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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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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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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和赛虎

我们家曾养过三条狗。这三条狗各有特点,它们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第一条狗叫小黑,小黑是毛色纯黑的雌性犬,它眼睛上方各有一个黄色圆点,这两个圆点的点缀让它憨态可掬。小黑除了肚皮和四爪的毛色呈灰白色,其余部位的毛色均是黑色。小黑在我们家生活了十三年,十三年的陪伴,小黑和我们建立了深厚情感。

小黑是我和四哥从二姨家背回来的,刚有三个月的它乖巧地蜷缩在我的小背篓里。兴许是离开自己的家乡和妈妈,它精神萎靡,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担心它被太阳晒,我们用细小的树枝插在背篓上,给它搭了一个凉棚。担心它口渴,我们不时喂它山泉水。担心它蜷缩着不舒服,我们轮流把它抱在怀里。我们对它的友善渐渐被它感知,它逐渐活泛起来,时不时用舌头添我们的手。

到家后,母亲一看见它,就深深地喜爱上它。母亲具有良善情怀,她不畏强势,同情弱小,关爱生命。母亲把它抱在怀里,不停地摩挲,它兴奋地回应着母亲。

母亲说,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别人家的狗多数都叫赛虎什么的,我们叫它什么好呢?母亲想了一会说,我们叫它小黑吧,你们看它的毛色都是黑的。小黑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这个名字通俗简单,形象直观。

心灵手巧的母亲在家的一角给小黑搭建了一个小屋,小黑每天就在那小屋里休息。开饭时,我们都会给小黑准备食物,我们家餐桌上有啥,小黑的餐盘里就有啥,我们自觉地把它当成家人,精心照顾。

小黑在我们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只要我们叫它的名字,它就会用闪亮的眼睛寻找叫它名字的人,确定目标后,它就摇着小尾巴,欢快地向叫唤它的人跑去。

不知不觉,小黑渐渐成长起来,随着它体型的发展,小屋已经不能适应小黑,父亲在廊檐下给它搭建了新家。小黑自此就住在这里为我们家看家护院,它忠实地履行职责,哪怕有时不锁门也无妨。

兴许是雌性的原因,小黑的内心不够强大。一次,村里宰杀一头大水牛,牛骨架被搁置在河床上,正是汛期,小河的水比往日迅猛不少。牛骨架上还有一些剔不干净的肉屑,养狗的人家都带着自家的狗儿赶来,他们把牛骨架上的肉屑剔下来喂自家的狗。淋着细雨,我和四哥也带着小黑来到河边,想让它品尝鲜美的牛肉。小黑站在岸边,我和四哥下到河里,四哥用小刀从牛骨上剔肉,我把四哥剔下来的牛肉捧在手里传送给小黑。狗越来越多,肉越来越少。我们想让小黑下到河里,缩短传送时间,这样它就可以多吃点肉。小黑惧怕不敢下河,情急之下,我把它推下河,它心惊胆颤,惊惶不安,可在鲜美牛肉的诱惑下,它渐趋平静。我把牛肉捧在手心喂它,它担心咬到我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我手心把牛肉叼起,末了还用舌头把我的手掌舔得干干净净。我和四哥的衣服淋湿了,可小黑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带它回家的路上,我们的心情别提有多好。

成长起来的小黑愈发让人喜爱,它灵性威猛,朴实沉毅,不熟悉的人很难进入家门,但它从不主动和悄然攻击。它首先会向来人发出叫声示警,如果来人闻之不理,它会靠近对方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再次示警,只要对方站着不动,或者往后退步,它就不会有进一步动作。而对于它熟悉的人,只要出现在家门口,它就会摇着尾巴跑过去向对方示好。小黑看家护院的威名很快传开,来我家的生人都会在门外大声打招呼,我们出去拉住小黑,来人才敢进入家里。对于陌生人,小黑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直到它确认来人是友好的,它才会安静地伏在一角。

小黑在我家快乐地生活了十三年。十三年,在人类的长河里是不短的时光,在狗类的岁月里,已是不可思议的岁月。十三年里,小黑完全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它深受家庭成员的喜爱,我们彼此信任,结下了深厚情感。十三年里,小黑勤勉忠诚地履职尽责,从未让家里的财物有任何闪失。十三岁的小黑渐渐地显得力不从心,它不再那么激情,它动作有些迟缓,但威猛气势依然。

据了解,一条中型犬的十三岁相当于人的七十四岁,大型犬的十三岁相当于人的八十二岁,小型犬的十三岁相当于人的六十八岁。小黑属于中型犬,也就是说十三岁的小黑相当于人类的七十四岁,七十四岁的人类是古稀之年。如此来看,十三岁的小黑,它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为了让小黑更好地生活,精通木工技艺的父亲把小黑的小屋重新改造,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小屋子。在母亲的建议下,小黑的屋子又从廊檐下搬到里屋,母亲在小屋子里垫上柔软的棉垫,让小黑有一个舒适的环境。小黑的身上闪耀着狗类传统美德的光芒,那是用忠诚组合的不卑不亢,也是它的达观态度。我们一家人对小黑的照顾也更加细心了,我们的共同心愿就是让十三岁的小黑在后面的时光过得更舒适些。

在小黑的成长过程中,它经历多次打狗运动,但每一次打狗运动来临,它都幸运地躲避过去。打狗运动,顾名思义就是打狗的行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打狗运动,主要针对的是农村的狗,人们将这些狗抓起来棍棒打死,或者由民兵用刺刀刺杀毙命。如果在街道上遇到了就直接一棍棒敲下去,场面别提有多吓人。当时的打狗运动是一项政治任务,因此打狗运动是有专门的队伍来负责。每个村都成立一支打狗队,打狗队每天在村里巡逻,看到狗就打。打狗队像工厂的计件工人一样,每天都有规定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打狗队难免有非常之举,因此打狗队的名号在当时非常吓人。

打狗运动期间,各种残酷的行为让心底善良的母亲痛心疾首,因为打狗运动实在是太惨烈了。打狗队的人为了完成任务指标,几乎是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只要看到狗就会一棍棒打死。狗越打越少,有的是被消灭了,有的是被主人家隐藏起来了。街上看不到狗,打狗队就去群众家里搜,在没有搜查令的前提下,只要说是打狗队的,几乎没有人质疑他们行为的合法性。进入群众家里,打狗队还会用各种手段引诱狗叫出声。更有甚者,会模仿狗的叫声。我们村打狗队里有一个人,他能够维妙维肖地模仿雌雄狗,成年狗和幼小狗的叫声,当他模仿狗的叫声时,他的脸怎么看也像一张狗脸。打狗队听声寻狗,顺藤摸瓜将其诱捕击毙。打狗队的行动上升到了战役战术中的伐谋层次,真的是防不胜防。打狗队采用的诱狗战术是有效的,村里的狗基本消灭殆尽。打狗运动,牺牲的不仅仅是狗的生命,它在一定程度上也伤害了干群关系,同时它也是一场人性的较量。有的人在自家的狗被打死后,为寻求心理平衡,竟然不惜出卖邻居,向打狗队提供情报,让邻居家费尽心机藏起来的狗遭受屠戮,为这事,一些邻居反目成仇,几代人不讲话。

八十年代的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是会养一条狗,白天出门的时候就看门用,因为当时的监控防盗技术并不成熟,可以说,狗就是家中安全的保障。虽然那时的人们养狗不像现在这么宝贝,将小狗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但也是非常宝贵的,毕竟家庭条件有限,养活一条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当时家家户户都会把狗藏起来,生怕它跑了出去就一命呜呼了。

为了保护小黑,父母亲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社会资源,全力保护小黑的安全。打狗运动高潮期间,那真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父亲有个战友在打狗队,那个叔叔和父亲当年在战场上有过命之交,他知道我家的小黑,所以每次打狗队来家里搜查前他都会提前给我家泄露消息,得到消息的我们就把小黑抱到楼上的阁楼隐蔽起来。阁楼上有一个屯粮蔑萝,小黑放进去后,父母亲又在蔑萝的适当位置安放一块与蔑萝直径一致的圆形木板,木板上面放了一层玉米做伪装。蔑萝的缝隙保证了小黑有充足的氧气,覆盖的玉米保证了小黑的隐蔽。小黑仿佛知道灾难将临,非常配合我们的安排,它乖乖地卧在蔑萝里,一点儿声响也不出。

历经多次打狗运动,小黑都安然无恙。它的平安其实是我父母亲广结善缘,乐于助人的人格魅力体现。在大家相互举报,反眼不识,反面无情的打狗运动里,我家的小黑从没被人举报,打狗队即使来家里搜查,他们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梭巡。我们都以为小黑可以在我们家颐养天年,但它最终还是被迫走上绞刑。

送小黑走上绞刑的是二哥,二哥在乡里任职,乡里要求干部职工带头消灭自家的狗,给群众做出表率。军人出身的二哥作风硬朗,在工作中执行命令坚决,完成任务出色,这次上级要求干部职工做表率,他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但二哥知道小黑在我们一家人心中的分量和感情。尽管二哥作风强势,但在对待小黑的问题上,他丝毫不敢马虎,他回家给我们讲政策,讲道理,对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父母亲听了低头不语,哥哥姐姐们听了对二哥不理不睬,年幼的我难以理解二哥的行为,说他是叛徒。反复的思想动员和强大的舆论声势压力巨大,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把小黑照顾得更好,期盼着它能躲过这一劫。

小黑仿佛知道自己命数将尽,那些日子里它郁郁寡欢,不吃不喝,短短几天,它明显地消瘦下去。我们都以为它生病了,母亲认为是它的消化系统出问题,在它的食物里放了健胃消食片,但小黑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儿汤汁。

那是一个晴朗的正午,我们正准备吃午饭。二哥进家来,直截了当地表明今天必须处决小黑,父母亲把刚端起的饭碗又放下,他们努力和二哥做交涉,我们虽然抬着碗,但心思早已不饮食上。小黑来到我身边,它紧紧依偎着我,我抚摸着它,心里非常难过。我搂住它的脖颈,它不时舔我的手和脸,小黑看着我,我看着它,我们用眼神作交流。小黑仿佛知晓自己命将休矣,情绪非常低落。

开明的父母最终同意二哥的决定,长大以后我才知道,父母的决定其实非常艰难,一边是自己儿子的工作需要支持,一边是自己家有感情的成员小黑。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才是好?父母亲忍痛牺牲小黑支持二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大义。善良多情的母亲眼含泪水,她给小黑准备了丰盛的午餐,里面有家里珍藏的腊肉,可小黑只是闻了闻,一口都没吃,它疲惫不堪地走向它的小屋,落寞地蜷缩在小屋里,默默地观察和思考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它的眼里滑落。

二哥吆喝小黑,它不太情愿地、萎靡地起身跟随二哥往家门外走去,我起身跟着小黑,一边抽泣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二哥。走到晒谷场时,小黑意识到了危机,再也不跟二哥走了。它转身向我走来,我蹲下身子搂着它,它颤抖着身体依偎在我怀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二哥走过来抓住它脖颈的皮毛往前拖,它拼命往后退,它发出低沉的哀号,努力想挣脱二哥的束缚。最终它还是被二哥拖着一步步走向刑场。看着小黑一步步远去,听着小黑无助的哀号,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我跟着小黑来到刑场。对小黑执行刑场的地方是一处荒芜的菜地,那里有两棵棕榈树,树下有两个人在等待,其中一棵棕榈树上早已备好绞索。当他们想把绞索套进小黑脖颈时,小黑发怒了,它前腿低伏作攻击状,全身毛发竖立,疯狂咆哮,它的气势把那两个人吓得落荒而逃。无奈之下,二哥拿过绞索,当二哥去给它套绞索时,小黑没有反抗,它只是痛苦的鸣叫,那叫声极为凄厉,尽哀尽礼,撕心裂肺。二哥把绳索套进小黑的脖颈,那两个人使劲一拉绞索,小黑瞬间高悬半空,它四肢挣扎,发出痛苦的呻吟,不一会,它停止了挣扎,静静地悬挂棕榈树上,它黑色的身影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触目惊心。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给我带来无数欢乐的伙伴小黑,心非常疼痛,眼泪不断线地往下流。二哥走过来安慰我,我狠狠地把他推开,生气地转身就走。

小黑走了,但我们都以为它还在家里,有时会不由自主地吆喝小黑,吆喝之后才明白小黑已经不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家人对小黑的离去都不自在、也不习惯。

打狗风暴结束,村里的小偷多了起来。因狗的消失,农村偷牛现象比较猖獗,家家户户又开始养起了狗。母亲担心重蹈覆辙小黑的路,我们家始终没有养狗。

世间一切都讲缘份,第二条狗来到我家纯属缘份。

深秋的清晨,我去上学。打开大门,见邻居家的狗在我家廊檐下产了一窝小狗。开门那刻,我和狗妈妈都愣住了,我惊喜地打量着狗妈妈和那些可爱的小狗,狗妈妈虽然疲惫,但它警惕地看着我。我转身回家告诉母亲,母亲见状,同样心生喜悦之情。母亲爱怜地给狗妈妈准备了温暖的食物,并撑开一块塑料布帮狗妈妈抵挡瑟瑟秋风。

邻居把狗妈妈和小狗崽带回自家饲养时,承诺小狗崽长大后送我家一只。就这样,第二条小狗来到我家,它是一只毛色黄里带灰的雄性犬。它属于狼犬杂交品种,耳朵尖尖,尾巴下垂,非常机灵。在它的成长过程,我负责饲养和教化它,秋冬的夜晚,气温较低,晚上休息时,我就把它带到卧室休息。它对我们家适应后,表现得愈发机灵可爱。

结合这条小狗的外形,我们给它取了个霸气的名字——赛虎。成长起来的赛虎很淘气,它不似之前的小黑,沉着冷静,性格温和,它很闹腾,时常会在家里制造麻烦,因此它没少受喝斥。

半年后,我参军去了部队。离开家的那天早上,赛虎跟随母亲一直把我送到村口,它在母亲身边站了片刻,撒腿向我跑来,我蹲下身子拥抱它,它用舌头亲热地舔我的脸,跟我表达亲昵之情。时间不容耽误,我必须要走,母亲吆喝它,它也不理睬,我喝斥它叫它回去,它依依不舍,我一走它又追上来,我停住它也停住,但不再前来粘我。车子出发,我回头看去,只见赛虎追着车子跑,车子越开越快,赛虎终究隐藏在家乡的山川里。

到部队两个多月后,部队首长特批我回家看望家人,我和四哥刚进家门,赛虎看见我就兴奋地跑来,它跳跃起来把前肢搭在我的身上和我亲热,我也紧紧地搂抱着它。欣喜过后,它安静地伏在我的身边,听我和母亲唠家常。时间很短,走的时候,母亲和赛虎又把我送到村口,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去,母亲和赛虎依然站在村口眺望。

两年后,我从军校放寒假回家,却不见了赛虎的踪影,母亲告诉我,赛虎被偷狗贼偷走了。第一次被偷后它竟然想办法逃出了偷狗贼的毒手,那些毛贼一路追逐,眼看危在旦夕,仓皇逃路的它竟然遇到了我父亲,绝处逢生的它狂奔到我父亲身边,转身拼命地向追来的毛贼狂吠。父亲看见它脖子上的绳索和后面穷追不舍的毛贼,明白了一切。他把赛虎牵在手里,冲那些毛贼大声喝斥,毛贼见势不妙,转身跑去。死里逃生的赛虎回家后不久,再次遭遇偷狗贼的毒手,这次偷狗贼远远地给它注射了毒飞针,中毒之后的它并没有即时毙命,它踉跄着努力往家走,最终倒在离家不远处,偷狗贼不顾一切地把它抱上车子绝尘而去。这一幕被我家对门的孤寡老太太看见,她把情况告诉我母亲,家里才知道赛虎失踪的原因。赛虎在我们家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家人总结它只有两个字——聪明。聪明的赛虎就这样沦入尘埃。

又一年后,母亲收养了一条自然来到我家廊檐下的流浪黑狗,黑狗的前腿受了伤,瘦骨嶙峋,全身脏兮兮的,母亲爱怜地给它食物,给它洗澡,请村里的医生帮它治疗伤口。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下,它的身体和伤情恢复得很好。恢复之后的它与刚来我家时的模样已截然不同,显得煞是可爱,母亲几次让它走,它都不走,就这样它成了我们家的新成员。

这条黑狗的性情有点儿像小黑,温驯,安静。兴许是想念小黑,母亲把它称之为小黑,小黑成了母亲和父亲晚年生活中的好伙伴,它不仅看家护院,而且还给晚年的父母带来不少乐趣。

一次我从部队回家休假,正遇上小黑生病,它病恹恹的,没有一点活力。在和母亲聊天的过程中,我才知道村里的狗多数都生病了。我怀疑小黑得了什么传染病,立即带着小黑去乡里的兽医站检查,医生一见小黑的模样就说出了病情,属当时正流行的疫情。医生开了药方要给小黑注射,按照医生的指点,我把小黑固定在兽医站门口的冬青树上,用毛巾包住它的嘴巴。小黑以为有危险,拒绝我用毛巾包它的嘴巴,医生就让我双手握住它的嘴巴,我一边握住它的嘴巴一边安慰它,告诉它不用担心。它非常乖巧地配合。当医生从它的脖颈处给它扎针时,疼痛感刺激了它,它挣脱我的双手,想去咬医生,情急之下,我伸手阻拦,它没咬到医生,却咬到了我,我痛得大叫一声,小黑一看立即松开嘴巴,它再也不挣扎,安静地让医生给它注射药水。打完针后,加之长久的病痛折磨,小黑竟然走路都非常吃力,我抱着它往车站方向走去,它像一个孩子安静地卧在我怀里。

因要去商店给家里买需要的东西,我把小黑带到一个熟人的门面,把它拴在门面的水管上就欲去办事。小黑以为我要抛弃它,努力挣扎着要跟随我。我跟它说,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我去办事再回来接你。小黑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它不再挣扎,但它一直看着我远去的背影。办事回来,我看见小黑卧在地上一直看着我离去的方向,它见到我就兴奋地站立起来,欢快地摇着尾巴。我走到它身边,拿了面包和矿泉水喂它,它喝了点水,吃了少许面包,精神明显好转,我抚摸着它的皮毛,它不时用舌头舔我的手。

回家的车久不见来,却遇见村里搞运输的一辆拖拉机,驾驶员整理出一个座位让我乘坐,拖拉机的车厢里装满石硬沙,我把沙子平整后让小黑躺在上面,路上担心它掉下车去,我伸出一只手握住它的两只前爪,它就那样懂事地让我握着它的前爪。兴许是药水起了作用,也兴许是出门的新鲜刺激了小黑,回家的小黑精神状态非常好。母亲给它安排了晚餐,它难得地把晚餐都吃完了。母亲说,看来它恢复健康了。

谁知道,小黑在第二天早上就悄然离开我们,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它的小屋里。我们都很难过,我抚摸着它的身体,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母亲更是非常难过,她一遍遍地说着小黑,心疼着小黑的离去。

让我震惊的是父亲,父亲什么话也没说,他拿上工具,抱着小黑来到村外的郊野,父亲挖了一个坑,在坑里铺上一层麦秸秆,把小黑像它生前匍匐在地那样的姿态埋葬了。我随着父亲完成小黑的安葬,小黑自此与我的家乡融为一体,我们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但我知道它永远与我的家乡同在。

小黑走后,我们家里就再也有养过狗。小黑、赛虎,再到小黑,这三条狗不同时期来到我家,它们在我家的成长和生活是快乐的,它们也给我们一家人带来无尽的欢怡。这么些年过去,它们的身影还会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纵观我们的现实社会,良善与险恶、淳朴与狡诈并存,尽管我们时时擦亮眼睛,却也难免雾里看花,难免误入陷阱。小黑、赛虎在我们家生活期间,用狗的忠诚和我们做朋友,踏实地为我们家服务,它们虽是动物,但却有着高于人类的某些可嘉之处,在和它们相处时,我们可以没有任何顾虑,我们之间的相处率直无拘束。在与它们相处的过程中,滋养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现实生活的一些人与小黑、赛虎相比,身上多了戾气,多了阴险,多了算计,与这样的人相处,我宁愿与小黑、赛虎这样的狗类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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