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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敏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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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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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回家

“都到1月27号了,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呀?”女儿那稚嫩的埋怨声又在耳边响起,“奶奶都包好了几篮饺子了,就等你们回来才下锅呀。奶奶叨念这个都有半个月了,别人早就回来了,你们有这么忙吗?” 


我没法回答女儿的质问,也无法解释,按住胸口忍着那份疼,看着还在“嗡嗡”转动的机器,咬着嘴唇说:“我们坐明天下午的车,后天就到家。宝贝。”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爸爸,我们还要包饺子包粽子呢?你们路上小心点。年年都这个样子。哎!”

女儿的叹息让我泪目无地自容呀。

小年一过,年关近了。街道的路灯下,无数红色灯笼已经挂起,临街的店面都在播放“过年好呀,恭喜你发财”之类的歌,喜庆便上来了。吹吹打打的,敲击着耳膜,在心头搅起一片锣鼓声。我心忽地一下子往下沉,又该回家过年了。

老家在几百公里之外,桂西北大山深处一个叫局柳的小山村。当年毕业毅然决然南下广东,喊了“老子不发财,死都不会回这个鬼穷地方”之类的豪言壮语,一身劲,逃离了那块伤心的看不到希望的土地,结果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来到广东的第一年,在深圳,刚出来,工作不稳定,手头紧,连买张车票的钱都有些不舍。大年三十那夜,在公司的宿舍里,一个人一包泡面两根火腿肠将就过了。晚上,早早地,有人开始燃起焰火,五彩缤纷的,把我贴在玻璃上的脸照出艳羡的亮光。那个大年夜,整栋宿舍黑洞洞的,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这孤独的四壁和窗外他乡的焰火。

当年的情况也不允许让自己后悔。后面的日子磕磕碰碰的还算顺当,后来遇到现在的爱人。故土难离呀,经过几年拼搏,再加上父母在家种养扶持,逐渐把老家的老房子重建,终于有了自己的新房子。两个女儿在老家读书,跟爷爷奶奶过,每年回家过年也成了惯例。不过,公司放假稍迟,一般都临近大年三十。

最初几年,每年都是爱人先办年货,购新衣裤,大包小包一堆,追着朦胧的夜色赶长途班车背回去的。爱人又是晕车又是吐,累是累了点,不过,回家的兴奋是抑制不住的。一放假,俩人迫不及待将所有物品装包背起,来不及喝一口水,直冲樟木头汽车站。一千多里路漫漫,精神难免困乏,可一想到明早就到家,就可以见到可爱的宝贝女儿,她一路打了鸡血般畅快,就嘻嘻地笑:先苦后甜,这才像回家过年的味。车子穿越东莞这座熟悉的城市,高楼一点点退后,又一点点迎面而来。车太多,时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的车子还在城市的边缘兜转,不觉性子有些急躁起来。还好,路上花花绿绿的人流和从高处垂下的高墙彩色幕布,让人感觉到浓郁的年味。在车子离开东莞进入高速的那一刻,我们游离多日的心也有了明晰的方向。老家,就在前方了。

今年1月28日,下午两点半点钟,我们准时出发。

大年将至,平日拥堵的高速空了下来,偶尔遇见一辆装满年货的小卡车,突突地喘气,费力地在路上爬行,仿佛一位负重而归的老农。一路上,大覃司机手握方向盘,自动巡航,开玩笑说,今天这高速路只为我们这些晚归的人服务了。坐在副驾驶的我,看前方原来弯曲的路面一点点拉直,满满的征服感。路边,在风中摇曳的杂草和绿化植物,全然不论季节的更替,一身翠绿。一簇簇花儿开得鲜艳,令人振奋,不觉车子又过了一个又一个隧道。盯着前方空旷的路面,脑海里不时跳出老家的样子来:进家的小路是否修平整了,家里三楼阳台上的火龙果是否吐新芽,老爸腿脚是否灵便,母亲的三高是否稳定了,还有去年那只胖墩墩的猪崽是否已经大腹便便了。老家的一切都很平淡,但过年的气氛是浓烈的,就像一场丰收之后的仪式。放鞭炮,点烟花,从大年夜一直响到凌晨,噼里啪啦的,在外打拼一年的年轻人都还在大晒场上猜码喝酒,唱歌跳舞,整个村子都是醒着的。翌日拜年,人人一身整洁,见人道贺,即使隔壁邻居,一时都觉新人一般。其实,在老家的新年里,新年新气象,一切都是新的,就连空旷的原野都飘荡着一股新的生气。正月拜年,家家户户携子女一行人,把乡间的小路串成了一支支喜庆的队伍,大地上人声沸沸,一时热闹起来。进屋“封杯”,热腾腾的茶水,刚开盖的白烧,桌上各色干货吃食摆上,一群人围着炉火,一颗糖果,一把瓜子,一支香烟,一杯热茶,还有几句家常话,那滋味与平常可大不一样。去岁今年,家顺子昌,吉利的话语在屋子里燃成了另一个火炉。

有人说,回家是征途。出东莞,过广州,入肇庆,进而入广西梧州,穿越来宾和马山,山洞隧道多起来,接二连三,七弯八拐,令人恹恹欲睡,到大化县城时已是夜间十一时多了。其实,每年都要在大化县城住一宿的。大化不是故乡,却是寄存故乡的中转站,一头连着工作的都市,一头指向远方的故土。大化县城的年味铺张而热烈,哪怕是在深夜。到处火树银花,张灯结彩,城市的霓虹与璀璨的灯火交相辉映,仿佛一场臻于醉境的酒会。偶尔几处璀璨的焰火腾空而起,来的都是客,无论本地的,还是远方的,大化都呈上都喜庆和和谐的年味。

翌日,披着大化晨间的雾白,赶上第一趟公交车继续一路向北,只要见到巴楼山的影子,十二坡一过便进入古河地界,故土的气息涌上来,有种阔别重逢的激动。过了渡口,经百马街上,走百作,转而过刁林,刁林过去便进入局柳老家范围。苍劲的相思树,茂盛的水榕树,还有疯长的楠竹,都是曾经的样子。老家一步步近了,近了。依稀记得,我每次回家,母亲都早早地站在门口张望,在家门口下车的瞬间,依旧是父母那瘦弱的身影,斑驳的银发;欢腾雀跃的女儿迎上来。老爸胡子拉渣的,咧着嘴笑,回来了,回来了。母亲女儿则提着我们的包,笑哈哈:人到家了,年也就到了。

这些年,因为疫情,每次回家过年,次次总是给人温暖,令人思念的征途。家中老母一直在吃药,老爸耳背更严重了,女儿长大读书需要陪伴。洗尽铅华,过尽千帆,才能懂得,唯有认真的去体验,才能品出回家过年,其中的苦辣酸甜。

但愿疫情不再,大家好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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