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十月,天气渐寒,菊浓蟹肥,宜赏菊食蟹。蟹却没有,只艺术节大幕开启,以金菊为名。俗语说,蟹要富食,菊却可以穷赏,缓车以为骑,赏菊去!
天值正午,阳光正盛,晴空一碧,白云如绸。去城南五里,有花卉园曰绿茵,即菊展之场馆也。绿者,悦其色也,茵者,感其质也,既寓生机勃勃,又内涵美好生活,真是美园佳名。
既至,则有两排盆菊迎宾,各着异衫,其中一色青衣小婢,巧笑盼兮,貌甚可昵,其余各姝,燕瘦环肥,不一而足。
入其内,则群芳吐艳,光华夺目。有若处西风者,瘦比西施,盈盈身姿,楚楚堪怜。有端庄娴雅者,貌甚从容,观之可亲。有若沐雨桃花者,娇艳无双。有若秋水芙蓉者,洁净无匹。另有一盆,硕大无朋,脸似银盆,雍荣华贵,使人不敢逼视,堪称绝世之姿。其余或若夕照松荫,或像赤龙腾渊,或似鹤舞林间。或若早霞,若月华,若初阳,若静女,姿容绝妙,美不胜收,使人心生愉悦之情,产生无限遐思。
观菊不可不溯源,不可不通今。
菊之源,远矣。计有三千年历史,《礼记》《山海经》载之。《楚辞》亦有语焉,“朝饮木兰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其意菊可食。只是不可乱食,须知“落英”非落花,乃是菊初绽之花。只是古有康风子食菊成仙,今广东人食“蛇羹”,亦以菊佐之,未免给人以焚琴煮鹤之慊。只是菊确宜制茶,酿酒,是菊绽放于别样介质也。
菊之名,广矣。古人爱花,爱“花草四雅”,菊居其中。古人崇花,更崇“花中四君子”,菊亦处其间。自陶令后,菊花更是世人皆知。《红楼梦》中黛玉诗云:“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菊花之风骨烙印于中华文化之魂中,使瘦骨鞭敲,犹带花香。
菊之类,繁矣。清《广群芳谱》,记有三百种焉,繁衍至今,十倍广之。今日之展,名曰三千,亦不下千种也。
观菊不可无酒,有酒不可无诗。酒必饮菊花酒,《西京杂记》云,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酿之,来年始熟,始就饮焉,谓之菊花酒。林清玄曰,秋日薄暮,以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俱醉。其时可诵元稹诗,诗云:“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只爱其“遍绕篱边日渐斜”一句,求菊,问菊,悠然忘归。
爱菊,不止古人,今人亦爱之,不止名人,凡人亦爱之。汪曾祺曾云,老舍家菊甲京城,然述其盛状,只“花很鲜艳”一言,而对其招待之肴,介绍甚详,如“芝麻酱炖黄花鱼”“盒子菜”种种,且云酒“敞开供应”,“既醉且饱”云云,使人疑其意恐不在菊。
赏菊,忌于大庭广众之下,众宾团坐。宜于溪边,河畔,石旁,路边,墙角,篱下。没有这些,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