原来这样，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丽丽继续说：人家的孩子三岁就上幼儿园了，可浩情况特殊，入不了园。交给保姆带，我又不放心，只好自己带在身边，对他进行早教。令人欣喜的是，浩虽然发音不标准，但教过的字，他都认得，对数字也很感兴趣，喜欢看课外书，这让我有了信心。我坚信他肢体不够健全，智力绝对没有问题。

到了入学年龄，我给浩在本学区报了名，可面试的时候淘汰了，原因我也清楚。我不放弃，再次带着生字卡片和数学学具到学校找领导，证明浩可以在学校里就读。校长还是把我和浩拒之门外，说学校还没有接受残疾儿童入学的先例，建议浩到残疾儿童学校就读。

丽丽说着又掉下泪来，说：没办法，我只好直接找了教育局领导，并提出条件，只要让我的孩子在正规学校里读书，由我公司出资，赞助学校多媒体教学设备30套。校长终于同意我的孩子报名入学，听说一年级分班的时候，班主任谁也不肯接受浩。最后，校长把浩放在王贝老师班里，说浩的考试成绩不计入班级总分。

丽丽不知道王贝是郑刚的表姐。

4

郑刚的腿还没有完全好透，学校没有安排他下楼带学生早锻炼，让数学林老师代理班主任，管理出操的学生。

浩的腿走路不稳，为了安全起见，老师一直让他一个人留在教室里自由活动。他也一直很听话，接受这种特殊的照顾。同学们满操场跑步、跳绳、踢毽子、做游戏，他就趴在栏杆上观望，或者在教室里看看课外书。

郑刚看到浩孤独的身影，喊：小帅哥，过来。

浩身子明显一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因为从小到大，有人叫他“傻子”，有人叫他“瘸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叫他小帅哥。他左右看了一下，有些迟疑，说：叫……叫我吗？

对，叫你，你是小帅哥，我的好朋友。

浩一瘸一拐，笑着朝郑刚走过来，郑刚抱起瘦弱的浩转了一圈，浩乐得咯咯直笑。

郑刚放下浩，说：老师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浩点头。

郑刚说，别点头，要大声回答说，嗯，好……

OK! 浩提高声音说。

Oh，Good，good！你还会说英语啊？谁教你的？这回郑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妈妈。浩说。

好好，你的妈妈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妈妈。郑刚转而问浩，你上课时间跑出去上厕所，是小便很急吗？

浩摇头：不……不怎么急。

小便不急的话，以后上课时间，你就不要出教室，上课专心听，下课的时候再去上厕所，好吗？

好。

一言为定。

嗯。

另外，我翻开你的课堂作业本，发现里面一片空白，是题目不会做吗？

不是。

既然题目会做，你为什么不做呢？

老师从来没……没要求我做。

你从一年级开始就没有做过课堂作业？

是的。

郑刚心里一沉，说：要是从今天起，郑老师要求你做作业，你愿意做吗？

愿意。

语文书你会读吗？郑刚问。

会。

郑刚说：来来来，翻开语文书，你读给我听听。

浩翻开语文书，一句一句读起来，咬字发音不怎么清晰，可他读下来了。

郑刚听得胸腔热乎乎起来。他没想到浩肢体上有缺陷，智力真的很正常。难怪他的妈妈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浩跟健康的孩子一起上学，哪怕坐在教室里当旁听生也是好的。可学校领导和任课老师却对他另眼看待，学习成绩不作要求，这是多大的教育偏差呀。

浩，作业本中第一题看拼音写词语，你会吗？郑刚问。

会。

你读一读拼音。

浩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拼读。

郑刚激动地摸着浩的头说：小帅哥，原来你都会啊！行，从今天开始，你把语文作业补起来，不会的题目问我。记住，读书是让自己长出翅膀，可以飞得更高更远，看到更美的风景。

嗯。我也想长出……翅膀。

浩回到座位，翻开课堂作业本，开始握笔做语文作业。看得出来，他写字非常吃力，字写得歪歪斜斜，笔画也写到格子的外边。

郑刚说：很好很好，咱们的小帅哥从今天起开始写作业了。数学、英语、科学，凡是老师要求同学们做的作业，你都要做起来，努力追赶，好吗？

嗯，好的，郑老师。

郑刚跟浩耳语：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其他老师没有给你批作业，我给你批改。记住，这是一个秘密，也是咱们之间的一个约定。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呵呵呵呵！嘿嘿嘿嘿！两个人在教室里偷着乐。

5

下午放学后，郑刚在办公室里通过QQ,群给班级学生布置语文作业。丽丽的头像不停地闪烁，打开一看，对话框里跳出丽丽的留言：郑老师好！浩放学时一脸兴奋，拉着我的手说，从今天起，老师对他有要求了，他要每天做作业，还要努力把前面的作业补起来。我听了好开心，浩真是幸运，遇到了一位点燃他心火的好老师。万分感谢！

郑刚回复：不用谢，浩学习上开始启动了，努力追赶还不晚。我们一起加油！

自那以后，郑刚发现，浩真的上课时间不出去溜达了，课堂上专心听讲，还能举手发言，作业也开始做了。浩的字写得很差，郑刚没有责备，反而用红笔给他的作业本打上一个“优”加上五角星。

啊，浩的字这么难看，得优加星，我的字却是一个良？有一个男同学看了不服气，觉得郑老师偏心。

郑刚举起浩的手给大家看：同学们，你们四肢健全，握笔灵活，可浩在出生时遭遇不幸，手指弯曲，写字非常吃力，他能够写出这样的字，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掌声？

哗哗哗哗，同学们热烈鼓掌，浩的小脸泛起红晕，他感受到了郑老师对他的关爱和同学们对他的鼓励。

一天，办公室里六、七个老师都在批改作业，数学林老师举起了一本作业本，大声说：好奇怪呀，大家快看，我们班的浩今天做数学作业了，口算、计算部分全对，应用题也做对了一道，太不可思议了！

办公室的同事都围过来看，纷纷议论起来。

我看看我看看，就是那个走路瘸的旁听生？

他一定是从同学哪里抄来的吧？

这几个字也太难看了，一年级学生都写得比他好。

郑刚是代课老师，不便多插嘴，只是笑笑，心里说：这个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

林老师扭头问郑刚：浩语文课堂作业也做吗？

郑刚说：做的。就是他情况特殊，写字速度慢，字很难看。

其实郑刚想说，如果浩从一年级开始，老师就要求他做作业，不靠边站，浩就不会掉队，但话到嘴边，他忍住了，因为王贝是他的表姐。

林老师马上把浩叫到办公室，让他单独做一张数学卷子。浩用自己的一笔一划，排除了许多人的怀疑。

期中考试，浩数学考了65分，虽然名次是班级倒数，但成绩合格。语文52分，因为很多题目他来不及写。但是，那道“成语与历史名人”的连线题，全班只有3名学生做对，浩是其中之一。

东方的太阳，冲出厚厚的云层，放射出金色的光芒。郑刚心里对浩充满希望。

　6

期中考试过后，学校安排全体师生秋游，大家心里乐开了花。

班级自主分小组的时候，浩落单了。同学们很想邀请浩加入自己的小组，又担心他的安全问题，所以迟迟没有邀请他。林老师说，一二年级的时候，每次春游、秋游活动，浩都是妈妈亲自陪同的。

郑刚有机会参加孩子们的秋游活动，仿佛又回到了快乐的童年。他看见浩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就风趣地说：报告组长，组员郑刚前来报到。

浩吃惊地说：我……我当组长，你当组员？

郑刚说：是的，组长。秋游的时候，我归你管。

浩高兴得手舞足蹈，其他小组长投来羡慕的眼光。

晚上，郑刚接到丽丽的电话。

郑老师好！您也知道，浩情况特殊，一、二年级时，都是我陪着浩出游的。现在他读三年级了，我想放开他的手，尝试着让它学会自己飞翔，明天我就不陪同了，辛苦您和林老师。浩说他当了秋游的小组长，组员叫郑刚，回来那个开心啊，真是无法形容，叫我准备这个准备那个，他要当好这个小组长。哈哈哈哈，谢谢您给了他一份自信和生活的勇气，真的万分感谢！

第二天，省信息技术实验学校两千多师生倾巢而出，登车奔向大自然。三年级的秋游地点在西湖边的太子湾公园。这里依山傍水，树木葱郁，鲜花遍地，溪水哗哗流淌，景色非常优美，多所学校的学生在这里秋游，太子湾公园里热闹极了。

林老师带着三（1）班的学生在花丛中穿行，欣赏公园的美景。郑刚自始至终拉着浩的小手，帮浩背零食包。

哇，浩，你妈妈在包包里放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沉？郑刚问。

浩笑着说：暂时保密。

来到一个大草坪，林老师叫大家放下书包，开始分小组活动。哗啦啦，每个小组自己找地方，在草地上铺好垫子，拿出书包里的食品，开始吃起来。

浩也从书包里掏出大坐垫，把吃的东西拿出来，分给郑刚、林老师吃，有糖果、水果、糕点、饮料等。浩又打开一个盒子，递到郑刚面前，说：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寿司，请您尝尝。

郑刚不吃，浩就带上一次性手套，抓起一个寿司，颤巍巍送到郑刚的嘴边。

行行，我吃，谢谢你妈妈！啊，味道真好！郑刚一边吃一边夸。

浩又把寿司送给林老师吃。其他同学看了纷纷效仿，把自己带来的食品与老师分享。

浩，走，跟我们一起看大风车去。一个组长发出邀请。

浩回头眼睛看着林老师，林老师说：注意安全，跟牢同学，千万别走丢了。

知道了。浩跟在同学后面，一摇一摆走远了。

深秋，早上寒意袭人，中午，气温慢慢升高，郑刚脱下身上的风衣，放在坐垫上，眼睛却看着四周，看着奔跑玩耍的学生。

大草坪的尽头，一架大风车慢悠悠地旋转，孩子们也在风车下做游戏。郑刚真想跟他们一起奔跑一起玩耍，可是，自己的腿伤还没有好透，只能欣赏孩子们的欢乐图。

郑老师，林老师——

突然，一群孩子狂奔过来：郑老师，不好啦，浩过桥的时候，被其他学校的大同学碰了一下，掉到溪水里啦！

快跑！

血直冲郑刚的脑门，他来了一个百米冲刺，向着出事的溪流狂奔。浩在湍急的溪水里挣扎，被溪流冲向下游，边上站满了焦急呼救的人群。郑刚哗啦一声跳进冰凉的溪水里，抱起浩上岸。这时，他明显感到伤腿一阵剧痛。

林老师也飞奔过来了，看到湿淋淋的郑刚和浩，吓得不知所措。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郑刚忍着痛站在原地，对林老师说：快，快去拿我的风衣！

风衣拿来了，郑刚和林老师一起，迅速脱下浩的湿衣服，用风衣把浩包裹起来。这时，年级周主任也赶来了，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浩的身上。周主任对林老师说：我先带他们俩去医院，你们一定要带好学生。

周主任抱着浩到公园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郑刚衣裤湿透，左脚单跳着，一起上了出租车。

7

浩秋游的时候不慎落水，被郑老师救上来之后身体并无大碍。他瘦小的身体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命运的不济更让他学会了坚强。从那之后，他开启了厚重的心门，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努力学习，开始一路追赶。初一的时候，数学还获得了学校数学竞赛三等奖，这是后话。

郑刚因为救浩的时候剧烈奔跑，右小腿再次骨裂，住进了医院，结束了两个月的代课老师工作。王贝老师产假还没有过完，也提前回到了学校上课。

新年伊始，郑刚接到了华东信息设备有限公司的入职通知书。他打开电脑，迅速浏览该公司的详情。突然，上面的一张照片让他的眼睛定住了，胸脯也跟着一起一伏起来：

华东信息设备有限公司董事长——周丽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