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卓尔的头像

卓尔

网站用户

小说
201807/09
分享

住在四合院里的人

           住在四合院里的人

                            作者:卓尔

 

                             

 

    这天,院子里的一颗小树下蹲着一个小男孩,在拨弄什么东西,李玄走过去一看,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很短的细棍子,在地上逗着几只小蚂蚁玩。

    李玄看着这个留了个小勾拔头发型的小孩 ,问:“小鬼!你在干什么?”

    小孩仍旧低着头 ,回答:“我不是小鬼!

    李玄又问:“你低着头在跟蚂蚁说话呀?”

    小孩答:“我是在跟你说话。”

    李玄愣了一下,摸了后脑壳。又问:“你有几岁了?”

    小孩答:“五岁。”

    李玄蹲了下来,问 “你姓什么?”

    小孩看了一眼李玄,答道:“我姓我!

    李玄赶紧又问:“那你爸爸姓什么呢?”

    小孩答:“姓老,叫老李。”                        

    李玄不由得笑了起来,问:“那你妈妈呢?”

    小孩想了想,答:“姓小,叫小周。”

    李玄那精瘦的眼光看了看这小孩,说:“你这小孩子,是哪里学来的?敢骗大人!”

    小孩抬头奇怪的看着李玄。李玄背握着瘦骨伶仃的手,边走边无可奈何的笑了又笑,没想到离开这里几天,院子里竟然来了个这样的小孩。

    晚上,李玄坐在楼上看书累了,推开豆腐格样的窗子,往院子里看了又看,正里面的大堂屋左房上下楼住着修钟表的李师傅一家,大堂屋右房前后两间住着去年提拔调走的肖经理,都已熄灯睡觉了,只是院子里右边平房做生意的吴老板家还亮着灯,正好把光线射到院里。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楼下的侯叔鼾声很大,似乎要把楼板都掀了起来,李玄下了楼,朝侯叔的窗口故意咳嗽了两声,屋里没反应,就像猪圈一样。李玄往吴老板家看去,只见大人小孩刚从店里回来,都在收拾家伙准备睡觉,但收录机还在小声唱着:“酒干倘卖无”这首歌,音量很小,听得不太清楚。吴老板是娄底乡下人,走路一瘸一拐,讲普通话都不太听得懂,李玄不想打招呼,况且又这么迟了。李玄又仔细的到处看了看,没找到白天跟自己讲话的那小孩。上楼时,李玄往楼梯口住着的本单位退休干部老周家又看了看,虽然看不清,但感觉也不在,那姓“我”的小孩在哪里呢?

    李师傅热天喜欢理个短发,穿件白色的短袖衫,每天上下班路过,见到李玄总爱打声招呼,就好像李玄是这院子里的门卫。不过有一次,李师傅边走边跟侯叔说:“人啊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眼睛却盯着李玄,侯叔也把眼光转了过来,让李玄招架不住。李玄自从去年参加工作以来,每天除了上班,大部分时间全在看书,面孔就像白面书生,只要一有空,就想着找女朋友,还买布去缝了两套像样的衣裤,西式发型弄得很整齐标准,天天都要用手扫几十回,但几个月下来,女朋友连影子都没有,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李玄坐在窗前书桌边,就会联想到电影里的镜头,那漂亮狐狸精或女妖,他太想太想了,他无数次构想,哪天有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来找自己,他曾经做过好多次这样的梦。

    院子里李师傅的二女儿亚芳就经常穿白色连衣裙,每次下班进到院子,长发飘飘一路风香,鞋后跟磕着左边过道的青石板路清脆响亮,有次李玄不由自主往她身背看,她突然回过头来,那眼光像鞭子抽了李玄一下,住了这么久,李玄从没正眼看过她,那气势让李玄没了勇气,况且比自己大一岁,属龙的,因为这个原因,害得李玄每次跟李师傅讲话时都有些紧张,还是跟隔壁李伯在一起轻松,除了有共同语言外,人家李伯的两个女儿早就成家了,小儿子住在里面大堂屋楼上的右偏房,像闺房一样,很少下楼来,基本不太爱说话,但有时能听到他拉的小提琴声音,听说,有人看见他在楼梯口跟亚芳说过悄悄话。

    院子空坪与里面大堂屋隔了一面墙,左右有两拱石门框,门边各摆放着一对圆鼓形的石凳,住在右框里右偏房的是外单位的雷师傅,他骨架很大,喜欢理一个平头,本来不是什么师傅,不好称呼谁先叫出就这么叫着,侯叔跟李玄说:“你只管大胆的叫师傅!”他家到齐有九个人吃饭,好在二女儿和三女儿在乡下上班,没住在家里,大女儿在城里上班,有时回来吃晚饭,也不住在家里,四女儿没读书了,还没找到工作,就管理家里的伙食开销,买米买菜买东西,在老五和老七中间是个儿子,排行老六,当时还在上初中,象棋下得很好,经常搞得李玄下不了台,这是雷师傅家的宝贝儿子,取名雷震宇,人长得蛮壮实,一点也看不出家境的原因。他那五个漂亮的姐姐,胖点的有韵味,想多看一眼,瘦点的显得文雅,想多接触一下,个个都算可以,只是老七矮小一点,应该算是还没长大的缘故吧!

    有一次,李玄在院子里溜达,看见那天那个姓“我”的小孩在树下垒起的泥巴小屋还在,只是房顶被一片树叶盖住了,就像多了一块造型独特的大瓦片,李玄蹲下捡了两颗黄豆大的石子放在屋门两边,站起身拍了拍手后笑了笑,又在院子里悠闲的走着。快靠近雷师傅的家门口时,被雷师傅的老婆叫了一声:“小李!站过来点,问你个事情。”李玄疑惑了一下,因为从来没跟她说过话,只听过有人喊她黄姨,脸长得有点黑,但心肠很好。于是,李玄边走边笑着问:“黄姨!什么事?”黄姨看了李玄一眼,似乎还在犹豫,但还是说了:“小李现在谈到对象没有?”李玄答道:“没有,还没有!”黄姨又问:“你看我家里这几个怎么样?喜欢哪一个?”李玄一听,脑袋都蒙了,会有这么直接的,李玄笑着感激的应道:“都蛮好!”黄姨说:“我看你人蛮老实才跟你讲的。”李玄在心里从大到小理了一遍,老大工作几年了,人长得很大方均称,今年满二十八岁了,感觉有些怕!老二漂亮高大秀气,只远远看见过一次,感觉这事说不出口,如果这俩都行,就好比一个嫩小伙子爬在温软的大棉被上。李玄轻声轻气的问:“老三在哪里?”黄姨说:“你不要问老三,她脾气蛮怂。”然后又笑着说:“你看老四怎么样?”李玄此时很不好意思,因为天天都在院子里能碰到老四,虽然从不说话,但给李玄的印象不错,不过李玄觉得心里从来没这方面的想法,老四比自己小一岁,属马,长得很苗条秀气,喜欢穿件碎花衣服,头发盘好后,还要扎两个细小的辫子,李伯总爱说她是“草原上的姑娘。”黄姨看李玄在迟疑不定,又说:“还有个老五,还在读高中,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李玄说:“不要紧,以后再讲。”于是笑着走开了。好长时间,李玄都不敢靠近雷师傅家门口,每次遇到老四时,只见她的眼光多了一些轻视,而在李玄心里则多了一份歉意。奇怪的是,有一天在院子里遇到亚芳,她竟然笑着看了一眼李玄,让李玄一头雾水。

 

                           

 

    李玄回家去住了两晚,父母亲除了问自己交女朋友的事情外,没有其它的话要说,李玄只好支支吾吾,其实,李玄早就喜欢上了读书的时候那位女同学,从读小学时候就开始了,一直藏在心里。李玄不想听这些唠叨,说要抓紧时间看书学习,就又住回到了院子里。李玄喜欢在房里来回走动考虑问题,有时用毛笔写一些诗词和山水画贴在墙上,经常把楼板弄得很响,住在楼下的侯叔找李玄只说过一回,就没好意思再提,因为,侯叔住的这间屋原先是李玄父母亲在住,后来公司里建了新楼房,李玄的父亲在单位管业务跟领导关系好,就分了一套搬了家,李玄在院子里住习惯了,加上新房很小,就仍然住在这里,况且,李玄也是本单位的职工。但不管怎样,李玄还是尽量的在注意,不然,感觉侯叔的鼾声会越来越响,真弄不明白,猴子的声音也有这么大?侯叔也是本公司的职工,快三十岁了,还没成家,不知道是哪里搞来的,总喜欢穿些像军装一样的衣服,很久都不洗,头发很长了也不去理,成天抽烟跟匪兵一样,不过,他内心还是蛮强,那次借摩托车骑摔了一跤狠的,本来医师要他住几天院,他咬着牙一天就出院了。李玄看见他走路都很难,只是霸蛮硬撑着、怕被别人发现,这种情况都还不舍得买点东西,就拿了二十块钱给他,不肯要也压着他要了,后来,发工资的时候才还的,说明他还是需要这笔钱,这点钱起了作用。没过多久,他喝起酒来没有分寸,他说他心里很烦,要白酒才能解决。他一般闷在屋里不去找别人,但有一回,他竟然走到了楼上,来找李玄聊天。李玄说:“明早要上班,想早点睡觉了。”他却说:“小孩子哪来那么多瞌睡。能不能帮我写一幅诗词,挂在我那屋里。”李玄问:“你也喜欢诗词?”他不以为然,含着烟说:“不是喜欢,我也会写,只是毛笔字不怎么样,写不得你那么纯。”李玄在心里暗暗好笑,想不到楼下住着一位这样的同伙,他真的会吗?李玄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今天,李师傅从门口过的时候,李玄主动打了招呼,李师傅满脸堆笑摇了摇头,滑稽的说:“什么你师傅我师傅,无师自通!”边走边回过头来看李玄,李玄扯了扯白衬衣袖口,无可奈何的笑着,心想:又一个姓我的人!看着李师傅的背影,感觉他的工作肯定称心如意,因为从来没看见他脸上有过忧愁。听说,搞修理的大部分都很聪明,有的聪明绝顶,有的甚至眉毛都空的,李师傅就属于后面这种人。李师傅虽然姓李,但不是本地人,连他老婆也不是,但他和赵姨都人缘很好,认识蛮多人。他修钟表每天忙得头发连胡须,估计他收入也很不错,不然,看见他下班进院子时,手里总提一袋东西,有时手上吊着的一串青娃还在活蹦乱跳呢!   如果遇到李玄,李师傅总爱提高举一下,诡秘的笑着说:“小李子!走,喝酒喝酒!”李玄每次都婉言谢绝。不过,这次李玄答应了,约好晚上七点钟过去,因为李师傅看他有点为难,就说:“你等猴子回来要他一起去,好有个伴。”李玄等到了七点钟,还没见侯叔回家,就急忙往门外去看,正好碰到侯叔进门,两人都吓了一跳,李玄问:“怎么才回呢?还没吃吧!”侯叔说:“哪就吃了,在路上看了一下热闹。”李玄说:“那就好,我在等你,今晚到李师傅家去吃晚饭,李师傅请客。”侯叔说:“真的呀!有这么好的事,那赶快走!”李玄见侯叔难得这么高兴,就说:“要不要到街上去买点水果之类的?”侯叔笑着说:“又没有要你去相亲,买什么东西!”李玄性急的说:“你在讲什么啦!”

    两人进了李师傅家门,只见桌上碗筷都已摆好,屋里没人,听声音好像在厨房里忙着,准确的讲只能说是在另外一间屋里炒菜,因为,房屋的结构并没有厨房或客厅之说,间间房都铺了有床,床底下塞满的东西,自来水和卫生间设施全没有,有的人家里,坐在床上手伸长点,用水勺可以在水缸舀水喝,不过,李师傅家里的地板倒是木板的,但已经很旧,估计这间原先是住在四合院里的主人住的。李玄看见墙上挂着相框,便走了过去,只见李师傅和赵姨年轻时的照片,张张都很端正,像那么回事,还有他的大女儿、二女儿也很标致,李玄边看边不停的夸奖,这时,侯叔走过来,阴笑着说:“有什么想法啊?”李玄撒了撒手,往桌子角边躲边说:“没得!没得!”

    这时,亚芳从里屋端了一碗菜出来,热气腾腾放在了桌上,问:搞什么都站着,不坐啊?又朝着侯叔说:“你是站长吧!”侯叔笑着挑逗:“我是副站长的舅舅!”

    过了一会,李师傅和赵姨各人端了两碗菜出来,李玄赶紧打招呼:“李叔!赵姨!”李师傅摆了摆手,说:“唉?你叫我叔叔,那叫她要叫叔娘才对,哪有叔叔跟姨姨在一起的?来!不说了,开餐开餐!今晚要干几杯!”大家坐下后,李师傅从床脚下拿了一瓶酒出来,一看是德山大曲,侯叔问:“李师傅的床底下面是酒窖啊?这么好的酒我们不敢喝!”李师傅赶紧说:“里面装的是水酒,放了蛮久很老气了!”

    李玄把酒瓶接过来,给每个人的杯子斟满了酒,说:“先敬李师傅一杯,劳神辛苦了!”李师傅说:“有神劳就是好事!”侯叔端起酒杯向着大家说:“来,干杯!”李师傅端起大酒杯一口底朝天,而李玄和侯叔只喝了一小半,李师傅不耐烦的说:“半心半意!耍什么猴子把戏,什么叫做干杯?”侯叔低调的说:“这是老水酒,后劲很大,一杯一下肯定会喝醉,我说干杯的意思就是大家一起喝,你酒量好、多喝点。”李师傅接过话说:“你不要耍巧,我都喝得起!”侯叔说:“你是师傅啦!当然行。”李师傅头摆了一下,笑着说:“我又不是喝酒的师傅!”

    侯叔从身上摸了包五岭牌香烟出来,递一根给李师傅,李师傅摆了摆手,说:“喝酒的时候不要抽烟。”侯叔边给自己点着边说:“烟酒不分家。”李师傅说:“你这样很伤身体,照我说烟酒要分家,特别是不能同时。”李玄说:“我原来也抽过烟,不想就不抽了,也不存在戒。”李师傅说:“小李子,想抽就抽不要憋着,但如果没瘾了,就不要再抽,千万不要吃饭喝酒的时候抽。”李玄听着不停的点头,侯叔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着。李玄给侯叔添酒时礼貌的喊了声:“侯叔!”李师傅说:“小李子,你喊他侯叔他不习惯,要喊猴子!他本来就是属猴的。”侯叔傻笑了一下,说:“师傅的意思是再聪明的猴子也难变成人?是吧!”李师傅呷了一口菜,说:“这是你自己说的哦!”

    三个人一直聊到了晚上快九点钟了,李玄突然说:“去小个便才!”侯叔赶忙说:“不准开溜,马上回来!”李玄应着出了门,李师傅伸头往门外看了一下,说:“看得见吗?慢点!”

    小便的地方就在院子旁边的一间杂房,屋里有两个大尿桶,装满后是可以卖钱的。李玄从杂房出来,感觉有点醉意,心想:多亏没跟着一起拚酒,不然早就醉了!李玄慢慢过了石板走道,正要往大堂屋时,突然有人跑出来,双方都左让右让,由于让得同边,正好迎面扑了个满怀,李玄被惯性后退了一步,没站稳一屁股坐了下去,而撞他的人也因失去平衡,全部倒在了李玄身上,把李玄按在地上,李玄心急的叫着:“哎!哎!唉!”一看,是李师傅的二女儿,也不好怪什么,亚芳爬起后,不好意思的轻轻踢了李玄两脚。

    李玄回来,装作一点事都没发生,压着激动的心情,平静的坐回桌边,李师傅说:“小李子!来,把酒斟满,我和你干一杯。”李玄端起酒杯躲开,说:“不喝了,这么大的杯子已经喝过三杯了。”李师傅说:“哎!伤杯不好听,再喝一杯。”于是,侯叔给李玄的杯里只添了大半杯,而他和李师傅的杯里添得满满的,然后说:“我陪你们一起喝。”李师傅先低头用嘴喝了一点,说:“添这么满,端都端不起。”大家干杯后,李师傅还把酒杯口朝桌面示意,表示一点不剩。又说:“四杯数字也不好,再搞一杯!”李玄没说什么,跟着咕咚一口。候叔说:“五杯数字没六杯好,要不要再来一下?师傅你随意。”李师傅高兴的说:“六六大顺!酒是英雄财是胆,来。”李玄说:“我不能再喝了!”这时,赵姨正好在桌边,对李师傅说:“同志!你也不要喝了。”李玄说:“今晚赵姨没喝酒。”赵姨说:“我眼睛喝不得。”李师傅说:“又没有叫你用眼睛喝。”赵姨用眼睛白了一眼李师傅,笑着对李玄说:“他斗霸就蛮有本事,明明晓得我喝了酒后眼睛不舒服。”李师傅说:“我这人喝酒有个特点,如果喝多了,就只吐掉满出来那点,像今天还不怕,很舒服。小李子,不喝你就吃饭吧!”李玄说:“不想吃了,喝醉了,菜都吃饱了!”李师傅又劝说:“小李子!喝了酒后要吃碗饭压一压才好。”说着站了起来,朝赵姨喊道:“赵姐!辛苦你装碗饭给小李子。”李玄赶紧自己拿碗去装饭,没想到李师傅喝了酒后更爱逗。李师傅从柜子里拿了个不大不小的铁盒子出来,边打开边说:“猴子,你尝一根我这土烟,看好不好抽,你不知道,有的烟包装是蛮漂亮,其实也就是纸包货!”李师傅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吐了点烟雾,又说:“你们晓得吗?呷烟是要学的,才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抽。”吸了口烟,继续说:“不会抽烟的人抽了容易头痛,我抽了几十年了,也不想戒了,除非戒脑壳,哈哈哈!”本来可以一句话讲完的,分了几句,如果再喝,恐怕更罗嗦,更加废话连天。

    李玄跟侯叔分别回到自己的屋里,快十点钟了,李玄打算把昨天那本厚书看到一半,但拿起书后不知书签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李玄用指头粘了点口水,一页一页翻着,就像在数钞票一样,马上就找到了上次看到的地方,但眼睛在看,却总是看不进,刚才被绊倒那事,还没回过神来,让人心里怪痒的。楼下侯叔的喷嚏声听起来就像狗叫一样,李玄从楼板缝隙慢慢的往下看,不一会鼾声却沸腾了上来,像火车的声音,有时又像在拉一首悠长的古曲。天上的月光异常的明亮,把窗格照得整个屋里都是小方块,李玄看了看院子,感觉就像电影里的古装场景。

 

                               

 

    今天,院子里又新搬来了一家,住在雷师傅家的楼上,跟李伯的小儿子隔壁,因为是结婚不久的小俩口,还没有生小孩,又不开伙煮吃,懒得搞卫生,就只要了一间。男的是新调到本单位来的,姓高,女的是外单位的,听人叫她小李周,不知道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周,总不至于又是姓小吧!比那天见到姓“我”的小孩还搞笑?

    晚饭后,院子里的树边站着几个人聊天, 先说了一些楼上小俩口的闲话,又讲了很多雷师傅家的事情,后来又扯到了吴老板家做生意有钱,因为总看见吴老板的大女儿胖婆,时不时用右手撩一下左衣袖,原来戴了块手表,生怕别人看不见。李伯笑着说:“我哪天用毛笔写好贴在家里的进门口,告诉别人收音机在睡房里,缝衣机放在楼上。”想了想又说:“还是吴老板家里好!大收录机都买得起。”胖婆说:“别人家电视机都有!”肖经理的老婆此时在院墙边给她那几盆花浇水,听后不高兴的说:“想看自己也去买一台啊!”侯叔看了看李姨,赶紧打圆场说:“李大姐!她不是说你们家!”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侯叔又说:“还是老三心胸大度!”话音一落,大家全都往雷师傅的三女儿看,但马上个个都一声不吭的走开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老三穿的格子纱衣把胸绷得太大了。

    昨晚李玄一夜没睡好,新搬来的小俩口可能吃了洋参,精神那么好,吵了大半夜,雷师傅披了件黄罩衣,站在院子里大声的劝了几次,没丝毫效果,李玄问侯叔知不知道,侯叔说:“你们这些人,别人家里两口子在床上打架也来说?!”

    中午的时候,李玄轻手轻脚来到了李伯的小儿子屋里,这是李玄第一次来,双方都感到有些尴尬,李玄看了看这间小屋,说:“还蛮好啦!蛮自由,后面还有个窗户。哎!你叫什么名字?”李伯的小儿子答道:“李龙飞!”李玄说:“好名字,听起来蛮有气势。”李玄看着李龙飞,又问:“是你大些还是我大些?”李龙飞笑着说:“当然是我大些啊!我毕业都几年了,我属兔的。”李玄问:“怎么取了个龙字呢?”龙飞笑着说:“谁知道什么意思啊?可能是跳龙门的意思吧。”李玄又问:“现在哪里上班?”李龙飞停了几秒钟答道:“没事干,就在家里。”李玄看见桌上放了很多书,说:“哦!在家里复习呀!还准备考试?”李龙飞瞟了一眼那些书,说:“有时候随便翻一下。”李玄看见床架边挂了一部小提琴,问:“你拉琴拉得蛮好吧?”李龙飞突然精神一振,笑着说:“也还凑合吧,要不要试一下?”于是伸手把小提琴拿了下来。李玄摆了摆手,说:“我不会,你拉吧!”李龙飞又把琴挂了上去,说:“我也不想拉,每次琴一响,那两位姑奶奶就来敲门,有时一个人来还没关系,怕就怕两个人一起来,我告诉你,有一次搞得还在这里吵架。我蛮久没拉过了。”李玄笑了起来,说:“这还不好啊,有女朋友陪着你!”李龙飞说:“哪是什么女朋友啊,就是李师傅的二女儿和楼下的老四!”李玄问:“哎,老四叫什么名字?”李龙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家里都叫老几老什么的。”李玄问:“她是不是跟你很好?”李龙飞答道:“哪有的事,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可能。”李玄看了一下门外,问:“昨晚你这里吵不吵?”李龙飞说:“你讲吵不吵?等到早上才睡了一下。”李玄说:“如果下次又吵,你就拉小提琴,拉响点看他还吵不吵。”李龙飞说:“拉小提琴,估计还会吵得有干劲些。”李玄说:“也是的,那样还会更加浪慢。”

    李玄从李龙飞屋里出来,看了一眼隔壁几间房和过道,感觉跟电影里原先大户人家的楼房一模一样,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这些偏房,可能就是丫环小妾之类住的,楼下肯定住的是长工。这样看来,李师傅那间房,就是地主老爷住的!

    有一天,李玄在巷子里看到一条大门前有对石狮子,往门缝里瞧,是个大院子,仔细看,感觉似曾相识,李玄退了几步,心想:会不会是自己的那个院子?但从来就没看到过有条这么大的门啊!李玄赶紧往回走,进到院子里来,左看右看,突然发现刚才在外面看的就是这里!正好在李师傅的窗子左边,那德山大曲空瓶子还在窗台上,为什么原来没见着这门,是因为这里堆满了木板杂物之类的东西,李玄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这才是院子的正大门!但有个问题还没弄懂,如果这是正大门,那李师傅这间就不一定是地主老爷的屋,难道另外还有什么?可能院子原先不是这个样子!不然,现在进院子的门怎么会是条小门?

    住在四合院里的人,估计只有肖经理在当官,天天看见肖经理上班下班手里夹着公文包,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听说,高个长身体,矮个长脑袋,肖经理就属于这种情况,看他容光焕发神气十足,挺着那大肚子,矮胖矮胖,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因为底盘不高,走路还很稳当。如果肖经理不是外单位的,恐怕这院子门早就改大了。

    李玄听侯叔说:“有一天有人提了袋东西来找肖经理,问肖经理住在哪,是我带他进去的,那人把东西交给了肖经理的老婆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好像事先讲好了似的,真搞不懂!”李玄问:“会不会又是大公鸡?”侯叔说:“在袋子里又看不见。你晓得吗,李师傅家的那瓶德山大曲就是肖经理给的,是李师傅自己告诉我的,给他时还有大半瓶。”李玄说:“估计是李师傅帮他修了手表吧!”侯叔答道:“肯定是啊!不然肖经理会有那么大方?现在看来,还是下狠读书考学校,出来才有官当!”李玄说:“那可不一定,你没看见隔壁的李伯,老牌大学生,蓝色解放装口袋插两支钢笔,现在还不是在他们单位里打杂,听说水电全是他的事,这么大年纪还经常跑腿。”侯叔说:“那李大伯是落实政策回来的,有班上就不错了!你没听他说,原来拖板车的时候,上坡就好像老牛拉车,下坡就像是拖起去打靶。

    有一次,李玄坐在院子里看书写字时会到了李伯,问:“李老师!现在上班还打不打杂?”李伯脸很红,明显是喝了酒,他一字一板的笑着说:“你不知道,昨天翻瓦的事也叫我,我说我又不是万精油。”李玄说:“你那是能者多劳!”李伯摇摇头勉强的笑了笑。然后问:“这几天在看什么书啊?”李玄答道:“没看什么,上次回家从我父亲那里,拿了几本他原先在文工团时的老剧本来看,我觉得诗句写得蛮好!”李伯说:“是啊!就是要从这些地方学,不一定硬要看什么诗集之类的,其实有些歌词就是很好的诗歌,既通俗易懂,又不故弄玄虚。”李玄说:“哎呀!真是的!”李伯兴致勃勃,边说边拿过李玄手中的笔,在纸上写道:王不出头谁为主,柏树经霜也不凋!李伯用手指点了点纸上,说:“你看是什么意思?”李玄说:“王上面多一点就是主,是不是在单位里,有能力的人不出头说公道话,就没人主持正义,有本事的人怎么搞都不怕?”李伯说:“在社会上人太老实就吃亏!像我这样等了那么多年,胡子都等白了。”李玄赶忙说:“是了!等一下,我把先头那句话写下来。”李伯还在自言自语道:“药不医假病,酒不解真愁!”李玄弄不明白,李大伯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李玄伸了个懒腰,对李伯说:“李老师!管它呢,社会上什么人都有。”李伯笑了笑,把眼镜摘了下来,慢慢的用母指头擦着。

 

                             

 

    李玄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他爸问李玄:“想不想看电影,今天单位发了一张票。”李玄问:“演什么片子?”他爸说:“他们讲是教育片。”李玄说:“不想去看,晚上要看书。”他爸说:“哦!没人去看就算了。”李玄想了想,说:“还是去看,浪费了!”他爸用手指了一下二屉柜上,说:“票在那里,火柴盒压着。”

    李玄一路哼着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这首歌,进到电影院时,电影刚刚上演,灯光都已熄掉,李玄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票的座位,就在附近,李玄缩着身子往那位子挪去,坐下后,李玄不由自主往左边一看,定了定神发现是李师傅的二女儿坐在这里,刚要打招呼,亚芳先开口了:“哎!是你啊!”李玄应着:“嗯!你也来了!”说了这句,俩人整个晚上都没再说一句话,一直盯着幕布,李玄隐隐感到,背后有自己单位上的人,时不时在往自己这边看,这种感受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电影快要散场时,亚芳就先走了,一声招呼都没有,真搞不懂!

    第二天,在院子里碰见李师傅时,李玄有点不自然,好自己隐瞒了什么,而李师傅的脸色也怪怪的,似乎笑得跟平常不一样,也有可能是李玄的错觉,因为昨晚的事,第一次撩动了李玄的心,让李玄心神不定。李玄右手指甲在掌心搓动,硬着头皮喊了声:“李师傅!下班了啊?”李师傅勉强一笑,说:“嗯!提了几个豆子。”李玄看了一眼布袋,问:“什么豆子,这么大啊?”李师傅拉开布袋口,说:“你看啦,蛮乖一个!”李玄笑着说:“原来是土豆啊!”

    今天,肖经理外家的亲戚又来拿旧衣裤之类的东西,手上还提来了半袋红薯,正好在院子门口会到李玄,那人跟李玄笑着点了点头,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又看李玄一眼,让李玄不知所措,在这院子里李玄原来见过她,尽管她穿得很一般,但给人的印象是朴素、整洁、有气质,丝毫没掩盖住女性的魅力。吃过中饭走的时候,这亲戚说:“表姐夫,你姑丈要我问一下还有没上次给二叔公那酒,想拿瓶回去。”肖经理说:“你问你表姐,东西都是她藏好的。”说完心里直咕哝:这都是些什么亲戚啊!

    李玄把这事告诉了侯叔,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侯叔说认得他那表妹,还说:“是不是长得蛮漂亮的那个,告诉你啦,那个人叫雷雨婷,有一次正好雷师傅的儿子站在院子里,她从这里过,吴老板家的胖婆突然叫了他俩的名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李玄说:“原来有这么回事啊,难怪今天进门来,看她那样子一点也不生疏”。

    其实,李玄早就听人说过自己这名字不好,不仅张扬还很古怪,李玄跟父母提过两次想改名字,都没同意,他父母说是爷爷取的不好改,李玄说:“爷爷都去世几年了,他又不晓得!”他父亲却说:“你晓得他晓不晓得啊?”之后,李玄就再没提起此事,而平时李玄总爱尽量写成李旋,就连书画签章也是李旋,不过,总感觉不是个味,因为自己的真名毕竟还是李玄。李师傅说:“名字本来只就是个符号而已,不在乎叫什么,只要叫得响就行,难道说龙年生的就姓龙,长得高的就姓高啊?”侯叔说:“当然啊!你看那属龙的就叫龙飞,住楼下的就是娄底的,住楼上的就姓高啊!”李玄赶紧拉了拉侯叔的衣角,小声说:“龙飞属兔的。”事后,高子从院子里路过的时候,在问:“谁在说我人长得高又住楼上就应该姓高啊?”搞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高子躲了一下说:“人都会给你吓死,又没有人骂你。”李师傅说:“天晴了,天晴了!”

    听说那个姓“我”的小孩原来在这院子里做了一件怪事,差点让肖经理下不了台,肖经理是单位里的一把手,找他的人很多,有次一位广东老板来了肖经理家里,肖经理亲自拿起热水瓶倒开水,可倒出来的全是稀饭,当时,广东崽还要高兴的说:“不要这么客气嘛!”肖经理一听,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走到厨房责问他老婆,李姨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赶紧脱了围裙到客厅来说:“这是稀饭、是早点,何总!怕冷我就装到热水瓶里了。”广东崽笑着说了句蹩脚的普通话:“知道!知道!”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说:到!鸡盗!      

    后来李姨问清是老周家的外甥搞的恶作剧,就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想不到放了半抓米就变成了一锅粥!”李玄这才知道,那次说自己姓“我”的小孩是老周家的。难怪有次听到对门楼下有小孩在叫外婆!

    晚饭后,大家又在院子里闲聊,李玄问:“怎么蛮久没看见你们到吴老板家里去打牌了?”李伯说:“吴老板经常没时间,再说我们总是输,不爱去了!”李玄开玩笑的说:“你带了两个师傅去都打不赢啊?”李伯说:“打三呷猪,吴老板总爱当庄家,搞得我们三个老的哈哈钻桌子。”李玄笑着说:“你们总是输,因为你们三个人都不会讲普通话呢!”李伯看了看李师傅,又看了看雷师傅,大眼瞪小眼。这时,李师傅看见侯叔走过来,赶紧用手挡了一下,说:“你感冒了,不要来传染我们!”侯叔说:“又不是流感,怕什么?”李师傅说:“感冒的人呼吸都有细菌,只是我们看不见!”侯叔开玩笑的说:“李师傅,你眼睛没有吃油啊?你看我也不像那种害人的人吧!哪有那么严重,讲起太吓人了吧!当然咯,我睡在原先长工的房子,你们住堂屋像老爷一样,肯定舒服啊,墙里面都住着些师傅!”李玄问:“雷师傅是干什么的师傅?”侯叔说:“哪个有他那么大的能耐?七个崽女!他不是师傅是什么?”突然,侯叔的背脊挨了几巴掌,回过头一看是老四,他边躲边叫:“唉哟哟!”老四怒冲冲举着右手笑道:“你背上有石灰,我帮你拍干净!”侯叔大声说:“你那叫拍?你是在打人!你什么时候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啊!”李师傅打断侯叔的话,说:“懒得跟你东拉西扯!你还是回去睡觉。”侯叔用手揉着背,笑着边走边说:“我刚才站在旁边的,没传染你们噢!就算空中有细菌,过两分钟就没了,细菌飘着也会饿死!”李师傅狠狠的盯了一眼侯叔,笑着骂道:“个打靶鬼!他天上的事晓得一半,地上的事他哈晓得!”过了一会,侯叔提了桶水进了公共澡堂,边洗边吹着口哨。李伯说:“这边楼梯下的矮房子,可能原先是地主老爷的娱乐室,不然谁到这里就要哼唱一阵,那次我正要小便得紧,哪知道里面有人,还在小声的唱歌,好长时间都不出来,我真担心会掉到尿桶里去。谁如果下次再这样搞,就要请他到老周那里去谈一下话!”大家知道,老周说话和蔼可亲,跟谁聊上了谁半天脱不了身。另外,他老婆手中的那杆长嘴水烟枪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也要替她跟你讲话似的,特别是李奶奶那神态和讲话的口气,就像电影红楼梦里的贾母老太君,谁在她面前都会不知不觉变成孙子。这时,胖婆赶紧说:“不跟你们聊了,要去趟二号才!”李师傅望着她的背影,奇怪的说:“这也有条件反射啊!”李师傅晓得,她们那几个把小便说成二号把洗澡说成五号。这时,李伯不紧不慢的说:“宣布散会!”正好,龙飞的妈妈站在屋门口喊他回家有事,时间真掐得好准!难怪有人说她是阿庆嫂。 

    第二天,李玄从小便房出来,发现隔壁澡堂的木板门关起后缝隙太大,在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东西,说明外面过路的人,可能看得到里面的人洗澡,就把这事告诉了侯叔,侯叔却跟李玄开玩笑,说:“看到不看到,就那么回事,谁没见过屁股啊?”李玄说:“那也不好吧!”侯叔说:“要么你去告诉肖叔,他是领导,他有办法。”李玄说:“你是说肖经理吧,我好少看见他。”侯叔又说:“管它呢!这里面当官当老板的都有,他们不怕你还怕?再说雷师傅家里那么多仙女,你说是不是?”李玄又把这事告诉了李师傅,李师傅说:“是要找人来修整一下,这算什么事?要么,我出钱,哪个去喊人。”李玄说:“还是李师傅大方有钱!”李师傅诡秘的缩了缩颈骨,拍了拍灰色笔挺的中山装口袋,小声的说:“钱不露白,晓得吧!”

    澡堂门很快就弄好了,真的是李师傅出的钱,喊人是雷师傅操的心,是雷师傅原先在矿里上班的一个同事来搞的,那天,正好院里的吴老板回了来,一看就说:“嘿!要得,不错,辛苦辛苦!等下一起到我店子里随便炒几个菜搞几杯。”雷师傅说:“还是到我家里算了!这是我的老伙计。”吴老板撩开假衣袖,看了看手表,面孔一抬,不由分说道:“说好了,等半个小时一起去噢!住在四合院里的人,也该聚一聚!”

    事后,李师傅告诉李玄,只用了一点材料费,小钱!

 

                               

 

    李玄在新华书店找书,总感觉门外有人时不时在瞄自己,透过大玻璃看了几次,终于发现那人是住在院里的胖婆,李玄心想:她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平常又没来往,难道不可以进来说吗?不过,也可能在等别人。李玄环顾四周,估计应该是找自己。李玄买了本高中数理化复习资料,就匆匆忙忙出了来。

   “小李!”从墙角传来很小的声音。

    李玄回过头,见是胖婆,说:“你怎么也喊我小李?”

    胖婆脚杆打着叉,不好意思的笑着,慢慢的走过来,说:“难道你不是小李!”李玄说:“你又不是大人,这样叫。”胖婆说:“我比你大一岁。”李玄说:“好了好了!随便你。找我有什么事?”胖婆认真的看了李玄一眼,李玄全身都在发毛!从嘴里挤了几个字出来:“搞什么啦!”胖婆说:“有不有空,请你帮一下忙。”李玄说:“什么事?快十二点钟了。”胖婆停顿了一会,说:“有几个朋友要我去吃中饭,我想请你一起去,可以吗?”李玄感到很意外,说:“你们会面,搞什么要喊我?”胖婆的语气有点央求,说:“就这一回,没有好远,走啦。”李玄看了看胖婆,比平时刻意打扮了一下,但自己跟她是八杆子挨不到边,怎么办?李玄故意说:“那我也要回趟家换件衣服呀。”胖婆赶紧挡着,说:“没关系,去就是了。”李玄拉不下这个面子,毕竟都是住在四合院里的人,于是说:“好!走啦!”

    李玄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子在路上走,不知道有多么不自然,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认识的人,李玄低着头,偶尔看一下四周,这种感觉既幸福又难受,而见胖婆笑得很灿烂,就好像李玄真的是她的男朋友,这次去会她的朋友,双方都心知肚明,明显就那么回事。李玄心想:这也太草率了吧!李玄不由得仔细往胖婆看,其实,胖婆也很不错,脸长得逗人喜欢,人不高不矮,如果按女人特征来衡量,胖婆要超过亚芳和老四,她属于那种成熟丰满型的,有点像少妇,不过不能这样讲,太没礼貌了,她能这样看得起自己,应该说让人感激,只是原来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从大路走进巷子,李玄几乎想用耳朵遮住自己的脸,而胖婆却兴高采烈,脚后跟留下一路叮叮咚咚。

    走着走着,胖婆突然停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侧身往一间屋里看,坐在屋里的几个人同时往外看。“哎!吴霞!这里!”屋里有人招手大声喊着。胖婆抓住李玄的手,跨进了门槛,就像牵了一只嫩鸡崽。这时,一个正在打牌的光头站了过来,看了看李玄,对胖婆说:“这是你弟弟吧!”胖婆脸都红了,似笑非笑的说:“不是。”光头摸了一下脑壳,说:“懂了!”又问:“在哪里上班啊?”李玄欲言又止。胖婆接过话,说:“在你那里上班!”光头哈哈笑了两声,说:“我那里容不下呢!”然后递烟给李玄。李玄说:“谢谢!不会抽。”光头笑着说:“不会抽可以学啊。”胖婆这才松开抓李玄的手,对光头说:“李老板!不要喊他抽。”坐在牌桌上一位戴眼镜的人,朝这边大声喊:“算了!不想抽就不抽,赶快坐回来!”胖婆说:“还是李局长通情达理。”光头轻蔑的说:“他通情达理?一点事办了两年都办不好。”李局长吐了口烟,说:“那是你条件还不够。”光头的眼晴一亮,说:“今天在这里我故意输给你几盘,你看条件够不够?”李局长使劲弹了一下烟灰说:“什么事都要有个过程,急是急不来的,晓得吗,也还要注意影响。”光头问:“过了年后能办好吗?”李局长用手推了推眼镜,说:“干什么玩笑?”李玄站在桌边,身后的柜子上收录机在放着:亚洲雄风,歌声很小但很清晰,坐着的几个人不停的审视着李玄,连胖婆也看了李玄几眼,让李玄无地自容,把自己原来所有的清高扫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李玄跟胖婆在公共场合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两个人约定好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晚上,李玄作了个奇怪的梦,自己开了辆小轿车驶进这四合院,停在胖婆家门口,还跟胖婆招着手,一会吴老板出门来,吓了李玄一跳,他回头看院子门,心想:这么小的门,这车是怎么进来的?吴老板告诉李玄,车是他们抬进来的,李玄半天摸不着头脑,心里一急脚下一踩,排气管发出阵阵浓烟,车开进了张老板家里,奇怪的是来开车门的是雷师傅家的老四,胸前还戴了一朵非常漂亮的小红花,但马上被胖婆一把抢了过去,李玄好说歹说,胖婆才松手,李玄闭着眼赶紧朝老三抛去,正好稳稳的落在她胸上,老三笑着又把小红花给亚芳的头发上戴着,说:“还是物归原主。”而高子双手靠在楼上栏杆边,看着汽车不停的笑,喊道:“屁股冒烟!屁股冒烟!”这是在干什么呀?李玄脑壳都要昏掉了!李玄翻了个身,就醒来了。什么乱七八糟!李玄叹了口气、打了个呵欠,就又睡着了。睡到快天亮时,李玄想起床小便,轻手轻脚出了门、过了宽阔的楼道,又经过长长的栏杆,下楼后到尿桶边,好不容易掏出来,但总是屙不出,李玄看了看楼顶和木窗,又用手拧了一下屁股,感觉真的不是在做梦,刚要准备放心的拉尿,却有人敲门,“快点!怎么进去这么久都不出来,在里面睡觉啊?”好像是老周的声音,但一想,应该不会啊,老周一直都很亲近,说话的口气也不对。雷师傅的声音也不像,他那是半天打不出个屁,那就是李大伯,他喜欢开玩笑,但这种事不会是他。想着想着,门被推开了一半,李玄提着裤子,回头一看,牙齿都会笑脱,是那天那位李局长,他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呢?刚才讲那话,比住在这院子里的人还口气大,李局长“嗯?”了一声,说:“是李主任啊,您亲自上厕所?”李玄觉得怪怪的:怎么堂堂的局长都这样恭敬,自己哪个时候当了这么大的官?等下天亮了,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全都会知道,自己首先应该帮院里的人解决哪方面的事情呢?很有可能雷师傅家的女儿们就会来找,说不定连李师傅都会来,李玄激动得心里扑腾扑腾。李玄真想问一声李局长,自己到底是县委办主任还是哪个委员会的主任?但又觉得太荒唐。李玄想起那天遇到李局长时的嘴脸,就不耐烦的说:“你忍着吧,我还要一阵子哦。”李局长小声的说:“好的,好的!我等着。”过了一会,李玄开门出来,李局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见那天那位光头老板戴了副墨镜站在门边,说:“这位朋友,请先交费再入场。”李玄说:“我已经搞完了。”光头拦住说:“消费后要买单,这是规定,不然我会被老板抄尤鱼。”李玄看了一眼光头,心想:你戴了眼镜就不认得你了啊?不过李玄不敢多嘴,怕光头认出自己来。李玄边走边说:“你让李局长老板来找我,我会照顾先给他批条,好吗?”这时,楼上一脚盆水倒了下来,正好从李玄的头顶淋下,把头发全搞乱了,李玄抬头一看,是高子!手上还端着大盆,在紧张的往下看,李玄满头是水,眼睛迷糊,心里直打鼓:怎么会这样!然后就醒来了,真是虚惊一场!刚才的事全都是假的,李玄从未感到这般的轻松。李玄得出结论:在那个圈子里混,实在太累。

 

                             

 

    要说这四合院更像电影里的镜头,应该是李大伯他们晚饭后的场景。

    老周下午夜就把院子打扫了一遍,还搬了两张长凳板放在了院子里,一吃过晚饭,老周两老就坐在自家楼上的栏杆旁,从楼下抬头看,完全就是老爷老太的架势,当把第一壶水烟吸完时,李伯的戏友就来了。李伯把吃饭的小方桌搬出来,又搬了几张靠椅,然后,进屋去喊:“老的!快点,他们来了。”胡姨还在洗碗,答道:“晓得来了,你不要来催,急起我碗都会碰烂。”

    李伯来了四个戏友,有个矮点的手中拿了把大琴,他们说是二胡,有个胖点的拿了把小琴,说是京胡,拉起来声音很响,胖子把琴弦推了一下,声音又响又尖,那把二胡也动了一下,声音低而饱满,他们说唱的是老京剧,没有这琴来不了感觉,特别是那把小的,如果没有这把琴他活都不爱活了!一个嘴巴很大的老伯激动得讲起口水都在喷,另一个络腮胡子老伯抢过话来,笑着说:“你听他讲?他是唱花脸的!”李玄看了看大嘴老伯,张嘴时有两颗獠牙,身板不大,倒是很虎,刚才讲话的声音也很响亮,面孔特别像电影刘三姐里面那个陶秀才。幸亏侯叔不在,不然天晓得又会惹出什么笑话来,除非把侯叔的嘴巴用针线缝紧。

    听说,李伯演的是老生,据说还有小生,一般都是年青人演,他们年纪都大了,找不到感觉,不想去模仿,怕演得砸场,影响自己的名声。有一次,黄姨提了一茶壶开水来,提议说:“大家欢迎李老师和胡大姐表演一场刘海砍樵,好不好!”都说好,但胡姨不想演,她说想唱苏三起解,李伯小声说:“谁叫你名字喊胡大姐,大家这么高兴,你又说你要唱起解?明天唱不行啊。”胡姨说:“主要是今天有这个心情。”然后对大家说:“昨天洗衣服震到腰,不能走动作,明晚再唱,请大家原谅。”这时,胖子早就手痒痒了,竟然把京胡推响了一声,大家立刻认真起来,坐在楼上的两老,赶紧伸头往下看。

    大嘴老伯首先来了段很有气势派头的腔调,嘴巴和脸皮都不停的在动,好像在咬什么东西,李玄小声问李伯,才知道那是在吹胡子瞪眼,声音很洪亮也很投入,看那样子肯定出了一身汗,但一句都听不清也听不懂,快唱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说口干了要喝水,用手示意要李伯接着唱。李伯站起身,说:“算了!我还是来段京腔萧何月下追韩信。”李伯特别喜欢唱这段,听的人也全懂了,大概意思是这样的,李玄把它变成了文字:“我主爷起义在芒砀,拔剑斩蛇天下扬,怀王也曾把旨降,两路分兵进咸阳,先进咸阳为皇上,后进咸阳扶保在朝纲,也是我主洪福广,一路上得遇陆贾、郦生和张良,秋毫无犯军威壮,我也曾约法定过三章,项羽不遵怀王约,反将我主贬汉王,今日里萧何荐良将,但愿得言听计从重振汉家邦,我们一同回故乡,撩袍端带我把金殿上,扬尘舞蹈见大王!”李伯唱完最后一句,大家全部鼓起了掌,害得李伯不好意思,端着口杯不停的喝水。

    有一天晚上又在表演,李师傅买了一些瓜子糖果回来,李伯要他来一段,李师傅吞吞吐吐的说:“胡传魁那段怎么样,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李伯没听清楚,“哈?”了一声。旁边有个大孩子答话说:“李师傅讲他要演沙家兵里的司令呢。”李师傅一听嘴巴都笑歪了,急忙说:“扑死你!哪里是沙家兵,连沙家浜都不知道啊?”李伯说:“还是郭建光那段好些吧!演司令你没那么大的肚子。”李师傅却偏想演胡司令,他哪里知道,他就像一个地下工作者在演国军头子,唱起也很平淡,他属于那种坏不起来的人,唱得基本上可以说没气氛,但赖于他的面子还是有零乱的掌声,他对大家笑了笑就溜回家去了,提早离了场,有人去喊他,答就答应他又不来,躲在家里看电视。这不算什么,最奇怪的是,吴老板看见李师傅过了把瘾,也想露一手,他说他要来一段电影智取威虎山里的,李伯看了看他那腿,问:“演里面哪个角色?”吴老板说:“要演就演杨子荣!”李伯强忍着笑,说:“演座山雕容易些,没有打筋斗的动作。”吴老板说:“座山雕又不唱。”李伯说:“那好吧,随你。”吴老板虽然不像杨子荣,但唱得很像,把大家都带进了深山老林和冰天雪地,唱完后,胖子喝采了一声,大家都跟着高兴。吴老板大声说:“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哪天晚上我请大家吃米豆腐,怎么样?到时煮好从店子里搞过来!”说完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家里的小孩子都喜欢看动画片,翻来覆去看不饱,大人也只好跟着看。胡姨对李伯说:“电视一开外甥崽就调台,我看到电视里那个人,嘴巴不停的扒哈扒哈,一句话都听不懂,讲不得两句就又打打杀杀,才恼火啦!”李伯说:“你不记得了,外甥崽原来说,去他家给爷爷就两个花生,外公外婆去了就要搞油炒饭,当然这是小孩子讲的话,也说明还是有良心。另外,学校里要他填表,家庭主要成员他写了我们三个人,老师觉得奇怪,怎么只有外公外婆呢?从这点就可以看得出,我们这么多年没有白操心。”胡姨说:“唉!过去的事情不爱讲了。今天,院子里的人在问,为什么我们的凑凑班几天都不唱。”李伯说:“你就告诉他们,都年纪大了,要休息一下,因为每次唱得都很带劲。”是的,听说有次哪个唱了一回捉放曹,晚上睡觉时一身在痛,好像他被捉了一样。有人说,唱一回手拿碟儿敲起来,才更有气氛,可都是老骨头了,怕摸不稳把碟子打烂,如果院子里的女孩子愿意唱就好呢!

    听李伯说,今晚又准备唱。大家像往常一样,早就各就各位。李师傅也会享福了,他搬了张凉床坐在自家的楼上,与老周正好遥遥相对。来得最早的是院子外边的李大爷,今下午已经来侦察过两趟了,看得出,他听的时候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他其实就想唱,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李玄问他好大年纪了,他用手指着耳朵说听不清,又问他哪年的,他说民国几几年的,还数着手指头给李玄看,一会说阴历一会说阳历,李玄的头都被他搞晕了。也不管他听得清听不清,就说:“反正年纪不小了。”雷师傅高兴了一下午,早就把茶水准备好了,从房屋进进出出几趟,不知道要干什么?嘴里还时不时在小声的唱:“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本来很有诗意,但黄姨却说:“你总是坐不住,在唱什么?回回都来砍走我的肉,哪有这么的歌!”雷师傅说:“你不懂不要乱讲,你就晓得呷黄姨“嘿嘿!”了一声,笑着说:“你就只晓得在我面前恶,有什么事了、夹起那个卵就走开,人都找不到。”

    这时,李玄突然听到楼下很嘈杂,就下楼来看,是两个人在争吵,但讲的是土话,李玄不太听得懂,心想:难道是今晚的新戏友?不像!他们吵得越来越凶,竟然拿起地上的扫把要打人,李玄觉得不妙,赶紧告诉李伯,赶他们出去还不肯走呢,原来这一男一女是两口子,走在街上闹起矛盾来了,从院子过就干脆进来才吵。这时,老周也下楼来,盯了一眼,那两人就跑了,老周大长脸、眼袋大,目光很利,是位打过战的转业军人,老周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张着嘴似笑非笑,有点吓人!但平时总没看到过他这种脸色。

    戏友们终于到齐,李玄使劲一脚把院门关紧。李伯赶紧走过来要李玄把门打开,小声告诉李玄,有一回巷子里有人说以为是过了老人。什么怪人都有!

    这是没有戏台的表演,但大家都很尽兴,其实,人生也像一场戏一样,有悲欢离合,也有酸甜苦辣,每个人都是社会大舞台里的一名角色,要演好,自然要规规矩矩,努力按照要求去做。

    李伯的戏伙伴走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因为他们很久都不会来了,拉京胡的胖子要去一趟外地,大嘴老伯家里有一堆事等着他。唉!谁家都有一套自己不知不觉早就编好的无字剧本!每个人都是剧中人。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到了1995年春节。住在四合院里的人,男女老少都在忙活,做年货的做年货,搞卫生的搞卫生,李玄帮着写对联,帮李师傅家里挑水,还帮肖经理宰了一只团鱼王八,忙个不清。李师傅说:“现在不能喊肖经理了,应该叫肖总!”听这么一讲,李玄特意叫了一声:“肖总!”可肖总赶忙用手挡了挡,说:“一个院子里的,不要这样喊,叫肖叔!”李玄笑着说:“叫都叫了,挡不住了!还是叫肖总吧。”肖总拍了拍大腿,无可奈何的说:“是该消肿了,去年又胖了几斤。”

其实,李玄几年都没住在这院子房屋太差一直没人接手,因为吃饭睡觉来回走太不方便,父母亲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特别是打雷下雨大冷天,尽管李玄很不愿意,但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离开了院子,不过,只要院子里有什么事,李玄会立即过来帮忙,就算那两年在外地学习,也总是时常回忆和挂念这里。李玄在李师傅家堂屋大门贴对联,这时,听到雷师傅细小的声音:“小李!在贴对联啊,这次蛮久没来过了。”李玄站在楼梯上,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大女孩带着雷师傅上石阶,李玄“哎!”的应了一声,说:“雷师傅!你的对联早已经写好了,我拿给你!”李玄下了楼梯,雷师傅用头示意了一下说:“老七!叫叔叔!”李玄一听,很不好意思,说:“这就是老七啊!这么高,成大人了!”老七叫了一声:“叔叔!”李玄说:“我记得好像差不了十岁,应该叫哥哥吧!”雷师傅理了一下皮大衣,说:“管她呢!小孩子。”老七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跟叔叔一样高了,明年就分配工作了。”李玄送走雷师傅后,心里忽然感到自己的年龄有点说不出口了。记得原来在单位里有人给自己介绍女朋友,自己总是说:还没长大,以后才!现在回想这话,真觉得可笑!其实,那时候自己想找,但又不敢找,错过了好多机会,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觉得没有一个体面的工作,总感觉没有底气去谈对象,就那么一年又一年莫名其妙的耗着,到今年三十岁了,李玄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越过今年底  。

    李师傅从蓝色西装口袋拿出精白沙烟递一根给李玄,说:“休息一下,不要走到我这里来搞苦了哦,等会在这里吃中饭,告诉你啦,倒缸酒都可以拉丝了。”李玄抬了抬手,亲热的说:“谢谢!我不抽烟,中饭不吃了,等会还要加班去,下次才。”李师傅说:“那么忙?当领导了就吃餐饭都不行了啊!”李玄看了看李师傅,明显多了一些白头发,说:“你也很忙啊?现在带徒弟,也很费神,你下午还不是要上班。”李师傅说:“管他呢,总要吃饭吧!只是住在这院子里的亲戚朋友的手表,还得亲自动手修,不过,也快搞完了,总不至于躺在修理室过年吧!”李玄迟疑了一会,说:“那好吧,就在这里吃!抓紧时间。”李玄又问:“怎么今天没看见李大伯?”李师傅说:“他早就搬走了,那天没找到猴子,恰好高子路过,是高子和他老婆莉州帮的忙。”李玄说:“我没听错吧,是高子!住在楼上那高子?那么讲究的人,我记得那时很少见到他。”李师傅说:“是啊!他现在也是来次不来一次,要来也是半夜三更,很难会到他,那天也是碰巧,说实在话,他还是把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和朋友。还有住在你楼下的猴子,去年也搬了,住到乡下他老婆单位里去了,以后我家打藕煤炭没人帮忙了哦!”李玄问:“他不是一个人吗?”李师傅说:“你不知道,他原来住在这里的时候,儿子都两岁了。”李玄说:“总没看见他家里人来过。”李师傅说:“他跟他老婆在闹矛盾,儿子是他父母亲带着。”李玄又问:“闹得那么严重?”李师傅说:“那时候,他老婆在乡下上班,这个不去,那个也懒得回。猴子说他老婆单位里新调来个同事,那狗屌的,有食堂不去偏要蹭饭,他老婆天生一副热情,久而久之,说闲话的就多了起来,况且他老婆长得是那样的性感,有看一眼就想要的那种感觉。”李玄问:“后来呢?”李师傅说:“那个同事的老婆还专门去抓过一次,可猴子的老婆还若无其事的开玩笑说:担心你家里这位被别人勾去啊。后来单位里另外几位同事都觉得很反常,背地里经常议论。”李玄说:“这确实不太好,她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不知道吗?”李师傅说:“听猴子说,她知道,所以后来他老婆要猴子专程去一趟,猴子却说没时间,他老婆说,再不去我也难搞事了,反正目前我还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现在就差一层纸没有捅破了!猴子说,凭什么要有那张纸!他老婆无可奈何的说,反正现在还早,估计还能应付次把,不要到时候怪我!你到底打算哪天去?”李玄问:“后来去了吗?”李师傅说:“去了,那次他老婆的另外几个同事准备看一场热闹,可惜全泡汤了,因为,当时猴子的脑壳一片空白,呆呆的什么话都没讲。”李师傅又说:“猴子搬走的那天,还跟我说,好久没看见你了!”李玄悻悻的答道:“是的,院子里的人就像一家人似的,经常会想到。”李师傅说:“还有就是李伯放了两本书在我这里,说是送给你的,他说你肯定喜欢。”李玄说:“李大伯真好,回想起在院子里时真让人充满情趣。还有老周,也是个老好人,记得当时住在院子里时,他总喜欢往乡下老屋去住几天。回来时,给每家人都送些他自己种的小菜,不要还不行呢!特别是院子的门一直是他管着,有时半夜还要起床来开门,现在还住这里吧!”李师傅说:“房子他还管着的,有蛮长时间没来过了。”李玄说:“回想起那个时候,院子里真闹热,老周扫院子,我挑水,干得好起劲!记得有次搞卫生,不知不觉变成了大扫除,连楼道和扶梯都搞了个遍,没有喊大家,参加的人却不停的多了起来,就像一家人!”

    这时,李师傅的二女儿亚芳从外面进到院子里来了,后面还跟了个大约四岁的小女孩,见到李玄在这里,要他喊叔叔,李玄笑着说:“应该喊舅舅吧!”李师傅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是的!赶快喊,不然那新玩具就会退回去!”眼前的这一幕,对李玄来说,真是一言难尽!这些事情按理说应当是意料之中的,但摆在了眼前还是转不过弯来,心里觉得很堵,开始答应要吃中饭的,现在看来真吃不进了,本来自己亲手弄好的泥蛙就要下锅了,还有李师傅的倒缸酒,这全都不想了,只好简单的跟李师傅打了声招呼,就故意急匆匆的走了。

    快走出巷子的时候,李玄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一看,是吴老板,手上还提了个黑色公文袋,身上穿的棕色夹克很漂亮,但也没能盖住无情的岁月痕迹,人比原来老了许多。李玄喊了声:“吴老板!”并握了手。吴老板递烟李玄摆手未接。吴老板说:“哪天有空到我那里去坐,现在城南办了个酒家。”李玄说:“这下好了,原来搞小吃馆多辛苦啊!”吴老板说:“是的!全靠国家政策好,现在只要不搞违法的事,做什么都行。”李玄说:“是啊!想不到一晃就这么多年,变化真大!”吴老板吸了一口烟,问:“小李!现在成家了吧!哪天也带起爱人来认识认识。”李玄说:“还没有。”吴老板奇怪的说:“这么优秀的后生崽难道没有人要?”李玄笑着说:“不这么讲,还是怪自己没本事。”吴老板说:“我帮你物色一个,包你满意,你等我的好消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人,这点忙都帮不上,那还讲什么?”李玄突然感到,尽管吴老板的话还夹杂口音很重,但语言还是本地化了,尤其是刚才说的话,让人听了从头暖到了脚跟。李玄笑着边走边点头应着:“谢谢!谢谢!”然后,亲切的招了招手就走开了。因为,李玄对这事还没理出个头绪,他要认真把自己过去所有的感情加以甄别和取舍,告别昨天。

 

                            

 

    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可能转机就会来了。在李玄最困难的紧要关头,赵姨来找李玄了。

那天,李玄刚下班回到家,看见父母亲都坐在客厅里,就觉得有什么事情。他父亲说:“小奶崽,小崽!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才,你妈妈有点事要问你。”李玄听得很清楚,他父亲刚才头一句不小心叫了他童年时的小名,李玄很纳闷:为什么自己的大名和小名都这样难听。李玄拖了一张方凳慢慢坐下,猜想究竞是什么事?他妈问:“你现在到底找到哪里的?你的事情也从来不讲,我们也猜不到,你自己看,一年一晃就过去了,你马上就,”突然声音变得极小,说:“三十岁饱的了。”李玄低声的说:“你不管啦。”他父亲说:“不管,你自己又不晓得去找。难道这种事情也要让给别人啊?小孩子的时候样样事情,都总讲自己第二!”停了一会,他妈说:“今下午在菜市场会到院子里的赵姨,也在问你,我们都不晓得哪么讲,她说要你今晚去趟她家里,亚芳找你有事。”李玄“哦!”了一声,就起身进了睡房,他的心似乎跳得很快,怎么会是亚芳找呢?难道她感情上出了问题?但也不会自己摊上这事吧,莫非那天是她姐姐的小孩?李玄越想越紧张。

    晚饭后,李玄洗了澡、换了衣裤,把皮鞋擦亮,出门时又用手粘了点水把头发弄了几下。一路上,李玄边想边哼着南屏晚钟的调子,他把所有的估计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亚芳找他的真正目的。

一跨进院子,就会到胖婆她妈,平时总不招呼的,今天她妈偏偏要问李玄一声:“小李!来了啊,这是要到哪个家里?”李玄看躲不过了,就说:“曹姨!我到亚芳家里。”曹姨长得很像新疆人,只见她点头笑了笑,就出了院门。李玄马上后悔了:搞什么要告诉她?还说亚芳。今天自己戴了副眼镜,她都认得?

    李玄进屋后,李师傅、赵姨、亚芳都在,李玄打过招呼后小心翼翼的坐下,听怎么说。亚芳起身给李玄倒了一杯水,笑着问:“要不要放点茶叶?”李师傅说:“当然要放啊,这都要问,你以为还是原来?”李玄端了下杯子,说:“不用!”赵姨指了一下亚芳,笑着说:“真不懂事。”李师傅问李玄:“小李子,现在还没找对象啊?”李玄点了一下头。赵姨说:“今天会到你妈妈,说起这事,都急得不得了了。”李师傅说:“我蛮了解你,好老实的一个人,不然我们也不会喊你来。”亚芳笑着说:“也不要要求太高了啊!”李玄喝了一口水,感觉有点醉,不好意思的说:“没要求高。”亚芳又说了:“我听别人说,你要求很高呢。”李玄说:“没有啊。”此时李玄有点晕乎乎了。亚芳说:“我有一个同学,她妹妹也总是要求高,到现在还没对象,我跟她说过,想让你们见一面,再等一下可能会来了。”李玄抬头看着亚芳,半天没说出话来。

    没过多久,真的来了,她跟她妈一起来的,一进屋,第一眼就看李玄,好在李玄戴了副平光眼镜给挡了挡,李玄看清楚了,人长得不错,大约比自己小几岁,瓜子脸,长头发,穿了件白色纱衣,很有女人味,大概聊了十多分钟,并没说对象朋友之类的话,她跟她妈就要起身走了,说“有空到家里去坐。”出了门后又回过头来笑了笑。亚芳告诉李玄:“她叫彭小芳,在乡下小学当老师,姐姐和弟弟都在外地工作,就她一个人在父母身边。”

    后来,赵姨通知李玄,说:“要你明天晚上去趟她家里,和你妈妈一起去。”李玄问:“她和她家里同不同意?”赵姨说:“要你去家里了,当然会同意啊!”李玄又问:“她父亲怎么说?”赵姨说:“她父亲从来不管事,都是她母亲说了算。”

    去过她家里后,有一天,亚芳来找李玄,说:“她家里要求小芳见见你父母,要来趟你家里,就现在,她在家里等你。”

    李玄赶紧下楼,骑自行车带着亚芳往小芳家奔去……

    双方家里和本人都没意见,就这样有了来往。小芳高兴的告诉李玄:“我以为自己生成要找一个戴眼镜的,哪晓得你那是平光眼镜。”李玄笑而不答。小芳又说:“你也是古里八怪,怎么会想起戴副眼镜?”李玄说:“那样可以遮挡一些啊。”小芳说:“我也是不在乎,有些人就会有想法,你晓得吧。”李玄“哦”了一声。

    一次,李玄在小芳的影集里看见了一位认识的人,指着说:“这个人我认识!”小芳一看,问:“这是我师范的同学,你怎么会认识她呢?”李玄说:“有一次在一位朋友那里会到过,她好像俄罗斯姑娘。”小芳看了一眼李玄,没说什么。这时,外面有人在敲门,小芳赶紧从睡房跑了出去。

    事情真巧!来的是刚才小芳说的同学,小芳惊讶的说:“哎呀!今天什么日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她同学进门来,说:“怎么回事?你平常不是这么讲话。”小芳高兴的去倒开水,说:“这里有个人说认识你啊?”她同学直接进到睡房来,看李玄坐在桌边,吓了一跳,脚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但又进了来,坐在床边,小声的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李玄看了一眼,竟然是小芳说的那位同学,自己原来就有点认识,于是,高兴的答道:“刚来一下,先头在影集里看到了你的照片。”她同学说:“是的,这里有一些我的相片。”李玄说:“想不到,你们还是同学。”她同学说:“是啊,你还蛮活啦,能找到这里来。”李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同学又小声的问:“原来总没听到你提过?你到底想干什么?”李玄回过头来,笑着问:“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停了一会,她同学说:“走吧,还是到外面去说。”站起来出了睡房往门口走去。小芳奇怪的问:“怎么刚来就又要走啊?”她同学说:“真是对不起了。”小芳说:“有什么对不起的啊!”这时,李玄从睡房伸出头来看。她同学用头指了指李玄。小芳说:“没关系,这是我男朋友,他不会在意。”又说:“你放心啦,没有打扰我。”只见她那同学哭笑不得,不停的往小芳背后躲。后来,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李玄偶尔想起这事才恍然大悟!

 

                              

 

    现在是二零零三年秋天。

    李玄好不容易找到了院子的旧址,因为,这一片房屋都已经被拆除,原来的街道和巷子都已经不存在,完全看不出昔日的轮廓,李玄凭着感觉和记忆还是找到了故居,只是这里成了一片废墟。李玄站在这里,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的事情。他好想问一下李师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李师傅搬到哪里去了呢?算一下,他今年该有六十五岁了,已经退休,唉!几年就这样一晃而过,不知道时间都去哪儿了!李玄边想边在废砖烂瓦上走着。这时,不远处一位戴着面具的人直盯着李玄,走过去一看,不认识!那人把口罩摘了下来,就像脱了半个胸罩,李玄脱口而出:“肖总!是你呀!”肖总用手拍了拍没标志的蓝色制服,说:“小李呀!求你以后不要再叫肖总,就叫肖叔好吗?很久没看见你了,现在哪里?”李玄说:“在外地学游泳呢,这次接通知回来办下岗正式手续,另外,也要给家里一个交代”肖叔问:“连你也下海了啊?你们单位不是效益一直都蛮好吗?”李玄答:“这是国家政策,总不可能留一个单位不改制,那样又会都往这里调,还不是也会拖垮。”肖叔说:“像你这样德才兼备的,可以调走啊?”李玄说:“我不是干部身份不好调。”肖叔说:“你是企业管理的高才生,怎么会不是干部呢?哦!你那是参加工作以后才去学的。”李玄说:“是啊!怪就怪自己当初读书不下米,把精力花在其它地方去了。”肖叔说:“实际上拉一下关系也可以办事。”李玄说:“拉两下关系都办不好,拉关系也要有人引荐啊,就像媒人介绍一样,也还得礼性到位呢。”李玄看了一眼肖叔,又说:“开始请你帮一下忙就好了。”肖叔说:“我哪有那本事,现在都自身难保,天天就在这里守工地吃灰尘!”李玄停了一下,说:“管它呢,反正干两年就退休了。要知足常乐!”肖叔从口袋拿出烟来递李玄未接,说:“怎么也乐不起来。”李玄说:“抽金灿灿的芙蓉王还乐不起来啊!”肖叔说:“这就是命,在位时没有把握好,连儿子都没照顾到,怪自己!”李玄看了一眼肖叔,那眼光就像是一面透镜,把过去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得怪自己,据说,原先住在四合院的时候,李大伯为了小儿子招工的事,求了他几次,还送过两次礼,结果石沉大海。住在他隔壁的雷师傅也求过他,还请他喝过酒,也是不了了之,听说他想雷师傅家老七当他的儿媳,又不好意思开口,别人传话到雷师傅家,让黄姨左右为难,谈吧不妥,肖某的儿子在外地工作,成家很不方便,还不知道为人怎样?而且比老七还小几个月,又比老七要矮。不谈吧也不妥,肖家条件这么好,不谈怪可惜!又还要求他办事。后来,老六大学毕业凭本事分到了好单位,这事就算过去了。

    现在,雷师傅家的老六是副县长,李大伯家的龙飞是局长,虽然都没记恨当初那些事,但总让肖某人后悔心亏!

    李玄告别肖叔,离开工地后,心里增添了许多遗憾,他多想找到原来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叙叙旧,跟李师傅开玩笑,跟李大伯谈诗词,看雷师傅家的女儿们找到的新郎,听楼上高个子小两口的瞎胡闹!听站在院子里无聊的天南海北东拉西扯。可惜,这一切似乎越想越心慌,因为,李玄压根就不知道院子里的人长辈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去问别人,到哪里去找?幸亏是住在四合院里的人,才有点线索。

    李玄到单位里问过几个人,都不知道李师傅住在哪里。李玄又去城边新开发的地方找,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新建的商品房一排又一排,漂亮的新私宅一栋又一栋,进出的人都开小轿车或骑摩托车,李玄站了半天,都没找到机会问,后来,下午夜才有一些走路的人,一听说搞修理的李师傅,个个都认识,都说李师傅真好,反而问起李玄看见没有,李玄深刻的领会到:一个人的名声真是比金钱还贵重。李玄还到过新城区打听,没有半点消息。为了找到李大伯,李玄去过两次李龙飞上班的地方,办公室的人每次都说局长开会去了,本来打算还想去老六那里的,估计十有八九见不着,还是以后再说算了,李玄多么想请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全部找齐,接到吴老板店里,照一张大合影!

    今天,李玄又来到这抹不去记忆的地方,每次站在这里,心情都比较凝重,但他却偏爱这种感受,有时,一阵风吹来,李玄的思绪似乎被抚摸的一下,真撩人!有时,两片树叶被风吹到脚边,心里顿会感到凉意和失落,这给了他太多的人生思考和回味,好像每片树叶都蕴含着满页的文字。工地边上的小卖部,在唱着上了春晚的歌:让爱住我家,李玄听了真是触景生情。正在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到了李玄耳边,李玄回过头来,那人又叫了一声:“叔叔!”李玄上下打量着,很费劲的猜想:是谁?站在面前的大小伙子西装革履,很礼貌的要跟李玄握手,李玄勉强的伸出右手,还在想,这是哪个呀?那人笑了起来,说:“叔叔!你不认得我了啊?我外公跟你住一个院子,我小时候来过这里,我还跟你讲过话,勾勾头。”说着并用手往头上示意了一下。李玄长长的“哦!”了一声,惊奇的笑着说:“那个姓我的小孩!长这么高了?”小李也大笑了起来,说:“二十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爸爸叫老李,我当然也应该姓李呀!我叫李小伟。”李玄说:“我记得,你那时是说你爸爸姓老,你妈妈姓小,是吧!”小李无可奈何,说:“叔叔记性这么好啊!”李玄说:“你不是也很好么!”小李问:“原来住在院子里的人还能不能找齐?我想会一会。”李玄说:“前段时间我写了一下,名字全部凑齐了,有的不晓得电话,可能要着神找。”小李递了张名片给李玄,说:“辛苦叔叔!有消息就打我的手机号码。”李玄看见名片上印着总经理,自然就抬头喊了声:“李总!”小李赶忙伸着巴掌,说:“叔叔面前不敢这样叫,我书都没读什么,名片是生意场上用的。”李玄说:“读书就是为了工作,社会本身就是大学校,关键是要看自己怎样去努力。改革开放推动了社会经济的发展,正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你这样年就有了自己的事业,真是不简单!”小李从公文袋拿了包乌蓝软壳芙蓉王烟出来递给李玄,一看整包未拆,李玄未接,小李却把整包烟装进了李玄的口袋里,然后又递了根烟过来,李玄勉强接着,并没打算抽,但小李伸手要为李玄把烟点上。此时,李玄觉得:小李现在怎么样,根本不用再问就知道。李玄伸头把含在嘴上的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飘了起来,弥漫了这所有昔日的记忆……

 

                     2018118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