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80年代初,当工人的我成家了。
在那个经济和物资都比较匮乏的年代,所有的青年工人成家都是这样的标配:一张双人床,一个三门柜,一张写字台,一个长沙发,一张小方桌(用来当饭桌)。三门柜是岳母请熟悉的木匠做的,算是给女儿的陪嫁,沙发是我和几位青年工友自己绷的,花钱买的就是双人床、写字台和那个小方桌,而我最喜爱的就是那张写字台,它其实就是一张书桌,它有个长抽屉,右边还有一个可以拉开的柜子,从小喜爱读书写作的我,有这么样的一个书桌,简直是太实用了,可以在上面读书写作。过了不久,我又去买了一把藤椅,摆在书桌前,接着又买了一盏小台灯,置放在书桌上。
在这桌书桌上,我读了不少的书,写下了几十本的日记,还写了不少的诗歌散文和小说,书桌上写出的作品开始往外投稿,先是石沉大海,后来开始有作品发表,我又创办了秋韵文学社,禄丰成立文联后我又当选为文联的委员和作协主席……
有时无事,我也会呆呆的坐在这书桌前,开着那盏小台灯,白天无论有多少烦心的事,在这静谧的灯下,心便安宁下来,灯影下的我和桌子,就像一个静静的雕塑,仿佛置身天外,空灵通透,甚是舒服。
而这张书桌并不是由我独享,爱人是子弟学校的老师,批改作业也用的这张书桌,女儿上了学,做作业也在这张书桌上。我们一家三口,共同拥有了这张书桌,书桌的利用率可以说是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
我们的家搬了很多次,从结婚时的四层大楼搬到了厂区的鸳鸯楼。再从鸳鸯楼搬到了家属区的二层楼,又从二层楼搬到了新建的滇化小区32栋二单元102室,越搬房子越大,每搬一次都丢掉一些旧家具,购置一些新的家具,但唯一没有丢弃的就是这张写字台和书桌前的那把藤椅。
在这张书桌上,我考了自学考试,发表了作品,从普通工人走上了中层干部的行列;在这张桌子上,妻子改了30多年的学生作业,挑李满园;在这张桌子上,女儿也从这里用全县中考第四名好成绩考进了楚一中,又从楚一中考上了北京工商大学……可以说这张书桌是一个见证,它见证了我们家庭的所有人的成长和喜怒哀乐。
书桌已经很旧了,但我总是把它保持着干净和整洁的状态,几十年的时间,书桌的一个桌脚已经坏了,我用了两块红砖把它垫平,这张书桌伴随着我和我们家人们度过了41年的时光,它似乎就是我的一个家人,黙默地、静静地陪着我们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严寒酷暑。
这张书桌终于还是离开了我们。两年前,我又买了更大一点的房子,所有的家具都换了,新房子又有了一张更好更漂亮的书桌,而那张老的书桌还在老房子里,我们搬到新房两年了,可每周我都还会到老房子里坐几个小时,确切的说,就是到那张书桌前坐几个小时,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所有的记忆又复活了。
今年的八月份,我们把老房子卖给了一户人家,买房的人看了房子后说,家具你都不要了,我告诉他不要了,只是舍不得这张桌子。他说你这桌子看上去是有些年代了,我说有41年了,他说那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是张旧桌子嘛。我说你不明白,这张桌子对我来说,它就不是一张桌子,那人说它就是张桌子,怎么会不是桌子呢?我说你不懂。
现在我又坐在了新房里的新书桌前,可眼一闭,映出的还是那张原来桌子的模样。
书桌,你记载的是一个时代,你记载着我41年的生活轨迹。当听说那张桌子的新主人把不要的家具都丢弃了,但是他把那张桌子留下了,说是可以给孙子做一下作业,我便莫名的有些高兴,我是真的希望这张书桌前永远都拥有一个爱读书和写字的人……
此文曾发表于《楚雄日报》2023年12月16日马樱花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