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太阳从五楼的窗外慵懒地透进办公室,他的影子却坚强地映在地板砖上。脸上的眼镜片也被阳光晕染得熠熠生辉,就这么温暖,这么宁静。时间似乎凝固了,他一丝不苟地审查鄂东南冷链物流园修建性详细规划设计方案,一再思索、查找设计方案存在的问题和需要改进的细节,对于我的出现毫无察觉。走进他的办公室,我打断了他的思考,就冷链物流园规划方案提出了一些意见。他的眉头一下子紧锁,一下子又舒展开来,两眼深邃却炯炯有神。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探讨,他脸上的笑容缓缓绽放开来,在有些昏暗的墙面映衬下宛若映照在天空的五彩霞光!
三十多年的时光冲破了岁月的缝隙。那时,20几岁的他毕业于华中理工大学,怀着回报家乡的情怀,揣着建设家乡的理想回到了有些落后的小县城。记得他说过:“搞设计就像建金字塔,地基建得越广,你才能把塔建得越高。”确实很多人只把建筑看作是人类社会物质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它满足我们人类的现实功能需求;为人类遮风挡雨,提供庇护场所。可在他眼里,建筑的本质绝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的空间,或钢筋水泥构成的物质体,而是人们追求生活的憧憬。同时也印证了他曾经说过的,我们曾见到太多与赞美生命意义相反的建筑,比如藐视生命的建筑、压抑生命的建筑和调戏生命的建筑。
“始知丹青笔,能夺造化功。”建筑创造出的特定空间会影响人的心理感受与本能,甚至引起我们心灵的共鸣,譬如古希腊的建筑会让我们觉得雄伟,古罗马的建筑会让我们称奇。
暑臻三伏最难熬,拭汗挥巾似雪飘。正是九宫山景区建设提档升级改造抢做施工图设计的时候,太阳懒懒地吐着苍白的光,林中的鸟儿垂下困倦的翅膀,近至耳顺之年的他带着项目组和湖北知名设计院深入九宫山景区每一个角落,了解游步道、公共空地和周边环境,勾画现有建筑外观草图。回到单位,他一刻不闲安排地我向建筑材料市场咨询与九宫山气候特征吻合的建筑用材和价格,要求落实到每个建筑构造的细部用料。出图前连续三个深夜,他埋头审查施工图纸,不知疲倦丝毫不放过工程设计的任何环节。为此,项目组的两个年轻小伙子住进了医院,他因劲椎引起的高血压也复发了三四次,可他像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似的服下药丸,总是习惯地推动几下眼镜继续看图。
工程分部验收的日子,九宫山景区是“冻云宵遍岭,素雪晓凝华。”昔日在枝头欢快歌唱的小鸟不见了,树叶经受不住寒风的剌痛永远地沉睡。接到施工单位的电话,他和项目组冒着严寒来到九宫山,现场的领导开玩笑说:“老冯呀,你头上那几缕头发还是蛮抗寒的。”他只呵呵一笑,跟着领导到工地认真检查每处细节施工情况,对存在问题立马作出了整改通知。历经近五个月的建设提档,九宫山景区游步道、旅游标识灯牌、公共服务设施建设面貌焕然一新。单体建筑立面整治彰显鄂南民居特色,与景区自然景观相得益彰,浑然一体。
“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今天我们的城市都缺少能代表城市形象的宏伟建筑,它们或许会被认为是整个时代的象征。而一些建筑师更多的是在意让自己的作品千秋万世,能被自己的历史感所陶醉,恰恰忘记了一个个卑微的生命对大自然的真实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建筑的确记录了、承载了社会文明的发展和变革,所以不论是古希腊文明还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还是古老的中华文明,建筑无一不是人类对大自然意识的呈现,这是一个从业近四十余年资深建师的真实领悟。
县新文体中心建设,他和我作为本地专家加入项目建设指挥部,负责设计造价协调专班工作。听完体育馆初步设计方案汇报时,他对设计单位推介的建筑外观表现很不满意,会后说服县领导和设计单位重新做设计方案,要求设计单位不仅仅考虑体育馆赛事功能,还要从成本控制的角度上将剧院、会务和游泳等城市配套需要纳入体育馆设计,强调建筑外观设计要结合地形特点和城市空间韵律,赋予体育馆时代特色涵义。他和规划局总工两人也一起编制体育馆的设计方案,与同设计单位的两个设计文件放到县里各种媒介广泛征求市民意见。经过两个月的公众投票,他所主持设计的外观方案被选用。当看到投票结果时,他只是习以为常的捋动头顶那几缕充满智慧的发丝,会心地露出笑容。县领导也称心地赞赏他说:“冯小斌同志的业务水平还是经受得住市民的考验吧。”
他对建筑方案审查总是有着“挑剔”的眼光,也总是遭受建设单位和设计院的挑战。审查万成广场规划建筑图时,投资方也是他老同事,一味埋怨他说:“冯局长呀,你真是没人情味,方案改了六七次,还在名堂多。”30岁出头的设计师也是满腹牢骚,再也不愿意更改图纸。可有点倔强的他不改初衷却做起老同事的工作,谆谆教导起年轻的设计师对他说:“我一个快60岁的老人家都乐于接受别人合理的意见,能接受先进的理念、学习新知识,你这么年轻就更要加强学习,把每个项目设计当作提高业务水平的机会,当作精品来设计。”
“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在他从业近40年的岁月,虽然不能被理解,但他还是不遗余力抓好规划建筑方案审查环节,尽力做好每个项目的建筑方案审批;虽然他有时感觉到有点曲高寡和的无奈,感受到“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的心痛,可在从业建筑师以后的历程中,他还是心存志远,子骋丹青……