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父 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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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的 父 亲
                             作者：卓尔                   
            
       每当我怀念起父亲的时候，心里就会叹息：这样的事情都有？！这时候，我不愿继续往下想，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完全没有一点心里准备。父亲的身体一直都比较健康，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
    其实，回忆起来还是我的疏忽，我对不起我的父亲。过年前，我就发现父亲的耳朵听力突然变得很差了，有时连吃饭都没有了味口，气息也大不如从前，我跟他讲了很多，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当我带着行李要出远门时，他心事重重小声的对我说：在外面要自己管好自己，以后爸爸照顾不到你了。我诚恳且又不耐烦的说：你不要管这些事！他忧郁的看着我说：哪有父母亲不管崽女的事？这时，我看见父亲比以前憔悴了很多，这让我心里很不安，因为，从小我就感到父亲一直都很要强，也很顾面子，这会让他想不通的，父亲今年满八十岁了，我想再给他一些建议，但看他那脾气，我又不敢做声了，不知如何是好，在父辈们眼里，晚辈永远是个孩子。
    本来要办八十寿宴的，父亲感到身体欠佳，就打电话要亲戚朋友不来凑热闹了。听说，老人要过八十这关有点玄乎，做生日要看各人的情况来定，父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这个生日？他从自己参加修订过的家谱得知，在家族中能活到自己这个年纪的还没有，现在，想想自己的身体状况，总感觉苗头不对。有一天，父亲约了时间，当着我和哥的面，放开了锁着的抽屉，把爷爷留下的一个薄膜小包轻轻地拿了出来，告诉我们这里面有爷爷原来写的东西，内容都是教人勤劳的一些话语，还有几块钱和一些粮票，叫我们以后记得传下去。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但为了避免尴尬，我对哥说：先告诉一下也没关系。但我看见父亲戴着呢子帽穿着布鞋走路的姿态，让人心里顿感凉意。
    在我的印象中，生活条件好了以后，父亲是很讲究的，尤其是头发弄得很整齐，皮鞋擦得很亮。现在看来，父亲真的老了，但想到当今社会条件这么好，人的寿命可达到九十岁，又觉得父亲这样没把身体搞好不值。我总想不出怎样才能帮得到他，我太没用了！
    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父亲是怎样辛苦和关心我的，我的记忆力就会特别的好，几十年前的事情犹如眼前。
    记得有一天上午，父亲买了几个肉包送到学校里给我，我说不要、他硬塞给了我，叫我赶快吃。当我望着父亲瘦弱的背影时，肉包却被别的小孩抢走了，父亲哪里知道，是他自己饿着肚子让给我的，我却没得到，后来中午在家，父亲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好吃！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在过苦日子，能吃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开洋荤了，父亲说下次又给我买，我发脾气的说：以后不要买了！我不想吃！父亲看着我，觉得很奇怪。现在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还有一次，父亲满脸笑容递了包东西给我，打开一看，是双白跑鞋，父亲说让我在学校里搞体育锻炼用的，这让我高兴极了，以后再也不会让同学们瞧不起了，可我低头看见父亲穿着那双又旧又烂的胶鞋时，我觉得父亲对自己太亏了。
    我的父亲，由于工作劳累又省吃俭用，有时也会病倒的，可是，我从来没看见他买过药，每次都是用手沾点盐水把脖子掐出很多条血印，即使有病，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但他坚持要去上班，家务事也总爱自己扛着，所以，从小我就感觉到了父亲在我心目中的份量。
    父亲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除了养育我们三兄妹，还要照顾我那住在老家的驼子叔叔。记得爷爷去世后，叔叔经常会来城里住两天，走的时候，父亲会买些东西给叔叔带上，还要拿些钱和买车票的零钱给叔叔，到车站的路上父亲会反复的叮嘱，叔叔只管不停地点头应着，叔叔比父亲小四岁，当时已有五十岁了。原来在外漂泊二十多年，一直没成家，也没立业，那次爷爷过世时，父亲承当了全部，还要为叔叔操心，父亲真的瘦了好多。再后来，父亲帮叔叔成了家，但没过两年，叔叔病故，是父亲认真履行了在爷爷面前的诺言，他照顾好了自己的弟弟，是他为弟弟操办的后事。在后来的日子里，是他再一次遵守了诺言，帮弟弟照顾好了他的女儿，直到自己去世，他又承当了全部。
    父亲给了我多么大的人生动力，可他却对自己放弃了，这让我很伤心！
    我现在还有一叠一元的票子，是父亲给我的，他说平常买菜时凑起的，让我在外面坐公交车时方便，当时我就说过，这钱压得这么紧，肯定是到银行换来的，父亲却说不是，我只好说我不需要，我有卡。我知道，有一些确实是他每天买菜找来的，可他前不久眼睛动过白内障手术，还天天戴着老花镜到街上去买东西，没感到不方便么？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我，有点遮遮掩掩，似乎觉得自己有损形象，因为，平时他只是看书的时候才戴眼镜。我说让我们帮他去买吧，他不肯，而他却总是爱操别人的心，他不觉得累啊？
    我的父亲，别人为他操心他总觉得不行，就算子女也是一样，记得，他在医院病床上，总是喋喋不休说这个辛苦那个辛苦，一个名字又一个名字的念，还说他拖累了全家，对不起了，如果病好了一定亲自炒几个好菜请大家品尝，但如果好不得了，想早点出院回去，还有好多事情要交待清楚。我说，医生都检查过了，你五脏六腑都好的，也没有其它的病，是长期闷闷不乐、吃饭不好造成营养不良，体质才差的，只要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多吃点东西，再住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他听后只是淡淡的微笑了一下，从他那眼神中，我察觉到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归期，这让我有点害怕！
    让人担心的事情真的来了，父亲有时喜欢问已经过世的亲戚情况，我说，他们早就不在了，有次，父亲竟然问护士，怎么脚那头有一只猫和一只狗呢？大家听后只是不自然的勉强一笑，都知道父亲有点幻觉，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吧，加上又老是不肯吃东西，人很虚弱造成的，但我是父亲的儿子，看着父亲撑着瘦小的可怜脸庞，心里还是不太乐观。为了让父亲的病快点好起来，经人介绍，找过蛮有道法的先生，可是，花了钱后却没有丝毫的作用。最让我感到心慌的是，邻居家的猫见到我时两眼直盯着我，吓它赶它一点都不怕，如果是原来见我手一抬就急跑了，我知道不妙，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几天，医师下了病危通知，说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我当时只感到天昏地暗，难道这种事情真的要来了？我的心已经完全破碎......

根据父亲生前的愿望，把他安葬在了他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两个伙计墓旁，那天一直下着小雨，我不知道满脸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的父亲，就这样走了。一双满是带泥的腿从乡下走到了城里，又从城里回到了这满是泥泞的山上，这一生，他真的好累了。
    好长时间，在我心里都不愿相信父亲已经离去，每次在梦里他都在笑着跟我讲话。有两次在楼梯间看见墙上挂着父亲生前写的书法诗文，我差点喊出了声，想告诉父亲有一幅边框的钉子掉了，但看见窗下枯萎的盆中花草，知道父亲真的不在了。

                   作于：2016年9月18日  李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